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顾行霁坐在空荡的书房,屏幕蓝光映出他下颌紧绷的弧线。
微信界面停留在姜晚渡的对话框。
三十七条绿色气泡,全部“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最后一条停在七分钟前。
“姜晚渡,你最好现在出现,要不然你就永远别回来!”
顾行霁的指腹悬在键盘上方,指节泛白,却打不出半个字。
刺耳铃声骤然撕-裂寂静,私人医生声音不断地发抖。
“顾先生,林小姐高烧四十度,凝血功能崩盘,再拖两小时就休克!”
那一瞬,顾行霁听见理智崩断的声响。
他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凄厉的尖叫。
“备车,去医院!”
暴雨砸在车顶,雨刷疯狂摆动,像要把挡风玻璃撕碎。
他拨通姜晚渡的语音,连珠炮般甩出命令。
“够了,你别再闹脾气!”
“栀栀快不行了,立刻来医院!”
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居高临下,仿佛她仍是那个只要他勾勾手指就会跑回来的小姑娘。
回应顾行霁的,只有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对方已开启拒收。
焦躁在胸腔炸开,转而变成怨怼。
姜晚渡竟然可以这么冷血?
急救室门口,红灯刺眼,医生递来“血浆告急”通知,ab型库存所剩无几。
林知栀躺在推床上,脸色几近透明,泪珠滚落:“行霁哥哥,要是我撑不到明天”
顾行霁抬手,嗓音嘶哑却果断:“先抽我的做备用。”
300l针筒刺入静脉,血线上升,殷红得刺目。
眩晕袭来,耳鸣如潮。
晕厥前他看见姜晚渡,上次她被抽走了300l,唇色惨白,仍然不低头。
“顾行霁,你会后悔的!”
他笑她矫情,甚至没伸手扶一把。
如今,血液离体的冰冷让他浑身战栗。
原来300l就能让人濒死,而她曾被抽过三次。
悔意像毒藤,瞬间缠紧顾行霁的心脏。
“晚晚,我真的后悔了。”
回到家,别墅安静得过分。
顾行霁抱着外套冲进玄关,鞋跟带起的泥水溅在曾经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从前,姜晚渡会蹲下来,拿湿毛巾替他擦鞋,再抬头笑他“别把地板踩得到处都是水”。
如今,地砖冰凉,踩上去只有回声。
客厅大灯没开,只留一盏壁灯,昏黄得像要熄灭。
顾林屿坐在地毯中央,怀里搂着一沓彩纸,奶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撞出回音:
“爸爸,帮我剪星星,妈妈剪的最好看了,我就要那样子的。”
顾行霁蹲下去,手指触到剪刀,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进血管。
他试着剪第一刀,彩纸被齿刃咬得歪斜,像被撕碎的月光。
孩子瘪嘴:“不是这样的,妈妈剪得圆圆满满。”
一句话,像钝刀子在顾行霁胸腔里来回磨。
他想起去年冬天,姜晚渡跪在地毯上,围着一条旧围裙,剪了九十九颗星星,把每一颗都写上他们一家三口的名字,再串成一串挂在圣诞树上。
那时他站在楼梯口,嫌她幼稚,嫌星星太亮,转身去书房开会。
如今,那些星星被他亲手扯下,扔进垃圾桶,连同她的笑一起。”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孩子又问。
顾行霁喉结滚了滚,声音是哑的:“很快。”
他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能把“很快”两个字说得平稳。
可他知道,很快是多快?
他连她的影子都抓不住了。
他把剪刀一扔,塑料柄砸在地砖上,清脆得像心碎。
他抱住顾林屿,郑重得像在宣誓:
“爸爸一定会把妈妈找回来,让她给你剪一百颗星星。”
暴雨未停,闪电劈开夜空。
顾行霁站在主卧门口,里面亮着灯,却再没有人等他。
他点开微信,手指颤抖,语音键按了又松。
“晚晚,我错了,回来好不好?”
语音显示仍然是发送失败。
他像被抽走脊梁,背抵着墙缓缓滑下,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哽咽。
就在这时助理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姜晚渡托着七个月孕肚,侧脸平静,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血袋里的回血声与心跳重叠,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哽咽:
“晚晚”
助理电话打进,声音颤抖:
“顾先生,机场监控确认,夫人昨天已登机去温哥华。”
“那现在还有办法登机吗?”
轰然一声雷响,手机滑落在地,屏幕碎成蛛网。
那一瞬,顾行霁仿佛听见自己心脏同步开裂的声音。
“给我定最早的航班,我要去温哥华,去把我的妻子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