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他,是在那家开了快十年的老火锅店。
正是饭点,人声鼎沸,红油锅底咕嘟冒泡的声响裹着牛油香,往人鼻子里钻。我跟闺蜜正抢最后一片毛肚,眼角余光瞥见邻桌动静。
一个男生站在桌边,袖子卷到胳膊肘,手里攥着把蒜。不是用剥蒜器,也不是用刀拍,他就那么徒手,指甲沿着蒜皮纹路一划,咔嚓一声,蒜衣像花瓣似的绽开。
动作快得像变魔术,周围几桌都看直了眼。
我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手里的筷子一抖,刚夹起来的蒜片飞出去,不偏不倚,溅了他一脑袋蒜汁。
更绝的是,他新染的蓝头发,发尾还挑了几缕银灰,此刻挂着晶莹的蒜汁,在火锅店的暖光下,活像刚从海鲜市场捞出来的蓝龙虾。
他猛地转头瞪我,眼睛瞪得溜圆,红血丝比锅里浮着的小米辣还密集。我赶紧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手滑了!
他没说话,从兜里摸出纸巾擦头发,擦着擦着自己也乐了,冲我举了举手里剥好的蒜:要吗免费送,算赔罪。
那天最后,我们仨拼了桌。他说他叫阿哲,学美术的,染蓝头发是为了找灵感。我啃着他剥的蒜,心想这灵感怕不是从菜市场偷来的。
二
第二次约会,他说带我去个有格调的地方。
我特意换了条新买的裙子,跟着他七拐八绕,最后停在菜市场门口。卖鱼的大爷正抡着刀刮鱼鳞,血水溅到他锃亮的皮鞋上。
这就是你说的格调我指着旁边堆成山的烂菜叶。
他挠挠头,蓝头发在阳光下有点晃眼:我记错路了……但这儿的草莓特甜,给你买两斤
正说着,卖鱼大爷探出头:小蓝毛,昨天借的香菜钱还没给呢!
他脸腾地红了,红得跟旁边盆里刚出锅的小龙虾一个色。从兜里摸出五毛钱递过去,头埋得快碰到胸口。
我笑得直不起腰,他拽着我就跑,跑出老远才停下,喘着气说:不许笑,再笑不给你买草莓了。
最后还是买了草莓,用他那五毛钱换来的香菜叶包着,说是纯天然包装。
确定关系那天,他神秘兮兮地抱来个花盆。
里面是棵仙人掌,浑身是刺,歪歪扭扭的,像个营养不良的刺猬。送你的,他挺得意,好养活,跟你一样。
我气得想拿仙人掌扎他,他赶紧躲:开玩笑的!主要是我养啥死啥,就这个看着命硬。
结果那仙人掌没撑过一周。
我总觉得它渴,天天浇水,最后根烂了,软趴趴地瘫在花盆里。我捧着死仙人掌去找他,他气得跳脚,蓝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你是不是傻!仙人掌哪用天天浇水啊!
骂归骂,第二天他还是抱来盆多肉,圆滚滚的,叶片上带着白霜。这个好,他戳了戳叶片,渴了蔫,喝多了胖,跟你似的好哄。
我把多肉摆在窗台,每天跟它说悄悄话,说阿哲今天又犯了什么傻。
三
第一次见家长,他紧张得前一晚没睡。
穿了件新买的白衬衫,熨得笔挺,头发也特意染回了黑色,说是显得稳重。进门时,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手里拎的水果滚了一地,还顺带碰倒了我爸手里的酒杯。
红酒洒在他白衬衫上,晕开一大片紫,像幅抽象派油画。他手忙脚乱地去擦,越擦越花,最后衬衫上像落了只被踩扁的紫蝴蝶。
我爸没生气,还递给他块抹布:没事,年轻人毛躁点正常。
我妈偷偷拽我到厨房,指着客厅里正跟我爸赔笑脸的他:这孩子看着傻,但眼里有你。你看他刚把酒洒了,第一反应是护着你手里的杯子。
我探头去看,他正弯腰捡苹果,衬衫上的紫蝴蝶随着动作轻轻晃。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他头发镀了层金边,好像没那么傻了。
那天他喝了不少酒,临走时拉着我爸的手不放:叔,我会对她好的,真的,比对我那盆多肉还好。
我爸笑得直拍他肩膀,我妈在旁边抹眼泪,说这孩子实在。
他开始攒钱,钱包里塞着我们的合照。
是在火锅店拍的,我举着蒜,他顶着蓝头发,俩人脸都笑变形了。照片边角磨破了,他就用透明胶带一圈圈粘起来,粘得像个木乃伊。
换张新的吧,我指着胶带里皱巴巴的脸,这张都看不清五官了。
他把钱包捂得紧紧的:不换,这张有你第一次骂我傻的表情。
他总说要攒钱买房子,买个带阳台的,好让我的多肉晒太阳。钱包一天天鼓起来,照片上的胶带也一层层厚起来,像给回忆裹了层盔甲。
有次我偷偷打开他钱包,发现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2020年3月15日,她笑起来眼睛像月牙。
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求婚那天,他在小区广场摆蜡烛。
买了九十九根,说是长长久久。结果天公不作美,刮起了大风,刚点着的蜡烛被吹得东倒西歪,火苗跟打摆子似的,没一会儿就灭了一半。
他蹲在地上护火苗,手围成个圈,像只护食的小狗。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有几缕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
我站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
像他第一次在火锅店剥蒜时的认真,像他在菜市场为五毛钱脸红时的窘迫,像他抱着死仙人掌跳脚时的可爱。
别护了,我走过去,蹲在他旁边,风太大了。
他抬头看我,眼睛里映着残存的烛火,亮晶晶的。还没说誓词呢,他有点委屈,我背了好几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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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我打断他。
他愣住了,嘴巴张着,像被冻住的鱼。几秒钟后,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的蜡烛上,把最后一点火苗也浇灭了。
你怎么哭了我掏纸巾给他擦脸。
他哽咽着说:我还没说‘嫁给我’呢……
我笑着把他拉起来:不用说了,我听见了。
四
婚礼办得仓促,他租的西装袖口有点脏。
大概是前一个租客蹭到了什么,留了块黑印,像只没洗干净的墨点。他对着镜子唉声叹气,说太寒酸了。
没事,我帮他系领带,反正以后要一起过苦日子的,先适应适应。
他瞪我,眼睛又红了,跟第一次见我时一样。
敬酒时,我表哥端着白酒起哄,非让他连干三杯。他酒量不行,两杯下肚就晕了,抱着酒店的柱子不肯撒手,嘴里嘟囔着我的名字。
醒醒,洞房花烛夜呢。我拍他的脸。
他把柱子抱得更紧了,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你别跑……跑了我找不到……
周围人都在笑,我却突然有点想哭。
这傻子,明明是我先遇见他的,怎么反倒怕我跑了呢。
婚后第一年,他学着给我做糖醋排骨。
我总说想吃,他就偷偷上网查教程,在厨房鼓捣了一下午。端出来时,排骨黑乎乎的,上面还粘着没化的冰糖块。
我尝了一口,差点没齁死——他把糖放成了盐,咸得能当咸菜配粥。
你是不是想齁死我,好继承我的多肉我把排骨推给他。
他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夹了块排骨往我碗里塞:再尝尝,最后放了糖的,真的。
我没再吃,但他自己把那盘咸排骨全吃了,边吃边说:挺好吃的,下次少放点盐就行。
后来他又做了好几次,每次都有新惊喜。不是把醋放成酱油,就是忘了开火,排骨在锅里泡了一下午。
我总骂他笨,他从不还嘴,就坐在旁边看我吃外卖,眼睛亮晶晶的,像在研究什么绝世难题。
直到有天,他端出一盘金黄的糖醋排骨,酸甜味飘满了整个屋子。我咬了一口,眼泪差点掉下来——是我小时候吃过的味道。
我问了你妈三遍做法,他挠挠头,她说你就爱吃这口。
那天的排骨我吃了满满一大盘,他坐在对面看着我,蓝头发早就染回了黑色,眼角有了点细纹,可笑起来还是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傻。
五
第二年,他换了工作。
说是工资高,能早点买房子。新工作很忙,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味道也变了。
以前是火锅味、洗洁精味,混着点颜料的气息。现在变成了烟味、酒气,还有陌生的香水味。
少喝点酒,伤胃。我把醒好的蜂蜜水递给他。
他接过杯子,没看我,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先睡吧。
他躺在旁边,背对着我,呼吸很重,带着酒气。我盯着他后脑勺,突然发现他头发又该染了,黑色发根长出了一大截,像在黑色幕布上划了道白痕。
有次半夜醒来,发现他不在床上。
客厅灯亮着,我走过去,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映着他的脸。听见动静,他赶紧锁了屏,抬头看我:怎么醒了
你怎么不睡我问。
有点事没处理完,他起身往卧室走,马上就睡。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变了质。
六
第三年,我们开始吵架。
为谁洗碗,为谁忘了关灯,为他手机里那些删了又出现的聊天记录。
第一次吵架,他摔了门,在楼道里待了半个小时。回来时,手里拎着袋我爱吃的草莓,红着脸说:别生气了,草莓甜。
我没忍住,笑了。
可后来的架,越来越难收场。他摔门的力气越来越大,我锁卧室门的次数越来越多。冷战时,客厅的沙发成了他的床,我们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有天半夜,我渴得厉害,起来喝水。
厨房灯亮着,他站在灶台前,背对着我,手里攥着个杯子。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没回头,对着空气轻轻说:今天她又生气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似的。
我躲在门后,没出声。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响,敲得人心里发慌。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深夜的厨房里。
我悄悄退回去,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窗外的多肉蔫了,大概是忘了浇水。
七
第四年春天,他搬出去了。
搬走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空荡荡的衣柜上。他收拾了个小箱子,里面只有几件衣服,还有那个粘满胶带的钱包。
为什么要走我问。
他低头看着地板,声音很轻:我觉得……我们都累了。
那盆多肉怎么办我指着窗台上那盆圆滚滚的植物,它比刚来时长胖了不少。
你养着吧,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很深,它命硬,跟你一样。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染蓝头发的样子,在火锅店的灯光下,像只笨拙的孔雀。原来有些颜色,褪得比回忆还快,快得让人来不及记住。
那天下午,我给多肉浇了水,它喝饱了水,叶片鼓鼓的,很可爱。
后来在街上偶遇,是在一个超市的水果区。
他推着购物车,停在草莓摊前,认真地挑着草莓。头发是黑色的,剪得很短,穿着件合身的西装,袖口干干净净的,没有脏印。
身边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梳着马尾,笑起来很文静,正伸手帮他拂掉肩上的头发。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眼神有点慌,然后很快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像在跟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打招呼。
我也点了点头,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风很大,吹得眼睛有点疼。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下来,滴进嘴里,咸咸的,像他第一次做的糖醋排骨,又像那年菜市场买的草莓,甜里裹着点说不清的涩。
家里的多肉还活着,我还是每天给它浇水,看着它一点点长胖。
有时看着看着,就想起他说过的话:多肉好,胖嘟嘟的,像我们以后的日子。
可日子啊,比仙人掌难伺候多了。
它不喝水会死,水多了,也会死。就像有些人,太近了会扎伤,太远了,会枯萎。
八
那天整理旧物,翻出个盒子,里面是他第一次送我的那盆仙人掌的刺,被我小心翼翼地收在小袋子里。刺很尖,扎得手指有点疼。
原来有些回忆,跟仙人掌一样,就算死了,也会留下刺。
窗外的多肉又胖了点,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我摸了摸它的叶片,软软的,带着点温度。
九
他死了……
整理他遗物时,那盆多肉从窗台掉下来,摔成了星星。
我蹲在碎片里捡花瓣,指尖被扎出小红点。忽然摸到块硬纸板,是他当年包草莓的香菜叶标本,早被压成了透明的绿。
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照片。穿白裙子的姑娘抱着个婴儿,背景是他们的婚房,墙上挂着他新拍的全家福——头发黑得像没染过,笑起来眼角的纹比结婚时深。
我对着照片里的婴儿发呆,他总说要生个女儿,扎俩小辫,像刚出锅的糖糕。
那天晚上,我把粘满胶带的钱包拆开。照片背面除了那句眼睛像月牙,还有行新添的字:2023年5月20日,她今天浇花时哼了《蓝莲花》。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在菜市场跑调唱的歌。
去参加他葬礼那天,我特意染了蓝头发。
殡仪馆的空调太足,冷气顺着裤脚往上爬。白裙子姑娘抱着孩子,给我递来支白菊,手指上的婚戒闪得人睁不开眼。
他总说,你笑起来像月牙。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谁。
我盯着她怀里的婴儿,睫毛上还挂着奶渍。突然想起他求婚时被风吹灭的蜡烛,原来有些光灭了,会在别处亮起来。
走出殡仪馆时,天在下雨。蓝头发被淋成深色,像他第一次被蒜汁溅到时的狼狈。
路过那家老火锅店,红油锅底的香味漫出来,有人在里面大声笑。我站在马路对面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弹出提醒:您的多肉该浇水了。
回到家,我把摔碎的多肉残骸埋进花盆。撒了把香菜籽,是从菜市场大爷那讨的,他说这东西贱,撒哪哪活。
十
三个月后,花盆里冒出绿芽。不是香菜,是株歪歪扭扭的仙人掌,尖刺上还挂着点碎土。
我对着仙人掌发呆,突然想起他搬走那天,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说:多肉渴了会蔫,人渴了呢
当时我没答上来,现在才懂,人渴极了,是会自己找水源的。
有天深夜,手机又震。还是那个号码,发来段语音。是婴儿的笑声,混着他的声音:叫阿姨,快叫阿姨......
后面的话被电流吃掉了,只剩沙沙的响。我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亮。
窗台的仙人掌开始长新叶,我学着他当年的样子,隔三差五浇点水。有次出差忘了叮嘱邻居,回来发现它蔫成了细线,赶紧灌了半杯水,居然又挺了过来。
原来他说的对,有些东西看着弱,其实命硬。
那天去超市买草莓,碰见白裙子姑娘。她抱着的婴儿会走路了,摇摇晃晃扑过来,抓住我裤脚不放。
像他,姑娘笑着说,看见蓝头发就亲。
我蹲下来捏婴儿的脸,软乎乎的,像他第一次做成功的糖醋排骨。小家伙突然伸手,扯住我头发不放,咯咯地笑。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我想起很多年前,在火锅店拼桌时,他剥蒜的手速快得像风。
原来有些告别,不是消失,是变成了别的样子。
回家路上,我买了罐蓝墨水。对着镜子往发根涂,染得乱七八糟,像只打翻了颜料盘的猫。
窗台的仙人掌开花了,嫩黄色的小朵,在风里轻轻晃。我给它拍了张照,存在手机里,备注是:他的新颜料。
手机突然弹出日历提醒,今天是3月15日。
我点开那个粘满胶带的相册,照片里的蓝头发少年举着蒜,笑得一脸傻气。背后的字迹被岁月泡得发蓝,像刚写完的那样清晰。
原来有些日子,就算过了很久,还是会在某个瞬间,突然亮起来。
就像此刻,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香菜的味道,我好像又听见他在说:要蒜吗免费送,算赔罪。
我开始学着用蓝墨水染头发,手法比他当年糙多了。
刘海总是染成斑驳的青,像被雨水泡过的旧画布。有次去楼下便利店,老板娘盯着我笑:姑娘,你这头型,跟前年搬走的小蓝毛有得一拼。
我捏着手里的草莓酸奶,突然说不出话。
仙人掌的花谢了,结出串圆滚滚的果子,红得像他第一次买的草莓。我摘了颗尝,涩得舌尖发麻,倒比记忆里的甜多了层意思。
白裙子姑娘偶尔会发婴儿的视频来。小家伙长出两颗牙,正抱着玩具锅铲啃,侧脸的弧度像极了他。
他说这是遗传,她在消息里补了句,说你当年总笑他啃蒜像小仓鼠。
我对着屏幕笑出眼泪,原来有些话,他记了这么久。
深秋整理衣柜,翻出件白衬衫。袖口沾着块紫印,是第一次见家长时洒的红酒。我熨了三遍,那团紫还是赖在上面,像幅洗不掉的画。
十一
楼下的火锅店重新装修,换了亮堂的玻璃门。路过时撞见老板,他拍我肩膀:还记得不当年有个蓝头发小子,为你剥了三斤蒜。
我望着锅里翻滚的红油,突然想点份糖醋排骨。
老板愣了愣:要甜口还是咸口前阵子有个先生,总点咸得发苦的那种。
回家时买了包蒜,坐在阳台剥。指甲缝里沾着绿,倒比记忆里的辣劲温和些。仙人掌在旁边晃,新抽的嫩芽顶着层白霜,像他当年赔我的那盆多肉。
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
阿姨,奶声奶气的,爸爸说,蒜要这样剥……
背景里传来熟悉的笑声,混着锅铲碰撞的脆响。我捏着蒜,听那边教小家伙徒手剥蒜的步骤,像听场跨越时空的重播。
风卷着落叶扫过窗台,带起片香菜叶。是春天撒的籽发了芽,居然爬满了半个阳台。
我突然明白,有些告别不是终点。
就像那盆摔碎的多肉,变成了仙人掌的养分;就像褪色的蓝头发,住进了孩子的笑声里;就像他没说出口的别走,其实藏在每瓣被剥开的蒜里,每口咸得发苦的排骨里,每段被胶带粘住的时光里。
仙人掌又开了朵花,嫩黄的,在暮色里闪着光。
我对着花说:你看,我们都把日子过成了自己的样子。
像你说的,命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