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去机场捉奸的路上。
电话里,闺蜜的声音急得快要劈叉：念念,你快来！沈曦祝要接的那个女人到了！就是他藏了三年的白月光！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油门踩到了底。
三年了,我给京圈太子爷沈曦祝当了三年见不得光的替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活得像个影子。
我一直在等,等他看到我的好。
可我等来的,却是他白月光回国的消息。
刺眼的远光灯穿透雨幕,迎面撞来的大货车像一头钢铁巨兽。
我死了。
灵魂轻飘飘地升起,穿过扭曲的车骸,飘向灯火通明的机场。
我看到他了,那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正撑着一把黑伞,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有张和我七分相似的脸,眉眼间却是我学不来的矜贵与傲然。
她就是正主。
而我,不过是个可笑的、已经报废的赝品。
1
曦祝,谢谢你来接我。
林晚晴的声音又软又甜,像浸了蜜的棉花糖,和我沙哑的嗓音截然不同。
沈曦祝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漾开一抹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替她拢了拢大衣,声音低沉得能溺死人：外面风大,我们回家。
回家。
多么刺耳的两个字。
我跟了他三年,住在他专门为我购置的、离他家只有十分钟车程的公寓里。
那地方很漂亮,很大,却从来没有一丝烟火气。
他称之为你住的地方,而不是我们的家。
原来,真正的家,是为正主准备的。
我的灵魂不受控制地跟着他们,飘进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车里,林晚晴亲昵地靠在他肩上,抱怨着旅途的劳累。
沈曦祝耐心地听着,甚至还伸手,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我的心,不,我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三年来,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处理酒局后的狼藉,在他胃病发作时整夜不睡地照顾他。
我甚至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放弃了自己热爱的画画,学起了枯燥的金融。
我以为,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
可我从未得到过他如此珍视的对待。
他对我,永远是命令式的、带着施舍的语气。
苏念,给我倒杯水。
苏念,今晚有个应酬,你陪我去。
苏念,别耍小性子,听话。
而现在,他对另一个女人,温柔得判若两人。
车子平稳地驶入京郊那栋顶级豪宅,那是沈家的大宅,是沈曦祝真正的家。
我从未来过这里。
他曾冷冷地告诉我：苏念,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原来我的位置,就是永远不能踏入他真正的世界。
而林晚晴,她可以。
2
管家和佣人们早已列队等候,见到林晚晴,齐刷刷地躬身,恭敬地喊道：林小姐,欢迎回家。
林晚晴像个女主人一样,自然地挽着沈曦祝的手臂,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我飘在他们身后,像一个可笑的、多余的看客。
曦祝,你的品味还是和以前一样。
林晚晴环顾着客厅的装潢,目光最终落在一幅画上,那是一片寂静的星空。
沈曦祝的目光也随之落去,眼神里有一丝恍惚：嗯,我一直没换。
他没说的是,那幅画是我画的。
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月,我熬了三个通宵画出来的。
当时我把画送给他,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口说了句还行,就让助理挂了起来。
我当时还雀跃了许久,以为他终究是喜欢我的东西的。
现在我才明白,他喜欢的不是我的画,而是这片星空,或许曾和他真正的白月光一同仰望过。
我的一切,不过是拙劣的模仿和替代。
对了曦祝,林晚晴忽然转过头,带着一丝好奇和挑衅,我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年,你身边有个……很像我的女孩子
空气瞬间凝固。
我看到沈曦祝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已经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了。
原来,我的死亡,在他口中,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他接到我车祸的电话时,或许还会觉得我死得真是时候,正好给他的白月光腾了位置,省了他开口赶我走的麻烦。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我灵魂深处涌起,比死亡本身还要冰冷。
3
林晚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她娇笑着,伸手环住沈曦祝的脖子：我就知道,曦祝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沈曦祝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喝着咖啡。
我飘到他面前,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可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在想什么
是觉得终于甩掉了我这个麻烦而松了口气,还是对我这个跟了他三年的宠物的死亡,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他起任何波澜了。
不,我没有心了。
接下来几天,我像个幽灵一样,在这栋华丽却冰冷的别墅里游荡。
我看着沈曦祝对林晚晴百般呵护,带她逛街,为她买下整个奢侈品店的新款；带她去最高档的餐厅,只为博她一笑；甚至在她抱怨有点着凉时,半夜亲自开车跑遍全城去买她指定品牌的感冒药。
他做尽了所有情侣间该做的浪漫之事,那些我曾经梦寐以求,却从未得到过的待遇。
林晚晴享受着这一切,理所当然,趾高气昂。
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在我曾经待过的地方,尽情地展示着她的美丽与尊贵。
而沈曦祝,他似乎也乐在其中。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对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有一次,他无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那个号码,是我的。
他盯着那个灰色的、再也不会亮起的头像,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机扔到一旁,脸上浮现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和懊恼。
苏念……
他低声地、无意识地念出了我的名字。
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愣住了。
他有多久没这样叫过我的名字了
在一起的后期,他总是用喂、你来代替。
他说,叫我的名字,会让他想起另一个人,会让他心烦。
原来,他还是记得我的名字的。
只是,这份记得,或许也只是因为,我这张脸,和林晚晴太像了吧。
4
曦祝,你在想什么呢
林晚晴的声音娇滴滴地从门口传来。
她穿着一身性感的真丝睡衣,端着一杯红酒,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沈曦祝迅速收敛起脸上所有的情绪,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没什么,公司的事。
还在为工作烦心啊
林晚晴坐到他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别太累了,我会心疼的。
她说着,就要吻上他的唇。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我不想看。
可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沈曦祝微微偏过头,躲开了她的吻。
林晚晴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难堪。
我……我今天有点累。
沈曦祝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扶着林晚晴的腰,让她从自己身上下来,你先去睡吧。
曦祝
林晚晴不甘心地唤他。
听话。
沈曦祝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
那是他对我说话时惯用的语气。
林晚晴的脸色白了白,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委委屈屈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沈曦祝一个人。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显得他有几分落寞。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推开林晚晴。
明明是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他却退缩了。
是因为愧疚吗
愧疚于他对一个替身的思念,背叛了他高贵纯洁的白月光
我自嘲地笑了笑。
苏念啊苏念,你都死了,还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呢
5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沈曦祝和林晚晴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古怪。
他们依然同进同出,在人前扮演着恩爱情侣的模样。
但只有我知道,私下里,他们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沈曦祝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烦躁。
他会因为林晚晴做菜时多放了一点盐而皱眉。
太咸了。
他放下筷子,冷冷地说。
林晚晴委屈地红了眼：曦祝,我……我不太会做饭。以前都是家里的阿姨做。
沈曦祝没有安慰她,只是起身离开了餐厅。
我知道,他不是嫌咸。
而是因为,我做的菜,总是恰到好处的清淡,最合他的胃口。
他也会在林晚晴兴致勃勃地提议去看最新上映的爱情电影时,显得意兴阑珊。
我不想看。
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神情倦怠。
为什么呀这可是最近最火的电影了！
林晚晴不依不饶。
太吵了。
他不知道,他脱口而出的理由,是我曾经拒绝陪他去看商业大片时说的话。
我喜欢安静的文艺片,而他,为了迁就我,陪我看了无数场沉闷的电影。
他甚至开始不自觉地,做一些我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事。
他会在周末的午后,一个人去我们常去的那家旧书店,一待就是一下午。
他会买回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栗子蛋糕,然后对着蛋糕发呆,直到它融化。
他做得越多,就越痛苦。
他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旅人,拼命地想抓住一些熟悉的东西,却发现那些东西,都与一个他自以为无关紧要的死人有关。
而这份痛苦,最终在他叫错名字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6
那天是林晚晴的生日。
沈曦祝为她包下了全城最顶级的餐厅,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
名流云集,觥筹交错。
林晚晴穿着一身高定礼服,像个公主一样,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沈曦祝作为男主角,自然也是全场的焦点。
他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宾客之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
直到切蛋糕的环节。
林晚晴闭着眼许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沈曦祝站在她身边,目光却有些游离。
当林晚晴吹灭蜡烛,众人鼓掌欢呼时,他俯下身,习惯性地、温柔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生日快乐,念念。
念念。
我的小名。
只有他会这么叫我。
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在他对我还有一丝温情的时候。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宴会厅里所有的喧闹。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曦祝和林晚晴的身上。
林晚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一点点碎裂。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曦祝,眼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委屈和愤怒。
沈曦祝！
她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你叫我什么！
沈曦祝也愣住了。
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是全然的茫然和错愕。
他看着林晚晴扭曲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宾客们探究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7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试图解释,声音却干涩得厉害,晚晴,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心里还想着那个替身！
林晚晴猛地推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沈曦祝,你太过分了！今天是我生日！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着别人的名字,你把我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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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将桌上的蛋糕和酒杯全都扫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沈曦祝的脸上。
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念念是那个叫苏念的替身吧
听说了吗前段时间出车祸死了,死得可惨了。
啧啧,看来太子爷对这个替身是用了真感情啊,正主回来了都忘不掉。
这下有好戏看了……
那些议论声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沈曦祝的耳朵里。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他想发作,想让这些多嘴的人全都闭嘴,可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他无法反驳。
他确实,叫了苏念的名字。
在他以为自己早已将那个人彻底忘记的时候,在她已经变成一捧骨灰的时候,她的名字,却如此清晰地、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为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8
生日派对不欢而散。
回到别墅,林晚晴的哭声和质问声就没有停过。
沈曦祝,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如果还爱着我,为什么会忘不掉那个女人
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她不就是长得有几分像我吗一个赝品而已！
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她因为她死了沈曦祝,她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那是意外！
沈曦祝始终沉默着,任由她发泄。
他靠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只剩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是愧疚,是烦躁,是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深切的悲伤。
够了。
终于,在他抽完半包烟后,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
晚晴,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他掐灭了烟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疲惫,我只是……还不习惯。
不习惯
林晚晴冷笑,你是不习惯没有她,还是不习惯我回来
我等了你三年。
沈曦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我以为我能等你一辈子。
林晚晴愣住了。
所以呢
她追问,你现在是怪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你和你的小替身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曦祝闭了闭眼,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很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他便起身,径直走向了书房,将林晚晴和她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关在了门外。
我跟着他飘进了书房。
他没有开灯,只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他的背影,看起来孤单又落寞。
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被困在对过去白月光的执念里,又被对一个替身的莫名情愫所折磨。
他爱得到底是谁,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9
从那天起,沈曦祝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的。
他会在半夜惊醒,然后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直到天亮。
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唐的气息。
公司的会议上,他会突然走神。
朋友的聚会上,他会一个人闷头喝酒,不发一言。
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林晚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让他开心起来。
她为他学做饭,学插花,甚至模仿我的穿着打扮,学我说话的语气。
可她越是模仿,沈曦祝就越是烦躁。
你能不能别这样
有一次,当林晚晴穿着一身我常穿的棉麻长裙,学着我的样子为他泡茶时,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不是她！你永远也不是她！
林晚晴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烫得她惊呼一声。
沈曦祝！
她又气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只要你做你自己。
沈曦祝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做我自己
林晚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做我自己的时候,你推开我！我学她,你又骂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非要我变成她,你才满意可她已经死了！她变成鬼了！
你闭嘴！
沈曦祝猛地起身,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不许你这么说她！
那副样子,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充满了暴戾和凶狠。
林晚晴被他吓到了,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客厅里陷入了死寂。
我飘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
沈曦祝,你现在才知道要维护我吗
太晚了。
我已经死了。
10
这场争吵之后,沈曦祝和林晚晴陷入了冷战。
沈曦祝开始夜不归宿。
他宁愿睡在公司的休息室,也不愿意回到那个让他窒息的别墅。
有一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
他的助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上车。
沈总,送您回大宅吗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沈曦祝靠在后座上,闭着眼,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个地址。
那个地址,是我住了三年的公寓。
助理愣了一下,但还是不敢多问,发动了车子。
当那熟悉的、冰冷的公寓大门出现在眼前时,我的灵魂也跟着颤了颤。
这里,承载了我三年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埋葬了我所有的希望。
助理扶着烂醉如泥的沈曦祝,输了好几次密码,才终于打开了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充满了灰尘的味道。
自从我死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来过。
沈曦祝跌跌撞撞地走进去,像是凭着本能一样,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
橘黄色的灯光亮起,照亮了屋子里的一切。
所有的东西,都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
沙发上搭着我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毛毯,茶几上放着我看到一半的书,阳台上的绿植因为缺水,已经有些枯萎了。
这里的一切,都还残留着我的气息。
沈曦祝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四周,眼神迷茫而空洞。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踉踉跄跄地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条毛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把脸埋进了毛毯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发出了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
苏念……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苏念……我好想你……
11
我飘在他面前,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沈曦祝,你现在说想我,又有什么用呢
你不知道,在你和林晚晴卿卿我我的时候,我的灵魂就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你不知道,在你夜夜失眠,靠酒精麻痹自己的时候,我有多想告诉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可我做不到。
我只是一缕孤魂,一个旁观者。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沉浸在自己一手造成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那天晚上,沈曦祝就在我的公寓里,睡在了我睡过的沙发上。
他睡得很沉,也很安稳,是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宿醉的头痛让他皱起了眉。
他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愣了很久,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来的。
他起身,在屋子里慢慢地走着。
他打开我的衣柜,里面还挂着我所有的衣服。
他拿起一件我常穿的白色连衣裙,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我的味道。
他走进我的画室,墙上挂着许多我未完成的画作。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画架上那幅只画了一半的画上。
画上,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个背影,英挺,孤傲。
是他的背影。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画布,像是想透过这幅画,触摸到那个曾经一笔一笔描摹他的人。
他的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12
从那天起,沈曦祝没有再回过那栋属于他和林晚晴的别墅。
他搬进了我的公寓。
他开始像我一样生活。
他会亲自去超市买菜,学着我曾经的做法,为自己做一顿清淡的晚餐。
他会把阳台上那些枯萎的绿植,一盆一盆地重新救活。
他会坐在我曾经坐过的位置,继续读我那本没有读完的书。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拿起画笔,在我那幅未完成的画上,笨拙地添上几笔。
他做着这一切,仿佛这样,我就能回来一样。
他开始频繁地,对着空气说话。
念念,今天我试着做了你最爱喝的罗宋汤,但是味道好像不太对。
念念,你看,这盆君子兰开花了,你以前总说它很难养。
念念,对不起……对不起……
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
他不知道,我就在他身边,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看着他做的每一件事。
我的灵魂,时而悲伤,时而平静。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独角戏。
而这场戏的主角,正在用一种自虐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也来怀念我。
13
林晚晴自然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冷落的。
她找到了公寓来。
当她看到沈曦祝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笨拙地处理着食材时,她彻底疯了。
沈曦祝！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冲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菜刀,扔在地上,你是一个集团的总裁！不是一个家庭主夫！你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你觉得有意思吗！
沈曦祝没有理会她的咆哮,只是弯下腰,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刀。
你走吧。
他背对着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走！
林晚晴从身后抱住他,哭着哀求,曦祝,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忘了她,我们重新开始！我才是你应该爱的人啊！我才是你的晚晴啊！
晚晴
沈曦祝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和他记忆中那张脸如此相似的脸,眼神却一片冰冷。
你真的是我的晚晴吗
他一字一句地问。
林晚晴愣住了：曦祝,你……你什么意思
沈曦祝没有回答她,只是推开了她的手,然后从客厅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盒。
那个木盒,是我一直珍藏着的,里面放着我所有重要的东西。
我死后,警察把它作为遗物,交给了沈曦祝。
他一直没有打开过。
他似乎是在害怕,害怕看到一些,会让他更加痛苦的东西。
但今天,他决定要打开它了。
14
这里面,是苏念所有的东西。
沈曦祝的声音很轻,我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像是想阻止,却又不敢。
沈曦祝没有钥匙,他找来一把锤子,毫不犹豫地砸开了那把小小的铜锁。
盒子打开了。
里面没有太多东西。
几本泛黄的日记,一些我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沈曦祝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日记,翻开了第一页。
那是我刚和他在一起时写的。
字里行间,都是少女怀春的甜蜜和羞涩。
【10月3日,晴。今天,我终于和他在一起了。虽然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替身,但他看我的时候,眼神那么温柔,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真正爱上我。】
【11月15日,雨。他今天胃病犯了,疼得满头是汗。我好心疼。我为他熬了粥,他喝完后,摸了摸我的头,说,有我真好。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12月24日,雪。平安夜,他陪我一起过的。我们没有去外面人挤人,只是在家里,看了一场老电影。他说他不喜欢热闹。其实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被人看到,他和一个替身在一起。没关系,只要能和他待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
一页一页,记录着我那卑微而又执着的爱恋。
沈曦祝看得越来越慢,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又像是在重温一段被自己忽略的过去。
当他翻到最后一篇日记时,他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那是我死前一天写的。
【6月18日,阴。他说,她要回来了。三年了,这场梦,终于要醒了。我早就该知道的,赝品,永远也变不成真品。明天,我就去机场看看她吧,看看那个能让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然后,我就该离开了。沈曦祝,再见了。祝你,和你的白月光,幸福。】
日记的最后,有一滴干涸的泪痕,将字迹晕开了一小片。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了日记本上,正好滴在了那片泪痕上。
是沈曦祝的眼泪。
他哭了。
这个不可一世、冷酷无情的京圈太子爷,在看到我留下的最后一段话时,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15
不……不可能……
沈曦祝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扔掉日记本,双手颤抖地在盒子里翻找着,像是在寻找什么能够推翻这一切的证据。
然后,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一个很旧的、已经磨破了皮的钱包。
这个钱包,我用了十年。
沈曦祝打开钱包,里面的东西很少。
几张零钱,一张身份证,还有一张……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夹层里的,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白衬衫,站在一棵香樟树下,笑得一脸灿烂。
那个少年,是年少的沈曦祝。
而这张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虽然因为岁月流逝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清。
【赠予我唯一的光——祝】
轰——
一声巨响,在沈曦祝的脑海里炸开。
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和他记忆深处,那个扎着羊角辫、总是跟在他身后叫他曦祝哥哥的小女孩的身影,一点点重合。
十年前,沈家还没搬到京城。
在他家隔壁,住着一个叫苏念的小女孩。
她是他童年时代唯一的朋友,是他生命里第一束光。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在香樟树下埋下时间的胶囊。
他们约定,要永远在一起。
后来,沈家要搬走了。
临走前,他把这张他最宝贵的照片送给了她,在背面写下了那句话。
他说：念念,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可他再也没有回来。
不久后,他听说,苏念家出了车祸,全家都……
他痛苦了很久很久。
他找了她十年。
他以为她已经死了。
直到三年前,他在一次酒会上,看到了一个和记忆中的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孩。
他以为,那是上天对他的补偿。
他把她留在身边,把她当成念念的替身,却又因为她不是念念,而对她百般挑剔,冷漠相待。
他不知道,他找了十年、念了十年、爱了十年的人,其实一直就在他身边。
他亲手,把她折磨得遍体鳞伤。
他亲手,把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16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沈曦祝抱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
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得近乎荒谬的真相。
他找了十年的白月光,就是他最看不起的那个替身。
他恨了三年的赝品,就是他爱入骨髓的真品。
这是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荒唐！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他猩红着双眼,像是在质问我,又像是在质问他自己,苏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念念！
我飘在他面前,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中一片死寂。
告诉你
我怎么告诉你
沈曦祝,你忘了么
十年前那场车祸,我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我忘了我的父母,忘了我的家,也忘了你。
我被远房亲戚收养,寄人篱下,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
而我的那个好表妹,林晚晴,她偷走了我的一切。
她偷走了我的日记,偷走了我的照片,偷走了我和你所有的过去。
然后,她摇身一变,成了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而我,一个失忆的孤女,在你眼里,只是一个长得像她的、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我拿什么告诉你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17
是你……是你对不对！
沈曦祝猛地抬起头,那双淬了毒一般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早已吓傻了的林晚晴身上。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林晚晴的心尖上。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晚晴吓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
不知道
沈曦祝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杀气,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在苏念这里我送给念念的信物,为什么会在她这里！
他一把掐住林晚晴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抵在墙上。
说！你到底是谁！
咳……咳咳……
林晚晴被掐得几乎窒息,脸涨成了猪肝色,我……我就是晚晴啊……曦祝……你弄疼我了……
晚晴
沈曦祝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将她吞噬,我的念念,十年前就叫苏念！根本不叫什么林晚晴！你这个冒牌货！你把我的念念还给我！
他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只想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这个偷走了他爱人的人生,害死了他爱人的凶手！
我说……我说！
林晚晴终于扛不住了,在死亡的恐惧下,她哭喊着,断断续续地,将所有的真相,都吐了出来。
是……是十年前那场车祸……表姐她……她失忆了……我……我看到了她的日记……看到了你送她的照片……我……我只是太爱你了……曦祝……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声嘶力竭,企图用眼泪来博取同情。
可沈曦祝的眼神,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绝望。
他松开了手。
林晚晴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而沈曦祝,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良久,他笑了。
那笑声,比哭声还要悲怆,还要凄厉。
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替身产生那么深厚的感情。
他明白了为什么在白月光回来后,自己会那么痛苦,那么烦躁。
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叫着她的名字,做着和她一起做过的事。
因为,他爱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白月光,也不是什么替身。
他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叫苏念。
是他的念念。
是他弄丢了十年,又亲手毁掉的,唯一的光。
18
滚。
沈曦祝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不带一丝温度。
林晚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曦祝……
我让你滚！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茶几,上面的东西碎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带着你所有的东西,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在我还没有,亲手杀了你之前。
他眼里的杀意,是那么真实,那么浓烈。
林晚晴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间让她从天堂跌入地狱的公寓。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沈曦祝一个人。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一片一片地,捡拾着地上的狼藉。
他捡起了我的日记,捡起了我的奖状,捡起了那个破旧的钱包,还有那张,决定了他和我和林晚晴三个人命运的,泛黄的照片。
他把这些东西,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然后,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那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撕心裂肺的绝望。
念念……我的念念……
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忏悔着。
可他再也等不来任何回应了。
我飘在他的上空,看着他痛苦到扭曲的脸,灵魂像是被生生撕裂。
沈曦祝,你现在知道错了。
可我,已经回不来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生与死的距离。
是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银河。
19
那天之后,沈曦祝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京圈太子爷。
他变得沉默,阴郁,不近人情。
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他用雷霆手段,对付林家。
林氏集团,在短短一个月内,宣布破产。
林晚晴,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白月光,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
她失去了所有,变得一无所有。
她不甘心,她去找沈曦祝,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过她。
曦祝,看在我爱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沈曦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你爱我
他笑了,笑得残忍,你的爱,就是偷走她的人生,害死她,然后来享受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吗
林晚晴,你所承受的这一切,不及她痛苦的万分之一。
这只是开始。
他让人把她拖了出去。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林晚晴。
听说,她被沈曦祝送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可即使这样,也换不回我的命。
20
沈曦祝毁了林晚晴,却并没有得到任何解脱。
他更加痛苦了。
他开始酗酒,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
他会在喝醉之后,一遍又一遍地,给我那个永远也打不通的号码,打电话。
电话那头,永远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就那么听着,听着,然后一个人,哭得像个傻子。
他搬回了我和他一起住过的公寓,把那里,布置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他买了满屋子的百合花,因为我曾经说过,我喜欢百合的香气。
他把我的画,全都装裱起来,挂满了整个墙壁。
他甚至,在我曾经最喜欢待的那个飘窗上,放上了一个和我等身大小的布偶。
他每天抱着那个布偶说话,吃饭,睡觉。
他疯了。
所有人都说,沈曦祝疯了。
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替身,疯了。
只有他最好的朋友,那个曾经最看不起我的江辞,知道真相。
有一天,江辞来看他,看到他抱着布偶,喃喃自语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沈曦祝！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
江辞揪着他的衣领,怒吼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折磨自己,念念在天有灵,也不会开心的！
她不会的……
沈曦祝喃喃道,眼神空洞,她一定在恨我……她恨我把她当成替身,恨我害死了她……
是,她是该恨你！
江辞红着眼眶,我也恨你！我恨我当初为什么没有看出来,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你！如果……如果我早点发现,或许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江辞也哭了。
两个大男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飘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江辞,其实你不必自责。
这一切,都是命。
是我和沈曦祝之间,注定要错过的,宿命。
21
一年后。
沈曦祝用他全部的财产,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基金会的名字,叫念光。
取自我的名字,和他送给我的那句话。
【赠予我唯一的光】
这个基金会,专门用于资助那些像我一样,因为意外而失忆、失去家庭的孩子。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赎罪。
他想把他欠我的,都还给这个世界。
他不再酗酒,不再颓废。
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基金会的事业上。
他亲自去探望那些被资助的孩子,给他们讲故事,陪他们画画。
他看着那些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眼神里,总会流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悲伤。
他瘦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爷,如今看起来,像一个背负着沉重枷锁的苦行僧。
他用余下的所有生命,来进行一场,盛大而又绝望的,自我救赎。
22
又过了很多年。
久到我都快要忘记,自己已经死了多久了。
沈曦祝已经不再年轻。
他的头发,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花白。
他终生未娶。
他的身边,再也没有过任何女人。
他守着我的公寓,守着我们的回忆,一个人,孤独地,过了半生。
他常常会去我的墓地。
他会带上一束我最喜欢的百合花,然后坐在我的墓碑前,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会跟我说很多话。
说基金会的近况,说那些孩子们的故事,说他这些年的生活。
他说得最多的,还是那句,说了一辈子的对不起。
念念,我又来看你了。
今天天气很好,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一样。
基金会又资助了一个很有画画天赋的小女孩,她画的星空,很像你画的。
念念,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如果你没有失忆,如果我们没有错过那十年……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是不是,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他会像你,还是像我
念念……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苍老而又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悔恨。
我飘在他的身边,静静地听着。
我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眉间的皱纹,想去擦掉他眼角的泪痕。
可我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他的身体。
沈曦祝,别再说了。
别再想如果了。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就是没有如果。
我们,已经错过了。
永远地,错过了。
23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
我知道,我快要离开了。
或许是去投胎,或许是去另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也要消失了。
在我彻底消散的前一刻,我又去看了沈曦祝一眼。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已经病入膏肓。
他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张,我和他的合照。
那是我们小时候,唯一的一张合照。
他看着照片,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那笑容,干净,纯粹,像个孩子。
念念……
他轻轻地,唤着我的名字,我来……找你了……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照片,从他的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心中一片平静。
沈曦祝,你这一生,都在赎罪。
你用你的余生,偿还了你欠我的债。
现在,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飘过去,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他永远也感觉不到的吻。
沈曦祝,我不恨你了。
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不要再相遇了。
说完这句话,我的灵魂,化作点点星光,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窗外,阳光正好。
一如,我们初见时那般,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