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
儿子是宝,女儿是草。
我只配吃弟弟剩下的,只能捡弟弟不要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妈妈的偏心,
可她一直否认,说她一视同仁,
还逢人就说我白眼狼,没良心。
她也只会说：女儿从小跟我们不亲。
1
我叫连霜,
比弟弟大两岁,
他没出生前,
我都是捡堂姐不要的衣服穿。
自他出生后,
我捡的是他不要的旧衣服。
即使我比他大,即使我是他姐姐,
可我却比他瘦小,
穿他的衣服刚刚好。
我第一次穿新衣服,
是在他的满月宴上,
为了不落人口舌,妈妈拜托大伯母扯了一块红布,
潦草的给我车了一件衣服。
刚上身不久,我就浑身发痒,制止不住挠,
被我妈喝止了一句：
站好！
身上有跳蚤啊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她越看我越不顺眼,气不过掐了我一把。
我被吓得一动不动。
妈妈很满意我的行为,她不屑瘪嘴：
毛病多！
还是得治。
还是儿子好,我儿子多乖啊。
妈妈一脸温柔的看着她怀中的男婴,
我顺着她的目光瞥向襁褓中的婴儿,
头上戴着老虎帽子,身上是一套金黄色的衣服,
趁妈妈没注意的时候,我偷偷摸过,很软,没有我身上的扎手。
偶然间听伯母感叹：阿芳真舍得,光身上那套行头,抵她一个月工资了。
看见我的时候摇头,嗨,同人不同命,偏心到没边了。
我那时候小,并不理解大伯母的意思。
等到晚上洗澡的时候,
我身上全红了,
不仅是布染红的,
还有过敏。
要不是舅妈发现得及时,
可能我就因为过敏休克而死了吧。
2
弟弟满月酒过后,
我被送回了外婆家,
因为妈妈没精力照看两个小孩。
刚到外婆家的时候我是怯懦的,
我想爸爸妈妈,想到偷偷哭。
有一次意外被外婆撞见,
我以为她会安慰我,
没曾想糟了骂：
给你吃给你穿,哭什么哭！在哭把你卖掉！
刚好买冰棍的来了。
我哭声一顿,眼前一亮：真的吗
那我不是有吃不完的雪糕
外婆哽了一下,
她本意是吓唬小孩,没想到小孩很兴奋。
外婆不耐烦挥手,滚滚滚！
我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原来别人家的小孩不是随便当的！
我在外婆家慢慢习惯了,
很多时候,我都是表姐带着的。
外婆带我的时间很少,
因为她还有个表弟要带。
我发现外婆不喜欢我,
我以为她只是不喜欢我,
后来我才发现,她是不稀罕女孩儿。
我也不去招人恨,
我去粘着表姐。
我一度以为是舅妈的孩子,
因为她对我很好,
对我和表姐一样的待遇,
我甚至还跟着表姐喊妈妈,
舅妈啼笑皆非。
纠正了几次,没纠正过来,索性也没管了。
日子过得很苦,一个月未必能吃上一顿肉,
但我很开心。
我以为我家很穷,
因为外婆总会叫我省一点,
省一点弟弟就不会挨饿。。。。
直到有一天,
我和小伙伴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玩,
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以为是打雷,
我们吓得哇哇叫,手忙脚乱地抱在一起。
等了几瞬,
我们抬头看天,一片晴朗。
我们哈哈大笑,互骂对方是胆小鬼。
轰隆声由远及近,
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停在我们不远处。
那个摩托,
就是村长也买不起！
我们急不可耐的往前凑。
可以啊爱芳,我们村独一份！
真阔绰！
在树下乘凉的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还有人带着羡慕的眼光摸上去：真光滑真闪！真拉风！
我拨开人群凑了上去,
女人满面春风抱着一个胖娃娃,
男人不着痕迹的隔开想要摸车的人,笑着派烟,嘴里谦虚的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我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一下愣了神。
突然一股大力把我推向了车。。。
哪来的脏小孩,弄脏我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女人尖叫,
男人一脸不满的拉开我,像是怕我撞坏他的车。
全场鸦雀无声,继而爆笑,
人群中的两人不明所以,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不是吧,爱芳,三年了你连自己女儿都不认得了
人家都说发达了最忘本。
一人开口就有人接话。语气酸溜溜的,
自己舍得买那么贵的车却不舍的给女儿买一件像样的衣服,
众人不约而同看着我,
我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补丁一摞叠着一摞,
才知道我家那么有钱,
只是不花在我身上而已。
3
回了家,
发现外婆买了很多很多菜,
是过年才有的丰盛。
她见到弟弟心肝宝贝的叫,是对我没有的慈祥。
等饭的间隙,外婆问妈妈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坐车不舒服
毕竟村里的泥路比不上城里的平整。
被亲妈关心的李爱芳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
新车怎么会不好坐
即使她被颠得吃呲牙咧嘴,也不妨碍她嘴硬,反正没人坐过,也没人知道。
她瞥了一眼在角落里和侄女玩绳子的女儿道：是她,让我丢了大脸！
她把经过和外婆说了,
外婆听完忍不住跑过来掐我一顿,
本来今天是女儿出风头的一天,她也跟着长脸,谁知道被这被赔钱货破坏了。
真是丧门星！
她忍不住又掐了一下,
我被外婆突如其来的行为弄的蒙了一下,直到疼痛传到大脑,我嚎啕大哭
哭声招来了在厨房做饭的舅妈。
做饭都不让人安心！舅妈不用看都知道奶外婆打我了。
再招我自己作去吧！
外婆脸有点讪讪的,想说什么又不敢。
听说外婆曾经和舅妈干了一架,我妈那会也没嫁人,她拉偏架,被妈妈修理了,头皮都秃了半块,从此两人在舅妈面前老实不少。
舅妈把我牵回了厨房,表姐紧随其后。
在厨房,给我和表姐分了一块肉才朝外吆喝：开饭了。
席开两桌,
男人一桌喝酒,女人和孩子一桌。
我和表姐乖乖的坐着等外婆发号施令,
她发话了我们才能动筷。这是规矩。
吃吧。
表哥们快速伸筷子,
我紧随其后,
就在我伸第二次筷时,我的手被人打了一下。
你还是姐姐呢,不懂得给弟弟夹一块
只顾自己,饿死鬼投胎一样。
我捂着发红的手看着妈妈,眼里蓄满了泪水。
舅妈不赞同的瞟了一眼妈妈：她还是个孩子。
妈妈瘪嘴：都六岁了,不小了。
搁村里都能照顾弟弟妹妹了。
也就嫂子你娇惯她。
惯得她弟弟都不会护。
舅妈‘啪’的一下放下筷子：是啊,不小了。
搁我们这,四岁都能放牛了。
怎么,小成那么大岁数还不会吃饭呢
舅妈冷眼瞅着还窝在小姑子怀里的外甥,那体格看着比外甥女大不少,从进门到现在,就没见下来过。她抱着也不嫌累！
而且四岁了,还抱在怀里喂,到底谁惯的孩子
外婆想给妈妈开脱,舅妈一个眼神就给她按下了。
这话戳到妈妈的心窝了,她光速变脸：
男孩子怎么可能和女孩子一样
儿子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
以后负担大,压力重,疼点怎么了
女儿不一样,迟早别人家的。
苦点累点怎么了
舅妈夹了几块鸡肉到我碗里,
我朝她感激一笑,
不够再自己夹,自己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舅妈嘱咐我,
我嗯嗯点头,
照顾好孩子,舅妈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姑子：那阿芳,你等会吃玩刷碗吧。
反正苦点累点没什么。
毕竟啊,你也是别人家的了。
你。。。
妈妈语塞,转眼向外婆求救：妈。。。你不管管
一直当隐形人的外婆夹了一片青菜到妈妈碗里,劝道：
吃饭吃饭。
4
饭后没多久,
妈妈抱着弟弟在门口和外婆嘻依依惜别,看着我没跟上,呵斥一句：傻愣着干嘛,跟上啊！
我有点发愣又有点舍不得,
原来妈妈这次过来是要把我接回家。
舅妈把我送出去好远好远,
她依依不舍抱着我说：乖乖,你回去要醒目点。
别什么活都自己做。
受委屈了记得找我。
我哭着猛点头。
妈妈不耐烦催促：快点。
看着那两人黏黏糊糊的瘪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母女呢。
舅妈白了我妈一眼,偷偷往我口袋里面塞了一坨布巾,轻轻拍了拍,忍住泪意一把把我推进我妈妈怀里。
妈妈快速避开,皱眉嫌弃：脏死了,别挨我。
哪个妈妈会这样嫌弃女儿
这可惹到舅妈了,她指着妈妈骂：
李爱芬,你也是农村的,怎么去城里住了几年真把自己当城里人了
妹夫因为单位有事,饭没吃急匆冲走了,她不用给小姑子留面子了。
别逼我扇你。
舅妈发起火来,外婆都要礼让三分,
妈妈悻然,
看着妈妈老实,舅妈转头很认真的交代我：乖乖,记得受委屈就回家。
我不舍地抱着舅妈,
妈妈拽着我就走,
我和妈妈上了车,
我回头望了望,舅妈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个小黑点,
看什么看头断了别怪我。妈妈强硬地摆正我的头。
天黑我们才到家,
我苍白着脸打量家里的一切,
灯很亮,墙很白,地上不知道铺的什么,亮的我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小小的,灰扑扑的。
我下意识缩回刚伸出去的脚,
这一切对我来说很陌生,比第一次去外婆家还紧张和害怕。
弟弟就像离水的鱼突然回到湖里,
他欢快的跑到沙发上开电视,
我局促的站在一旁,
突然就感觉到我像电视里的丫鬟一样,而弟弟是少爷。。。
妈妈转身去洗澡,我只能尴尬的杵着。
我看见妈妈把衣服放进一个大盒子里,妈妈随便几下,它很快就转动起来。
我有点新奇的瞅着,
妈妈似乎这才注意到我,她不咸不淡的说：你的衣服自己洗。
洗衣机你不配用。
原来这叫洗衣机啊,妈妈好似也不打算教我怎么用,她像赶苍蝇似的赶我去洗澡。
我感觉到格格不入,我比在外婆家还像外人
直到我站在浴室里,我才放松下来,
小霜,你会不会用花洒
突然一声音出现惊到我,我吓得一抖,等回神才发现是爸爸,他在门外。
我。。。我会。
听到我回应他放心离开了。
其实我不会,我不想麻烦她们。
这东西出现在电视上,看着不难,应该能学会。。。
我蹲下身抱着自己,突然摸到口袋一个鼓包。
我这才想起来舅妈放的,
我想起她临行的殷切嘱咐,
我迫不及待打开,
我以为是油饼,毕竟我最好吃了。
没想到是一摞钱,
一毛,两毛,五毛。。。
我用着表姐教我的数数,
总共18.9.
我握着带着汗味的钱压抑的哭,
不知道舅妈存了多久
我攥着它靠近胸口,
就像我在舅妈怀里。
5
我在新家一切都不适应,
爸爸妈妈白天上班,
我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那是弟弟的衣服,对我来说有点宽大了。
紧盯着弟弟,
弟弟太调皮了。
生怕他又不小心苛责摔着了,
上个星期弟弟因为康定市太专注,不小心摔下凳子,
妈妈不分青红赵百的打我：
让你照顾你弟弟,你是怎么照顾的
一点用都没有,回来干嘛浪费粮食。
再有下次,饭也别想吃了。
饿着很难受,
从那以后,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吃饭只吃半碗,尽量夹青菜,肉是一眼都不敢看的。
我一刻都不敢停下来,妈妈不在的我得看住弟弟,妈妈在了我洗衣拖地,打扫卫生,我甚至还把爸爸放了很久的鞋子拿出来洗了——很臭,熏得我眼泪都冒出来。。。
弟弟看见了哈哈大笑。
妈妈为了省电。连洗衣机都不开了,
可是弟弟一整天都在看电视妈妈却没说。
为了降低我的存在感,我连话都不怎么说。
可就算我做的再好,妈妈还是不满意,
她总是能找到我的错处：
洗衣服的水你不会留着冲厕所啊真是败家。
衣服你不会拧干再晾啊,水滴得到处都是,弟弟摔了老娘撕了你。
我能说什么说我力气小拧不了,可是又有什么等着我
就像那次来客人,她训斥我不懂礼貌连招呼都不打,我说我问好了只是你没看见,她骂我撒谎。
后来客人出来解围,他说姐姐喊人了弟弟没喊,她脸色尴尬地说小孩还小,明明弟弟只比我小两岁。。。
就像那次,大衣在家不好伸展,我在外面的公共区域洗,邻居看见我一手通红,回头和妈妈说家里有洗衣机干嘛要孩子遭罪,妈妈笑盈盈说小孩子就爱干,说了不听,像她外婆闲不住,转头就问我是不是故意挑人多的时候洗东西。。。
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弟弟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度我,我干脆没说话。
你是哑巴吗都不说话！
我更加沉默寡言了,
有一次妈妈放在抽屉的钱不见了,她拿起藤条就抽：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我今天不教好你,以后不得了！
我哭着喊着不是我,
她抽的更狠了：还犟嘴。
不是你还有谁你弟弟还不够高,不是你是谁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妈妈,可是妈妈,我还没弟弟高。。。
弟弟并不觉得拿钱是什么大事,他摊开手心,手上有几张零钱：
钱我拿的,我踏着凳子拿的。
我拿着买玩具枪了。
才五十多块。
说完还拿着枪对着我biubiubiu。
才五十,
五十很多吗不多吧,刚够弟弟买一把玩具枪。
五十很少吗很少吧,舅妈攒了五年的头发才卖了30多。
舅妈多爱惜自己的辫子啊,可是为了我们能吃一顿肉,忍痛把头发卖了。
在我们面前云淡风轻说天太热,费水也费洗发精,干脆剪了。可我没错过她说的时候微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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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妈妈会教育弟弟拿钱是不对的,没想到她对着她儿子一脸夸：儿子都会自己买东西啦,好棒！
我希冀的看着妈妈,希望她能说什么,
可妈妈看都不看我一眼,别说道歉了。
我眼神黯淡了下来。
6
来了差不多一年,
爸爸心血来潮说带我去逛街,
结果还没坐上去三分钟,
妈妈就把我赶了下来,
她总是很多理由：
爸爸说我坐前面,她说我挡视线。不安全。
爸爸说那弟弟坐,妈妈说会进风,会伤风。
带我去游玩的计划无疾而终。
他们一家三口如愿玩耍,
我在操场上,顶着烈日,站了好久好久。
直到十年后摩托车报废,
我也只坐过三分钟不到。
那会我还没上学,
因为妈妈说弟弟太小,需要人照顾,
我比弟弟早一年上学,不是因为我年纪到了。
是因为妈妈让我先开开路,给弟弟熟悉一下学校环境。
说得好听我是姐姐,其实我是丫鬟,
弟弟的书包我背着,弟弟要喝水还是我打,
肉我只配吃他剩下的,衣服我只配穿他不要的。。。
我跌跌撞撞长大,勤勤勉勉读书。
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学习很好,年年拿第一,
弟弟呢,年级吊车尾。
那会爸妈身边流行攀比,比家境比工作比小孩,
我总是被邻里夸的那个,
夸我学习好,勤快还听话。
轮到弟弟总是摇头,
妈妈听到这话一脸假笑,男孩子开窍晚。。。
转头就骂我：
学那么好有什么用只顾自己。
你怎么那么自私,学习都不教弟弟。
骂完就给弟弟找补习班。
可是补习班很无聊,
从小宠惯的人怎么会被束缚,
弟弟逃课了。
妈妈的钱打了水漂。
妈妈知道后牙都要咬碎,
骂我不知道监督弟弟,
都不在一个年级,怎么督促
我实在被她叨念烦了,我质问她：为什么弟弟犯的错怪我头上。
她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我：
因为他是弟弟,是儿子。
而你,是女孩儿,天生低一等。
我永远记住她当时的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年轻气盛的我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抹眼泪,
暗暗发誓：我要争气！我不比男孩子差。
可我的雄心壮志还没得到展现,
就发生一件让我丢脸到家丢到家的事儿！
7
那是初一下学期,
我找男体委商量一下运动会的事情,
身后传来窃笑声,笑的意味不明。
那是独属于青春期男生恶劣的笑声,
刚开始我不以为意,可他们越发嚣张,还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恼羞成怒,
‘啪’的一下把球扔过去。
因为弟弟,我平等的讨厌每一个男生。
起哄声,惊叫声。
被砸中的男生脸涨成猪肝色：流血了还不允许人说
我愣了一下：什么
恶意的笑声更加大了,
还是我闺蜜好心跑过来提醒我：裤子有血。
我下意识用手摸,一手黏腻,
我有点懵又有点燥,还有点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怎么了,怎么会流血。。。
议论声越来越大,我噔的一下跑回了家,
刚好我妈在家,
看见我慌里慌张的,劈头盖脸就是训斥：后面有鬼追你啊。毛毛躁躁的。
还没到放学时间你回来干嘛,你弟弟呢
为了方便妈妈中午回来有饭吃,我选择的走读。
即使我和弟弟不同一个学校,我还得绕路去接他。
身体的异样让我顾不上妈妈说的话,
我手足无措的看妈妈：妈,我可能得了一个重病。。。
啥
我流了很多血。。。我慢慢转身,让她看见。
她小的不可抑制,
哈哈哈哈,啥玩意儿,那是你来月经了,你蠢不蠢
她当时的眼神很奇怪,像惊讶像鄙夷又有点幸灾乐祸。
不是重病就好,我呼出一口气,我小心翼翼问：月经是什么
那是女人必须经历的。。。嗨,说你也不懂,等你学到就知道了。
那怎么止血
几天后就没了。妈妈不耐烦给我丢了一块布：
拿去。
真晦气。
一大早就碰上这个。。。
往后一年我都是用这块布,可是它总是会渗透到我裤子,后来一到这个特殊时期我就穿深色裤子,
渐渐的班里男生找出了规律,总是嘲笑我,
妈妈也知道,可是她乐意看到我出丑。
那是我最黑暗的一年,我厌恶到不想上学,可是妈妈不让,我煎熬着崩溃着,甚至想着死了一了百了。。。
直到舅妈店开业那天,
我们去贺喜,
熟悉的黏腻感让我跑到卫生间
我进去的有点久,
舅妈担心地来敲门,
我害怕给她招来不吉利,
我含含糊糊说吃坏肚子了。
趁着没人注意,我偷偷溜回去,
可刚出卫生间门,就看见舅妈呐呐一脸担忧,
她刚想开口,就看见我裤子上的血迹,
她问都没问就出去给我买了一包卫生巾,
那是我第一次用,
她还细心地教我怎么用,怎么换,
嘴里还不忘骂：该死的李爱芬,不配当妈。
8
经此一事,舅妈经常上我家,
我妈敢怒不敢言。
舅妈第一次上门,看见我的房间惊呼：这房间还不如家里的厕所大。
确实逼仄,
那是用走廊隔出来的一个房间,
要不是爸爸曾经隐晦的和妈妈说：女孩儿大了,再睡厅里不合适。
我还睡在客厅的行军床上,
白天立起来,晚上放下来。
我抱着舅妈的胳膊撒娇：城里嘛。。。
舅妈怜惜的摸着我的头喟叹：眨眼你就那么大了,当初还是那么高。。。
她用手比一下膝盖,走之前我让你有委屈回家找我,可是你那么倔呢,这些年怎么过的啊。
说着就带上泪意,看着外甥女发白的衣服就知道她过得什么日子。
我依恋的倚在舅妈的肩膀上：舅妈,我过得挺好的。。。
其实我不忍心,
这些年间或听到妈妈提及,言语中加夹着不屑：哥嫂就爱瞎折腾,好好的地不种,非要捣鼓蔬菜,没读几年书,种的明白吗
刚开始她们确实没技术而赔本,妈妈幸宅乐活：看吧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别把那四个娃饿死了。
我有点着急,又无可奈何,也不愿再给舅妈整天烦恼,她已经很难了,又要起早早天黑,还要养小孩。。。
每次跟妈妈回去也是报喜不报忧,
所幸后来几年慢慢有了起色,舅舅在我们市里租了一个店面。
妈妈又有话说：瞎猫碰上死耗子。
可她也只是在背后说,可没敢在舅妈面前露过一分,因为她见识过舅妈的厉害,招架不住舅妈那张嘴。
怎么好法好到你身上瘦的只摸得到骨头还是好到月经用布裹或者是好到自己挤阳台
明明还有一个房间空着,用来当书房都不愿给女儿住！
有地睡就行了。
我要求一点都不高,
舅妈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我脑袋：以前离得远,我鞭长莫及。现在离得近,有空就回去,有什么解决不了找我,知道没
哟,舅妈你不得了了,还会成语了。
我一脸崇拜。
舅妈被我打岔,有点忍俊不禁：你个小玩意儿,还取笑我了。
人家都说,识别三日当那啥。。。
舅妈那是了很久,我也没接话。
我们彼此对视一眼,噗呲一笑。
舅妈传授她的生意经：来了市里啊,要学习啊,不然被淘汰喽。
要与时俱进,才能立足。
说着说着又回到原话：反正一句话,有困难找舅妈！
我点头如捣蒜。
直到初三都没找,
中考前一个月,
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妈妈被炒了。
9
猝然少了一份收入,不至于没米下锅,但也肘见襟。
没收入的第一时间妈妈就想着让我读完初中就行了。
她原话是这么说的：女孩儿读那么多书干嘛字认得差不多就行了。
爸爸没话说,因为他要供他儿子。
他要是供我读高中,就没钱给儿子报补习班了。
之前妈妈的工资都用在这上面,
妈妈没了收入,自然是爸爸顶上。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那两人,她们宁愿留着钱给弟弟上补习班,也不愿意拿出一部分给我念高中。
我不明白为什么,
难道我身为女儿就是原罪吗
就算我学习再好也得不到她们的一句夸奖,只会打压说我不如弟弟。
这让我想起来,
弟弟前些天心血来潮煮饭,
妈妈回来看见米泡在锅里,一看就是忘记插电。她下意识就骂我：连个饭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后来发现是弟弟煮的,她又是另一副嘴脸；儿子真棒,会给妈妈分担了,
这次懂得放水,
下次就懂得插电了。
我儿子那么聪明,做什么不都是信手拈来！
把她儿子夸得天上有底下无的。完全是哄一个三岁娃娃的状态,
为什么我煮饭,水少她骂那么硬怎么吃水多了她也骂那么软怎么吃
好像在她眼里,
女生天生就要会做饭的。
女人天生就得待厨房的。
可是凭什么
我不明白,也不理解,
儿子在她这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女儿,能活着就成。。。
为什么我做的再好都得不到她们夸奖,
弟弟犯再大的错她都能拿理由圆回来
我越想越不甘,第一次有了逆反心理,我倔强的看着他们：我要读书。
两人默不作声,
我再次大声的喊道：我要读书,你们不能一视同仁,心都偏向太平洋了吧。
看着他们无动于衷,我更加愤懑：你们宁愿抱着那根烂木头,都不愿托举我
偶然间我听邻居议论,弟弟就是一根木头,扶不起的阿斗,不知道为什么爸妈那么卖力培养,女儿好像给口饭吃饿不死就好了。。。
话传到妈妈耳朵里,她对着门口破口大骂：我的钱轮得到你们操心老娘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在说了,我一碗水端平,儿女一样供上学,不像某些人,女儿学都不给上。、
可是没人搭理她,都是住一起的,偏心谁都能看得见。
可能是我中伤了他们的儿子,也可能是我第一次忤逆了他们,
爸爸发了火：读读读,读书读到狗肚子里了,你们老师怎么教的教你这样和父母说话
妈妈骂骂咧咧：读什么读,我供你那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了,你看看村里,多少人小学就不读了！
好的就和城里比,差得就拿村里较,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要读书！
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就是坚定我的立场。
‘牛逼轰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考清华北大的料,别到头来一个像样的高中都考不上,’
妈妈一脸鄙夷,转而又说：
你想读可以。
看着我眼前一亮,她继续：跟你舅妈说啊,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
你去和她说,看她会不会给学费你。
平时不是黏黏腻腻亲的和母女一样吗那母亲供上学不是天经地义
妈妈戏谑的看着我,
简直无耻。
我愤然回了房。
之后为了高中学费发愁。
后来还是舅舅听到了风声,
连夜上门。
说是借钱给我读书。
妈妈拒绝的干脆:：没钱还。
她是打定主意不给我继续念书了。
舅舅失望的看着妈妈。
我毅然决然的站出来：我还,我可以写借条。
声音铿锵有力,舅舅欣慰的拍着我肩膀：
好孩子,有志气。
10
我如愿以偿上了高中,
只是这次我选择了住校。
妈妈也在我高一下学期重新上了班,
但是她不愿意给我出学费,
她还真的就让我写了一个借条。
舅妈知道的时候差点气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狠心的妈。
那么好的学习苗子,
换成她得高兴死。
她还想上门骂,只是舅舅制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过程不重要,结果好的就成。
舅妈深深叹了口气,往后更加倍对我好了,
每一个星期都给我送肉,还拿给我一堆零食。
生怕我饿着,生怕我瘦了,
可是我妈,从没出现过,甚至也没问过。
舅妈还教我怎么和同学相处,让我记得分享。多交朋友,让自己快乐一点。
同学都羡慕我,说我有那么好一个妈,
我也不否认,
我在妈妈那享受不了的母爱,在舅妈这里全实现了。
我早已把她当成自己妈。
每一份情谊都值得被收藏。
高二那年,我耳朵突然流血,
电话打到舅妈那里,她和舅舅去外地看市场了,
舅妈只能叫妈妈去医院,
可是妈妈却说：就一个小毛病,用得着大动干戈吗
我也没空啊,我请假要扣全勤的。
那么大个人了,让她自己解决吧。
说完无情的挂了电话。
舅妈只能赶回来,
医生说耳朵有息肉
必须要手术。
手术费很贵,
舅妈咬牙说做,钱我来想办法。
妈妈从始至终没过问。
舅妈让给我安心,什么都不用想。
舅妈的话就像一阵清风把我的伤痛抚平了。
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半夜我疼醒,听见了舅妈在骂我妈,说她无情,为了几百块钱女儿都不顾,
妈妈一直是偏心的,
我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
虚空一片。
一个月后,妈妈突然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因为弟弟感冒了,
我也是听表姐说的。
彼时我已经很少回家了,
放假都来的舅妈家。
那会周末,表姐高三了正好半天假,
她说看见姑妈慌里慌张去学校以为发生什么大事,
结果就这
即使弟弟第二天就好,
妈妈也按着他补了一个星期,
表姐和我讲的时候,舅妈经过给了表姐一肘子,
表姐咋咋乎乎问干嘛
舅妈狠狠戳着她的脑门,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你看,爱你的人会担心你难过,
我以为我会难过,
可我没有,只是不合时宜地想着：
这次,
她倒是不在乎全勤奖了。
11
后来我考上了一个外地的大学,
靠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凑的学费,
舅舅提出给我交学费,我没要,
反正我可以自力更生不是吗
大学生活丰富多彩,
我在学校过得很充实,
要不是妈妈打电话给我,我似乎忘了他们的存在,
从那次术后我就没回过家了,
而他们,关注力在儿子身上,也不会在乎我回不回去。
小霜,你弟谈恋爱了。
高三怎么能谈恋爱呢,你帮妈妈劝劝他。
劝劝他
我有点发愣,从我稀薄的记忆里搜索出弟弟的痕迹,
只是印象很模糊,
在我这里弟弟似乎只是一个标签,
是我上学就要给他背书包,他摔跤了我就挨骂挨骂,他逃课了我就要负责任,
是爸妈资源的最受益者,
我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十年,话都不超过十句。。。
我怎么劝
我表示无能为力,
妈妈直骂我狠心自私,不管弟弟。从小到大都是。
我管得还不够多吗
我从六岁一直负责他的生活起居,
我甚至能保证妈妈都不一定有我给她洗衣服洗鞋子多。
可是换来的什么
心安理得！
在我拖地的时候,他脚甚至不抬一下,
在我被责怪的时候,他在看电视。
在我差点没书读的时候,他上得起补习班。。。
妈妈还在骂,骂我狼心狗肺骂我亲疏不分,
我默默地挂了电话,并把她拉黑了。
后来听说弟弟考了一个大专,
妈妈到处放话说是因为早恋影响了他的发挥,
姐姐都考上了重本,同一个爹妈生的,弟弟不会能差到哪去
远一点关系的深以为然,纷纷安慰还顺带和她一起谴责那个女孩儿,
近一点关系的觉得她死要面子活受罪,搁谁不知道她儿子的底细呢
我听到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真是为了一个蠢蛋煞费苦心啊。
白瞎了那么多年的补习费,
也就心疼那个女孩儿,
平白背了那么大的锅。。。
12
大学毕业我直接进入国企,
工作两年,看不到晋升的机会,
我选择了辞职。
我打算考研,
妈妈知道后直接打电话过来骂我：
你脑子坏掉了好好的工作不要还想着回去读书。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说丢就丢,还没经过父母同意擅自决定,你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刚开始我还愣一下,毕竟是一个陌生号码,听到熟悉的训斥我才后知后觉知道是她。
她越骂越起劲：
你遗传了我们的智商真是白搭。
读书厉害有什么读傻了！
当初不要你,是不是脑子是不是能转移到弟弟身上去！
从来都是这样！好的都要给弟弟！我好似就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她从来没有心疼过我！从来都是指责漫骂。
我彻底崩溃：你们配做父母吗
我两岁的时候你送我回外婆家,六岁弟弟需要人照顾你把我接回去。
从此我在家就是你们的仆人,任打任骂任劳任怨。
弟弟没吃饭你叫到他吃为止,我呢你却说做好了还要请爱吃不吃。
弟弟想用钱都不用问直接拿,我呢我叫你给钱买资料你都说我浪费钱。
初三你失业让我不读书,却有钱供弟弟去补习班。高中学费还是舅舅给的。
她不满嘟囔：那不是写借条了吗又不是白白给。
舅舅离开家就把借条撕了！我大吼,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
她刚工作一年,就把欠舅舅的钱凑够,拿去给舅舅,舅舅一脸懵逼问干什么
我说是欠款,舅舅说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还想解释,舅舅不耐烦摆手,自己给点外甥女零花钱怎么了你那么生份还是不是一家人了
后来我拿去给舅妈,舅妈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我做手术你说扣全勤不能请假,弟弟小感冒你却请了一星期的假！
大学我靠着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过来的,你们转头就花了十几万给弟弟找一个好学校。
你们算哪门子的父母。你们就把我当成一条狗,看门狗,饿了就给一根骨头,不听话就打骂！
你不配当我妈！
我把十几年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可她却说：
我生的你。
天下无不是父母。
就在我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手机被人抢过去：
房你妈的狗屁！
13
嫂,嫂子。。。你怎么会在
妈妈突然就结巴了。
舅妈揽着我做无声的安慰,有了她我瞬间感觉到活了。
我不在怎么逮住你欺负小霜
舅妈对着话筒那边的人比比发射：
你真是眉毛底下挂两蛋,光会眨眼不会看。
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整,心眼怀没得治。
她心疼外甥女考研辛苦,特意过来陪她几天,
结果看到了这出好戏,一个母亲怎么会这样苛责女儿！
我不管前因,反正她再读书就不对,你想想看她年级那么大了,老姑娘对象都不好找,
26了,人村里都几个娃了,实在不行找个离婚的也行啊。。。
她的苦口婆心在舅妈眼里就是蛇蝎心肠,她都不知道她能这样害自己女儿,
会说话就好好说,不会说话就跟狗一桌！
你怎么不叫你儿子娶一个残废,反正不合适可以离婚。
她可是听说小姑子很是挑剔外甥的女朋友的,嫌人家村里的,嫌人家文化不高,嫌人家没固定工作,也不瞅瞅她儿子是什么玩意儿,有人嫁都不错了！
儿子挑三拣四,女儿随随便便。什么玩意儿！
妈妈急了：那怎么可以,我儿子。。。
舅妈不客气打断：你儿子不行你可以,她缓了几秒继续喷射,
李爱芳,亏你还城里人呢,骨子里面还是村里人思想。
不对,村里人都比你强,什么年代了就你盯着结婚。
别人有一个那么出息的闺女人家供着呢,你倒好,往死里贬低,要不是我看着她从你肚子爬出来,我都怀疑你抱错了,不然怎么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呢！
那。。。
妈妈刚说一个字,舅妈就喝止：闭嘴,等我说完。
妈妈瞬间变鹧鸪。
舅妈看她老实了,她继续攻击：
你要离早离,五十没到,反正离了还能再嫁。
嫁个落夫也好老光棍也罢。。。
妈妈粗声粗气：嫂子你真爱开玩笑。
这那能一样,我儿女都大了。
舅妈不客气打断：大了正好,不需要你了。
你可以寻找第二春了。
好了该说的也说了,不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
以后别总是没事找事,再让我发现,舅妈的话顿了顿：听说你儿子在政审。如果你闲的发慌,我不介意给你儿子平静的生活投巨石。
没给妈妈说话的机会,舅妈无情的挂了电话。
后来妈妈再也不敢跟我说的有的没的,
只是她逢人就说我不和他们亲,
从小我就独,
骂我白眼狼,养不熟。
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呢,
优秀有屁用,六亲不认。
有一次刚好被舅妈逮到,她一把齁住妈妈的头发：
你是后妈吗不然怎么恶毒一点都不盼着女儿好
你不造谣会死吗
你从小就偏心,给谁不知道呢小霜能长那么大纯粹是她造化。变得那么优秀也和你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舅妈都气笑了,给口吃的就是娘了你给路边的野狗看看,摇尾巴不咬你一口你都得感恩戴德。
再让我看见你中伤小霜,看我不撕了你！
舅妈狠狠推了她一把。
妈妈被舅妈这护犊子的样子吓到,
此后都不敢再作妖。
后来弟弟结婚,她叫我回去,
我推脱请不了假不回了。
她又故态从萌：亲弟弟结婚你都不回来,你还是人吗
不是就不是吧。
你想断绝关系也行。
就当从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我前半辈子都陷在你偏心的漩涡里,
我不想内耗了,
我接受你的偏心,我只想爱偏心我的人。
所以切断关系最好,
当做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