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的总裁大大大人 > 第一章

雨,疯了似的往下砸。
豆大的雨点狠狠撞在落地窗上,碎开,又蜿蜒流下,在玻璃上爬出一道道绝望的水痕。窗外黑沉沉的,别墅区昂贵的景观灯在暴雨的淫威下,也只透进来几缕模糊而惨淡的光,勉强勾勒出客厅昂贵家具冰冷的轮廓。
我站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响的客厅中央,脚边是一只半旧的行李箱,拉链敞开着,里面胡乱塞着我这三年积攒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件属于自己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暴雨带来的、带着土腥味的潮气,还有这栋巨大房子本身挥之不去的空旷和冷清。陆靳言习惯用的那种冷冽的木质香水味,早已被这潮湿驱散得干干净净。
三年。
整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
时间到了。
指尖冰凉,我攥紧了手里那张薄薄的纸片。不是支票——那张象征着弟弟苏澈救命钱的支票,五十万,三年前就早已在医院冰冷的缴费窗口化作了一张张收据,最终换来了苏澈如今平稳的心跳和逐渐红润的脸颊。我捏着的,是我和陆靳言之间那份冷冰冰的、白纸黑字的契约。
薄薄的几页纸,却重得几乎要压垮我的手腕。上面每一个条款都刻进了我的骨髓:扮演好陆太太的角色,在必要的社交场合与他一同出席,维持恩爱的表象;满足他任何生理上的需求;以及,最重要的一条——绝对的清醒。不得觊觎陆太太的位置,不得对他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感情。
苏晚,三年前,就在这间书房里,他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昂贵的钢笔在指尖转着,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轻易就能剖开我所有强装的镇定,签下它,你弟弟的手术费立刻到账。记住,这只是交易。别做任何不切实际的梦。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碾碎人尊严的冷酷。
我签了。毫不犹豫。为了苏澈能活下来,别说扮演三年妻子,就算扮演一辈子,我也认。尊严在至亲的生命面前,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算得了什么
三年间,我恪守本分。像一个最完美的演员,精准地执行着剧本的每一个要求。觥筹交错的酒会上,我挽着他的手臂,笑容得体,应对着四面八方或探究或艳羡的目光;夜深人静时,他带着酒气或疲惫闯入我的房间,索取他的权利,我闭着眼,承受着那份带着疏离的掠夺,从不反抗,也从不回应。
心,早已被我用厚厚的冰层封存。不去感受,就不会痛。不去期待,就不会失望。我只是他高价雇佣的一个演员,一个替身,一个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
今天,是我刑满释放的日子。
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却像是灌满了冰水,冷得刺骨。我弯腰,用力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刺啦一声,在这死寂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为这荒诞的三年画上一个仓促的句号。
走吧,苏晚。天大地大,总还有容身之处。至少,苏澈已经好了,这就够了。
我拖着那个半旧的行李箱,轮子碾过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咕噜声。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轻松。终于,要离开这座华丽的金丝牢笼了。
厚重的双开雕花大门近在咫尺。门外,是瓢泼大雨,是自由,是未知的、或许清贫却终于只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伸出手,指尖触到了冰凉光滑的黄铜门把手。
门,却纹丝不动。
我拧了一下,再用力一拉,门依旧紧紧闭合着。一股冰冷的疑惑瞬间攫住了我。不可能反锁,佣人从不会在主人回家前这样做。
就在这时,门厅侧面那扇供佣人出入的小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魁梧得像铁塔一样的男人无声地跨了进来,雨水顺着他们挺括的肩线滴落在地板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们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像两尊没有生命的门神,精准地挡在了我和那扇通往自由的大门之间。
其中一人微微颔首,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丝毫起伏:苏小姐,请留步。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骤然坠入冰窟,手指紧紧攥住了行李箱的拉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让开。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听不出是自己的,合约到期了。
保镖纹丝不动,像两座沉默的山。开口的那个依旧用那种毫无感情的腔调说道:陆总吩咐,合约续签三年。请您回房休息。
续签……三年
这五个字像五颗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我的脑海。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头顶窜到脚底,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荒谬!可笑!愤怒像压抑了太久的火山熔岩,终于冲破了那层冰封的壳,咆哮着涌了上来。
续签我猛地抬起头,雨水模糊的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光线映着我苍白的脸,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尖利,他凭什么合约到期就是到期了!我凭什么要续签让他出来!陆靳言!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我失控地对着空旷死寂的客厅大喊,声音撞在冰冷的墙壁和昂贵的水晶吊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徒劳地回荡,还有窗外永不停歇的、令人绝望的暴雨声。
陆靳言没有出现。
只有那两个保镖,像两堵密不透风的墙,牢牢封死了我唯一的出口。他们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压迫感,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在这座由陆靳言掌控的牢笼里,我的意愿,从来都无足轻重。
愤怒的火焰在胸腔里疯狂燃烧,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灼痛起来,却又被无边的冰冷包裹。我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视线渐渐模糊。不是雨水,是屈辱的、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堤坝,汹涌而出。
凭什么陆靳言,你凭什么!
***
那场暴雨过后,时间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又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继续流淌。
陆靳言消失了。
别墅里依旧空旷冰冷,佣人无声地穿梭,打理着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份冰冷的续约命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重新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我甚至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当面质问一句凭什么。他就这样单方面地、蛮横地决定了我的未来三年。
愤怒和屈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日夜啃噬。可悲的是,面对他滔天的权势,我的反抗微弱得如同蝼蚁撼树。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一只受伤的困兽,舔舐着看不见的伤口。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都与我无关。这方寸之地,是我仅存的、可怜的避风港。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一通电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是陆靳言的助理,那个永远公事公办、语调精准得像机器人的陈锋。
苏小姐,陆总请您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出发,参加今晚嘉德拍卖行的慈善晚宴。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通知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凉,沉默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回来了
陆总在拍卖行等您。陈锋避开了我的问题,公式化地补充道,礼服和造型师二十分钟后到。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地响着,像某种冷漠的嘲笑。
一小时后,我像一个被精心包装好的提线木偶,穿着陆靳言让人送来的、价值不菲的香槟色曳地长裙,被簇拥着坐进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慕尚。车内弥漫着他惯用的那种冷冽木质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车子平稳地驶入灯火辉煌的拍卖行地下车库。电梯直达顶层的宴会厅。门开的一瞬间,喧嚣的人声、璀璨的水晶灯光、衣香鬓影扑面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令人晕眩的漩涡。
陆靳言就站在不远处,被几个同样气度不凡的男人簇拥着。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丝绒晚礼服,衬得肩宽腿长,气质冷峻矜贵。他微微侧着头,听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璀璨灯光下显得格外利落,也格外疏离。
仿佛感应到我的目光,他倏地转过头来。
隔着衣香鬓影和喧闹的人声,他的视线精准地攫住了我。那眼神深邃,像暗夜下无波的海面,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的心跳,在那瞬间漏了一拍。
他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远远地,朝我这边微微抬了抬下颌。
我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陈锋低声提醒:苏小姐,陆总请您过去。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和那点可耻的、被瞬间点燃又被强行按捺的悸动,我挺直脊背,踩着细高跟,一步步穿过人群,走向那个光芒中心的男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像无数只小蚂蚁在爬。
走到他身边,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我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挽住了他坚实的小臂。肌肤相触的瞬间,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竟有些灼人。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声音低沉,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
今晚,你只需要笑。
语气平淡,却带着命令的意味。像在提醒一个演员该上场了。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想挤出一个符合陆太太身份的、得体的笑容。脸颊的肌肉却僵硬得像是冻住了,那个笑容最终只停留在嘴角,未能抵达眼底。
晚宴冗长而乏味。我像个漂亮的摆设,依偎在陆靳言身边,扮演着温婉娴静、与他琴瑟和鸣的陆太太。他与人寒暄时,我微笑;他举杯时,我配合。整个过程,他偶尔会侧过头,低声对我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在外人看来是十足的体贴亲昵。只有我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拒人千里的冷意。
拍卖环节开始,一件件珍品被送上台,竞价声此起彼伏。陆靳言一直意兴阑珊,只偶尔举牌参与几件看中的古董。直到拍卖师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托盘。
各位尊贵的来宾,接下来这件拍品,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之一——‘星海之泪’。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由顶级蓝钻和白钻镶嵌而成,出自已故大师艾伦·德瑞克之手,全球仅此一件,起拍价,八百万!
聚光灯下,那条项链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主石是一颗深邃如海洋般的巨大水滴形蓝钻,周围密镶着纯净的白钻,璀璨的光芒在灯光下流淌,如同将一片凝固的星空捧在了掌心。美得惊心动魄,也昂贵得令人窒息。
场内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和议论。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陆靳言。他正端起酒杯,目光随意地扫过那条项链,眼神依旧淡漠,看不出丝毫兴趣。我暗自松了口气,又觉得一丝自嘲。也对,这种东西,大概只有他那位传说中的白月光才配得上吧。
竞价开始。价格一路飙升,很快突破了一千五百万。竞拍者只剩下前排一位戴着硕大翡翠戒指的富态女士和一位海外藏家。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
两千万。
一个低沉、清晰、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包括那位志在必得的富态女士,都惊愕地投向了举牌的人——陆靳言。
他神色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报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放下竞价牌,目光甚至没有停留在那条天价项链上。
拍卖师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高喊:两千万!陆先生出价两千万!还有加价的吗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两次!两千万……三次!成交!恭喜陆先生!
槌音落定,全场哗然。无数道目光,震惊的、羡慕的、嫉妒的,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像无数盏灼热的探照灯。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挽着他手臂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两千万……他疯了!
工作人员很快将盛放着星海之泪的托盘送到了我们面前。陆靳言看都没看那托盘一眼,反而转过身,面向我。
璀璨的水晶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宇间,映着他眼底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托盘里那条流光溢彩的项链。
冰凉的钻石链条滑过我的锁骨,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绕到我身后,动作并不算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强势。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我颈后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手指灵活地扣上搭扣。整个过程很短暂,不过几秒钟。当他放下手,那枚冰蓝深邃的主钻恰好垂落在我胸前,沉甸甸的,像一颗冰冷的心脏贴在那里。
他温热的气息再次拂过我的耳廓,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滚烫的磁性:
陆太太,他顿了顿,那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该回家了。
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喧嚣、目光、灯光仿佛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他灼热的呼吸拂过耳畔的触感,和他那句意味不明的该回家了。胸前那颗冰冷的蓝钻,似乎也被他指尖残留的温度所浸染,变得灼烫起来,紧紧贴着我的皮肤,烫得我心口一阵阵发紧,几乎无法呼吸。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惯常的冰冷和疏离,而是翻涌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浓稠的暗流,像暴风雨来临前深不可测的海面。
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擂鼓一般。
***
那场天价拍卖会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短暂的巨大涟漪,随后又诡异地沉入死寂。
星海之泪被锁进了别墅保险柜的最深处,如同一个被遗忘的昂贵符号。陆靳言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我和那些训练有素、沉默如背景板的佣人。那句滚烫的陆太太该回家了,更像是一场高烧下的呓语,热度退去后,只留下更深的迷茫和冰冷的现实。
心湖被他搅乱的那点涟漪,终究在日复一日的空寂中,被理智强行抚平。苏晚,别犯傻。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他是陆靳言,是那个能用五十万买你三年青春、又一句话就轻易续签你未来三年的冷酷商人。那条项链算什么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昂贵玩具,或是演给外人看的一场深情戏码。
直到那个名字,像一个猝不及防的惊雷,在死水般的日子里炸响。
林薇小姐回来了!
佣人们压低声音的议论,像细小的电流,在空旷的走廊里隐秘地传递着,却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她们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兴奋和敬畏。
林薇。
这个名字,像一把尘封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深处那个积满灰尘的盒子。三年前,陆靳言决定买下我时,助理陈锋曾递给我一份薄薄的资料。上面只有一张照片,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阳光下笑得温柔纯净的女孩背影。资料上只有简单的名字:林薇。
助理当时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苏小姐,陆先生选择您,是因为您在某些角度,尤其是背影和侧影,与这位林小姐有几分神似。您需要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影子’的角色。
原来如此。
难怪他偶尔会在某些瞬间,眼神会飘忽地落在我身上,却又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难怪他书房那张唯一的照片,永远只是一个女人的背影。那个背影,也曾让我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镜子反复端详自己的侧影,陷入一种近乎自虐的、卑微的揣测。
现在,正主回来了。
那个他放在心尖上、连照片都舍不得给外人看到正脸的白月光,回来了。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闷闷地疼,紧接着是巨大的、冰水浇头般的清醒和释然。也好。正主归位,我这赝品,也该识趣地退场了。尽管合约被他蛮横地续签,但至少,不必再顶着这张像她的脸,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令人作呕的替身。
我甚至没有等陆靳言回来。
当天下午,我就开始收拾东西。动作麻利,没有丝毫犹豫。属于我的东西依旧少得可怜,一个行李箱绰绰有余。只是这一次,我没有走向那扇象征着自由的大门。我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向别墅二层走廊尽头的那间客房。
这里远离主卧,远离书房,远离一切与他有关的痕迹。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花园的一角。挺好的,一个属于影子的角落。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久未住人的尘封气息扑面而来。我打开窗,让微凉的晚风吹进来,然后开始默默整理。将行李箱里的衣物一件件挂进空荡的衣橱,把洗漱用品摆在狭小的浴室柜上。每一个动作都平静得可怕,像是在完成一项早就该完成的任务。
晚饭我没有下去吃。佣人小心翼翼地敲门询问,我只隔着门说了一句:以后我的饭送到这里。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是佣人离开的脚步声。
夜色渐深,窗外的花园沉入一片静谧的黑暗。我蜷缩在客房的单人床上,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望着窗外模糊的树影。没有开灯,黑暗像一层保护色,包裹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走廊里突然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焦躁和……怒气
我的心猛地一缩。
脚步声在客房门外戛然而止。
下一秒——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脆弱的门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木屑飞溅!门锁的金属零件扭曲着弹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刺眼的光线瞬间从洞开的门口涌入,刺得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陆靳言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走廊明亮的灯光,像一尊散发着凛冽寒气的煞神。他穿着昂贵的黑色衬衫,领口扯开,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此刻,那线条因为用力而紧绷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深邃的眼眸在光线阴影下翻滚着骇人的风暴,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苏晚!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裹挟着滔天的怒意,谁准你搬走的!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他这一撞带来的冲击波瞬间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冷冽木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飞溅的木屑缓缓飘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我蜷缩在床角,心脏在他撞门的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又在巨大的惊悸后开始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脆弱的肋骨。刺目的光线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两道灼烫的、带着毁灭性怒意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身上。
短暂的空白后,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勇气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替身影子现在正主回来了,我这个赝品主动让位,他凭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是觉得我这个道具没有摆放在他指定的位置,碍着他和正主重温旧梦了
呵。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翻滚着骇人风暴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平静得出奇,像结了冰的湖面:
陆总,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冰冷的称谓,替身该醒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高大的身躯似乎僵了一下,堵在门口的身影带来更沉重的压迫感,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我无视他周身散发的、几乎能冻伤人的寒意,抬起手,越过他高大的身影,指向走廊另一端、那扇紧闭的书房门。指尖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您书房的照片,我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林小姐回来了。
我这个赝品,自然该回到属于自己的角落,免得……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自嘲,碍了陆总的眼。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陆靳言脸上的暴怒像是被瞬间冻结,紧接着,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沉淀。那眼神太过锐利,太过幽深,像两把冰冷的钩子,试图穿透我平静的表象,直抵最深处。他死死地盯着我,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弥漫着木屑灰尘和冰冷怒意的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堵在门口,像一座沉默的山,一动不动。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那唇线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许久,久到我以为时间真的停止了。
他终于动了。
没有预想中的咆哮,没有暴怒的质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大步离开了门口。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压抑的、无处宣泄的怒火,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楼梯的方向。
砰!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狠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整栋别墅似乎都随之轻轻震动了一下。
我依旧蜷在床角,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走廊的声控灯因为长久的寂静而熄灭,黑暗重新温柔地包裹住我,我才缓缓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指尖一片冰凉。刚才强行支撑起的平静和冷漠,如同潮水般褪去,留下的是更深、更无力的疲惫和一片狼藉的心房。
替身醒了。
可这牢笼,依旧坚固。
***
那扇被暴力破坏的客房门,像一个狰狞的伤口,无声地宣告着某种界限的彻底撕裂。
陆靳言没有再出现。佣人们变得更加小心翼翼,送饭时脚步轻得像猫,放下餐盘就迅速离开,眼神都不敢在我脸上多停留一秒。别墅彻底变成了一座巨大而冰冷的坟墓,只有窗外偶尔飞过的鸟雀,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我和陆靳言,活成了这座豪华坟墓里两个互不打扰的幽灵。
直到那个深夜。
急促的电话铃声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猛地刺破了死寂的黑暗。我迷迷糊糊地被惊醒,心脏因为那尖锐的声音而狂跳不止。这么晚了……会是谁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带着一种不祥的紧迫感。
我摸索着抓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的睡意瞬间消散无踪——陈锋。
陆靳言那个万年冰山脸的助理深更半夜……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我立刻划开接听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紧张:喂
苏小姐!陈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刻板,带着明显的急促和焦灼,陆总胃出血,情况很不好,刚被送进中心医院急诊!现在在手术室!
胃出血!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猛地坐起身,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变得冰凉。眼前闪过他那晚撞门时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他身上隐约传来的、被强行压下的酒气……
在哪间手术室我马上过去!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掀开被子就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开始找衣服。
在A栋外科楼3号手术室!苏小姐,路上小心!陈锋匆匆报完地址,电话就断了。
深夜的街道空旷得吓人。我几乎是飙车赶到了中心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冰冷的白炽灯光照得人无所遁形。A栋外科楼,3号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刺眼地亮着——手术中。
陈锋和一个西装革履、应该是陆氏高管的男人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我气喘吁吁地跑来,陈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苏小姐,您来了。他迎上来一步。
他……怎么样了我喘着气,声音发紧,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生死的手术室大门。
送进来时情况很危急,大量呕血,血压很低。陈锋语速很快,眉头紧锁,医生说是长期高强度工作、饮食极度不规律加上……加上严重酗酒诱发的急性胃出血,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
长期高强度工作饮食不规律严重酗酒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是因为……那天晚上吗因为我搬离主卧因为我戳破了那层替身的窗户纸
一股尖锐的酸涩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恐慌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我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僵硬地站在手术室门口,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目光死死锁住那扇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来阵阵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终于啪地一声,熄灭了。
门被推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我和陈锋立刻冲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我抢在陈锋前面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医生看了我们一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大概认出了我这张偶尔出现在财经杂志边角上的陆太太的脸,语气还算平稳:手术很及时,暂时脱离危险了。出血点已经止住,但胃黏膜损伤严重,需要绝对静养,严格禁食,后续治疗和观察非常重要,不能再受刺激,尤其是酒精,一滴都不能沾。等麻醉过了,会转去VIP病房观察。
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胸腔,虽然依旧沉甸甸地发疼,但至少……暂时安全了。腿一软,我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谢谢医生!谢谢您!陈锋连声道谢。
医生点点头,交代了几句术后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很快,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了。陆靳言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得像纸,毫无生气,嘴唇干裂。身上插着几根管子,连接着旁边滴滴作响的仪器。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脆弱的模样和他平时冷硬强势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护士推着他,朝着VIP病房区的方向走去。我和陈锋沉默地跟在后面,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病房在走廊的尽头,宽敞明亮,设施齐全得像个小型酒店套房,却依旧弥漫着医院特有的冰冷气息。护士们小心地将陆靳言移到病床上,调整好各种仪器和输液管,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陈锋看了看病床上依旧昏迷的陆靳言,又看了看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我,低声说:苏小姐,您先在这里看着陆总我去处理一下公司那边紧急的文件,顺便安排一下护工,很快就回来。
我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陈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还有陆靳言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冰冷的白炽灯光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脆弱。
我慢慢走到床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脸上,描摹着他深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心口的位置,酸涩得发胀,还有一种深切的、后怕的余悸。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想要碰一碰他冰凉的手背。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皮肤时——
靳言!靳言你怎么样吓死我了!
一个带着哭腔、娇柔又焦急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由远及近,猛地打破了病房的宁静。
我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心脏骤停了一瞬。
病房门被用力推开。
林薇!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精致套装,长发微卷,脸上画着得体的妆容,却因为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像一阵风似的扑到了病床边,俯下身,急切地看着床上昏迷的陆靳言,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簌簌地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陈锋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她哽咽着,声音充满了心疼和恐惧。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陆靳言的脸,又怕惊扰到他,手指颤抖着停在了半空。
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尊多余的摆设。刚刚涌起的那点酸涩和心疼,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冲刷得干干净净。正主来了,我这个替身,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我默默地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空间。
靳言……林薇的抽泣声低低地响着,她轻轻握住了陆靳言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动作轻柔又充满占有欲。她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洁白的被单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印记。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情人间的呢喃,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你当年娶她……是不是就因为……因为她那个背影,太像我了
轰——!
这句话,像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所有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四肢百骸一片冰凉。我猛地停住脚步,身体僵直得如同被冻住。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原来如此。
原来连那点可怜的神似,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娶我,仅仅是因为……我的背影,像她。
心口那个位置,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剜了一刀,瞬间血肉模糊,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巨大的耻辱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海啸般灭顶而来,将我彻底淹没。
我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病床那边的情景。再多待一秒,我怕自己会崩溃。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用尽全身的力气,我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踉跄着冲出了病房。
走廊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冷却脸上滚烫的羞耻和眼眶里汹涌的酸涩。我低着头,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我尊严尽失的地方,逃离那个残酷的真相。
身后,病房的门虚掩着,隐约还能听到林薇压抑的啜泣声。
***
冲出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冰冷绝望的医院大楼,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下来,打在皮肤上生疼。狂风卷着雨水,像无数条冰冷的鞭子,无情地抽打在身上。瞬间,单薄的衣衫就被彻底淋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我不管不顾地冲进雨幕里。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疯狂地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也分不清脸上流淌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心口的位置像是被彻底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呼呼漏着冷风的洞。林薇那句带着哭腔的呢喃——你当年娶她,是不是就因为她那个背影,太像我了——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疯狂回响。
原来……这才是真相。赤裸裸的,残忍到令人发笑的真相。
什么契约什么交易都是借口!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因为我那该死的、像她的背影!一个连替身都算不上的、可怜的背影模仿者!
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绝望感交织着,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我绞碎。冰冷的雨水灌进领口,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我漫无目的地在暴雨中奔跑,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落汤鸡。街灯昏黄的光线在密集的雨帘中晕开模糊的光团,行人和车辆都成了模糊晃动的影子。世界一片混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和自己沉重而破碎的喘息。
不知跑了多久,力气终于耗尽。双腿一软,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坐在人行道冰冷湿滑的地砖上。积水瞬间漫过了脚踝,刺骨的寒冷直往骨头缝里钻。
泪水终于彻底决堤,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我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溢出,被巨大的雨声吞没。
呜……为什么……破碎的质问淹没在雨声里,无人回应。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一个更大的声响穿透了滂沱的雨幕,猛地撞进我的耳朵!
砰——!
像是什么重物狠狠砸在金属门框上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焦急的呼喊,撕破了雨夜的喧嚣:
陆总!您不能下床!针头!您的针头!
陆总!危险!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序地跳动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惊悸的预感。
我猛地抬起头,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一片的视线,艰难地望回医院大楼的方向。
急诊科的玻璃大门被粗暴地撞开!
一个高大、踉跄的身影冲了出来,像一头负伤的猛兽,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是陆靳言!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那单薄的布料早已被倾盆大雨彻底浇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依旧宽阔却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虚弱的肩背。手臂上,赫然还扎着输液的针头,透明的输液管在狂风中胡乱地飞舞、甩动!针头处,殷红的血珠正迅速渗出,被雨水冲淡,晕开一片刺目的淡粉色!
他脸色惨白如鬼,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神却像两道燃烧的火焰,穿透重重雨幕,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跌坐在泥水中的我!
苏晚!他的吼声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撕裂心肺的痛楚,瞬间盖过了震耳欲聋的雨声,狠狠砸进我的耳膜!
下一秒,他根本不顾身后追出来的护士和保镖惊恐的呼喊,无视自己手臂上正在流血的针孔,踉跄着、却无比坚定地,一步一步,朝着我跌坐的方向,踏着冰冷的积水,艰难地跋涉而来!
暴雨如注,冰冷地抽打着他病弱的身体,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高大的身躯在风雨中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可他的眼睛,那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燃烧着骇人火焰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我分毫。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震耳欲聋的雨声、身后焦急的呼喊、心口撕裂的痛楚……所有的一切都模糊褪去,视野里只剩下那个在暴雨中踉跄着、不顾一切奔向我的身影。
他手臂上飞舞的输液管,像一条垂死的蛇。针孔处渗出的血丝被雨水冲刷,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晕开刺目的红痕。那张英俊却惨白如纸的脸,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写满了惊涛骇浪般的焦急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恐慌
他怕什么怕我这个赝品替身跑掉吗
这个念头像毒刺一样扎进心里,带来一阵尖锐的讽刺和更深的痛楚。我下意识地想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他走得无比漫长。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积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也踏在我麻木而混乱的心上。终于,他带着一身浓重的消毒水味、雨水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带着几乎能灼伤人的滚烫体温,跋涉到了我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了部分肆虐的雨点。
他停住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我的手臂上,带着他灼人的体温。
他没有说话。
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像要穿透我狼狈的躯壳,看清里面那个同样支离破碎的灵魂。那眼神里有太多我无法理解、也不敢去深究的东西——愤怒痛楚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手——那只没有扎着针头的手。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在触碰到我的瞬间,变得无比轻柔。
带着他滚烫体温的、宽大的西装外套,带着属于他的冷冽木质香气,还混杂着消毒水和雨水的气息,猛地、温柔地,却又无比严密地裹住了我冰冷湿透、瑟瑟发抖的身体!
巨大的暖意瞬间将冰冷的湿寒驱散,霸道地侵占了所有的感官。
我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兽,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温暖。他却用那只缠着输液管、还在渗血的手臂,更紧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我连同那件宽大的西装,死死地、牢牢地禁锢在他滚烫的胸膛前!
隔着湿透的、单薄的病号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心脏狂野的跳动,像一面失控的战鼓,咚咚咚地撞击着我的耳膜和神经。
苏晚……
他的声音紧贴在我的头顶响起,嘶哑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颤抖,却蕴含着一种山崩地裂般的力量,穿透嘈杂的雨幕,狠狠凿进我的心底:
背影像你的……是她!
轰——!
这句话,比刚才林薇那句像她更像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雷!猝不及防,精准无比地劈在我的天灵盖上!
我整个人彻底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他嘶哑的吼声在耳边疯狂回荡:背影像你的……是她!像我的林薇的背影……像……我
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
混乱的思绪像被狂风搅乱的线团,完全理不出头绪。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我彻底失去了反应能力,只能像一尊被雨淋透的石像,僵硬地被他死死禁锢在滚烫的怀抱里。
陆靳言似乎感受到了我极致的僵硬和茫然。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拂过我被雨水和泪水浸透的额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痛楚,有懊悔,更有一种燃烧到极致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他收紧了手臂,将我更深地按向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斩钉截铁的力量,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而你,苏晚——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印下来:
从始至终,都是我陆靳言唯一想要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