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的秋天,我和江河拿着刚办好的离婚证走出民政局。
阳光很刺眼,我眯起眼睛看他。
晚星,三个月后咱们就能复婚了。江河说着,小心翼翼地把离婚证收进口袋。
我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是什么东西,真的被撕裂了。
第一章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那天江河下班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我给他盛了碗小米粥,厂里又有什么事吗
江河闷头喝了半碗粥,才抬起头看我：晚星,有个事儿我得跟你商量。
我在他对面坐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省里有个技术骨干培训班,厂长推荐我去。江河说着,停顿了一下,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能是已婚。江河的声音很小,说是要全身心投入学习,不能有家庭拖累。
我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所以......
所以我们得先离婚。江河看着我,眼神有些躲闪,等我培训结束回来,咱们再复婚。就三个月时间。
我放下筷子,看着眼前这个跟我结婚四年的男人。
四年前,他还是个刚从技校毕业的小伙子,腼腆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现在已经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了,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自信。
这个培训班对你很重要我问。
很重要。江河点头,如果能学成回来,我就能升技术科长。工资能涨一倍。
我低头看着碗里的小米粥,金黄的米粒在白瓷碗里显得格外温暖。
晚星,我知道这事儿听起来荒唐。江河伸手想握住我的手,被我轻轻躲开了,但这是咱们往上爬的机会。你想想,等我当了科长,咱们就能分到新房子,还能有更多钱存起来......
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我同意。
江河愣住了：你......同意了
嗯。我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既然对你的前途有帮助,那就办吧。
其实我心里明白,江河说的都对。
我们结婚四年,一直住在这间十几平米的小屋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要命。我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二十八块,江河也才四十二块,除去日常开销,每个月能存下的钱不到十块。
按这个速度攒钱,想买个像样的家具都得好几年。
晚星......江河从后面抱住我,你真好。
我感受着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肥皂味儿,忽然想哭。
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害怕。
我怕这个假离婚会变成真的。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江河就去厂里递了申请。
我照常去纺织厂上班,坐在织布机前,心思却完全不在工作上。
晚星,你今天怎么了同事小李凑过来,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我强打精神,可能是没睡好。
小李是个热心肠的姑娘,比我小两岁,还没结婚。平时最爱打听谁家的事儿。
对了,听说你家江河要去省里学习小李压低声音,真有本事,这种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我点点头,没接话。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一出远门就容易学坏。小李一边操作着机器一边说,我有个表姐,她男人去外地工作,结果......
小李,你少说两句吧。旁边的大姐打断她,人家小两口好着呢。
小李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但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里。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厂区的小花园里吃饭。
秋天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梧桐叶子开始泛黄。我看着手里的窝窝头,忽然想起刚结婚那会儿,江河总是把自己的菜分给我一半。
那时候我们穷得连肉都舍不得买,但江河总是想方设法让我多吃点。
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他总是这么说。
现在想起来,那可能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
虽然穷,但心是贴着的。
林晚星
我抬头一看,是我们楼上的张婶。
张婶是我们院里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人士,谁家有什么事儿她都知道。
张婶,您也在这儿啊。我站起身打招呼。
我来厂里找我侄女。张婶在我旁边坐下,听说你家江河要去省里学习
嗯,还在申请呢。
那可是好事儿啊。张婶笑着说,不过这一去就是几个月,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能行。我点点头,又不是小孩子了。
张婶看了看我,忽然压低声音：晚星啊,婶子跟你说句心里话。男人出远门,你得看紧点。
我心里一紧：张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针对你家江河啊。张婶连忙摆手,我就是提醒你,人心隔肚皮,有些事儿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我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但回到车间后,我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下班后,我在菜市场买了江河爱吃的红烧肉。
这几天,我总想对他好一点,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留住似的。
第三章
一个星期后,江河的申请批下来了。
培训班下个月十五号开始,为期三个月。江河拿着通知书,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晚星,咱们得抽时间去办离婚手续。
听到离婚手续四个字,我的心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什么时候去
这周六吧,你不用请假。
周六一早,我们起得很早。
我特意穿了结婚时穿过的那件蓝色外套,江河也穿得很正式。我们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仪式,而不是去办离婚。
去民政局的路上,我们都很安静。
晚星。江河忽然开口,你后悔吗
我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梧桐树,摇摇头：不后悔。这是为了咱们的将来。
嗯。江河点点头,等我回来,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民政局里人不多,办事的是个中年女同志,戴着厚厚的眼镜。
离婚她看了看我们,确定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江河回答。
原因
我和江河对视了一眼。我们事先商量过,就说性格不合。
性格不合。江河说。
女同志又看了看我们,可能觉得我们这对夫妻看起来不像是要离婚的样子。
真的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确定。我开口了。
女同志叹了口气,开始办手续。
填表格,按手印,拍照片。
每一个环节都像是在我心上割肉。
最后,当两本红色的离婚证放在我们面前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好了,你们现在是自由身了。女同志说。
我拿起属于我的那本离婚证,封面上烫金的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江河也拿起他的那本,小心地放进口袋里。
走出民政局,阳光很刺眼。
晚星,三个月后咱们就能复婚了。江河说着,脸上还有刚才的紧张。
我点点头,但心里那种被撕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们不再是夫妻了。
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只是一张纸的事儿,但我们确确实实不再是夫妻了。
回家的路上,我们经过了结婚时去过的那家照相馆。
咱们要不要去拍张照片江河忽然提议,纪念一下这个特殊的日子。
我看着照相馆门口贴着的样片,都是些喜气洋洋的结婚照。
算了吧。我说,没什么好纪念的。
第四章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们还是住在一起,但气氛变得很微妙。
江河每天晚上都在准备培训班的资料,我则照常做饭洗衣。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一些话题。
比如未来的计划,比如那间新房子。
晚星,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江河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说,晚上记得锁好门。
知道了。我在一旁叠着他的衣服,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
钱我给你留了五十块,够你三个月花的。江河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信封,如果不够就写信告诉我。
我接过信封,沉甸甸的。
江河。我忽然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看着他,要好好学习。
江河笑了：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第二天一早,江河就要走了。
我起得很早,给他煮了两个鸡蛋,烙了几张饼,让他路上吃。
不用送我了,你还要上班呢。江河背起行李包,我走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走下楼梯,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直到听不见了,我才关上门。
房间里忽然变得好安静。
我坐在床边,看着江河睡过的那一侧。被子还保持着他起床时的形状,枕头上还有他头发的味道。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我没哭,因为楼上传来了张婶的说话声。
你看见没江河今天一早就走了。
走了去哪儿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楼下的李婶。
听说是去省里学习。这一走就是三个月呢。
三个月那晚星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谁知道呢,年轻人的事儿咱们也管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出远门总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听不下去了,赶紧出门上班。
但整整一天,我都心不在焉。
下班后,我一个人回到家,做了一个人的饭,吃了一个人的晚餐。
房间里的安静让我觉得透不过气。
我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了邓丽君的《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这是我和江河都喜欢的歌。
以前我们一起听的时候,江河总是说我笑起来也像花儿一样。
现在一个人听,却只觉得心酸。
第五章
江河走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他的第一封信。
晚星,我已经安全到达省城。这里的培训很紧张,每天早上七点开始,晚上九点才结束。住宿条件还算不错,就是吃得不太习惯。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很想你。
我把信看了好几遍,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第二个星期,我又收到了一封信。
晚星,培训比我想象的还要难。这里有来自全省各地的技术骨干,我必须很努力才能跟上。对了,这里有个食堂管理员,是个很热心的大姐,知道我想家了,特意给我做了家乡菜。有时间我给你写长一点的信。
看到大姐两个字,我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第三个星期,我没有收到信。
第四个星期,也没有。
我开始坐立不安。
可能是学习太忙了。我这样安慰自己,等不忙了就会写信的。
但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天下班回家,我看见张婶在楼道里和几个邻居说话。
看见我,她们忽然都安静了。
晚星回来了。张婶笑着打招呼,但笑容有些尴尬。
张婶。我点点头,想直接上楼。
等等。张婶叫住我,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我停下脚步：什么事
是这样的,昨天我去菜市场买菜,碰见了你们厂里的小王。张婶的表情有些为难,他说......
说什么
他说江河在省城找了个对象。
我感觉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
不可能。我摇头,不可能的。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张婶赶紧说,可能是传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但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心里的湖水,激起了无数涟漪。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江河真的在外面找了别人吗
那个热心的大姐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我想起小李说过的话：男人一出远门就容易学坏。
越想越睡不着,我干脆起身给江河写信。
江河,我已经很久没收到你的信了。你在那边还好吗学习顺利吗我很想你,希望你能回信。
写完信,我又觉得这样显得太主动了,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在查岗
但最终还是把信寄了出去。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回信。
晚星,对不起这么久没写信。最近学习实在太忙了,而且我在考虑一些事情。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等我回去再谈吧。你要照顾好自己。
看完这封信,我彻底慌了。
考虑一些事情,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我忽然想起我们离婚那天,江河眼中的陌生感。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真的不再是夫妻了。
第六章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
白天在纺织厂机械地工作,晚上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邻居们看我的眼神也变了,有同情,有好奇,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听说江河在外面有人了
真的假的那晚星怎么办
早就离婚了呗,还能怎么办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割在我心上。
我开始明白,在别人眼里,我已经是个被抛弃的女人了。
这天下班后,我在街上遇到了我的表姐。
表姐比我大五岁,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看见我,她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晚星你怎么一个人
江河去省里学习了。我勉强笑了笑。
我听说了。表姐看着我,欲言又止,你们......真的离婚了
我点点头。
为什么表姐拉着我到路边的石阶上坐下,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吗
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表姐听完,叹了口气：晚星,你太傻了。
什么意思
这年头,有几个男人出远门还能保持初心的表姐摇摇头,你们都离婚了,就算他在外面找了别人,你也没办法管。
他不会的。我说,但声音很小。
晚星,你听姐一句劝。表姐握住我的手,趁现在还年轻,重新找个人吧。像你这样的条件,想找个好男人不难。
我摇摇头：我要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万一他不回来了呢万一他回来了也不想复婚了呢
表姐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是啊,万一江河不想复婚了怎么办
我们现在是自由身,他完全可以选择不回来,或者回来后跟别人结婚。
而我,什么都不是。
晚星,女人一定要为自己考虑。表姐继续说,我认识一个人,在供销社工作,人不错,你要不要见见
不要。我坚决地摇头,表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要等江河回来。
表姐看着我,最后叹了口气：好吧,但你要答应我,如果江河真的变心了,你一定要为自己打算。
送走表姐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秋天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我忽然想起结婚那天,江河对我说过的话：晚星,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那时候我们多么相爱,多么相信彼此。
可是现在呢
一张离婚证就把我们之间的所有承诺都撕碎了。
第七章
江河离开已经两个月了。
这天我下班回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包裹。
寄件人：江河。
我心跳加速,赶紧拿着包裹进屋。
包裹里有一条围巾,很漂亮的红色围巾,还有一封信。
晚星,这条围巾是我在省城买的,你试试看合不合适。还有一个月我就要回来了,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看完信,我心情复杂。
他还记得给我买礼物,说明心里还有我。但有些事情需要好好谈谈又是什么意思
我拿起围巾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看了看。
红色很衬我的肤色,质地也很好,应该不便宜。
但我心里却没有收到礼物的喜悦,反而更加不安了。
这条围巾,会不会是他愧疚的表现
第二天上班,小李看见我围着新围巾,眼睛一亮。
哇,这围巾真漂亮,在哪儿买的
江河从省城寄回来的。
真好,看来他还挺想你的。小李羡慕地说,听说他下个月就回来了
嗯。
那你们就能复婚了。小李笑着说,不过话说回来,假离婚这种事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们胆子真大。
听到假离婚三个字,我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假的真的,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在法律上,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下班后,我去菜市场买菜,碰见了张婶。
晚星,听说江河要回来了张婶一脸关切。
嗯,还有一个月。
那就好,那就好。张婶点点头,但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张婶,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婶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别人,才压低声音说：晚星,婶子问你个事儿,你可别生气。
您说。
江河在外面......真的没有别人
我心里一紧：您怎么这么问
前几天我碰见了你们厂里的老刘,他说他有个亲戚也在省城工作,见过江河跟一个女的在一起......
我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老刘亲眼看见的
这个......他也是听他亲戚说的。张婶看见我脸色不好,连忙说,可能是认错人了,你别往心里去。
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江河真的在外面有人了。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风声
回到家,我坐在床边,拿着那条红围巾发呆。
这条围巾,是他给我的分手礼物吗
那封信里说的有些事情需要好好谈谈,是想跟我摊牌吗
我想起我们假离婚的初衷,是为了他的前途,为了我们的未来。
可是现在,我们连现在都没有了。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哭得很轻很轻,怕被邻居听见。
哭完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省城找江河。
我要亲眼看看,他到底在那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第八章
第二天是周六,我请了假,坐上了去省城的长途汽车。
五个小时的车程,我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面对江河。
直接去找他还是先悄悄观察
如果他真的有了别人,我该怎么办
下午三点,我到达了省城。
按照江河信里的地址,我找到了他们培训的地方。
是一个很大的工厂,门口有保安。
同志,您找谁保安拦住了我。
我找江河,他在这里参加培训。
家属
是的。我点点头。
保安让我在门口等一下,他进去通报。
十分钟后,江河出现了。
他穿着一件新外套,头发理得很整齐,看起来比在家时精神多了。
但看见我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晚星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所以就来看看。
江河的表情很复杂,有惊喜,有紧张,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你怎么不提前写信告诉我我好去车站接你。
我想给你个惊喜。我笑了笑,现在惊喜吗
当然。江河点点头,但眼神有些闪烁,你吃饭了吗我带你去食堂。
我们走进工厂,一路上江河给我介绍这里的环境。
那边是教室,这边是宿舍,食堂在后面......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促,好像在掩饰什么。
走到食堂门口,江河忽然停下了脚步。
要不咱们去外面吃吧,食堂的菜不太好。
为什么我看着他,你不是说这里有个大姐做菜很好吃吗
江河的脸一下子红了：那个......那个大姐今天不在。
就在这时,从食堂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很漂亮,穿着一件蓝色的外套。
看见江河,她脸上露出了亲密的笑容。
江河,你回来了我正想......
话说到一半,她看见了我,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这位是
我看着江河,等他介绍。
江河的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是他爱人。我自己开口了,我叫林晚星。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江河：你不是说你没结婚吗
我感觉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
江河在这里告诉别人他没结婚
美玲,你误会了。江河连忙解释,我是说我现在没结婚,因为我们......我们现在确实没有结婚关系。
什么意思那个叫美玲的女人更困惑了。
我明白了。
江河没有告诉她我们是假离婚。
在她眼里,江河是个单身的男人。
江河。我看着他,声音颤抖着,我们需要谈谈。
第九章
我和江河走到了工厂后面的小花园里。
这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
晚星,你听我解释......江河想开口。
你不用解释。我打断他,我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喜欢上那个女人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对吗
江河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是的。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他亲口承认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心被撕成了碎片。
为什么我问,我们不是说好三个月后复婚的吗
晚星,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江河的声音很低,美玲她......她很好,很理解我,很关心我。这两个月里,我每天都能感受到她的温暖。
那我呢我的眼泪掉了下来,这四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不是的。江河摇头,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四年,也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但是......
但是你更爱她。我替他说完了。
江河点点头,眼中也有了泪水。
对不起,晚星。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感情这种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我想和美玲在一起。江河说,她也愿意跟我回去。
那我们的复婚......
对不起。江河低下了头,我知道我食言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如果你要怪我,要骂我,我都接受。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伤心,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江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们没有假离婚,你还会遇见她吗
江河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还是夫妻关系,你还会和她发展到这一步吗
江河想了很久,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是说,是那张离婚证给了你背叛的勇气。
晚星......
不用解释了。我站起身,我明白了。
你要回去吗我送你到车站。
不用。我摇头,我自己能回去。
那你......你会恨我吗
我看着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会。人各有志,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
晚星......江河的眼中满含愧疚。
江河,我希望你能幸福。我说,真的。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江河的声音：晚星,对不起......
我没有回头。
走出工厂大门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虽然心很痛,但至少不用再胡思乱想了。
至少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第十章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楼道里很安静,邻居们都已经睡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打开房门。
房间里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江河的那半边床铺得整整齐齐。
我坐在床边,拿出他寄给我的那条红围巾。
原来这真的是分手礼物。
我把围巾慢慢地拆开,然后放进抽屉里。
以后大概不会再戴了。
第二天是周日,我没有出门,就在家里收拾东西。
江河的衣服,江河的书,江河的一切。
我把它们整理好,放在一个纸箱里。
等他回来取走就行了。
下午,张婶来敲门。
晚星,你昨天去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你
去了趟省城。我平静地说。
张婶眼睛一亮：去看江河了怎么样他还好吗
挺好的。我点点头,张婶,有件事我想告诉您。
什么事
我和江河不会复婚了。
张婶愣住了：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他在那边有了新的生活。我说,我们已经决定彻底分开了。
张婶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晚星,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笑了笑,可能这样对大家都好。
张婶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好吧,如果你想开了就好。不过晚星,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遇到更好的。
谢谢张婶。
送走张婶后,我继续收拾房间。
把所有属于江河的东西都收起来,房间忽然显得空旷了很多。
但也清爽了很多。
晚上,我给表姐写了封信,告诉她江河的事情,也告诉她我准备重新开始生活。
写完信,我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一个月后,江河回来了。
但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我们再次见面,是在街上偶然遇到的。
他身边站着那个叫美玲的女人,两个人手挽着手,看起来很幸福。
晚星。江河看见我,有些尴尬。
江河。我点点头,看向美玲,这位就是美玲吧你好。
美玲有些紧张,但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你好。
恭喜你们。我真诚地说,希望你们幸福。
江河松了口气：谢谢你,晚星。
对了,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方便你来拿一下。
好的,我改天去。
我们又聊了几句,然后分别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很平静。
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淡淡的释然。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有些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陪你走一段路,然后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重要的不是他们留下了什么,而是你从这段经历中学到了什么。
我学到了,感情需要的不仅仅是爱,还有信任,有承诺,有坚持。
我也学到了,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目标,而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半年后,经表姐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
他是个很朴实的男人,在邮电局工作,人很老实,很可靠。
我们认识三个月后结婚了。
婚礼那天,我穿着白色的婚纱,心里很平静。
这一次,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平平淡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