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玥,姜家的真千金。
这个秘密,直到我被他们娇养了十八年的假千金姜暖从天台推下,摔得粉身碎骨后,才被揭开。
我死后,灵魂飘在半空,亲眼看着我的父母和哥哥,为了保护那个受了惊吓的杀人凶手,对警察和媒体统一口径,说我是自己失足坠楼。
他们甚至为了让她散心,火速清空了我的房间,带她去了马尔代夫。
他们以为这件事会就此尘埃落定。
直到一份迟来的、例行公事的DNA亲子鉴定报告,被警察拍在了他们面前。
报告上,我的名字和他们高达99.99%的亲权概率,像一记淬了毒的耳光,狠狠扇在他们脸上。
他们……杀错了人。
1
玥玥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她平时就是太敏感,太爱嫉妒小暖了,我们都说让她大度一点……
妈妈捂着脸,发出听不见眼泪的干嚎,身体却下意识地靠向爸爸,仿佛在寻求支撑。
爸爸姜振国面色铁青,揽住我妈的肩膀,对着面前做笔录的警察,声音沉痛又疲惫:警察同志,我女儿……她一直有点抑郁倾向,最近因为工作压力大,情绪很不稳定。小暖是她妹妹,一直想开解她,结果……唉,都怪我们,平时对她关心不够。
我飘在他们面前,像一团冰冷的雾。
我的身体就在不远处的警戒线里,被一块白布盖着,红色的血迹从白布下蔓延出来,刺痛着我虚无的魂体。
而杀死我的凶手,姜暖,正被我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哥哥姜堰紧紧抱在怀里。
她浑身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看起来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哥……我害怕……我真的想拉住姐姐的,可是我没力气……她一直说,说家里所有人都只爱我,不爱她,说我抢走了她的一切……然后她就……
姜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却精准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
一个嫉妒成性、心理阴暗、最终选择自我毁灭的姐姐形象,被她三言两语就勾勒了出来。
而我的好哥哥姜堰,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他轻轻拍着姜暖的背,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别怕,小暖,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心理有问题,你不要自责,哥哥在呢。
说完,他抬起头,用一种淬了冰的眼神看向盖着我的那块白布,厌恶地皱了皱眉。
死了还要给我们家惹麻烦,真是晦气。
我的灵魂狠狠一颤。
这就是我用生命爱了二十多年的家人。
在我尸骨未寒之时,他们没有一个人为我流一滴真实的眼泪。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撇清关系,是保护那个外人,是维护姜家的体面。
我看着他们熟练地对我进行死后污名化,看着姜暖在我哥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胜利的微笑。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空洞的剧痛。
原来,人死了,还是会心痛的。
2
警察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个问题,我的家人应答如流。
他们早就用谎言编织了一张天衣无缝的网。
姜玥小姐最近有和人发生过争执吗
年轻的警察问。
我妈立刻接话: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家玥玥就是性子太内向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和小暖闹点小别扭也是常有的事,姐妹俩嘛,哪有不吵架的。
爸爸补充道:她最近在公司的一个项目被否了,可能打击比较大。我们本来想让她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
他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一个为女儿未来忧心忡忡的父亲形象跃然纸上。
只有为首的那个中年警察,姓张,目光锐利地在他们几个人和姜暖之间来回扫视。
姜暖小姐,当时天台上除了你和死者,还有第三个人吗
姜暖立刻把头埋得更深,声音带着哭腔:没有了,张警官。就我和姐姐两个人。我想劝她下来,她不听,还……还骂我,说我是扫把星,说都是因为我,她才活得这么累……
她哭得那么逼真,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张警官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走到我的尸体旁,蹲下身,掀开了白布一角。
我看到他眉头紧锁,似乎在观察什么。
我的灵魂不受控制地飘了过去。
我看到我的指甲缝里,残留着一丝布料的纤维和几不可见的血痕。
那是在我坠落的最后一刻,拼命抓住姜暖衣服时留下的。
我多希望张警官能发现这个细节。
可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重新盖上了白布。
好了,我们会进行尸检。家属请节哀,后续还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张警官站起身,语气公式化。
我的家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我哥姜堰甚至迫不及待地开口:警察同志,我们可以先带小暖回去了吗她吓坏了,需要休息。
可以。
得到许可后,姜堰立刻拥着姜暖,像保护绝世珍宝一样,护着她穿过人群,上了自家的车。
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妈也挽着我爸,匆匆跟了上去。
现场很快只剩下警察和警戒线。
我的灵魂飘在冰冷的夜风里,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车尾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姜玥啊姜玥,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他们为你讨回公道
别傻了。
在他们心里,你从来都比不上姜暖的一根头发。
3
我的灵魂像个摆脱了引力的气球,被动地跟着他们的车回了家。
这是一栋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别墅,可如今我却觉得无比陌生。
一进门,家里的阿姨就迎了上来,焦急地问:先生太太,怎么样了大小姐她……
我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别提那个晦气的东西!
她快步走到姜暖身边,拉起她的手,满眼心疼:小暖,吓坏了吧快,王妈,去给小暖煮一碗安神的甜汤,多放点燕窝。
好的太太。
姜暖抽泣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妈,都怪我,我没有劝住姐姐。她是不是很恨我
傻孩子,怎么会怪你
我妈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是她自己想不开,心理太脆弱了。你别多想,你才是我们家最乖巧懂事的女儿。
爸爸也走了过来,脸色缓和了许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塞到姜暖手里:小暖,这张卡你拿着,没有密码。最近别去公司了,好好在家休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或者让你哥带你出去旅旅游,散散心。
姜暖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爸,我怎么能要呢姐姐刚走……
拿着!
爸爸的语气不容置喙,这件事对你打击最大,我们得补偿你。
我哥姜堰在一旁点头附和:对,小暖。我明天就去看去马尔代夫的机票,我们全家一起去,换个环境,很快就忘了。
忘了
说得真轻巧。
我才刚刚死去,他们就已经计划着如何遗忘我了。
我飘在客厅的角落,看着这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彼此安慰的场景,只觉得荒谬至极。
他们口中的补偿,他们计划的旅行,都像是一把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原来,我二十多年的陪伴和付出,在他们眼里,甚至比不上一场需要被迅速遗忘的麻烦。
4
当晚,姜暖就住进了我哥姜堰隔壁的客房。
美其名曰,方便照顾。
而我的房间,那个我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房门紧闭,仿佛成了一个禁忌。
我穿过墙壁,飘了进去。
房间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
书桌上摊开的书,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床头柜上我和家人的合影。
照片上,年幼的我笑得灿烂,依偎在妈妈怀里。
那时候,姜暖还没有被领养回家,妈妈的怀抱还只属于我一个人。
可这份温暖,从姜暖八岁那年被领进家门开始,就一点点被夺走了。
姜暖是爸爸战友的遗孤,被领养时瘦瘦小小,怯生生的,很惹人怜爱。
所有人都告诉我,要我当个好姐姐,要让着她,爱护她。
我也努力去做了。
我把我的玩具分给她,把我的零食分给她,甚至在我妈给我买了新裙子,她露出羡慕的眼神时,我也会主动让给她。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大度,就能换来所有人的爱。
可我错了。
姜暖天生就比我会讨人喜欢。
她会用甜甜的声音夸妈妈的厨艺,会在爸爸疲惫时送上热茶,会在我哥打球受伤时第一时间送上创可贴。
而我,木讷,不善言辞,只会默默地做好自己的事。
渐渐地,我成了家里的背景板。
生日时,他们会为姜暖举办盛大的派对,而我的生日,常常只是一碗长寿面。
开家长会,他们会因为姜暖拿了第一名而骄傲地出席,而我考了年级前十,他们只会淡淡地说一句继续努力。
就连我考上了全国顶尖的设计学院,我爸也只是皱着眉说:女孩子家,学什么设计,将来还不是要嫁人。不如小暖,学的金融,以后还能帮你哥打理公司。
我所有的努力,在他们眼里,都变得一文不值。
而姜暖,只需要掉几滴眼泪,就能得到他们的一切。
我曾以为,血缘是无法被替代的。
现在我才明白,在偏爱这两个字面前,血缘一文不值。
5
第二天一早,姜家的公关团队就开始行动了。
各大新闻网站的头条,都被一条姜氏集团千金因抑郁症不幸坠楼的新闻占据。
新闻稿写得情真意切,将我塑造成一个长期被心理疾病困扰、最终不堪重负的可怜人。
通稿里,还配上了几张我以前的照片。
那些照片大多是我不笑或者表情严肃的样子,配上文字,更显得我阴郁孤僻。
而作为对比,新闻里还放了一张姜暖的照片,她笑靥如花,阳光开朗。
文章的结尾,呼吁大家关爱抑郁症患者,尊重逝者家属,不要过多打扰。
一套组合拳下来,舆论的风向被完美地控制住了。
网上大部分的评论都是:
唉,可惜了,这么年轻。
有钱人家的孩子压力也大啊。
妹妹看起来好阳光,姐姐一路走好。
家属节哀,不要给他们二次伤害了。
我看着爸爸满意地放下手机,对公关总监说:做得很好,继续盯着网上的舆论,任何不好的苗头,第一时间压下去。
公关总监点头哈腰:姜总放心,我们都处理好了。另外,关于姜玥小姐的葬礼……
一切从简。
我爸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对外就说,我们家人悲痛过度,不便大办。
好的,明白。
我看着他们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我身后的一切,心中一片麻木。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真的在这个家里存在过吗
为什么我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处理掉一件麻烦的旧家具一样简单
6
我的葬礼,果然如我爸所说,一切从简。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被草草举行。
来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几个远房亲戚,就是公司的几个高管,脸上都带着程式化的悲伤。
我的父母和哥哥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最前面。
我妈用手帕捂着眼睛,肩膀微微耸动,却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我爸的表情凝重,但更多的像是在应付一场商业活动。
我哥姜堰,则全程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回头看向休息室的方向。
因为姜暖悲伤过度,身体不适,没有出席。
我飘在灵堂中央,看着我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我,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几个亲戚在窃窃私语。
听说这孩子平时就不太合群,没想到这么想不开。
是啊,不像小暖,又漂亮又会说话,多讨人喜欢。
唉,同一个家里养出来的,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虚无的魂体上。
葬礼进行到一半,张警官来了。
他也是一身便衣,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他走到我爸面前,开门见山:姜先生,尸检初步结果出来了。
我爸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结果……怎么样
死者后脑有致命撞击伤,符合高空坠落的特征。另外,我们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皮肤组织和衣物纤维。
张警官的目光,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
我爸的心沉了下去,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警察同志,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例行调查。
张警官说,为了排除一切可能性,我们需要对现场唯一的目击者,也就是姜暖小姐,进行一次问询,并提取她的指甲样本和当天衣物,做个比对。
我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警察同志,你这是在怀疑小暖她只是个孩子,当时都吓傻了!
我没有怀疑任何人,只是按程序办事。
张警官的语气不卑不亢,另外,为了最终确认死者身份,我们需要采集您和您夫人的DNA样本,与死者进行比对。这也是结案的必要流程。
听到只是例行程序,我爸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好,我们配合。但小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能不能请你们……
我们会有女警官陪同,尽量温和处理。
张警官打断了他,请您理解,这也是为了让逝者安息。
逝者安息四个字,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看着我爸不情不愿地带着张警官走向休息室,心中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也许,真相并没有被完全掩埋。
7
在休息室里,姜暖正靠在沙发上,悠闲地刷着手机。
看到张警官进来,她立刻收起手机,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女警官温和地说明了来意。
姜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
她柔柔弱弱地说:警察姐姐,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那天的衣服,好像……好像被王妈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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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冷笑。
真是滴水不漏。
张警官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点了点头:没关系,那我们先采集一下指甲样本。
姜暖不情愿地伸出了手。
她的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干净,看不出任何痕迹。
采集完样本后,张警官又对我父母说:姜先生,姜太太,麻烦二位了。
我妈极其不耐烦地用棉签刮了刮口腔,仿佛那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我爸也沉默地完成了采样。
做完这一切,张警官便带着物证告辞了。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灵堂上我的照片,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这场闹剧般的葬礼终于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爸,警察是不是怀疑我了
姜暖首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委屈。
我爸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别多想,只是走个流程。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的。
我妈则愤愤不平地抱怨:真是晦气!死了都不安生,还要折腾我们!我看那个警察就是故意找茬!
我哥姜堰冷哼一声:等DNA结果出来,证明玥玥是自杀,看他们还怎么说。一群没事找事的废物。
他们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有任何蹊跷。
他们笃定我是自杀,笃定DNA比对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过场。
我飘在车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
是啊,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DNA比对,又能证明什么呢
只能证明,他们的确是我的亲人。
也只能证明,他们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到底有多残忍。
8
葬礼后的第二天,我爸就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给我哥姜堰和姜暖订了第二天飞往马尔代夫的头等舱机票。
而我妈,则开始着手清理我的房间。
小暖啊,你看,姐姐的这个房间,朝向最好,阳光也足。等王妈把东西都收拾出去了,妈给你重新装修一下,装成你最喜欢的粉色公主风,好不好
我妈拉着姜暖的手,站在我的房门口,笑得一脸慈爱。
仿佛她要清理的,不是她亲生女儿的遗物,而是一堆碍眼的垃圾。
姜暖故作推辞:妈,这样不好吧姐姐刚走……
有什么不好的
我妈打断她,人死如灯灭,留着这些东西占地方,还触景生情。你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妈想送你一个新房间当礼物。
姜暖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谢谢妈妈,妈妈你真好。
我站在她们身后,看着王妈带着几个佣人,像一群蝗虫一样涌进我的房间。
她们把我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扔进纸箱,把我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塞进黑色垃圾袋,把我书桌上那些珍藏的小摆件,我画的设计稿,我得过的奖状,全都粗暴地扫进了簸箕。
那些是我存在过的,唯一的痕迹。
不到一个小时,我的房间就被清空了。
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毫无生气的壳子。
我哥姜堰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对姜暖说:小暖,走,哥带你去买几件新衣服,去海岛穿。
好呀!
姜暖立刻开心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没有一个人回头。
我的灵魂在空旷的房间里盘旋,最后落在那张被遗忘在角落的合影上。
照片上,一家人笑得那么开心。
可现在,照片里那个笑得最灿烂的女孩,已经被他们亲手抹去了。
9
姜堰和姜暖去马尔代夫的那个星期,是我死后最平静的一段日子。
家里只剩下我爸妈,他们每天忙于公司事务,早出晚归,家里空荡荡的。
我像个幽灵一样,在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游荡。
我看到我妈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股价K线图,眉头紧锁,丝毫没有丧女的悲伤。
我看到我爸在酒窖里,开了一瓶昂贵的红酒,和生意伙伴在电话里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很快就从我的死亡里走了出来,生活回到了正轨。
或者说,我的存在,对他们的生活轨道,从未产生过任何真正的影响。
而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被无视、被遗忘的状态。
心里的痛楚,似乎在一点点麻木。
我不再期待,不再愤怒,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我像一个最高明的观众,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荒诞剧。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妈从噩梦中惊醒。
我飘进她的房间,看到她坐在床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我爸被她惊醒,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我……我又梦到那个孩子了。
我妈的声音在发抖。
哪个孩子
就是那个……一直在哭的婴儿……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就在我面前哭,哭得我心都碎了……
我爸皱了皱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我妈却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恐惧:不是的,振国……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玥玥出事以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
够了!
我爸厉声打断她,不要再提那个不孝女!她给我们家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公司股价因为她跌了多少你知不知道!
我妈被他吼得一愣,瞬间噤了声。
她低下头,默默地躺了回去,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看着她瑟缩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
看,这就是我的母亲。
她的心神不宁,不是因为女儿的死,而是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境和实实在在的股价。
她的母爱,廉价得可笑。
10
我曾以为,导致我在天台和姜暖爆发最终争吵的,是我日积月累的委屈和不甘。
直到我的灵魂不受控制地被拉入一段回忆,我才记起那致命的导火索。
那是一个设计大赛。
是我准备了整整一年的毕业设计,也是我一直以来梦想的起点。
我为此熬了无数个通宵,画了上百张设计稿,最终的作品,我自己非常满意。
我把最终的设计稿锁在了书房的抽屉里,准备第二天就提交给组委会。
可就在提交截止日的前一天,我发现我的设计稿,出现在了姜暖的电脑里。
她甚至已经用自己的名字,做好了参赛的PPT。
我当时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我冲进她的房间,质问她为什么要偷我的作品。
她一开始还抵赖,说那是她自己的灵感。
直到我指着设计稿上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为了纪念我去世的宠物狗而设计的微小标记,她才无话可说。
她收起了那副无辜的嘴脸,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是啊,我就是偷了你的,怎么样
她抱着手臂,挑衅地看着我,反正你就算说出去,爸妈和哥哥也只会相信我。
他们会觉得是你嫉妒我,故意诬陷我。姜玥,你斗不过我的。
你在这个家,就是个多余的人。你所有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她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可我的手还没落下,就被她抓住了。
她力气大得惊人,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想打我你去跟爸妈说啊!看他们是心疼你,还是心疼我!
那天,我第一次意识到,姜暖对我,不仅仅是排挤和争宠。
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想要将我取而代代之的,恶毒的占有欲。
我没有告诉爸妈,因为我知道,结果会如她所说。
我只是默默地,连夜赶出了一个新的设计方案。
虽然仓促,但也是我的心血。
第二天,我约她在公司顶楼的天台见面。
我只想跟她最后谈一次,让她把我的原稿还给我,让她不要再这么咄咄逼人。
我甚至天真地想,只要她道歉,我可以原谅她。
可我等来的,不是道歉,而是她更加疯狂的挑衅。
姐姐,你何必这么执着呢
她站在天台边缘,笑得云淡风轻,一个设计稿而已,我让给你就是了。哦,不对,应该说,是你让给我才对。
姜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红着眼问她。
我不想怎么样啊。
她朝我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恶毒的快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永远别想出头。爸爸的爱,妈妈的爱,哥哥的爱,所有的一切,都只会是我的。
你就是个废物,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我被她的话彻底激怒了,冲上去和她撕扯起来。
你胡说!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就在我们纠缠的时候,她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而我,就站在她的身后。
在她倒下的瞬间,她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精光。
她伸手,不是为了抓住什么稳住自己,而是用尽全力,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拽!
我毫无防备,整个人被她带着,一起朝天台的护栏外倒去。
最后一刻,我看到了她脸上那得逞的、狰狞的笑容。
也听到了她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去死吧,姜玥。
然后,天旋地转。
世界在我眼中,变成了一道道模糊的流光。
回忆结束,我的灵魂剧烈地颤抖着。
原来,不是失手。
是蓄意谋杀。
11
姜堰和姜暖从马尔代夫回来了。
姜暖被晒黑了一点,但精神状态极好,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笑容甜美地分发着。
爸,这是给您的雪茄。
妈,这是您最喜欢的香水,限量版哦。
王妈,也有你的份,这个贝壳项链很漂亮吧
所有人都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家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仿佛那个死去的我,真的只是一场被遗忘的噩梦。
姜堰把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她面前:小暖,打开看看。
姜暖惊喜地打开,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
哇!哥,太漂亮了!可是……太贵重了。
她嘴上说着,眼睛却爱不释手地盯着项链。
傻瓜,你喜欢就好。
姜堰的眼神宠溺得能溺死人,下个月你生日,就戴着它,你一定是全场最美的公主。
我飘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我记得很清楚,这条项链,是我哥在一个月前,亲口答应买给我的生日礼物。
他说,等我设计大赛拿了奖,就送给我。
如今,我死了,奖项被姜暖窃取了,现在连本该属于我的生日礼物,也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真是……鸠占鹊巢,物尽其用。
就在这时,我爸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皱起。
是张警官。
喂,张警官,有什么事吗
我爸的语气有些不悦。
电话那头,张警官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
姜先生,关于令嫒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我爸的心莫名一紧:结果怎么样
客厅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我爸。
张警官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整个世界瞬间静止的话。
姜先生,很抱歉地通知您,根据DNA鉴定中心出具的报告,死者姜玥,与您和您夫人的亲权概率为99.9998%。
她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12
我爸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你……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在发抖,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不是搞错了!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姜堰宠溺的表情凝固了,就连姜暖,也愣在了原地,脸上的惊喜变成了惊愕。
张警官的声音通过免提,清晰地传遍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报告我们反复核对过三遍,样本也没有问题。姜先生,事实就是,你们一直当做亲生女儿抚养的姜玥,确实是你们的血脉。
至于姜暖小姐……
张警官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她的DNA,与二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轰!
仿佛一颗原子弹在客厅里爆炸。
我妈猛地站了起来,尖叫道:不可能!这绝对是搞错了!小暖怎么可能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养了她十年!
姜堰也一脸震惊,他看向姜暖,又看向我爸,喃喃道: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医院搞错了玥玥……玥玥才是我们的亲……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事实太过荒谬。
而姜暖,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脸上迅速浮现出惊慌和恐惧。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里的礼物盒掉在了地上,钻石项链摔了出来,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爸,妈,哥……你们别听他胡说……我才是你们的女儿啊!我才是小暖啊!
她哭着喊道。
可是这一次,她的眼泪,没能换来任何人的安慰。
我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张警官那句话在反复回响。
她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你们一直当做亲生女儿抚养的姜玥,确实是你们的血脉。
姜玥……
那个被他嫌弃木讷的女儿。
那个被他斥责不孝的女儿。
那个被他草草下葬,甚至连葬礼都不愿大办的女儿。
那个被他们全家人,为了保护一个外人,而亲手将她的死定义为咎由自取的女儿。
是他的……亲生女儿
13
一股迟来的,排山倒海般的剧痛,猛地攫住了我爸的心脏。
他想起了我小时候的样子。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地喊爸爸的小女孩。
他想起了我第一次拿回满分试卷时,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他想起了我考上大学那年,他因为我没有选择金融系而对我大发雷霆。
他想起了我死后,他对我冰冷的尸体没有一丝怜悯,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平息舆论,如何保全公司的名声。
他还想起了,就在几天前,他亲手下令,让人清空了我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那些……是一个父亲,亲手抹掉了自己亲生女儿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痕迹。
啊——!
我爸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双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布满了血丝。
悔恨,像最凶猛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我妈也瘫软在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想起了我每次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她面前,她却因为姜暖一句不喜欢吃而倒掉。
她想起了我生病时,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医院打点滴,而她却陪着只是崴了脚的姜暖逛了一下午的街。
她想起了我死后,她是如何厌恶地称呼我为晦气的东西,是如何兴高采烈地要把我的房间送给姜暖。
那些被她忽略的,被她嫌弃的,被她视为理所当然的瞬间,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她亲手,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逼上了绝路。
不,比逼上绝路更残忍。
是眼睁睁看着女儿惨死,还要为凶手,掩盖罪行。
玥玥……我的玥玥……
我妈终于哭了出来,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撕心裂肺的嚎哭。
她的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自责。
14
而我哥姜堰,他的反应最为激烈。
在短暂的震惊和呆滞过后,他猛地转身,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姜暖。
那个他刚刚还宠溺地称为小暖的女孩。
那个他保护了十年,偏爱了十年的妹妹。
现在,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怪物。
一个骗子。
一个……杀人凶手。
他想起了天台那一幕,姜暖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哭诉着我如何嫉妒她,如何自己想不开。
他想起了自己当时是如何心疼她,又是如何厌恶地看着我冰冷的尸体。
是你……是你推她下去的!
姜堰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一步步逼近姜暖,身上散发出的滔天怒意,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姜暖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是我!哥,你相信我!是姐姐她自己……她自己跳下去的!
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自己跳下去
姜堰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恨意,她为什么要跳下去是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瞎了眼,把一个杀人凶手当成宝,却把自己的亲妹妹,当成一根草!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扼住了姜暖的喉咙,将她死死地按在墙上。
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
姜暖被他掐得几乎窒息,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拼命地挣扎,捶打着姜堰的手臂,可姜堰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双曾经无比温柔地抚摸她头发的手,此刻却像是铁钳一样,要将她活活掐死。
我……我没有……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还敢撒谎!
姜堰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想起了那个从小就不爱说话,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妹妹。
她会偷偷帮他整理乱糟糟的房间,会在他打游戏忘了吃饭时给他端来饭菜,会在他被父亲责骂时,唯一一个站在他身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可他呢
他回报给她的是什么
是无视,是嫌弃,是永无止境的偏袒和维护着另一个女孩。
他甚至在她死后,还骂她晦气。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撕裂,痛得他无法呼吸。
我杀了你!你这个骗子!杀人犯!把我妹妹还给我!
姜堰的理智彻底被摧毁,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15
住手!
就在姜暖即将窒息的时候,我爸嘶吼着冲了过来,一把拉开了姜堰。
不是为了救姜暖。
而是因为他眼中,也燃烧着同样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火焰。
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
我爸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痛而扭曲,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去坐牢!我要让她一辈子,都在监狱里为我的玥玥忏悔!
我妈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冲向姜暖,抓着她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撕扯。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把我女儿还给我!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们家对你不好吗我们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养着,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玥玥!
曾经温馨和睦的客厅,此刻变成了人间地狱。
咒骂声,哭喊声,撕打声,混作一团。
姜暖被他们三个人围在中间,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推搡,被殴打。
她华丽的衣服被撕破,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脸上很快就挂了彩。
在极致的恐惧和疼痛中,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是!就是我推的她!
她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那又怎么样!是你们逼我的!
她状若疯魔,瞪着血红的眼睛,一一扫过面前这三个曾经最爱她的人。
你们嘴上说爱我,心里却总觉得亏欠了她!你们给她买最好的东西,送她去最好的学校,就因为她是你们亲生的!
凭什么!我哪点比她差我比她会说话,比她会讨你们欢心!我才是最该享受这一切的人!
那天在天台,她发现了我的秘密,她要去告发我!她要毁了我!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反正你们更爱我不是吗就算她死了,你们也只会觉得是她自己的错!你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疼我,爱我!这有什么不对!
她的话,像是一盆最冷的冰水,从他们三人的头顶,浇到了脚底。
让他们从里到外,凉了个透彻。
是啊。
她没有说错。
是他们的偏爱,养出了这样一个恶魔。
是他们的愚蠢和盲目,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上了死路。
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报警。
我爸的声音,像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手机,递给我哥。
姜堰,报警。就说……我们家,出了一个杀人犯。
我哥姜堰,那个曾经为了姜暖可以跟全世界为敌的男人,此刻,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手机,按下了那三个最熟悉又最陌生的数字。
喂,110吗我要报警。
地址是……金海湾别墅区A栋。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举报我‘妹妹’姜暖,蓄意谋杀我的亲妹妹,姜玥。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凄厉地划破了夜空。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这场迟来的审判,心中一片死寂。
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16
姜暖被警察带走了。
她被戴上手铐的时候,还在疯狂地挣扎和叫骂。
放开我!你们不能抓我!爸!妈!哥!救我啊!你们不是最爱我的吗!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回应她。
我的父母和哥哥,像三座失去灵魂的雕像,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警察将她押上警车。
警车呼啸而去,带走了这个家过去十年里,所有的笑语欢声,也带走了他们自以为是的幸福。
家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可这寂静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悔恨和绝望。
玥玥……
我妈突然跪倒在地,朝着我空无一人的房间方向,开始疯狂地磕头。
妈妈错了……玥玥,你回来好不好妈妈知道错了……妈妈再也不会偏心了……你回来啊……
她的额头很快就磕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和眼泪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我爸站在一旁,身体摇摇欲坠。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自语: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玥玥……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从未低过头的男人,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我哥姜堰,则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墙壁被砸出了一个窟窿,他的手背也瞬间血肉模糊。
可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身体的痛,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想起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缠着他,让他给我讲故事。
他总是不耐烦地推开我:走开,别烦我,我要打游戏。
他想起了我上中学时,被同学欺负,哭着回家找他。
他却皱着眉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你自己也有问题。
他想起了大学那年,我第一次鼓起勇气,把我的设计稿拿给他看,满眼期待地问他好不好看。
他当时正和姜暖视频,看都没看一眼,就敷衍道:还行吧,你别整天搞这些没用的。
一桩桩,一件件。
那些被他忽略的,被他伤害的过往,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在他的记忆里反复切割。
他一直以为,他只是不喜欢我这个妹妹。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只是被猪油蒙了心,被一个外人蒙蔽了双眼,亲手将自己妹妹的真心,一次又一次地,踩在脚下。
噗通一声。
我哥也跪下了。
和妈妈并排,朝着我房间的方向,深深地,低下了他那颗高傲了二十多年的头颅。
妹妹……对不起。
17
接下来的日子,对姜家来说,是真正的炼狱。
姜暖蓄意谋杀的案子,加上真假千金的惊天内幕,像一颗重磅炸弹,引爆了整个舆论场。
姜家的名字,成了全网的笑话和唾骂的对象。
卧槽!这是什么年度大戏养了十年的女儿是杀人犯,被杀的才是亲生的
这家人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亲生女儿死了不闻不问,还帮着凶手掩盖真相
我看了报道,他们还带杀人犯去马尔代夫散心,把亲生女儿的房间给凶手住,这是人干的事
那个假千金也够恶毒的,鸠占鹊巢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
最可怜的还是那个真千金姜玥,生前不被爱,死后还被污蔑,这辈子真是太苦了。
活该!这家公司赶紧破产倒闭吧!报应!
舆论的压力,像潮水一样涌来。
姜氏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几天之内就蒸发了近半的市值。
合作方纷纷解约,银行上门催债,员工人心惶惶。
我爸一夜之间,白了头。
他不再去公司,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我的一张照片发呆。
那是一张我五岁时的照片,我穿着一条小小的公主裙,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一看,就是一整天。
我妈也彻底垮了。
她不再打扮,不再去美容院,整天穿着睡衣在家里游荡。
她把我的房间,重新布置成了我生前的样子,每一件东西都摆放得小心翼翼。
她每天都会进去打扫,对着空气说话。
玥玥,你看,妈妈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
玥玥,天冷了,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玥玥,你跟妈妈说句话好不好就一句……妈妈求你了……
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18
我哥姜堰,是变化最大的一个。
他辞去了公司的职务,卖掉了自己的跑车和名表,终日酗酒。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姜家大少。
他变得沉默寡言,胡子拉碴,眼神空洞,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我以前的朋友圈。
我的朋友圈很简单,大多是分享一些设计作品,或者一些日常的风景。
他以前从未点开看过。
现在,他却像是阅读圣经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他看到我分享过一首歌,下面写着:如果有人能懂我,该多好。
他看到我拍下路边一只流浪猫,配文是:至少你还有自由。
他看到我在生日那天,只发了一张月亮的照片,写着: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他这才发现,我的世界,原来是那么的孤单,那么的落寞。
而他,作为我唯一的哥哥,却从未想过去走进我的世界,去了解我,去拥抱我。
他甚至,是那个亲手将我推向更深孤单的,刽子手。
有一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冲进了我的房间。
他跪在我的床前,抱着我的枕头,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妹妹……哥错了……哥真的错了……
哥不该骂你,不该不理你,不该为了那个贱人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
你回来打我,骂我,好不好只要你回来,哥把命给你都行……
对不起……妹妹……真的……对不起……
他的忏悔,听起来那么真诚。
可我只是冷冷地看着。
对不起
如果一句对不起有用,那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无法弥补的遗憾了。
我的生命只有一次,已经没有机会,给你们去弥补了。
19
姜暖的案子,开庭了。
我的父母和哥哥,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出席了庭审。
他们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已经完全变了样。
我爸佝偻着背,老态龙钟。
我妈眼神呆滞,需要人搀扶。
我哥面容憔悴,双眼无神。
短短一个月,他们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在法庭上,姜暖见到了他们。
她以为他们是来救她的。
她朝着他们大喊:爸!妈!哥!快告诉法官,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快救我啊!
可是,回应她的,是我爸冰冷的声音。
法官大人,我要求,判处被告人姜暖,死刑。
姜暖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后,她看到了他们三个人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滔天的恨意。
她终于明白了。
他们不是来救她的。
他们是来,送她下地狱的。
她彻底疯了。
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她在被告席上疯狂地嘶吼,是你们教我,只要会哭会闹,就能得到一切!是你们告诉我,姜玥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废物!
你们现在装什么好人你们就是杀人凶手!你们和我一样,都是杀人凶手!
她的指控,字字诛心。
我爸妈和我哥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他们无法反驳。
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是他们亲手,把刀递到了凶手的手上。
最终,法庭宣判。
姜暖因蓄意谋杀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在她被法警带离法庭的时候,她还在恶毒地诅咒着。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我会在监狱里,等着你们家破人亡!等着你们所有人,都下来给我陪葬!
20
姜暖的诅咒,很快就应验了。
姜氏集团,在经历了股价暴跌、抽贷、解约等一系列打击后,终于撑不住了。
宣布破产清算。
那栋曾经承载了他们无数荣耀和财富的商业大厦,被贴上了封条。
那栋他们住了二十多年的豪华别墅,也被法院拍卖,用来抵债。
一夜之间,他们从云端,跌入了泥沼。
他们失去了一切。
财富,地位,名声,朋友……
以及,他们唯一的,亲生女儿。
他们搬到了一个老旧小区的出租屋里。
房子很小,很破,和我以前住的那个公主房,天差地别。
我爸不再说话,整天就是坐着,发呆。
我妈的精神彻底失常了,时而哭,时而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名字。
我哥姜堰,则靠着打零工,勉强维持着这个破碎的家。
他不再喝酒了,也不再颓废。
他只是变得,异常的沉默。
他把所有赚来的钱,都用来给我买东西。
买我最喜欢的鲜花,买我爱吃的零食,买漂亮的衣服。
然后,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供在我小小的灵位前。
那个灵位,就摆在出租屋最显眼的位置。
上面是我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我,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清冷的样子。
他每天都会对着我的照片,说很多很多话。
说他小时候的糗事,说他工作上的烦恼,说他今天又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就像,我还在他身边一样。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来赎罪。
可是,他永远都得不到回应了。
21
一年后,我的忌日。
姜堰带着我爸妈,来到了我的墓前。
我的墓碑被打理得很干净,前面摆满了新鲜的白色雏菊。
他们三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跪在我的墓碑前,长跪不起。
玥玥……爸爸来看你了。
我爸的声音,苍老得像风中的落叶,爸爸知道错了……如果能重来一次,爸爸一定……一定好好爱你……
我的女儿……妈妈好想你……你一个人在那边,冷不冷孤不孤单
我妈抱着墓碑,哭得泣不成声。
我哥姜堰没有哭。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墓碑上我的照片,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重悲伤。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张设计稿。
那是我当年,被姜暖偷走的那张,我毕业设计的原稿。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它找了回来。
妹妹,你看。
他把设计稿,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哥帮你,把它完成了。
我用你的名字,去参加了国际设计大赛……拿了金奖。
颁奖的时候,我告诉所有人,这个奖,属于一个叫姜玥的天才设计师。她是我的妹妹,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妹妹。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妹妹……你听到了吗
哥现在,也成了一个设计师了。
哥以后,会带着你的梦想,一直走下去。
你……会不会……为我感到一点点骄傲
他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眼角,终于滑下了一滴滚烫的泪。
妹妹,我们一家人,都来陪你了。
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我飘在他们的上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他们迟来的忏悔,迟来的爱意。
我的心中,一片平静,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原谅
不。
我不会原谅。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注定要用一生来偿还。
而我的不原谅,就是对他们,最残忍,也最公平的惩罚。
我看到我的灵魂,在阳光下,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
这个充满了痛苦和背叛的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爸爸,妈妈,哥哥。
永别了。
带着你们无尽的悔恨,好好地,活在这座没有我的地狱里吧。
这是我能给你们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