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进入汴河后,顺流而行,不过三日,便可看见汴京巍峨的城墙。
此时已经穿过东水门,眼瞅着就要抵达汴京内城的州桥码头。
甲板上,此处只有赵晗和盛维,二人的身影倒映在粼粼波光之中。
“不知贤侄此来汴京赴考,可有提前备好住处?”盛维轻抚长须,目光淡淡扫过河道两侧林立的酒楼商铺。
赵晗微微拱手,如实回答道:“劳伯父挂怀,此事说来惭愧。”
“小侄初次进京,人生地不熟,原本打算船靠岸后,再找个可靠的牙行经纪,赁一处清净的院落备考。”
盛维闻言,眼下登时闪过一抹精光。
他从盛纮的书信中能够看得出,盛家对赵晗寄予厚望。
若非他此番科考十拿九稳,以王若弗那般看重门第的性子,定不会甘心下嫁嫡长女。
能够和读书清流攀上关系,是每个商贾人家梦寐以求的事情。
眼前就有一个潜力股,这会儿多多施加恩惠,将来对他来说只有数之不尽的好处。
“既如此,贤侄若不嫌弃,不妨去我那里暂住些时日吧。”
“早在多年前我就在京城置办好屋产,虽然没有纮老弟的宅子位置好,却胜在安静,最适合备考不过了。”
盛维眼角炸花,脸上堆着笑意。
盛纮在内城距离皇宫不过三里之远的积英巷有一座五进宅院。
积英巷算是汴京城最好的地段之一,居住在此处的大都是些三品以上的官员。
当初盛家老太爷高中探花后,为了迎娶作为侯府嫡女的盛老太太,几乎倾其所有,才购买下这座五进的院子。
否则以盛纮的官职和俸禄,在这权贵云集的汴京城,根本不可能住进积英巷。
面对盛维的提议,赵晗心中暗暗思虑着。
他此次来汴京,原本也存了购置宅院的心思,只是因为临近会试,置办宅院难免要耗费一番心神。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赁一处清净所在,等会试后再慢慢挑选。
届时他有了进士的身份,可以选择的地段也会更多。
正思量间,盛维又笑道:“贤侄莫要和我客气,若纮老弟知晓我们一路结伴而行,结果你在汴京还要为住处烦忧,定要责怪我这个做长辈的照顾不周。”
这话说的十分恳切,直接把盛纮给搬了出来,赵晗根本不好开口拒绝。
于是,他温声道:“既如此,那就叨扰盛伯父一段时日了。”
盛维大手一挥,颇有几分豪迈。
“说什么叨扰,昨夜若非遇到你们,只怕现在整船的人都在河里喂鱼呢。”
赵晗忙拱手:“盛伯父说笑了。”
约摸两个时辰后,船只平稳的停靠在州桥码头,随之映入眼帘的一派繁荣与安宁。
两岸朱楼绣户参差林立,飞檐斗拱下悬着各色纱灯,虽还未到黄昏却已经预备起夜市的辉煌。
“赵兄,等你安顿下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这段时日在扬州早已魂牵梦绕多时了!”
顾廷烨和赵晗并肩走下船,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赵晗眉梢一挑,“什么好地方能让仲怀你这般牵挂?”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定不会叫你失望。”顾廷烨说罢,哈哈笑了两声。
下船后还没走几步,他便看到了宁远侯府的马车。
大周各处码头都有设牙行,专门负责协调船只停靠,货物装卸等事宜。
若等待的是重要人物或货物,还可委托牙人留意船只动向,甚至雇脚夫提前蹲守,船只即将靠岸时便立刻前去府上通报。
小秦氏在侯府刚一收到消息,当即放下碗筷,迫不及待的吩咐小厮备好马车前来等候顾廷烨。
这番做派,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慈母心肠。
马车上,只见小秦氏眉眼纤细,保养得宜的脸上薄施脂粉。
一身紫色绣花长袍,发髻高高挽起,斜插着几只琉璃簪。
嘴角挂着温婉和煦的笑意,端的是侯府大娘子的从容气度。
这会儿她也看到了顾廷烨,正十分亲切的和他招着手。
“赵兄,你瞧,马车上那位就是我的继母。”
“这般温婉面善,实在让我很难相信她会是联合白家谋害我的人。”
赵晗淡然一笑,温声道:“是与不是你试试便可知,记住无论她等会说些什么,你都要乖乖回侯府认错,最好也别顶撞宁远侯。”
“不过我猜她多半是不想让你今日就回去。”
顾廷烨眼下闪过一抹狐疑,喃喃道:“这应该不会吧……”
赵晗并未多言,只意味伸长的在他肩头拍了拍。
紧接着,他便登上马车,跟随盛维一同前往他位于内城榆林巷的宅子。
品兰得知赵晗要在盛宅小住一段时日后,在马车内高兴的手舞足蹈。
“太好了!等赵公子会试结束,无论如何我都要他教我射箭!”
淑兰端坐在一旁,轻轻摇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另一边,待赵晗的马车渐行渐远后,顾廷烨这才带着石头来到小秦氏的身前。
“母亲。”顾廷烨和往常一样,对小秦氏拱手行礼。
小秦氏见顾廷烨这段时日在扬州不仅没憔悴,还生龙活虎的站在她面前,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她握着扇柄的指尖不自觉的收紧,脸上却依旧挂着和蔼关切的笑容,声音温柔似水。
“二郎啊,你这次只留下封书信就不告而别,害得你父亲连生好几日的气。”她轻叹一声,团扇在胸前轻轻摇动,“险些要把廷炜拉过去揍一顿出气呢。”
见顾廷烨神色微动,她又故作忧愁地补充道:“这会儿又得知你已经回京,方才在书房更是气得连摔了几个杯盏。”
“我劝了好一会都不曾见他消气,依我看,待会儿去见你父亲时,可要好好认个错才是,否则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正当他心中觉得赵晗推测有误时,却听小秦氏身边的向妈妈开口道:“哥儿最好还是先躲几日的好,等侯爷消了气再回去也不迟。”
此话一出,顾廷烨眼下顿时闪过一抹警惕,他想起赵晗的嘱咐后,拱手道:“母亲说的是,我是该回去好好给父亲认错,父亲生气也不过是心中还牵挂着我罢了。”
小秦氏闻言,团扇摇动的幅度微不可察地滞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