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84年初夏,我和王建国坐在民政局门口的石阶上。
他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秀芳,你再看一遍,千万别说错了。
我低头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因为工作调动,需要假离婚...
知道了。我把纸条塞进口袋,心跳得厉害。
建国点了根烟,办完事咱们就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庆祝一下。
我笑了笑,却觉得胸口闷得慌。
第一章
同志,我们要办离婚。
王建国把结婚证放在工作人员面前,声音很平静。
我坐在他旁边,双手紧紧攥着裙摆。
离婚原因工作人员问。
性格不合。建国回答得很快。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太自然了,就像真的要离婚一样。
财产怎么分割
房子归女方,其他东西各拿各的。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们提前商量的不是这样的,他说房子还是归他,我只是暂时住着。
建国...我小声叫他。
他摆摆手,就这样办吧。
半个小时后,我们拿到了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建国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办完了。
咱们真的离婚了我看着手里的红本本,心里空落落的。
假的嘛,过几个月咱们再办回来。他拍拍我的肩膀,走,去吃饭。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从进门到出门,建国的表现太熟练了,就像排练过很多遍一样。
建国,你是不是早就想过要跟我离婚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秀芳,你想啥呢咱们这不是假离婚吗
可是你刚才说房子归我...
那不是为了手续好办嘛。他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别多想了。
我们在国营饭店点了四个菜,建国喝了点酒,话比平时多了些。
秀芳,过几天我就要去省城了,厂里说这次调动很重要,搞好了以后就能升科长。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半年,慢的话...一年吧。
一年我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
这么长时间
没办法,工作需要。他喝了口酒,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这顿饭吃得我心不在焉,建国倒是吃得挺香,还要了二两白酒。
回到家,我收拾碗筷,建国坐在床边抽烟。
秀芳,明天我就走了。
这么急
火车票都买好了。他指指桌上的车票,东西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行李箱就放在墙角,鼓鼓囊囊的。
你什么时候收拾的
这几天趁你上班的时候。
我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他收拾行李,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晚上躺在床上,建国很快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今天的事情。
假离婚,一年,省城...
这些词在我脑子里转啊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建国就走了。
他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秀芳,我走了,你保重。
路上小心。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
房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害怕。
我坐在床边发呆,突然想起昨天在民政局的事情。
建国为什么那么熟练为什么要把房子写给我
我起身开始翻他的抽屉,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第一个抽屉,几件旧衣服。
第二个抽屉,一些工作上的材料。
第三个抽屉最下面,我摸到了一个小纸团。
展开一看,是一张汇款单,汇给省城一个叫张丽华的人。
金额：200元。
时间：三个月前。
我拿着汇款单的手在发抖。
三个月前,建国就开始给省城的女人汇钱了
那时候他根本还没提调动的事情。
叮铃铃——
自行车铃声响起,是小姨林秀花来了。
我赶紧把汇款单塞进口袋。
秀芳,建国走了小姨推着自行车进院子。
昨天办的离婚,今天就走了。
小姨停下脚步,离婚！
我把假离婚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小姨听完脸色就变了。
秀芳,你糊涂啊！哪有这样办假离婚的
怎么了
你想想,假离婚图什么不就是为了得点好处吗可建国得了什么好处工作调动跟结婚有什么关系
小姨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工作调动为什么要离婚
而且,小姨继续说,我听说省城那边现在正在招工,特别缺技术工人。建国是钳工,去那边容易找工作。
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真的想离婚,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我把汇款单拿出来给小姨看。
小姨看完,重重地拍了下大腿,果然！这个王建国,太不是东西了！
张丽华是谁
十有八九是他在省城的相好。小姨气得脸通红,秀芳,你被骗了！
我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我就说嘛,他为什么那么急着走,为什么离婚的时候那么熟练,原来早就计划好了。
小姨在我身边坐下,哭什么现在知道真相了,你反而应该高兴。
高兴
至少你现在是自由的,不用再被他骗了。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除了做家务什么都不会,没了他我怎么活
小姨看着我,秀芳,你才27岁,人生还长着呢。
第三章
小姨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想了很久。
王建国是真的不要我了。
五年的婚姻,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哭了一下午,哭得眼睛都肿了。
晚上,邻居刘大妈过来敲门。
秀芳,吃饭了吗
我开门,刘大妈看见我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哭成这样建国欺负你了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刘大妈听完直摇头。
这个王建国,真不是个东西。不过秀芳,你也别太难过,没有他你也能过得很好。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
谁说的你缝纫不是很好吗上次你给我改的衣服,师傅都夸做得好。
对啊,我差点忘了,我会缝纫。
刘大妈,你觉得我能靠缝纫养活自己吗
当然能！现在大家生活好了,都喜欢穿得漂亮一点,找人改衣服的特别多。
刘大妈的话点醒了我。
要不这样,你明天跟我去一趟服装厂,我有个亲戚在那里当车间主任,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活。
真的吗
当然真的！你的手艺我见过,绝对没问题。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为王建国的离开而哭泣。
我开始想象自己上班的样子,想象自己靠双手养活自己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我跟刘大妈来到服装厂。
厂子不大,但是很整洁,车间里传来缝纫机的声音。
刘大妈的亲戚叫马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很精明。
你就是秀芳听说你会缝纫
会一点。
光说不行,得看手艺。马师傅拿了块布和一个样板,你照着这个做一件,我看看水平怎么样。
我接过布料,仔细研究了一下样板,然后开始动手。
量尺寸,裁剪,缝合...
每一道工序我都很仔细,因为我知道这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两个小时后,一件小童装做好了。
马师傅拿起来看了看,点点头,不错,线头收得很干净,针脚也很均匀。
那我能在这里工作吗
能,不过你现在是临时工,一个月45块钱,干得好的话三个月后可以转正。
45块钱！这在1984年已经不少了。
我愿意！
那明天就来上班吧,早上八点,别迟到。
走出服装厂,我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我有工作了,我可以养活自己了。
第四章
在服装厂工作的第一个月,我每天都很认真。
早上七点半就到车间,晚上六点才下班,中午只休息半小时。
马师傅很满意我的表现,秀芳,你这样下去,肯定能转正。
同车间的女工也都很友善,休息的时候会跟我聊天。
秀芳,你老公呢怎么没见过一个叫小红的女孩问我。
离婚了。我实话实说。
啊这么年轻就离婚了
他去外地工作了,性格不合。
大家都很同情我,觉得我一个女人独自生活不容易。
可我心里知道,我现在比跟王建国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多了。
至少,我不用每天想着怎么讨他欢心,不用担心做错什么事被他数落。
一个月后,我拿到了第一份工资：45块钱。
拿着这些钱,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经济独立的快乐。
这是我自己挣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我给自己买了一件新衣服,又买了一些好菜,请小姨来家里吃饭。
秀芳,你变了。小姨看着我说。
哪里变了
精神头不一样了,以前你总是小心翼翼的,现在看起来有底气多了。
确实,我感觉自己变了。
以前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念头就是问建国怎么办。
现在我会自己思考,自己决定。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突然长大了一样。
小姨,你说我做得对吗
什么对不对的,你现在过得好就行了。
可是妈总是说女人要依靠男人才能过好日子。
你妈的思想太旧了。小姨摆摆手,现在是新社会,女人完全可以靠自己。
吃完饭,小姨突然说：秀芳,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建国给家里写信了。
我的心跳得快了一些,他说什么了
他说在省城找到了工作,让家里人别担心。信里还夹了50块钱,说是给你的生活费。
50块钱,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多。
钱呢
我没要。小姨看着我,秀芳,你现在有工作了,不需要他的钱。
可是...
没有可是。小姨打断我,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林秀芳,不是王建国的妻子。
小姨走后,我坐在床边想了很久。
建国的信里没有提到我们什么时候复婚,也没有说想念我。
只是很公事化地汇了点钱。
这让我更加确定,他是真的不想回来了。
第五章
两个月后,我正式转为正式工,工资涨到了60块钱。
那天下班回家,我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一件花布衫,手里拎着个包袱。
请问你是林秀芳吗
我是,你是
我是张丽华。
听到这个名字,我愣住了。
这就是汇款单上的那个张丽华
王建国让我来的,有些话要跟你说。
我让她进了屋,给她倒了杯水。
建国他...还好吗
挺好的,在省城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张丽华打量着屋子,他让我来办点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你们的房子,他想卖掉。
我差点没拿稳茶杯,卖房子
对,省城那边房价涨得厉害,他想买套大一点的房子,正好差点钱。
可是这房子现在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所以需要你签个字,同意把房子卖掉。张丽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你看看,这是委托书。
我接过文件看了看,确实是卖房委托书。
你和建国是什么关系我忍不住问。
张丽华脸红了一下,我们...我们准备结婚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结婚我们还没有复婚,他怎么能跟别人结婚
秀芳,建国没跟你说吗你们已经离婚了,就不可能再复婚了。
可是那是假离婚！
张丽华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同情,秀芳,建国早就不想跟你过了。他说你们性格不合,没有共同语言。
他真的这么说
对,他说早就想离婚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建国真的不要我了,还要跟别的女人结婚。
我不签。我把委托书推回去,房子是我的,我不卖。
张丽华没想到我会拒绝,秀芳,你这样做对谁都没好处。房子你一个人住也住不了,卖了钱你们一人一半,多好。
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张丽华还想劝,我直接站起来,你走吧,我不会签字的。
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请你出去。
张丽华无奈,只能收起文件离开了。
她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哭了很久。
五年的婚姻,在他心里竟然一文不值。
他不仅抛弃了我,还想把我们共同的家也变卖掉。
我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可是哭过之后,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既然他已经决定不要我了,那我为什么还要为他难过
我现在有工作,有收入,完全可以一个人生活。
这个房子就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第六章
张丽华走后的第三天,王建国突然回来了。
我下班回家,发现他坐在院子里抽烟。
建国你怎么回来了
他看见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听说张丽华来找过你了。
嗯。
你为什么不签字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因为那是我的房子。
秀芳,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咱们好聚好散,房子卖了钱你也有份。
我不需要钱,我有工作了。
建国愣了一下,工作你找到工作了
在服装厂,已经转正了,一个月60块钱。
60块钱能干什么他不屑地摇摇头,房子卖了能有好几千,够你花好几年的。
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林秀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威胁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别以为找了个临时工就了不起了。
那也比靠男人强。
建国被我顶得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女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事业建国冷笑,就凭你
他的话刺痛了我,可我没有退缩。
对,就凭我。我现在能养活自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那你就一辈子做工人吧,看你能坚持多久。
建国说完就要走,我叫住了他。
建国,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了
建国停下脚步,背对着我沉默了很久。
可能从来就没有爱过吧。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直接插进了我的心里。
从来就没有爱过。
我们五年的婚姻,在他心里竟然连爱都算不上。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那时候年龄到了,家里催得紧,你又老实,就随便找了一个。
随便找了一个。
我在他心里,就是一个随便的选择。
现在你知道真相了,咱们就别纠缠了。建国转过身看着我,张丽华人很好,我们已经同居了,准备今年年底结婚。
同居。
他们已经同居了。
房子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别让大家都难做。
建国说完就走了,这次他没有回头。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
五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虽然心里很痛,但我知道,这是解脱。
第七章
建国走后,我的生活回归了平静。
每天按时上下班,工作很充实,同事们也都很友善。
一个月后,马师傅找我谈话。
秀芳,厂里准备开设一个新的车间,专门做高档服装,需要一个小组长,你有兴趣吗
我当小组长
对,你的技术在车间里是最好的,而且工作认真,很适合做管理。
可是我没有经验...
经验可以慢慢积累,关键是要有责任心。马师傅拍拍我的肩膀,厂长也同意了,小组长的工资是85块钱,你考虑一下。
85块钱！
这在1984年已经是很高的收入了。
我愿意试试。
那就这么定了,下个月新车间开工,你就是第一小组的组长。
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还在为生计发愁的我,现在竟然要当小组长了。
回到家,我第一时间告诉了小姨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我就说秀芳有出息。小姨高兴得合不拢嘴,你看,没有那个王建国,你过得不是更好吗
小姨,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的
就是不复婚,让他们也不能结婚。
小姨想了想,这倒不是为了报复,而是因为你们确实不合适。既然他已经有了别人,你何必勉强自己
可是我一个人能过一辈子吗
谁说你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小姨看着我,秀芳,你才27岁,还年轻着呢。等你事业稳定了,遇到合适的人再考虑成家。
会有人要我这个离过婚的女人吗
当然会！你现在有工作,有收入,还有自己的房子,条件多好。真正的好男人,不会在乎你离过婚。
小姨的话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是啊,我现在确实比以前强多了。
我有工作,有房子,有经济来源,完全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这种独立的感觉,真的很好。
晚上,我坐在缝纫机前,想起了刚结婚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我,每天就是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生活的重心全部围绕着建国转。
他高兴我就高兴,他不高兴我就小心翼翼。
现在想想,那样的生活真的有意义吗
一个女人,如果失去了自我,还算是完整的人吗
我庆幸自己及时醒悟了。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结果是好的。
我重新找到了自己,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第八章
新车间开工的第一天,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作为小组长,我要管理12个工人,负责整个小组的生产任务。
秀芳,别紧张,你能行的。马师傅在一旁鼓励我。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给大家分配任务。
咱们这个车间主要做高档女装,质量要求比较高,大家一定要仔细...
第一天磕磕绊绊,但总算顺利完成了任务。
慢慢地,我找到了管理的窍门,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
一个月后,我们小组的产量和质量都是全厂第一。
厂长在全厂大会上表扬了我们,还给了每人20块钱的奖金。
林秀芳同志工作认真负责,管理有方,希望大家向她学习。
听到厂长的表扬,我心里美滋滋的。
这种被认可的感觉,比什么都珍贵。
下班后,同事小红跟我一起走。
秀芳姐,你真厉害,刚当小组长就干得这么好。
还行吧,主要是大家配合得好。
姐,我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真的不打算再找个男朋友条件这么好,肯定有很多人追你。
确实,最近有几个人托人给我介绍对象,都被我拒绝了。
现在还不想谈这些,工作刚刚稳定下来。
可是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啊。
谁说的不嫁人就不能活了吗
小红被我问得一愣,那...那总是有些寂寞吧
不寂寞啊,每天工作很充实,下班还可以学习新技术,时间都不够用。
这是真心话。
自从开始工作以后,我的生活变得很充实。
白天在车间管理生产,晚上回家研究新的缝纫技术,周末还会跟小姨一起逛街看电影。
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很满足。
不过,小红的话也提醒了我。
在这个年代,一个27岁的女人不结婚,确实会被人说闲话。
但是我不在乎。
我已经尝试过依附别人的生活,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现在的我,更喜欢独立自主的感觉。
第九章
春节前,厂里给每个工人发了年终奖。
我拿到了300块钱,是普通工人的三倍。
拿着这些钱,我做了一个决定：给自己买一台电视机。
在1984年,电视机还是奢侈品,一台黑白电视机要400多块钱。
加上我平时的积蓄,正好够买一台。
秀芳,你真要买电视机小姨有些担心,这么贵,买了以后就没什么钱了。
没关系,钱就是用来花的。
可是一个女人买这么贵的东西...
怎么了女人就不能买电视机吗
小姨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在这个年代,女人买贵重物品确实会被人说三道四。
但是我不在乎。
这是我自己挣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电视机买回家的那天,整个院子的邻居都来看热闹。
秀芳家买电视机了！
真羡慕,咱们什么时候也能买一台。
人家现在是小组长,工资高着呢。
我听着邻居们的议论,心里很得意。
这台电视机不仅仅是一个家电,更是我独立的象征。
它证明了我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过上好日子。
晚上,我和小姨一起看电视。
屏幕上正在播放《霍元甲》,我们看得津津有味。
秀芳,你现在过得真好。小姨感慨地说。
比以前好多了。
你知道吗昨天你妈还在说你呢。
她说什么了
说你一个女人不找男人,还买这买那的,太不像话了。
我妈的话并不意外,她一直觉得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
你怎么说的
我说秀芳现在过得挺好,用不着别人操心。
小姨,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看完电视,小姨要回家,我送她到门口。
秀芳,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王建国和张丽华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在省城办的。
那挺好的,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你真的不难过
不难过,反而觉得解脱了。
这是真心话。
王建国结婚了,意味着我们彻底没有关系了。
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
对了,小姨又说,听说他们现在过得不太好,张丽华怀孕了,开销很大。
那跟我没关系。
嗯,确实跟你没关系。你现在过得比他们好多了。
小姨走后,我坐在电视机前想了很久。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完全依附丈夫的家庭妇女。
现在的我,有工作,有收入,有自己的房子,还有电视机。
这种变化,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十章
1985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厂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们车间的订单排到了半年以后。
马师傅找我谈话,秀芳,厂长准备提拔你当车间副主任,你有信心吗
副主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你现在的能力和资历都够了,厂长很看好你。
可是我才工作一年多...
能力比资历重要。马师傅笑着说,副主任的工资是120块钱,还有独立的办公室。
120块钱！
这在1985年已经是很高的收入了,比一般工人高出两倍多。
我愿意试试。
那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就正式任命。
走出办公室,我觉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家庭妇女,到现在的车间副主任,我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这个过程虽然艰难,但结果让我非常满意。
下班回家,我坐在电视机前想起了这两年的经历。
王建国的背叛,虽然给我带来了痛苦,但也给了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如果没有那次假离婚,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自己的能力。
我可能会一直做一个依附别人的女人,过着小心翼翼的生活。
现在想想,那样的生活多么可怕。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小姨来了。
秀芳,听说你要当副主任了
消息传得真快。我笑着给她倒茶。
全院子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很羡慕。
小姨,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开个缝纫培训班,教那些想学手艺的女人。
小姨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好！现在很多女人都想学一门手艺,你的技术这么好,肯定有人愿意学。
我觉得女人应该有自己的技能,这样就不用依靠别人了。
对,有了技能就有了底气。
我们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等我的工作再稳定一些,就开始办培训班。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两年前,我是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女人。
两年后的今天,我不仅能养活自己,还想帮助别的女人获得独立的能力。
这种转变,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有意义。
王建国也好,张丽华也好,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的未来,要靠自己来创造。
而我相信,这个未来一定会很精彩。
窗外,春风轻拂,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我合上眼睛,在心里对自己说：林秀芳,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