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化不开。孟母初到现场的震惊与错愕此刻已被一种沉冷的平静取代——那是久居上位者在大事面前的镇定。
孟宴臣刚看完监控回放,画面里许沁飞扬跋扈的样子,像根刺扎在他眼底。可他转身时,眉头依然紧锁,语气里带着难掩的疲惫:“妈,沁沁她……也是一时糊涂。”
孟母抬眼看向他,眼神陡然锐利起来:“糊涂?她拿着病人的命糊涂?拿着孟家的名声糊涂?”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宴臣喉结滚动,“她毕竟……”
“毕竟是你看着长大的妹妹,所以就能一次次犯错?”孟母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去处理病人那边,医药费、赔偿,孟家全认。再把国外的心脏科权威请过来,务必让病人平安无事。”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完全不见刚才的慌乱。桑知站在一旁,看着孟宴臣下意识抿紧的唇,心里清楚——他终究还是心疼许沁的。
“至于沁沁……”孟母看向缩在角落、还在抽泣的许沁,眼神冷了下来,“让管家把她带回老宅,禁足。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许沁猛地抬头,泪汪汪看向孟宴臣:“哥!你看妈!她要关我!”
孟宴臣的脚步动了动,像是想去扶她,却被孟母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管?”孟母走到许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管你进最好的医院,管你衣食无忧,管到你连‘责任’两个字都不会写了?许沁,孟家养你二十年,不是让你拿着孟家的名声当儿戏,更不是让你拖累你哥!”
“我没有!”许沁还在嘴硬,“是李医生故意陷害我!”
“陷害?”孟母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这是你今早跟你朋友打电话,说‘院长都得看我哥脸色,一个李医生算什么’——这话,也是别人陷害你说的?”
许沁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瘫坐在地,哭着看向孟宴臣:“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帮我求求妈……”
孟宴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满是挣扎:“妈,沁沁她……”
“你闭嘴。”孟母的声音沉了沉,“宴臣,我今天把话放这——许沁是你妹妹,孟家不会不管她,但你得分清轻重。”
她指着桑知,语气郑重:“桑知是你的妻子,是孟家明媒正娶的少奶奶。你一次次为了沁沁破例,甚至不惜让桑知受委屈,你让外人怎么看孟家?让桑家怎么想?”
孟宴臣的目光落在桑知脸上,见她神色平静,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了,妈。”
“知道就好。”孟母点点头,对管家说,“把许小姐带走。”
许沁被架起来时,还在哭喊:“哥!你真的不管我了吗?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啊!”
孟宴臣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终是没再回头。可桑知分明看到,他转身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回去的路上,车里安静得可怕。孟宴臣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过了很久,他才哑着嗓子开口:“沁沁她……从小就怕黑,老宅的房间太阴冷了。”
桑知没接话。她知道,他不是在为许沁辩解,只是忍不住心疼。那点刻在骨子里的疼惜,哪能说断就断。
“我妈……很少对她那么严厉。”孟宴臣又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
桑知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轻声道:“严点好。总比让她一直活在温室里,下次闯更大的祸强。”
孟宴臣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车开得更快了。
回到别墅,孟母的电话打给了桑知。
“知知,”她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宴臣那孩子……对沁沁总归是不一样的,你多担待点。”
“妈,我明白。”桑知说。
“但你放心,”孟母话锋一转,“底线我已经划清了。他要是再拎不清,我第一个不饶他。”
挂了电话,桑知看着窗外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改变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孟宴臣对许沁的疼惜,或许还要纠缠很久。
深夜,桑知起夜时,看到书房还亮着灯。她走过去,发现孟宴臣正对着手机发呆,屏幕上是许沁小时候的照片——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踮着脚给少年时的他递糖。
“还没睡?”桑知轻声问。
孟宴臣慌忙按灭屏幕,像是被抓包的孩子:“有点事。”
桑知没戳破,只是递给他一杯温水:“老宅有张妈看着,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孟宴臣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她的温度,喉结滚动了一下:“桑知,我……”
“我知道。”桑知打断他,“你不用解释。”
有些感情,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她能做的,不是逼他彻底割舍,而是慢慢等他看清——什么是真正的守护,什么是无底线的纵容。
孟宴臣看着她平静的眼睛,忽然说:“明天……我让张妈给老宅送点暖灯过去。”
桑知笑了笑:“好。”
第二天,孟氏集团发布声明,承担病人全部费用,并请来国际专家团队会诊。舆论很快平息,孟家的担当被人称赞。
而孟宴臣,果然让张妈往老宅送了两盏暖光灯,还特意叮嘱“要最亮的那种”。
傍晚,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桑知:“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条项链,吊坠是颗小小的星星。
“之前……总忽略你。”孟宴臣有些不自然,“这个,算我赔罪。”
桑知接过项链,轻声道:“谢谢。”
他看着她,忽然说:“晚上我订了餐厅,一起去吃饭?”
“好。”
餐桌上,孟宴臣主动给她夹菜,聊着公司的事,可桑知总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好几次,他拿起手机又放下,显然是在担心老宅的许沁。
桑知没点破,只是安静地吃饭。
走出餐厅时,晚风轻拂,孟宴臣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他的掌心有些凉,还带着点汗。
“下周……是你生日吧?”他忽然说,“我订了温泉酒店,我们去散心。”
桑知看着他眼底的期待,还有那点藏不住的愧疚,点了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孟宴臣的手机响了,是管家打来的,说许沁不肯吃饭,一直在哭。
他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对管家说:“让张妈做点她爱吃的甜汤,告诉她……好好反省,过几天我去看她。”
挂了电话,他看向桑知,眼神有些复杂:“我……”
“去吧。”桑知说,“别太晚回来。”
孟宴臣愣了一下,随即低声道:“谢谢你,桑知。”
看着他转身走向车库的背影,桑知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这场关于“疼惜”与“界限”的拉扯,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