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喻淮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雨天。
贯穿他一生,让他时常梦魇的那个雨天。
那天他许久没有回家的父亲喝的烂醉,回来找母亲取血。
在这件事上,母亲向来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母亲总一次又一次叮嘱他,不要给任何人取血,不然就会步他的后尘,可他没有听,也确实步了母亲的后尘。
那天他勇敢护在母亲面前,不让父亲取血,被暴怒的父亲打得头破血流,把浑身是伤的他扔出了家门。
漆黑的夜里,母亲痛苦的声音在回响,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自己在雨中狂奔。
他想去找林晚声和她的家人来救救母亲,雨水冲刷着他模糊的双眼,当车灯照射过来时,他离大货车已经只有几步之遥。
他听见有人在大声叫他的名字,下一瞬,他被大力地推开,等再看清眼前的场面时,他只看见林晚声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骄傲坚强的女人,从来都不轻易哭泣的女人,前途一片光明,马上就要开创自己的事业的女人,此刻几乎变成了一堆肉泥。
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可命运从不怜惜他,取了血大摇大摆离开的父亲并未看狼狈的他一眼,屋内的母亲只剩最后一口气在等他回来。
母亲最后一句话说:“喻淮,晚上别回来太晚,妈妈会担心,你回来了
妈妈就安心了。”
他什么也没再说,就那么永远的睡了过去。
一夜之间,祝喻淮的天彻底塌了,发小为了救他而去世,母亲也没有等到他带来援手就走了。
再后来,陆蕴菲出现了。
她温柔、对他好的不像话,就像是上天派来救赎他的天使。
他毫不犹豫步了母亲的后尘,幻想自己能遇到对的人,坚信陆蕴菲绝不会像父亲那样置他于死地。
他不愿意再回想下去,近乎贪恋地看着眼前活着的林晚声,红着眼朝她点了点头:“好,我们去小卖部,我要吃冰棍。”
林晚声收起笑容,郑重其事道:“祝喻淮,谁欺负你了?”
她半抬起眼,仰头来看祝喻淮红了的眼眶,那么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个珍宝。
祝喻淮敛起情绪,随口搪塞了过去,拽着她的手臂径直从一直待在原地的陆蕴菲旁边走过,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
陆蕴菲就那么久久看着两人的背影,手心渐渐握紧,眉心始终没有展开。
一路上,林晚声时不时抬头观察祝喻淮的情绪,来到小卖部,她一手按住冰箱门,不让祝喻淮打开,这才看着她道:“林晚声,你干嘛?我要吃冰棍!”
林晚声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良久,林晚声轻笑了声:“委屈了不知道找人撑腰的笨蛋,吃吧,今天你声姐请你吃个够。”
她双手抱胸倚在墙一旁,不明白祝喻淮的情绪从何而来,但她隐隐觉得,与那个坐轮椅的女人有关。
不过,有她在,谁也别想欺负祝喻淮。
她不知道,她不在的那些年里,祝喻淮受了多少欺负。
这一次,祝喻淮不会让悲剧重演,林晚声和母亲都要健健康康地活着,陆蕴菲,也不该与他有半点纠葛。
林晚声和祝喻淮走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病弱的女人,她仍然等在这里,带着一种执着。
这一次,
祝喻淮停下了脚步,林晚声默默站到祝喻淮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陆蕴菲,眼底带着浓重的防备。
同样,陆蕴菲也不甘示弱地回视,一时间,无声的夜里暗流涌动。
直到祝喻淮打破了僵局:“阿声,你先回去吧。”
他没有多说,林晚声也没有多问,爽快的转头就走,她相信祝喻淮有自己的考量。
当祝喻淮和陆蕴菲隔着那么多恩怨情仇再一次对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陆蕴菲就那么看着如今年轻鲜活的祝喻淮,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她,将祝喻淮变得骨瘦如柴、形如枯槁。
可重来一世,她还是无法控制地来到了这里,甚至为了见他一面,在这里等了又等。
在看到祝喻淮对她视而不见,甚至有意避开她时,她瞬间就明白,祝喻淮同样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