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华门外唱名后,名列一甲的三人就成了汴京不少官员眼中的香饽饽。
一连四五日过去,赵晗除了忙着打理宅子,就是周旋于各色应酬之间。
即便王若弗遣人来帮衬一二,终究还是一刻都未能闲下来。
今日,积英巷,盛府,葳蕤轩内。
窗外日头渐高,王若弗看了眼时辰,眉头微微蹙起。
“这都快到午时了,官人怎么还没回来?”
刘妈妈思索片刻,宽慰道:“大娘子莫急,主君多半有事给耽搁了,也可能是被哪位同僚叫去吃酒了。”
王若弗绞着手帕,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往日盛纮若有事不回府,必定会派人回来告知一声,断不会这般无声无息。
“冬荣回来了吗?”
刘妈妈摇摇头,正当她准备开口说话时。
就见一身藏青色短褂的冬荣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王若弗的脚边。
王若弗见状,心中暗道不好,眼皮子也跟着颤了颤。
“你这是干什么?官人呢?!”
冬荣低着头,踌躇片刻后道:“方才退朝时,小的在宫门外候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主君出来,便……便硬着胆子去问了邱大人,邱大人说……说……”
“你这混账羔子还不赶紧说!”王若弗急得直跺脚。
“邱大人说下朝时看到主君被一名内侍官单独叫走。”
“小的在宫门外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主君的身影,实在没法子,这才先赶回来报信。”冬荣说话间,声音都略有些颤抖。
王若弗脸色骤变,脑中嗡嗡作响,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内侍单独召见,这绝非寻常!
何况他们初到汴京,盛纮也只是个微薄小官。
“快,跟我去见老太太!”
说罢,王若弗顾不得整理衣襟,带着刘妈妈直奔寿安堂。
另又吩咐冬荣继续去宫门外候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定要第一时间传信回来。
寿安堂。
这会儿,华兰明兰等几位姑娘皆在此处,陪着老太太说话解闷。
王若弗不等通传,径直闯了进来。
老太太不由拧起眉头,又见她发髻微乱,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脸上随之添起几分疑惑。
毕竟王若弗性子虽冲动易怒,可还从未在自己和姑娘们面前有过这般失礼的时候。
“母亲,大事不好了!”
“官人怕是要有难!”
此话一出,原本满屋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华兰的团扇停在半空,明兰扭头直直盯着王若弗。
如兰手中的鲁班锁“咔”的一顿,墨兰眉头紧蹙,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胡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难?”老太太面色如常,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待王若弗说明缘由,老太太眸光微沉,只淡淡道:“当今官家最是仁慈。”
“御花园无水,官家担心宫人受罚,宁可忍着饥渴也要到皇后宫中喝水,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发落臣子。”
说话间,老太太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这个儿子,素来谨慎,从不在朝中与人结怨。”
“若真有什么变故,也该先有风声才是。”
“你莫要自己吓唬自己,免得前头没事,后头倒失火了。”
王若弗闻言,拧了拧眉头,端起搁置在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母亲说的是,若晚上官人还不回来,我再去托人问问。”
“大姐姐……”明兰扯了扯华兰的袖子,透亮的双眸中漾着几分不安。
华兰看着这个平日里最是乖巧的六妹妹,轻声道:“别怕,祖母说没事,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明兰点点头,眼下她已经来到寿安堂同老太太住在一起。
老太太心善,不忍看她们母女分别,特意嘱咐卫小娘来请安时,可多留些时辰。
“祖母,大娘子,墨儿担心着爹爹,身体有些不适,先告辞了。”
墨兰起身盈盈一拜,举手投足间与林噙霜哪怕没有十分也有九分相似。
看的王若弗心中一阵翻涌。
“既是身体不适,就回去好好歇着,莫要胡思乱想,你爹爹定会平安归来。”老太太开口嘱咐道。
墨兰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后,便带着女使云栽离开寿安堂,将此事告知林噙霜。
“哼,装模作样!”如兰看着她的背影,自顾自嘟囔了一句。
将近申时,日头西斜。
众人仍旧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房妈妈匆匆进来禀报:“老太太,大娘子,主君回来了!”
“官人!”王若弗如释重负的惊呼一声。
看到盛纮第一眼时,顾不得仪态,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了过去。
盛纮扶住王若弗,干干笑了两声后。
径直来到老太太身前,毕恭毕敬的拱手作揖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老太太微眯着双眸,见盛纮不仅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还满面春风,连眉梢都带着喜色,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
待盛纮落座后,连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母亲,出大事儿了!”
“今日官家居然留我在宫中一道用御膳!”
“什么?一道用御膳?!”
王若弗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险些从椅子上滑落,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盛纮。
老太太心里亦是惊讶不已。
一个五品微薄小官,又无甚功绩。
能在宫里与官家一道用御膳,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盛纮顿了顿,又道:“起初儿子险些以为是断头饭,吓的腿都软了。”
“没想到官家言语温和,先是问了江浙近日闹蝗虫的事情,又聊了许多家长里短的琐事,搞的儿子一时间无所适从,回话时舌头都要打结了。”
“临告退时,官家还嘱咐儿子要教养好儿女,肃清家风。”
“母亲可知官家这究竟是何意思啊?”
老太太端起茶盏,脑中不停思索着,终是摇了摇头,“天恩难测。”
“不过官家能留你用御膳,终究是好事一桩,无上的殊荣。”
“你且记住,今后定要谨言慎行,处处小心,也莫要与人胡乱议论此事。”
盛纮面色严肃,连连点头,“母亲的话,儿子定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