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献给河神的新娘。
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男儿身。
洞房花烛夜,那位神明一眼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笑着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娶我为妻。
可谁也不知道
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有一天也会向人类祈求。
他把我抵在床角,不停地逼问着：
不是要当我的新娘吗
那为什么要逃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逃。
1.
风吹起了我的红盖头。
我刚想要把它整理一下,却突然想起我的手已经被绳子捆住了。
于是,我又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我实在忍不住睡意,竟靠在身后的木桩上睡了起来。
我是被疼醒的。
一睁眼我就看到了那位神明。
他苍白的皮肤上覆着白色的鳞片。
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彩色的光芒。
他很美,但此刻的我却没心情欣赏。
我的脖子被他紧紧掐住,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濒临死亡。
捆住我的绳子不知何时松开,他把我拎起,一下甩在地上。
我狼狈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时神明的声音传进我脑海里。
原来男人也可以当新娘
看来
你们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心上了。
连祭祀都敢作假。
说完,他便走了。
我想要追上去,可刚刚起身便昏倒在地。
在昏迷前,我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位神明发间的青色发带。
2.
脸上湿漉漉的感觉让我清醒过来。
我一睁眼就看到一只大黄狗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连忙坐起来,观察着周围。
这是一个石洞,里面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除了我躺的这张石床,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了。
这时,那位河神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几条鱼。
他瞥了我一眼,然后冷淡地说了一句：
醒了就自己回去。
我看了看那位神仙,在思考了片刻后,我说出了我的回答。
我不走
我要是回去了,那些村民还是会把我绑回去的。
我就待在这。
那位神仙的眉微微皱起,嘴巴也抿了起来。
我见状连忙走到他身旁,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现在可是您的新娘,自然是要待在您身边的。
我可没有让男子做新娘的爱好。
我听了他的话连忙撒泼起来。
反正我是不要回村子的,那些村民比神还可怕。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祈求道：
之前没有,现在不是有了吗
反正我现在就是您的新娘了
您要对我负责。
就让我留在您身边吧！
河神大人！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掠过我把鱼放在石桌上。
他没有说要我留下,也没有说让我离开。
于是,我就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3.
来到这已经两个月了。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比我在村子里的日子好多了。
天天都有肉吃,还不用干农活。
只要每天把石洞里的灰扫扫就行。
不过河神不是每天都回来。
他有些时候两三天都不见踪影。
不过每次走之前,他都会把我跟大黄的吃的准备好。
原来神仙也要做事,跟人一样。
吃着刚刚烤好的鸡,躺在躺椅上悠悠地晒着太阳,我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晚上我和大黄吃饭的时候,那位三天不见的神仙刚好回来了。
我连忙起身,狗腿地为他递上筷子。
他没有接过筷子,只是看着我,淡淡地说了句：
我不吃东西
我看着他,心想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该客套还是要客套一下的嘛。
我把筷子放回去,继续回桌子上吃饭。
而那位神仙大人就坐在我旁边,一直盯着我吃。
真是的。
明明不吃饭,每次吃饭的时候还要坐在我旁边,一直盯着我吃。
我这样抱怨着,就又吃了一个排骨。
饭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一个我疑惑许久的问题起来。
于是,我转头看向他,小声问道：
河神大人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您。
他扫了我一眼,神色微动。
问吧！
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开口：
河神大人,您为什么不说话啊！
就是为什么每次都是您的声音直接传到我脑海里啊！
难道是因为这样更方便吗
他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回答。
正当我以为我不会收到回答的时候,一道声音却突然传入我脑海里。
我不能说话。
不能是什么意思
我疑惑地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这次神明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嘴巴,让我看到里面的伤痕。
他的舌头被分为两半,再由黑线将其连起。
那弯曲的黑线像一条巨大的爬虫,令人心生恐惧。
直到他把嘴巴闭上,我才回过神来。
神明淡淡地看着我,好像对于暴露自己的残缺这件事没有任何波澜。
可我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忐忑。
呵
我轻笑了出来。
迎着神明错愕的眼神,我一字一句地回应着他曾经的过往。
看来我和您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您不会说话,而我是人人喊打的灾星
您是河神,而我的眼睛又恰好是绿色。
或许我就是您命定的妻子呢
河神的妻子。
他的眼神越来越柔和,到最后竟然浅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的笑,只觉得此刻我也成为了他的信徒。
4.
自那之后我和他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他会为我带来山下那家我说了很久的馄饨。
他会陪我去摘我喜欢的野果。
他会在离开前跟我说下一次回来的时间。
慢慢地我觉得我不想离开这里。
之前或许是为了活下去才拼了命地留在这个石洞里。
而现在我希望我可以在这里陪着那位孤独神明。
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
他说这次他要出去三天,可现在已然是第四天的晚上。
深夜,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抱着大黄坐在石床上。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心慌。
雨越下越大,雷电也忽然出现。
正当我要入睡时,一个人影却跌跌撞撞地朝石洞走来。
我看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急忙迎了上去。
刚刚扶住他,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传入我鼻腔。
我连忙把他扶到床上,想要看看他身上的伤。
可他却一把把我推开。
滚。
滚出去。
我看着他,眼泪不自觉地流出眼眶。
我偏不
我强硬地脱去他的衣裳,发现他的腹部有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被剜去了一块肉。
5.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啊！
我一下就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那处伤,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过了一会,我才回过神来。
我在石洞里乱窜,想要找些药出来。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石洞里唯一的药是我上次伤寒时,他不知从何处拿来的几根草。
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伤口里渗出的鲜红的血。
忽然,我想到了些什么。
从石床旁的箱子里,拿出我新买的那件衣服来。
哗啦。
衣服被我撕扯成条。
我半蹲在地上,拿来清水擦拭他伤口,再将它包扎起来。
这不是你很喜欢的衣服吗
我抬头看着河神,看见了他眼底的疑惑。
那又怎样！
你受伤了诶！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居然还担心这个！
说完,我又低头帮他包扎起来。
我是神。
伤过两天就会自己好的。
他的声音传入我脑海,一如既往的冷谈语气。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郁气。
手下给他包扎的力气也大了些,还在他伤口旁轻掐了一下。
他的痛哼声响起。
我完成了最后的动作,站了起来。
看着他因疼痛皱起的眉,我不禁浅笑了起来。
那又怎样。
你又不是不会痛。
而且我可不想我住的地方一股子血腥味。
把睡在床脚的大黄摇了起来,我抱着大黄去了河神常睡的石塌上。
大黄的呼噜声在这空旷的石洞里显得格外明显。
我把头抵在大黄柔顺的毛里,看着在原地愣神的河神,说道：
今天你就睡我床上,好好休息会吧！
河神大人
晚安！
6.
河神好几天都没有出门。
他的伤我每天都看,确实好得很快,第二天就已然结疤。
在饭桌上,我又给河神盛了碗鸡汤。
快点喝,喝完还有。
他接过碗,慢慢地喝了起来。
我看着他那温吞样,想起我第一次叫他喝汤,他那副痴呆样。
把鸡腿的骨头扔给大黄,我又想起我鸡圈里那少了不少的鸡来。
等河神伤好了,得叫他给我还回来。
我一边想着,一边又给那位尊贵的河神大人盛了一碗汤。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床,想要去河里抓几条鱼回来,换换口味。
结果,就发现对面的石床上本该酣睡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我看着石床上被叠好的被子,就又抱着大黄睡了起来。
大中午,阳光晒得不行。
那只蠢狗在我脚边哼哧哼哧要饭吃。
我一脚把它踢开,看着它那傻样,我就骂了起来。
吃吃吃
就知道吃。
跟你主人一样惹人烦。
是吗
河神的声音传入我脑海,我连忙转身,就看到了拎着一大堆东西的河神。
他笑着朝我走来,把东西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买了你爱吃的,中午不用做饭了。
又买了几只鸡,放在石洞后面的鸡圈里了。
他把那些吃的放在一旁,然后取出一个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袱。
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我接过那个包袱,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一件布料极好的衣裳。
比我之前那件还好。
上面还绣着浅淡的花纹。
喜欢
我很喜欢。
我抬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河神,眼眶中不知何时已然微微湿润。
7.
河神今天很奇怪。
他一天都跟在我身后,但又什么话都不说。
我一问,他就羞红了脸。
奇怪,真是奇怪。
到了晚上,吃完饭,我坐在摇椅上,看着河神蹲在不远处洗碗。
他洗就洗吧,他洗一会就要抬头看我几眼。
这不,他又看我了。
河神大人,有事就说,别一副小媳妇模样。
他放下碗,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把手放在身侧,脸上也泛起了嫣红。
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看着他羞红的脸,缓缓说了句好。
晚上,我们出去的时候,大黄也想跟着去。
但他那位好脾气的主人罕见的发了脾气,把他留在了石洞里。
天已经黑了,河神拿着个灯笼,牵着我在林子里走来走去。
还有一会就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的手又握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
他带我走到一条小溪旁。
在这等一会。
他把灯笼递到我手心,然后走向不远处。
夏夜是闷热的,林子里的动物们却格外的喧闹。
我盯着灯笼昏黄的光,正发呆时,却突然发现,一些亮点在灯笼周围晃动着。
我疑惑地抬头,然后就撞入了光的海洋。
莹莹点点的微光在我周围萦绕,我被它们包围着,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沉浸在这美丽里,发愣出神。
喜欢吗
不知何时,河神走到我身边,他脸上带着羞涩的笑。
喜欢
我看着他,隔着那些微光。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想带你来看。
不知为何,我心中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情感。
眼眶里有些许润湿,鼻头也泛起一股酸涩。
谢谢
谢谢,您带我来这。
他站在我身旁,手渐渐攥紧,眼底闪过一些说不明的情绪。
最后,他说出了那些话。
如果真的要谢谢的话。
那就不要再说您了。
我叫叶慕青。
明明还隔着些许距离,我却觉得此刻我和他的心是如此相近。
我看着他,看着我看眼前的这位神明。
心漏跳了一拍。
然后,我不自觉笑了起来。
好的,慕青
我伸手抓住了一缕微光,把它攥在手心。
我转身正对着他,笑意越发明显。
我叫谢淼
我阿爹阿娘都把我叫阿水。
你以后也叫我阿水吧！
好的,阿水。
我们俩相视一笑,最后竟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看起了这漫天微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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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这些天一直在下雨,我和慕青一直待在山上。
好不容易出了个晴,我们便一起去镇上逛逛。
东街那王家卤味可好吃了,这么多天可把我给馋死了。
我吃着手上的杏仁糕,心却已然飘到那街角去了
他对我笑了笑,把我的被风吹起的斗篷紧了紧。
我看着他额间的碎发,也伸手帮他抚了抚。
动作间,我们的视线不经意交错。
只是一眼,我们就羞红了脸。
我与他都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唯有衣角不知何时已然纠缠在了一起。
在醉仙楼刚刚坐下,楼外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就传进了我耳朵里。
脑海里那酸涩的甜再次浮现,我开始吞咽起口水。
我去买,你在这等会。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看着桌子上的竖痕,我一条一条数着。
忽然,我感觉有人站在我面前,便抬头道：
慕青,你回来……
话没有说完,因为站在我身前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我曾经的幼时一同长大的兄长。
阿水,是你吗
贺辞一把抓住我的手,质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一只手把他的手扯开。
我看着满脸疑惑的贺辞,又看了看手上提着一堆东西的慕青。
最后,我对慕青笑了笑,轻声道：
慕青,我有些事想跟他说,你在这等我会好吗
他看了看我,又打量了贺辞一眼,才点了点头。
我拉着贺辞走到街角,两人相顾无言。
野狗的吼叫声传来,我才慢慢开口：
你跟清水阿姐还好吗
挺好的。
他盯着我,面露难色,继续说道：
她现在已然有了身孕。
那就好
我浅笑了出来,转身就要离开,可他却一把抓住了我。
阿水,我对不起你。
我……
我把他的手一把扯开,声音也冷了下来。
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孤身一人,还是个灾星,本就比清水阿姐合适做河神的祭品。
他愣住了,泪也流了出来,就像那晚他来求我时一样的泪。
见了就叫人恶心。
阿水
你跟我走吧！我们一家都会对你好的。
我不禁冷笑了出来,打量面前这个男人。
贺辞,你还真是跟从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想要。
你要是真的对不起我,就对清水阿姐好些。
我快步离开了那里,回到了酒楼。
9.
酒楼的菜全都上齐了。
我刚想和慕青说明刚才的事,就被他给我夹的虾仁堵住了嘴。
只是一顿饭的时间,我们却好像回到了数月前那般生疏。
回去时,我一路扯着他的衣角,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生气了。
我给大黄喂着肉干,然后偷偷打量着他。
石洞罕见的冷了下来,里面声音最大的好像是大黄吃肉干时的咀嚼声。
直到睡觉时,我和他还是没有搭一句嘴。
睡了没一会,我便觉得心烦,肚子也饿了,就想起身吃几块糕点。
结果包袱才打开,我的手便被人拉住了。
你要走。
黑夜里,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摸索着拉住了他的手。
想什么呢我就是饿了,吃几块点心。
他的手却没有放下。
忽然,石洞里那根被熄灭了的蜡烛又被点燃了起来。
他拉着我就往床上走,还把睡在床脚的大黄赶了出去。
我被他扔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一时间褪了个干净。
我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连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
他一下一下地朝我逼近,我不得不往床脚移去。
叶慕青,你干嘛！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脸。
阿水,你要跟那个男人走吗
你说什么啊！我就是饿了想吃点东西。
他冷笑了起来,摸着我的力道也变大了些。
他说要带你走。
可你已经是我的新娘了。
你已经是我的了。
怎么
阿水,你动心了
10.
这位河神大人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眼角的鳞片又显了出来,连眼睛也覆上一丝蓝色。
啪
我扇了他一巴掌,力道不重却让他那白皙的皮肤染上了微红。
发什么疯呢,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不听。
怎么啊！像画本子里一样走火入魔了
真不知道你们神仙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天天胡思乱想。
我摸了摸他眼角的鳞片,满腔柔情。
叶慕青,我去哪啊！我能去哪啊！
看着这位神明的眼睛,我说出我的心意。
这是我的家,我是你的妻子。
我这辈子都只会待在你身边。
他愣住了,过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
谁知道呢
我用手点了点他眼角的鳞片,然后亲了上去。
慕青,我是个灾星。
谁说的,你不是……
人人都这样说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就拿起一旁的衣服穿了起来。
穿好后,我和他面对面的坐着。拉着他的手,我说着我的过往。
我生了一双绿色的眼睛,刚落地,稳婆就吵着要把我摔死。
是我父亲用银子把我的命买下来的。
我的父亲是位不可多得的好郎中,在十里八乡那是出了名的厉害。
我扒弄着他那双带着些许薄茧的手,脑海里想起了我父亲那憨厚的笑来。
生了我后,父亲常常救治穷苦人,不取分毫。
父亲说,他这是为我积些福气,好想上天留住我的命。
可是,我的命是留住了。
我父母的命却没有留住。
一场大火,烧掉了我家的医馆,也带走我的父母。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人人口中的灾星。
泪从我眼眶流出,滴到了他的手上。
至于贺辞,他在我父亲那学医,我父亲去世后对我多有照拂而已。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我抬头看向这位神明,向他献出我的诺言。
慕青,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直到我寿命尽散的那一天。
10.
那晚之后,我们间亲近了许多,倒真的像一对刚刚成亲的小夫妻。
秋天来了,晚上我总觉得凉了些,夜里难得安稳。
慕青不知何时发觉了这回事。
于是,这座小山的背面有了一座小小的木屋。
我坐在木屋里,吃着刚刚烤好的红薯,逗弄着脚边的大黄狗。
嘎吱
门被推开,一缕凉风飘了进来,我怯生生地抖了一下。
慕青把采买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我身旁。
你喜欢的杏仁糕没有了,给你买了山楂的。
他一下一下掐着我的手,半响后突然冒出了一句：
阿水,让你跟我孤零零地待在山上,我……
他这话才说了一半,我就打了他一拳。
叶慕青,我受够你了。
天天来这套,烦不烦。
你一个神仙肚量怎么这么小。
我看着他那委屈的表情笑了出来,然后捏着他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一下一下,从下巴到额头。
最后我亲亲他的眼角。
你个笨蛋神仙,我跟着你受什么委屈啊！
你要总觉得我受委屈了,那就对我更好点,这样才能把我牢牢绑在你身边。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叶慕青,想要绑住我最容易了。
不用什么其他的,要你的真心,我只要你真心待我。
他对我轻轻点头,声音传进我的心里。
好的,阿水。
我会以真心待你。
冬天,漫天飘雪,原先喧闹的林子变得寂静得吓人。
可这座小小的木屋里却是满屋的喜字。
我没有盖着红盖头,而是看着我的爱人,对着我双亲的牌位,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大黄狗在我们俩身边窜来窜去,聒噪得不行。
慕青一把把这个小混蛋抱了起来,扔到了一旁的小屋去。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羞红的脸。
手指被我不停地掐弄着,一丝痛意传来。
可没过一会,我的手就被他拉住了。
阿水
他轻声喊着我的小名,而我也回应他的情意。
两缕黑丝被打成结,再放进我们一同绣好的荷包内。
我们看着彼此,然后不自觉地凑近了对方。
唇齿交缠间,我们的呼吸洒在双方心上,浑身都烫了起来。
褪去的衣裳丢得随意,紧贴的皮肤为我们在这深夜中带来一丝暖意。
慕青
我擦去他额头的汗,轻声喃喃着他的名字。
他对我笑了笑,好似夜间那一抹明月,澄亮却蛊惑人心。
我又凑了上去,与他一同深陷这情欲之中。
11.
一起过得第五个春节来临,我们早早一起去镇上挑选年货。
在集市中逛着,我又买了许多零嘴。
不知怎的,好多我喜欢的店铺都没有开门。
我拉着慕青的手抱怨着。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安抚道：
没事,过几天我们再一起来。
可是,一场大雪堵住了我们出去的路,我们也只能待在山上打发时间。
下午,我坐在暖炉旁,玩着我爱人的头发。
黑发披散,再被我分成几缕,慢悠悠地用梳子梳着。
可还没等我把它们用簪子固定起来,门口就传来喊叫声。
阿水
阿水
你在吗
我把门打开,就看到一脸焦急的贺辞。
他见了我,就一下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求求你了,救救你清水阿姐吧!
我想要把他扶起,他却不愿起身。
要我帮你,你也得说要我帮什么呢
他终于抬起了头,慢慢的说起了缘由。
原来清水染上了急症,现在已然药石无医。
他说完就掠过我,看向了我身后的慕青。
我看了看他,一下就把门关上。
慕青拉住我的手,缓缓地开口道：
阿水,我们还是帮他吧!
不行,这样你会损及自身的。
我看着我的爱人,想起他身上那一道道疤。
这件事是我们成婚一年后才被我发现的。
河神帮人们实现愿望需要代价,而这代价则是我爱人的血肉。
或许是我们许久不回应,贺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谢淼,你可别忘了。
当初你父母双亡是谁接纳身为灾星的你的。
难道你要恩将仇报吗
我听了他的话,不禁冷笑了起来。
贺辞,你居然敢提及这件事。
你也有脸提及这件事。
当初帮我,我们家的家财你可是全部拿走了,一分都没有留给我。
更别说,后来为了还你们这份恩情,我还代替清水阿姐成为了祭品。
你们的恩情我早就还尽了。
门外一时没有了声音,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开了口。
不似刚才的狂傲,而是换上了一副可怜的套子。
那你清水阿姐呢她可是帮过你不少的,难道你也忍心看着她去死吗
想起那位清水阿姐,我沉默了。
正当我出神时,慕青摸了摸的的脸,对我轻轻笑了笑。
12.
血从他手腕流出,小小的瓶子被装满。
门被打开,我把那个瓶子扔给了贺辞。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们什么了。
门被再次关上,我连忙走到我爱人身边。
慕青,没事吧！
他把我抱入怀中,轻吻我的额头。
没事,这点小伤一下就好了。
晚上,我靠在我爱人身上,闲聊着儿时的趣事。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拉着他的手说道：
贺辞他说的病我在我父亲医书里看过,要治也容易,只不过其中的一味药实在难寻。
你说,镇上那么多人得了这病,这……
慕青摸了摸腰间的那块痒痒肉,逗得我笑出了声。
他把我紧紧抱着,一下一下在我脖颈间轻吻着。
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过两天我去取来。
然后你把药交给镇上的人吧！
我听了他的话,连忙让他坐了起来。
看着他的眼睛,我开心地问道：
真的可以吗
当然,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说道：
这也是为我的阿水积些福气。
好让上天让我的阿水一生无病无痛,福寿绵长。
隔天,慕青就踏上了取药的路。
深夜,他才归来,身上还带着刮痕和血。
我给他的伤上了药,然后把炭火烧暖,好让他睡个好觉。
坐在椅子上,我一贴一贴的配着药。
或许是火炉太暖,又或许是实在是太乏了,我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陷入梦乡的我不会知道,等我一觉醒来,所有的都变了。
13.
一切都太混乱了。
我看着满地的血,恍惚地想着发生的一切。
镇上的人们破开我家的门,把我捆了起来。
他们把刀抵在我的脖颈间,威胁着那位他们曾经信奉的神明。
我朝他们哭喊着。
放过我们吧！我已经知道治病的法子了。
我可以救你们的。
贺辞笑着打了我一巴掌,对着人们说道：
谁知道他是不是骗我们的呢
我家清水可是一喝了那妖怪的血就好了的。
大家都看到了的。
人们的脸色变得那么阴冷,人人都像那地狱的阎罗。
血从我的颈间流出,我求我的爱人抛下我离开这里。
走啊！
我看着被捆在柱子上的慕青,大声的嘶吼着。
他对我摇了摇头,人们慢慢将他淹没。
无数的人走向他,从他身上刮下那救命的药来。
他们嘴里不停喃喃着：
他是妖怪。
他是妖怪。
他不是人,他是害人的妖怪。
最后,他们齐齐地向我涌来。
他们捏着我的脖子,逼着我张嘴。
喝啊！
快喝啊！
这是救命的药！
你给我喝,你给我喝下去。
从白天到黑夜,人们终于满意自己这场征讨。
他们一个一个擦干嘴边的痕迹,慢慢地走回了家。
遍地都是雪,红色的雪。
我用他们留下的刀划破了绳子。
刀划破了绳子,也划破了我的手。
可我顾不了这个,我朝我的爱人爬去。
抱着他仅剩的骨骼,我无力地嘶吼着。
14.
爹爹
这墓碑上写了些什么啊
身着粉衣的小女孩拉着他父亲的手,好奇地问着。
乖乖,你问这个干嘛啊！
这晦气的很。
别问,别问了啊！
小女孩跺了跺脚,走到河边,又对她父亲说道：
那我要喝水,我渴了。
爹爹,我渴了。
那中年男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把那小女孩拉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乖乖,这水也喝不得。
为什么啊！
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问着。
男人愣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才慢慢地开口：
这水可喝死过人。
喝死了一个镇子的人。
什么啊！什么啊！爹爹,你讲清楚些。
讲清楚些吗
男人拍了拍小女孩的头,把她抱了起来。
乖乖,我们快点回家,你娘说不定做了你喜欢的枣仁糕嘞！
好啊！
枣仁糕,我最喜欢枣仁糕了。
番外：阿水
1.
幼时,我就知道我和常人是有些不同的。
我有一双绿色的眼眸。
我躺在母亲怀里,跟着母亲一起看着画本子。
母亲,别人都说我是个妖怪。
母亲把画本子甩在地上,对着我大声询问道：
谁说的,看我不扒了那些个小崽子的皮。
居然敢说我儿子,看我不把他们家闹翻天。
父亲放下手里的小称,把地上的画本子捡了起来,塞到了母亲手上。
他把我从母亲怀里抱了过去,看着我柔声说道：
阿水,你可不是妖怪,你是我和你母亲的珍宝。
你看,你的眼睛跟河水一般漂亮。
你又怎么会是妖怪呢
母亲也气哼哼地说着：
我拼了命生下的孩子是妖怪
我还说他们家那些坏种才是妖怪变得呢
我家的阿水生的这般乖巧,定是天上的小神仙来渡劫,托生到我家来了。
我看,他们就是嫉妒。
我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2.
我十四岁那年,铺子里发了一场大火,将我的父母从我身边带走了。
人人都骂我是灾星。
说我不仅有一双绿色的眼睛,还让我的父母死的那般惨。
这时贺辞找上门来,说可以照顾我。
我答应了。
直到我十六岁那年,镇上大旱,人们说要祭祀河神。
清水阿姐被人们选中了,可她早已与贺辞两情相悦,互许终身。
于是贺辞找上了我。
他跪在地上求我,求我可怜可怜他们这对有情人,看在他们对我的恩情的份上成全他们。
我看着贺辞的泪,讽刺地笑了。
可怜他们,那谁来可怜我呢
他们想活,那我就得替他们去死吗
人人都知道当河神的新娘是死路一条,所以人人都推诿。
我不是那般的大善人,我想活下去。
可清水阿姐她……
她实在是帮过我太多太多。
我这是为了清水阿姐。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贺辞,轻飘飘地扔下了这句话。
3.
我成了河神的新娘,但我没有死掉。
我和他相爱了。
我的爱人是个可爱又笨拙的人。
我真的很爱他,很爱很爱。
我想要和他共白头。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爱人是个神仙,而我只是个凡人。
再怎么样也是我比他先死吧！
……
我的爱人比我先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因为我那假惺惺的善心。
人人都活着,只有我的爱人和我的大黄死在了雪夜里。
他们拉着我杀死了我的爱人,
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
我的爱人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骨骼,被我抱在怀里。
我抱着他,抱着他坐到天亮。
我脱下衣服,把他包在衣服里,带回了我们的家。
在家门口,我看到了大黄的尸体。
那只平时傻乎乎的土狗死得时候罕见露出了牙齿。
我也它抱进了怀里,抱着他们回了那个小木屋。
桌子上还有堆满了的药包,床上的被褥还没有被叠起。
我拿来清水,把大黄身上的水擦了擦,又把它歪掉的牙塞了回去。
可是对着我爱人的尸骨,我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我想找个好看点的箱子把他们装起来。
可找来找去,也只有我们成亲时,他亲手为我打的那个合适。
我坐在地上,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那个箱子里。
大黄的玩具要带上。
这件衣服也要带上,他穿的好看。
簪子要多拿几个,他爱美的。
还有……
还有……
哼……哼
我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抱着那个箱子无助地哭泣着。
我抱它抱得那般紧,就像之前慕青抱着我那般。
我拖着那个箱子,把它埋在了河边。
又找到了一块木板,在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木板上沾着我的血,我看着那不太好看的字体却笑了笑。
慕青,先委屈委屈你了。
等我跟你埋一起的时候,我就找最好的工匠,做块最漂亮的墓碑。
4.
镇上的人都死了,一个不剩。
说来也好笑,没有一个人是我亲手杀的。
我只是在水里面加了些使神经衰弱的药材,那些人就受不了了,一个个嘴巴里喊着：
我没有错。
我是做了好事,我杀了害人的妖。
我是杀了害人的妖。
他们手里的刀刺进了身边之人的身体里,而他们则踩在自己亲人的尸体上痛苦地挣扎着。
三天,短短三天。
这个镇子里就没有了一个活人。
那股血腥气顺着风吹到了山上,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终于笑了出来。
我本是想立马就去陪他的,结果脖颈上的血才流了出来,挂在我脖子上的荷包就掉了下来。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荷包,把刀扔到了地上。
从义庄那把钱拿回来,我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就上路了。
在离开前,我又回头看了眼那个小木屋。
慕青,你让我活,那我就活下去。
可是这人生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浅笑了出来,想起了之前他无意间吐露出的那句话。
既然你想看遍这大好河山,那我就用余生帮你去看。
只不过等我看完了,你可要让我跟着你一起走啊！
番外：慕青
1.
我原只是河里一座被人遗忘的雕像。
可是大旱来临,人们走投无路之际,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于是,我便成了神。
刚开始,他们只是求雨。
可是后来,他们的欲望越来越多。
他们要钱财,要地位,要无穷无尽的寿命。
我渐渐厌恶他们,可我却没有办法逃离自己的命运。
我由他们的信仰而生,就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守着这群贪得无厌的人们。
我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神仙,只是一个人们欲望的载体。
实现他们的愿望,我要付出很多代价。
我常常想,我要是能死了就好了,总比无穷无尽地为这些人们卖命来得强。
又是一年干旱,他们又来向我祈愿,这次居然还送上一位新娘。
可这新娘不是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我本就烦他们烦得要命,还闹出这种事。
果然,人真的是十分恶心。
不过,那个男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他那双眼睛还是浅绿色的。
我看着那个人,不知怎的就把人带了回去。
谁叫我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从前是琉璃、翡翠。
而这次居然是人
2.
他会怕我疼。
真奇怪！
没人会总觉得神会疼。
人们总觉得神是无所不能的。
可他却说,我也会疼。
我总是偷看他。
他可真漂亮！
他比我见过的任何宝石都璀璨。
我会不由自主地对他好,他的一切我都想满足。
我觉得我或许是爱上他了。
阿水。
我的阿水。
我漂亮的新娘。
阿水也爱我,他愿意留在我身边。
多美妙啊！
我爱的人也爱我。
我从前是冷冰冰的雕像,后来成了被拘禁的神,而现在我才生出了一颗会跳动的心脏。
阿水。
我的阿水。
我的爱人。
我们在冬天又成了一次亲,而这一次我们是相爱的。
婚后的生活真的很快乐。
我像躺在蜜里,被我的爱人细细地栽种着。
可这不够,我想和我的阿水共白头。
我想变成人。
或许是我想要变成人的心被上天听到了。
我的神力渐渐消退,我在慢慢变成人。
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带着我的阿水离开这里,看遍这大好江山。
阿水
我的阿水
我或许真的能陪你一辈子了。
3.
那天,那个男人来我家敲门。
他又提到了那个清水阿姐。
我讨厌那个女子,她总让我的小妻子心软。
可是我不想要我的阿水为难,所以我帮了他们。
后来,阿水说要救那些人。
我答应了他,去悬崖上取了那味药材。
躺在床上,我半眯着眼,看着我的阿水认真的包扎药材。
阿水认真的样子也好看,我这样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后来,我都不太记得了。
只知道我被人们抓到了曾经供奉我的祭台上。
我被捆在柱子上,我曾经的信徒对我举起了刀剑。
我看着不远处的阿水,心里慌得不行。
我的爱人胆子很小,要是看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会做噩梦的。
阿水,闭眼吧！
疼痛从我身上传来,我只希望我的爱人可以活下去。
忘记我,活下去。
阿水
我的妻子
我能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