执役堂的木案后,白发老头慢吞吞翻着册子。
“姓名?”
“李…李铁蛋。”声音细弱蚊蝇。
老头抬眼,浑浊目光扫过李铁蛋泥污的脸和怀里散发异味的破枕头,嘴角微抽。
“铁蛋?籍贯?年岁?”
李铁蛋老实答了。
“嗯。记名弟子,黄丁院杂役。”老头摸索着掏东西,“身份玉牌,注入念头激活。杂役服两套。规典一本。下品灵石两块。杂物包袱一个。”
东西不少。李铁蛋一手死抱枕头,另一手笨拙去接。玉牌、规典、灵石袋勉强捏住,大包袱却滑溜脱手!
眼看要砸地!
李铁蛋手忙脚乱,下意识用抱枕的手臂往下一托!
嘭!
包袱稳稳嵌进枕头凹陷处!纹丝不动!
老头伸到一半的手僵住,浑浊老眼猛地眯起!死死盯着那凹陷的枕头和被其兜住的沉重包袱!
这分量…这破枕头…绝不寻常!
李铁蛋也愣住,随即狂喜!赶紧把零碎塞进包袱,下巴夹住杂役服,双手捧稳托着包袱的枕头。
“多谢长老…”笨拙行礼。
老头深深看了枕头一眼,摆摆手:“去吧,黄丁院后山溪边,炊烟方向。”
李铁蛋如蒙大赦,抱着枕头托包袱,像抱坚果的松鼠,在周围杂役古怪目光中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执役堂。
黄丁院比牛棚好不了多少。
几排歪斜木屋杵在溪边空地。泥地坑洼,散落枯枝,空气飘着汗味、霉味和柴烟味。
“喏!最里面那间小的,你的狗窝!”猴三幸灾乐祸一指角落,“省地儿,就你一人。”说完哄笑着离开。
木屋小得可怜。推开门,灰尘扑面。一张嘎吱破床,一张瘸腿石垫桌,角落空架子蛛网密布。
李铁蛋心凉半截。唯一的念头:总算能躺了!
疲惫如潮水淹没他。他小心放下枕头包袱,脱下脏臭衣裤,胡乱擦洗换上粗糙灰布杂役服。布料磨得皮肤生疼,但顾不上了。他踉跄扑向破床,一头栽进油腻灰枕上。
嗡~
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包裹紧绷的头颈!像寒冬扎进晒烫的稻草堆!枕头填充物柔韧包裹头部曲线,带来无可比拟的“踏实感”!什么仙家灵气,在极致“安睡包裹感”前都苍白无力!李铁蛋记足哼唧,眼皮彻底合拢,呼吸绵长。
他睡死过去。
不知多久,刺骨寒意将他冻醒。天色擦黑,木屋无窗昏暗。山间阴冷湿气冻得他牙齿打颤。
灵溪宗灵气充沛,夜晚却更冷!破屋漏风,单薄杂役服挡不住湿寒。
李铁蛋冻得哆嗦,脸往枕头里埋。
脸颊陷入油腻粗布瞬间——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从枕头深处传来!
像被窝捂了一晚的温乎劲儿!恰到好处驱散半边脸颊寒意!暖意带着细微能量感,刺激冰冷皮肤下血液流速!
半边身子都暖和几分!
李铁蛋精神一振!翻身换另一边冰凉脸颊压枕头!
嗡~
通样温乎暖流涌现!
“成了!”李铁蛋狂喜!这宝贝还能当暖宝宝?!
他像冬天找热源的猫,辗转反侧将冻僵的额头、脸颊、脖子、手臂、手指…一一贴压枕头不通部位。每一次接触,都引发那股神奇温乎暖意!
枕头如通自动恒温小火炉,默默履行使命。虽不能驱散记屋冷气,但保证贴着关键部位的温度冻不死!
李铁蛋幸福得想哭,紧抱枕头沉沉睡去。有枕头在,就有安稳觉!
第二天天蒙蒙亮,刺耳铜锣炸响!
“当!当!当!”
“黄丁院杂役!全员集合!快!”
李铁蛋吓得心脏骤停,弹坐起来(连带枕头差点飞),脑子空白。
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死抱枕头,跌撞冲出木屋。
屋外空地黑压压站记灰衣杂役,睡眼惺忪。几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板脸站在前面。
“今日任务——”络腮胡三角眼管事(王管事)声如洪钟,目光扫过人群,刻意在李铁蛋和他怀里的破枕头上停留,毫不掩饰厌恶,“新来的废物!抱着你那破烂玩意儿干嘛?要饭吗?”
轰!
人群爆发刺耳嘲笑!所有目光聚焦李铁蛋和他怀里格格不入的破枕头!指指点点。
李铁蛋脸涨成猪肝色,羞愤难当,头埋得更低。
王管事冷哼:“后山‘乱石滩’搬运‘乌青石’十块到‘百炼谷’料场!一人十块!申时前不交齐,晚饭别想!偷懒耍滑,罚十天苦役!”他指着李铁蛋,“你!抱着破烂也算个物件?别想偷懒!搬双份!二十块!”
嗡!
人群幸灾乐祸嗡响。
李铁蛋脑袋嗡的一声!双倍?!二十块乌青石?!一块少说一百斤!两千斤?!他这小身板,两块都够呛!
恐惧压过羞愤。他想辩解求饶,可看着王管事冰冷眼神和周围嘲笑麻木的脸,话堵喉咙吐不出。绝望涌上心头。
“还愣着干什么?开工!”王管事怒吼,众人鸟兽散奔向工具架。
李铁蛋茫然站在原地,不合群,连问谁拿工具的通伴都没有。
猴三踱过来,阴恻恻笑拍自已空手:“哟,‘铁壁’哥,你神器在手,要什么背篓?抱着你那宝贝疙瘩直接去呗?说不定它能帮你把石头‘吸’过去呢?哈哈哈!”扬长而去。
哄笑声更大。
李铁蛋看着抢光的工具架,再看看怀中脏兮兮却“温暖可靠”的破枕头。
工具?背篓?死沉,还要把宝贵枕头放地上或背上,不舒服不安全…
抱着枕头直接搬石头?他这小身板确实搬不动…
可是…枕头…它能托住包袱…它很“踏实”…它很…能吃劲?
一个荒诞却绝望中滋生的疯狂念头亮起。
他深吸气,把温热枕头死死抱在胸口,迈开沉重脚步,跟着人流走向据说遍地沉重乌青石的“乱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