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浪迹在秦时的贩剑生涯 > 第57章 你女儿如今是风月场的头牌呢!

谁又能想到,昔年那位意气风发、卓尔不凡的韩国右司马李开,会化作眼前这副模样,垂老,枯槁,面目全非,仅残存一丝旧影。
或许正是因为历经磨难,因为容貌已经和曾经截然不同。
他方才敢重新回到韩国,回到新郑。
不说和那些故人见面,只求能够远远的看对方一面。
之所以藏身这处戏院之中,只因为,她很喜欢看戏。
这是他回到新郑后,如暗处的影子般小心观察,才发现的秘密。
为了这微末的希望,他费尽周折,终于成为园中一名最不起眼的杂役。
对他而言,日复一日的辛劳中,唯一的慰藉,便是盼着她偶尔驾临。
那时节,他便能在洒扫庭除的间隙里,隐在人群角落,贪婪而小心地偷觑那熟悉的、牵挂的身影。
“见她安好,足矣。”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执念。
然而,他万没料到,纵然沦落至此,竟还有人能一眼将他认出。
这一回,李开没有再逃,刻意的逃避,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他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佯作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随着表情颤动,枯哑难辨的声音,如同锈蚀的旧铁摩擦。
“这……这位贵客,您、您在说什么?李开?小人……不认得……”
“说的自然是你!难不成是我么?”徐青的目光灼热如炬,钉死在他身上,不容回避。
旋即,徐青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不过若真是我,倒也不妨事。正好去向那刘意讨还血债,夺回美人……”话锋一转,带着戏谑的恶意,“顺道还能白捡个女儿,呵,这买卖,怎么看都挺值。”
又是一个名字落入李开耳中。
“刘意!”
如果说胡夫人在心底唤起的是深沉如海的爱意与无尽情思,那么刘意之名灌入耳中的瞬间,便只余下汹涌如沸、噬骨蚀心的恨。
当年的百越战场……他与刘意同为领军将领,奉命驰援。
途经火雨山庄,得遇倾城佳人胡氏,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然前方烽火催迫,他只得以国事为重,含恨别离。岂料,本该如期而至的刘意援军,却并未到来。他身陷重围,浴血搏杀,虽侥幸生还,却已是遍体鳞伤,面目狰狞,命悬一线。
当他拖着残躯,历尽艰险重返火雨山庄时,只看见昔日繁花似锦的山庄,早已化作一片焦黑的废墟残骸。
他在世间漂泊辗转,茹苦含辛,历经磨难。
待终于重返韩国,残酷的真相却如利刃刺胸。
心上人,竟已委身于当年的同袍刘意,成为了仇人之妻。
李开曾经能够担任韩国的右司马,当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他经过调查,发现,刘意,才是自己沦落至此的最大黑手,否则解释不清,自己的援兵为什么没有到来,火雨山庄毁灭之后,刘意成为了最大的得利者。
他也曾想过向刘意复仇。
但最终,放弃了。
只因为,越是暗中调查,越是发现,当年的事,水不是一般的深。
在刘意的身后,还有姬无夜,还有血衣侯白亦非。
这些人,是不可能为了自己一个半废的人去对付刘意的。
那份恨,只能深深埋入骨髓,在无人之处日夜噬咬,愈发滚烫,愈发沉重……
可徐青后续的话语,却如第二记惊雷,轰得他心神剧震。
“女、女儿?”李开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你说,我有一个女儿?”
他声音颤抖得厉害。
这尘世间的男女欢好,乃至无媒野合并非稀罕,当初他与胡夫人情投意合,早已结下私情,盟定终身。若非战事如催符,早已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因此,春风几度本是寻常。
可……女儿?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你女儿?”徐青斜睨着他,脸上那玩味之色更浓,“哦?你不是不认得李开是谁么?既然不是李开,又何来女儿?”
李开霎时僵住,回旋镖,终究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感受着徐青的目光。
他忽然明白,自己的佯装已是徒劳。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认命般地垂下头,又缓缓抬起,那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
“你说得对,我就是李开,昔日韩国右司马李开!”
“啧,早点承认不就好了吗,何必浪费口舌。”徐青轻啧一声,略带不耐。
李开张了张嘴,习惯性地又想唤“客人”,但话到嘴边,终究改口,带着一种卑微的急切。
“先生,您方才提及的女儿……恳请先生明示!”即使形容枯槁如鬼,他此刻却向着徐青深深一揖,姿态恭敬,仿佛对方是唯一的救赎。
“你的女儿?”徐青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却又带着看戏般的嘲讽,“她如今乃是紫兰轩的头牌,名头很是响亮呢。”
李开如遭重击,身体晃了晃。
紫兰轩,新郑那处最有名的风月地?头牌?那、那岂不是……
他几乎站立不稳,那张布满疤痕和风霜的老脸瞬间扭曲,血丝漫上浑浊的眼球,一股滔天的怒火混杂着羞耻和难以言喻的痛楚猛地爆发。
“荒、荒唐!成、成何体统!”
“体统?”徐青嗤笑一声,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值几个钱?能当饭吃,能换命么?她摊上你们这样的父母,便是天大的不幸。呱呱坠地时,父踪渺然,亲娘尚在,却只敢偷偷生下她,狠心抛于荒野……”他顿了一下,语气愈发尖锐讽刺,“若非紫兰轩主人一念之慈,将那襁褓中的弃婴捡回抚养,她坟头的草,怕都比你高了。”
李开如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木然地站在那里,再无言以对。
徐青的话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那段被刻意回避、不敢深究的往事,赤裸裸地摊开,每一个字都化作沉重的鞭子抽打着他昔日的懦弱和如今的痛苦。
良久,他才像找回一丝力气,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再次向眼前这仿佛洞悉一切的神秘人物躬身。
“先生大恩,告知此等内情,李开拜谢。然,斗胆一问,先生为何要将这些告知李某?”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卑微的疑惑和不解。
徐青的目光扫过戏园在散场之后,已经略显冷清的环境。
“不过是恰好在此撞见你,又恰好知道些陈年旧事罢了。看你躲躲藏藏的模样,一时兴起而已。”
他的解释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但这随意中又透着不容置疑。
话锋随即一转,那目光又落在李开身上,变得如同实质的枷锁。
“不过,世间事讲究个因果。你既知道了这么多……作为代价,你也需替我办一件事。”
“何事?”李开的心脏猛地一缩,生出强烈的不安预感。
徐青盯着他布满风霜痕迹的眼睛,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离开新郑,离开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