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咖啡杯的意外
咖啡杯砸在地上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炸开,格外刺耳。滚烫的褐色液体像条不听话的毒蛇,猛地窜出去,溅湿了崭新的地毯,还捎带上了旁边某位倒霉同事擦得锃亮的皮鞋尖。
嘶——那同事倒抽一口凉气,五官瞬间挤成一团,硬生生把后半截惨叫咽回了肚子里。
所有人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唰一下,全钉在了我身上。那眼神,混合着震惊、同情,还有一丝藏都藏不住的哥们儿你完了的幸灾乐祸。空气凝固得像块冰坨子,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味儿。
我僵在原地,手里空空如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响。刚才那杯子,它自己飞出去的!我发誓!我就是想端着它,给新来的、据说手腕比金刚钻还硬的女总裁留个好印象,顺便掩饰一下自己那点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的心虚。
结果呢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由远及近。那声音,一下下,精准地踩在我那根快要崩断的神经上。人群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向两边裂开一条通道。
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尖头细高跟,稳稳地停在了那滩还在冒着微弱热气的咖啡污渍边缘。鞋子的主人,目光顺着那狼藉的液体痕迹,一点点往上爬,掠过湿了一角的裤管,最终,钉在了我脸上。
我的呼吸彻底停了。
那张脸,美得极具攻击性。皮肤冷白,像上好的细瓷。五官线条利落得像用刀锋精心削刻出来的,尤其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仿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瞳仁极深,像不见底的寒潭。一身剪裁完美的铁灰色高定西装套裙,把她本就高挑的身形衬得愈发挺拔,气场全开,压得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矮了半截。
新总裁,苏晚。
也是我那个因为冷战,已经足足半年没让我进过主卧、睡在书房沙发上的合法老婆。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CPU直接干烧了。血液轰地一声全涌上了头顶,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昨晚她还蜷在我那张被她嫌弃得像狗窝一样的书房小沙发上,头发散乱,一脸疲惫地嘟囔:董事会那帮老狐狸,难搞死了…新项目压力山大…
那副卸下盔甲、柔软又依赖的小女人模样,跟眼前这个踩着高跟鞋、眼神能冻死北极熊的女魔头,简直是平行宇宙的两个人!
江澈。
她的声音响起来,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小针,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策划部主管
我喉咙发干,像被砂纸狠狠磨过,挤出一个字都困难:是…苏总。
她没再看我,视线转向我身后投影幕布上那半拉子还没讲完的PPT方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像错觉。随即,目光落回地上那片狼藉。
清洁。
她吐出两个字,是对着门口的行政说的。然后,视线重新落在我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毫无波澜,只有纯粹公事公办的冰冷,你的方案,重做。明天下午三点,我要看到新的。
啪嗒。
不知道谁的笔掉在了地上,在落针可闻的寂静里,这声音大得像惊雷。
苏晚再没给我一个眼神,踩着那双能当凶器的高跟鞋,径直走向会议室最前方那个象征着绝对权力的主位。高跟鞋的脆响,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我即将碎裂的世界观上。
完了。
这两个大字,加粗描红,带着3D环绕立体音效,在我脑子里疯狂刷屏。
2
职场与婚姻的双重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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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会议室飘回策划部那格子间坟墓的路上,我感觉自己像个刚从爆炸现场爬出来的幸存者,浑身散发着焦糊味和劫后余生的虚脱。后背黏糊糊的,全是冷汗。
刚摸到我的工位——一个堆满了文件、模型和半包吃剩薯片的垃圾山,死党兼项目搭档赵胖就一个滑步蹿了过来,圆滚滚的身躯灵活得像颗弹力球。他那张胖脸上,表情堪称精彩:震惊、同情、担忧,还有一丝丝按捺不住的八卦之火。
我滴个亲娘四舅姥爷!赵胖压着嗓子,气音飕飕的,活像地下党接头,澈子!澈哥!澈爷!你丫真行啊!新总裁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直接泼她脚底下了你这操作,太极限了吧哥们儿心脏差点儿让你吓停摆!他夸张地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膛,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瞅瞅苏总那气场,那眼神!乖乖,冰山女王实锤!你咋敢的啊手滑也不是这么个滑法啊!那可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咱的衣食父母!
我瘫在工学椅上,感觉全身骨头都被抽走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连眼皮都懒得抬:别提了…真·手滑…点儿背不能怨社会…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我特么敢泼她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那可是苏晚!在家敢掀她面膜都能被她眼神凌迟十分钟的主儿!这波纯属意外,天大的意外!
手滑赵胖显然不信,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闪烁着精明的光,我看你是被苏总美貌闪瞎了钛合金狗眼吧啧啧,理解,完全理解!那颜值,那身段,那气场…确实顶不住!别说你,刚才会议室里多少老爷们儿偷偷咽口水呢!不过澈子啊,
他话锋一转,表情沉痛地拍拍我肩膀,压得更低了,兄弟得给你提个醒儿。你这开局…太地狱了!苏总新官上任,正愁没鸡杀给猴看呢,你这倒好,主动送上门当那只‘尖叫鸡’!还是带音响效果那种!绝了!
他掰着肉乎乎的手指头,开始给我分析局势:方案打回重做,这已经是黄牌警告了!我跟你赌一包辣条,不,十包!赌你撑不过试用期!苏总那眼神,看你就跟看路边的石子儿似的,随时能把你踢飞!咱部门老张,那老油条,刚才出来脸都绿了,估计琢磨着怎么跟你切割呢!
赵胖摇头晃脑,一副兄弟你死定了的悲悯表情,赶紧的,更新简历吧!兄弟我精神上支持你!
我被他念叨得脑瓜子嗡嗡的,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简历更新个屁!我现在只想穿越回半小时前,死死攥住那个该死的咖啡杯!这日子没法过了!白天在公司要面对一个随时可能用眼神把我冻成冰雕的苏总,晚上回家还得面对一个拒我于主卧门外的苏女士…这特么是双重地狱模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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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赵胖那张开过光的乌鸦嘴,开始显灵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策划部主管生涯,活脱脱上演了一出《论如何花样被女总裁针对》的职场恐怖片。苏晚,我那亲老婆,在公司里,彻底切换成了灭绝师太Pro
Max模式。
方案被打回那简直是日常便饭。
第一次,我熬了两个通宵,自认为拿出了压箱底的创意精华,信心满满地把新方案交上去。邮件发送的咻声刚落下不到半小时,回复就来了。简洁,高效,冰冷无情,像机器自动回复:
【江澈:整体逻辑混乱,核心亮点缺失,用户画像模糊。重做。】
我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字,感觉心口被苏晚的高跟鞋跟狠狠碾了一下。混乱缺失模糊这评价简直是对我职业素养的终极羞辱!我气得差点把键盘给砸了。赵胖凑过来瞄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对我比了个兄弟你自求多福的手势,默默缩回了他的格子间。
行!重做就重做!
我憋着一股邪火,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熬了三天三夜,头发都薅掉了一把。这次,我连PPT配色方案都参考了国际大牌,数据图表做得跟艺术品似的,自认为无懈可击。结果呢
邮件回复得更快:【江澈:花里胡哨,华而不实。重点偏移,执行路径不清。重做。】
花里胡哨华而不实!我盯着屏幕,血压噌就上来了,气得差点原地爆炸。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鸡蛋里挑骨头!我抄起桌上的薄荷糖——这是她以前最爱吃的小零嘴,心烦意乱时总爱嚼两颗。我揣着糖,像揣着个定时炸弹,硬着头皮敲开了总裁办公室那扇沉重的实木门。
苏总,方案…您再看看我努力挤出个职业假笑,把打印好的方案轻轻放在她巨大的办公桌上,顺便,装作不经意地把那盒薄荷糖推过去一点点,推到文件旁边,像某种秘密的接头暗号。
苏晚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那双漂亮又冰冷的眼睛扫过方案封面,然后,精准地落在那盒小小的、格格不入的薄荷糖上。她的眼神毫无波动,仿佛那只是一粒碍眼的灰尘。她伸出两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捏起那盒糖,动作优雅得像在拈起一片羽毛,然后,轻轻放回了我的文件旁边。
江总监,她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这里是公司,不是便利店。请保持专业态度,专注于你的工作内容。
她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冷淡,方案的问题,邮件里说得很清楚。执行路径需要细化到可操作层面,而不是堆砌概念。明白了吗
那盒薄荷糖,孤零零地躺在我的文件上,像一个无声的嘲讽。我脸上那点强挤出来的假笑彻底僵住,碎成了渣。一股邪火夹杂着说不清的憋屈直冲天灵盖,烧得我眼前发黑。我抓起文件和那盒该死的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明白!
转身,摔门而出。门板撞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在空旷的总裁办外间回荡。
我听见背后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哼声。
3
团建中的社死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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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门团建,选在一家新开的网红音乐烤吧。本来是想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结果,直接演变成了我的大型社死现场。
烤串滋滋冒油,啤酒泡沫翻涌,气氛正酣。策划部一群年轻人,仗着几杯马尿下肚,胆子也肥了,开始起哄着轮流去给主位上的苏晚敬酒。苏晚今天难得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铠甲西装,换了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丝质衬衫,少了些锋芒,多了点…嗯,还是生人勿近的清冷。她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对于下属的敬酒,只是象征性地沾沾唇,点到即止。
轮到我了。我端着酒杯,像个奔赴刑场的壮士。赵胖在桌子底下猛踹我,挤眉弄眼,意思是哥,稳住!苟住!
苏总,我敬您一杯。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感谢您…对我们部门的指导。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虚伪。
苏晚抬眼看我,灯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情绪。她没说话,只是拿起自己面前那杯颜色寡淡的苏打水,准备意思一下。
就在这当口,旁边一个喝嗨了的隔壁部门主管,端着满满一杯啤酒,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大着舌头,目标明确地就朝苏晚去了:苏…苏总!久仰大名!巾帼…不让须眉!我老张…必须敬您一个!啤的!咱干了!
那架势,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豪迈。
眼看那杯晃悠悠的啤酒就要杵到苏晚跟前,我脑子一抽,几乎是条件反射,一个箭步就插了过去,手臂一抬,挡在了苏晚和那杯酒之间,动作快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张主管!我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点,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躁,苏总喝苏打水!她…她…不太方便喝酒!
情急之下,理由编得磕磕巴巴。
喧闹的卡座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唰地聚焦在我身上,像聚光灯。隔壁张主管端着酒杯,一脸懵逼加不爽地看着我。赵胖捂住了脸,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空气尴尬得能拧出水。
苏晚端着苏打水杯的手顿在半空。她微微侧头,目光越过我的肩膀,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复杂极了。先是有一丝极快掠过的惊讶(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窜出来),随即,就被一层更深的、冰封般的疏离和隐隐的不悦覆盖。
她放下水杯,清脆的玻璃磕碰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淡淡的嘲讽
江总监,她看着我,唇角甚至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绝对称不上友善的弧度,管好你自己的事。
短短六个字,像六个耳光,结结实实扇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周围那些探究、憋笑、看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X。多管闲事!自作多情!人家苏总裁需要你挡酒你算哪根葱还不方便喝酒在家她喝红酒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贴心!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羞耻和无处发泄的憋屈感猛地冲垮了我最后的理智堤坝。这日子,没法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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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顶着一脑袋乱毛和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我抱着第三次修改、几乎脱了一层皮的方案,再次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这次,我连职业假笑都懒得装了,脸绷得像块铁板。
苏晚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影对着我,身姿挺拔,阳光勾勒出她利落的剪影。她的声音不高,但那种掌控全局、不容置喙的语气,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压力。我像根木头桩子杵在门口,听着她三言两语就敲定了一个几百万的合同,心里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等她终于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是我,脸上那点公事公办的公式化表情都没了,直接切换成你怎么又来了的冷漠模式。
苏总,方案。我把文件夹啪一声,有点重地放在她桌上,声音硬邦邦的。
苏晚走过来,没坐下,就站在桌边,拿起文件夹,指尖飞快地翻动着厚厚的纸张。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还有我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不到三分钟。她就看了三分钟。
然后,啪嗒,文件夹被她随手丢回桌上。她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不耐烦和审视:核心数据支撑薄弱,市场风险评估流于表面。这就是你花了一周时间做出来的东西江澈,你的专业水准呢
轰!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积压了半个多月的怨气、被当众羞辱的难堪、通宵达旦的心血被全盘否定的愤怒、还有那该死的、被拒之门外的憋屈……所有情绪像火山熔岩一样,轰然喷发!
专业水准!我猛地往前一步,双手砰地一下撑在她巨大的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和嘶哑,苏晚!你够了!
苏晚被我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那声直呼其名的怒吼震得明显一愣,瞳孔微缩,脸上那层万年不化的冰霜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根本不管她什么反应,积压已久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咆哮着往外冲:在家你嫌我沙发乱!嫌我袜子没洗!嫌我碗没刷干净!行!我认!是我懒!是我邋遢!我改!我特么认错态度还不够端正吗
我越说越激动,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抠进昂贵的实木桌面里:可这里是公司!苏晚!我是策划部主管!我在做我的工作!我熬通宵改方案!头发都快掉光了!你倒好!左一句‘不行’,右一句‘重做’!鸡蛋里挑骨头!方案不行数据薄弱风险评估流于表面行!你告诉我哪里不行!你倒是给个具体的、能让我死也死个明白的意见啊!别特么就甩几个冷冰冰的词!你当你是AI自动回复吗!
我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我的怒火点燃了。苏晚就站在那里,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看着我发疯。她脸上最初的惊愕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恼怒,有冰冷,似乎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难以捕捉的委屈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唇,唇线绷得发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风暴来临前的海面,酝酿着我看不懂的汹涌情绪。
4
领带下的秘密
办公室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下一秒,苏晚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绕过巨大的办公桌,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逼人的压迫感,径直朝我走了过来。阳光透过落地窗,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却丝毫暖不了她眼底的寒意。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后退,但男人的自尊心(或者说,死要面子)让我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她走到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那缕熟悉的、清冽如雪松的冷香,那是她惯用的香水,此刻却像催命符。她比我矮小半个头,但此刻的气场却足以将我碾碎。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我大脑瞬间宕机的动作。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扇耳光,也不是推开我,而是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我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那只手,白皙、纤细,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往下一拽!
我猝不及防,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俯冲,狼狈地弯下腰,脸几乎要撞上她的鼻尖!这个姿势屈辱又被动,我被迫近距离地迎上她的视线。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烧的寒冰,里面翻涌着怒火、不甘,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她紧紧攥着我的领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带着电流,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带着一种奇异的、危险的诱惑力,砸进我的耳朵里:
江澈,你不是很能吗有本事,她微微踮起脚,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下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挑衅,你现在就叫我一声‘老婆’。
她的红唇几乎贴上了我的耳廓,吐出的字眼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叫了,这方案,我立刻给你签过。
轰隆!
我脑子里像是被扔进了一颗原子弹。炸得我魂飞魄散,一片空白。
老婆
签过
阳光刺眼地照射进来,落在我被迫低下的头和被她攥紧的领带上。苏晚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漂亮又危险的眼睛死死锁住我,里面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固体,沉重地挤压着我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感。
领带在她手里,像条勒紧的绞索。那声老婆卡在我的喉咙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叫当着她苏总裁的面在这个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办公室里那跟当众扒光自己游街示众有什么区别不叫那方案…还有我那岌岌可危的职业尊严和饭碗…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一秒,两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苏晚那细微的、带着压抑怒火的呼吸声。她攥着领带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反而更用力了些,眼神里的疯狂和挑衅越来越盛,似乎在无声地催促:叫啊!你倒是叫啊!你不是很有种吗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愤怒在我胸腔里剧烈冲撞,几乎要将我撕裂。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理智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咚咚咚!
三声清晰、急促的敲门声,像冰锥一样猛地刺破了办公室内几乎凝固的空气!
苏晚眼中那疯狂燃烧的火焰像是被冷水骤然泼中,猛地一窒。她几乎是触电般松开了攥着我领带的手,身体迅速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那副孤注一掷的疯狂表情瞬间褪去,快得像从未出现过,眨眼间就切换回了那副冰冷、威严、无懈可击的女总裁面具。
我则像被抽掉了脊椎骨,猛地直起身,狼狈地后退一步,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被扯歪的领带,心脏还在疯狂地擂着鼓,脸上火烧火燎,根本不敢去看门口是谁。
进。苏晚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门被推开,总裁助理小杨那张总是带着点紧张的小脸探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显然没察觉到刚才办公室里那场惊心动魄的领带风暴。
苏总,抱歉打扰。研发部张总监那边有份紧急文件需要您马上确认签字。小杨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放桌上。苏晚没看她,目光重新落回那份被我啪在桌上的方案,语气淡漠,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我心脏停跳的逼问从未发生过,江总监的方案还有问题,需要再议。你先出去。
好的苏总!小杨如蒙大赦,赶紧把文件放下,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同情简直要溢出来),然后迅速关门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刚才那剑拔弩张、几乎要擦枪走火的疯狂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尴尬和冰冷在蔓延。
苏晚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钢笔,开始处理小杨刚送来的文件,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看也不再看我一眼。
我僵在原地,像个被遗忘的摆设。领带歪着,刚才被她攥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触感和她手指的力道。喉咙里那块老婆的烙铁,现在变成了一团冰冷、坚硬的石头,沉甸甸地堵在那里,又冷又涩。
方案签过呵。
我看着她低垂的、冷漠的侧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嘲猛地涌了上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梗塞和翻涌的情绪,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方案…我拿回去…再改。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完,我甚至没等她回应,抓起桌上那份承载了我无数心血和此刻全部屈辱的文件,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总裁办公室。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冰冷的世界。
5
会议室里的惊天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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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的小隔间里,像头受伤的困兽。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映在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只照出一片冰冷的狼藉。
桌上摊着那份被苏晚判了死刑的方案,那些精心设计的图表、绞尽脑汁的文字,此刻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赵胖探头探脑地进来送过一次夜宵,被我那副生人勿近、随时可能原地爆炸的恐怖气场吓得放下东西就溜了。
老婆…签过…
苏晚那带着疯狂和挑衅的声音,还有她攥紧我领带时那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一遍遍在我脑子里回放。那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她把我当什么了一个为了工作可以毫无底线、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愤怒在胸腔里燃烧,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但在这愤怒的火焰深处,却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冰冷的恐惧在蔓延——我到底在怕什么怕丢了这份工作还是怕…彻底失去她那个曾经会在我加班时送来热汤、会因为我忘记纪念日而气鼓鼓、会在深夜蜷在我怀里寻找温暖的苏晚
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屏幕上跳出老妈两个字。我烦躁地抓起来接通。
澈啊,吃饭没老妈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暖和唠叨,最近忙啥呢跟小晚还好吧你俩啊,都倔!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夫妻哪有隔夜仇!我看小晚那孩子心里有你,就是脸皮薄,抹不开面儿!你个大男人,主动点!低个头!哄哄她!……
妈!我这儿忙着呢!我粗暴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疲惫和烦躁,我跟她的事您别管了!就这样!
我啪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回桌上,像扔掉一个烫手山芋。老妈的唠叨却像魔音灌耳,在耳边嗡嗡作响。心里有你…抹不开面儿…
放屁!她苏晚现在就是个没有心的女魔头!眼里只有她的权力和她的公司!
我颓然地倒在椅子里,双手捂住了脸。疲惫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争强斗狠鱼死网破还是…认怂
那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和愤怒的夹缝中,像毒草一样滋生出来。既然她逼我,既然她要玩…那就玩个大的!鱼死网破那就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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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最大的会议室内。
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长条会议桌两边泾渭分明。一边是我们公司核心团队,以苏晚为首,她坐在主位,一身深蓝色西装,气场全开,面无表情,像一座完美的冰雕。我和赵胖等几个骨干分坐两侧,我能感觉到赵胖在桌子底下抖腿的频率快赶上缝纫机了。
另一边,是以张总为首的甲方投资团队。个个西装革履,眼神锐利,带着审视和挑剔。桌上摊开的,正是那份被我改了又改、苏晚最终勉强点头通过的融资方案PPT。此刻正由苏晚亲自讲解。
她站在投影幕布前,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战略节点都阐述得无懈可击。灯光打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自信、强大,光芒万丈。我坐在下面,看着她流畅自信的讲解,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堵。这份方案能通过,是她施舍的吗是我用一声屈辱的老婆换来的吗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
讲解结束。会议室里响起礼节性的掌声。但甲方张总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点着方案书中的某一页,眉头紧锁。
苏总,贵方的方案整体思路我们认可。张总开口了,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但是,关于这个关键技术的市场风险评估部分,我还是觉得过于乐观了。你们引用的数据,时效性存疑,支撑力度不够。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们这边,尤其是对潜在竞争对手‘星海科技’近期动向的预判,方案里显得…有些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回避风险。这一点,如果不能给出更有力的论证和更具体的应对预案,恐怕会成为我们合作的重大障碍。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苏晚脸上的从容似乎僵了一下。我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星海科技!那是业内出了名的搅屎棍,以手段狠辣、抄袭成风著称!他们的动向一直是苏晚最头疼也最密切关注的点。张总这一刀,精准地捅在了要害上!
张总,苏晚迅速调整表情,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明显快了一丝,关于星海科技,我们内部有非常详尽的动态追踪和应对模型,只是考虑到方案的整体简洁性,部分细节放在了附件里…
苏总,张总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意,我们现在谈的是核心方案!是贵方对我们投资负责任的态度!附件那是后话!我需要看到的是你们现在、在这个方案里展现出的风险意识和应对能力!如果连这点核心风险都遮遮掩掩,避重就轻,我们如何相信贵方能驾驭好这个项目如何放心把资金交给你们
他身体往后一靠,姿态带着审视和压迫,我需要一个更充分的解释,现在。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投资团队的人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我们这边,几个高管脸色发白,赵胖的腿抖得更厉害了,偷偷在桌子底下踢我。
苏晚站在投影幕布前,被张总连珠炮似的质疑钉在原地。她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眼尖的我,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她的肩膀似乎绷得更紧了,握着激光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最让我心脏骤缩的是,她的目光,飞快地、下意识地扫过我的方向!那眼神里,不再是冰冷的女王,而是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被逼到角落的…慌乱和无助像极了当年她第一次参加学校辩论赛决赛,面对对方王牌辩手凌厉攻势时,偷偷向我投来的求救眼神!
那个眼神,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猛地刺穿了我连日来积压的所有愤怒、憋屈和不甘!什么羞辱!什么施舍!什么狗屁方案!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只看到我老婆站在那,被一群老狐狸围攻!被质疑!被刁难!那个在别人眼里强大到无懈可击的苏晚,此刻在我眼里,脆弱得像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一股混杂着保护欲、心疼和一种近乎原始的、属于男人的冲动的热血,轰然冲上了我的头顶!理智的堤坝瞬间被冲垮!
砰!
我猛地拍案而起!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巨大的声响把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震懵了,连咄咄逼人的张总都惊愕地看了过来。
我脑子一片空白,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所有的顾虑、后果、职业素养,全都被那股沸腾的热血烧成了灰烬。我指着投影幕布上那个被张总质疑的风险点,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不管不顾的狂放,几乎是用吼的:
这有什么可质疑的!星海算个屁!他们那点不入流的手段谁不知道!
我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不容置疑的绝对信任,直接射向站在主位、被我这一系列动作惊得微微睁大双眼的苏晚,然后,那个憋屈了太久、在喉头滚烫了太久的称呼,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裹挟着我所有的情绪和决心,轰然炸响在死寂的会议室:
我老婆的决策,当然是对的!你们不信她信谁!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固了。所有人,包括苏晚,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定格着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茫然、以及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梦幻表情。
张总那副金丝眼镜滑到了鼻梁中间,嘴巴微张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他身后的团队成员,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眼神在我和苏总之间疯狂游移,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这瓜太大我吃不下的震撼。
赵胖,我亲爱的死党,他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看见后槽牙,整个人石化在椅子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灵魂出窍。
而风暴的中心——苏晚。
她站在那里,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那张永远冷静自持、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像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无比的、近乎崩裂的痕迹。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飞速闪过。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像在看一个突然闯入地球的外星怪物。一抹极其可疑的、迅速蔓延开的红晕,从她白皙的脖颈一路烧到了耳根,像晚霞染红了雪峰。
整个会议室,只剩下投影仪风扇发出的微弱嗡鸣,和我自己那擂鼓般、快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声。
完了。爽了。也彻底社死了。
6
庆功宴后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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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是怎么结束的我不知道。
我只记得在我那石破天惊的老婆宣言之后,会议室里足足死寂了有十几秒。然后,是张总率先发出的一声短促、古怪的咳嗽声,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接着,他脸上那种咄咄逼人的质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震惊、了然、甚至还有一丝…玩味的笑意。
咳咳…苏总,张总扶了扶眼镜,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奇异的轻松感,原来如此…江总监…嗯,很有魄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小伙子你牛逼,然后又看向脸上红晕未褪、明显还在努力找回状态的苏晚,既然…是‘家事’,那我们就不多置喙了。关于星海的问题,会后请补充详细附件给我们团队即可。贵方的…诚意和信心,我们看到了。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商业微笑,合作愉快。
后面具体怎么谈的,我全程处于灵魂出窍状态。只记得苏晚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冷静专业的模样,虽然耳根的红晕始终没完全消退。谈判异常顺利,张总团队几乎没再提出任何尖锐问题,很快就敲定了合作框架。
散会后,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出会议室。每个人经过我身边时,眼神都无比复杂,充满了探究、八卦、敬佩()以及兄弟你完了的同情。赵胖是最后一个磨蹭到我身边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沉痛,眼神里却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澈子…哥…澈爷!从今天起,你是我偶像!真的!年度猛男!非你莫属!不过…他凑近我,压低声音,充满了敬畏,你今晚…确定还能活着回家苏总刚才看你那眼神…啧啧,我仿佛看到了冰河世纪降临…
我懒得理他,只觉得浑身发软,后背全是冷汗,刚才拍桌子吼人的那股子莽劲儿彻底泄光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巨大的、即将面对疾风骤雨的恐慌。
人都走光了。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我和还站在主位旁收拾文件的苏晚。气氛再次凝固,比刚才张总发难时还要沉重百倍。
我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看她,也不敢动。
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一步步,不疾不徐,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她停在我面前。
我低着头,只能看到她锃亮的鞋尖和笔挺的西裤裤脚。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她会直接一杯水泼我脸上或者让我立刻滚蛋的时候,头顶传来她的声音。不再是会议室里那种冰冷威严的声线,也不是总裁办里那种带着嘲讽的冷漠,而是一种…极其古怪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强装镇定的语调。
江澈。
到…苏总。我下意识地应声,声音干涩。
你……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很好。非常好。
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
我硬着头皮抬起头。撞进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狂风暴雨,也没有蚀骨的冰冷,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翻涌着无数情绪的海啸——有未褪尽的羞恼,有残余的震惊,有咬牙切齿的愤怒,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类似于你这混蛋居然敢…的嗔怒
融资案…算是…初步敲定了。她避开我的视线,看着别处,声音有点飘忽,张总那边…很‘满意’。她特意加重了满意两个字,带着点讽刺。
哦…好…好…我机械地点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
今晚…她再次开口,声音低了下去,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公司…庆功宴。你…必须参加。
是…苏总。我还能说什么
还有,她突然上前一步,距离骤然拉近,那股清冽的冷香再次将我包围。她微微仰头,逼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清晰地宣布:
你的沙发…从今晚起,正式被征用了。
……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征用沙发什么意思是让我继续睡沙发还是…
没等我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反应过来,苏晚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踩着高跟鞋,带着一种近乎落荒而逃却又强撑着女王范儿的姿态,快步离开了会议室,只留给我一个挺得笔直、耳根却依旧泛着红的背影。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耳边反复回响着她最后那句话。
征用…沙发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般猛地冲垮了所有的恐慌和茫然!心脏像是被猛地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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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定在市里顶级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夺目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像倾倒了一地的星河。
餐厅里觥筹交错,气氛热烈。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混合着美食的香气和香槟气泡破裂的细微声响。同事们脸上洋溢着项目成功的喜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但无论我走到哪里,总能感觉到一道道或明或暗、带着强烈八卦意味的目光黏在我身上,像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
哎呦,江总监!来来来,敬你一杯!市场部的王经理端着香槟杯凑过来,脸上堆满了促狭的笑,今天会议室里,那一声‘老婆’,石破天惊啊!真给我们策划部长脸!佩服!佩服!深藏不露啊江总监!
就是就是!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我说苏总怎么对江总监的方案要求格外…嗯…严格呢!原来是高标准严要求,自家人嘛!
江总监,以后可得多罩着点兄弟们啊!咱们总裁夫人身边的…呃…大红人!
哄笑声响起。
我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端着酒杯,只觉得脸颊发烫,应付得极其狼狈。这帮人精,句句都在调侃,偏偏还让你挑不出毛病。赵胖在旁边挤眉弄眼,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
苏晚被几个高管和重要的合作方代表簇拥在餐厅另一侧的水晶灯下。她换下了白天的西装,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丝绒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整个人在璀璨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气场却依旧强大。她游刃有余地应酬着,脸上是得体的微笑,目光偶尔扫过全场,当落在我这个方向时,会极其迅速地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还是泄露了一丝不自然。
终于熬到宴会临近尾声。我借口透透气,几乎是逃也似的溜到了外面巨大的观景露台上。远离了喧嚣的音乐和那些八卦的目光,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我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背后传来熟悉的、节奏稳定的高跟鞋声。
我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苏晚走到了我旁边的栏杆处,和我隔着半臂的距离。她没有看我,目光投向远处璀璨的万家灯火,侧脸在夜色和远处灯光的映衬下,线条柔和了些许。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没有会议室里的剑拔弩张,也没有刚才宴会厅里的刻意回避,只剩下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平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很轻,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却清晰地落进我耳朵里:
胆子不小。
四个字,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香槟的气泡还在缓缓上升、破裂: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这话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怂。
苏晚似乎极轻地哼了一声,带着点嘲讽,又似乎有点别的什么。她依旧看着远方,沉默了几秒,才再次开口,这次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意味:
张总…私下跟我说,他很欣赏你的…魄力。还有…眼光。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他说,一个敢在那种场合,不顾一切维护自己妻子的男人,做事业…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一愣,猛地转头看向她。夜风吹动她鬓边的几缕碎发,她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有些不真实。她没看我,但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弧度。
所以…她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在会议室里能冻死人的眸子,此刻在夜色和远处灯光的映衬下,竟像是融化的冰川,流淌着一种我许久未曾见过的、复杂而柔和的光。不再是女总裁的审视,而是一个妻子,看着自己丈夫的眼神——带着点无奈,带着点嗔怪,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暖意。
沙发,她看着我,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像带着钩子,一下子勾住了我的心跳,睡够了没
夜风温柔地拂过露台。
我看着她眼底那片融化的冰川,看着那熟悉的、久违的、只属于我的暖意,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温热的蜜水里,又软又胀,连日来的所有憋屈、愤怒、恐慌,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够我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哑,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委屈和一种豁出去的痞气,够个屁!又窄又硬!硌得我腰都快断了!
我往前凑近一步,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清冽的冷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苏总,苏总裁,我老婆…你这资本家剥削劳动力,也得讲点人道主义吧是不是该…给点补偿
苏晚的耳根又泛起了熟悉的红晕,在夜色下像两片小小的、诱人的花瓣。她微微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娇嗔。
补偿她挑眉,女王气场瞬间又回来了一丝,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江总监今天在会议室拍桌子吼人的‘壮举’,严重损害公司高层形象,造成恶劣影响…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看着我瞬间垮下去的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像落满了星光。
……扣三个月奖金。她慢悠悠地宣布。
啊!我如遭雷击,脸彻底垮了,心在滴血。
不过嘛…她突然又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种致命的、狡黠的诱惑,压低了声音,像在分享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准你今晚…回家讨债。
她说完,没等我反应,迅速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高冷女总裁的矜持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在我耳边低语的人不是她。她优雅地转过身,踩着高跟鞋,裙摆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朝着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内走去,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走了几步,她又停住,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顺着夜风飘了过来:
愣着干嘛等着我抱你回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露台入口光影里的背影,愣了两秒。然后,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奖金扣就扣吧!值了!
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欢快地奔腾。我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香槟一口闷了,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像点燃了一把火。
来了!老婆大人!
我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我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璀璨的城市灯火在脚下旋转流淌,像一条璀璨的星河,而我的目标,就在那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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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