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铁柱威武
---
我老婆,陈铁柱。
这名字,带劲吧不是我起的,是她爹妈给的。据说出生那会儿就八斤半,哭声震得产房玻璃嗡嗡响,护士差点没抱住。人如其名,往那一戳,跟座小山似的。不是胖,是壮实!那骨架,那肌肉线条,嘁哩喀喳的,充满了力量感。退役前干啥的国家铅球队的!拿过牌儿的!为啥退役官方说法是身体原因。扯淡!内部消息,教练私下拍着大腿跟我嚎过:柱子那体格,再练下去,国际比赛裁判席都得加固!怕她把投掷圈踩塌了!怕她铅球出手直接干穿防护网!太震撼了,懂吗震撼!组委会压力山大啊!
行吧,震撼就震撼。反正现在归我了。
我们刚领完证,新鲜热乎的。蜜月旅行,机场。我那二十八寸的行李箱,塞得跟个炸药包似的,死沉死沉。我龇牙咧嘴,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把它从传送带上薅下来。脸都憋红了,箱子纹丝不动。真他妈尴尬。
起开。
身后传来一声,不高,但特有穿透力,嗡嗡的。人群自动闪开一条缝。
陈铁柱过来了。穿着件宽大的T恤,也遮不住那身板轮廓。她眼皮都没抬,伸出蒲扇似的大手,一把抓住行李箱把手。
手腕一翻。
跟拎只小鸡崽儿似的。
轻轻松松。
走啊,傻愣着干啥她扭头看我,一脸这算啥事儿的表情,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刷短视频呢。那行李箱在她手里,轻飘飘地晃荡着,衬得我像个废物点心。
周围一片吸气声。几个想上来帮忙的壮小伙儿,默默地把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我屁颠屁颠跟上。老婆威武!我由衷赞叹,声音有点飘。
她哼了一声,嘴角却翘了翘:瞅你这小身板儿,风大点我都怕你给刮跑了。以后重活儿放着,我来。
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又有点得意。
得,我成吃软饭的了。吃软饭就吃软饭吧,这软饭,硬核!香!
2
反差萌厨
---
婚后日子,主打一个反差萌。
比如做饭。铁柱掌勺。那锅铲在她手里,跟捏着根牙签似的,翻动起锅里的菜来,气势汹汹,感觉下一秒就能把炒锅抡起来当飞盘扔。厨房里经常哐当、哗啦一阵乱响,不知道的以为在拆楼。油烟机开到最大档,也压不住那动静。
吃饭了!一声吼,堪比集结号。
我缩着脖子溜进厨房。嚯!好家伙!那盘子,那碗,堆得跟小山似的。一盘土豆丝,切得根根有小拇指粗,这哪是土豆丝,这是土豆条!土豆棍!一盘红烧肉,块头赛过麻将牌,油光锃亮,散发着狂野的肉香。分量足够喂饱一个加强班。
老婆…咱俩…吃得完吗我看着那实打实的一盆饭,感觉胃在抽搐。
铁柱把最后一大碗汤墩在桌上,汤汁晃荡着差点溅出来。她解下围裙,随手一扔,叉着腰,一脸理所当然:吃!使劲吃!看你瘦得跟个麻杆儿似的,风一吹就倒!多吃点长力气!她拿起一个比我脸还大的碗,哗啦啦给我盛饭,压实,再压实,堆成一座珠穆朗玛峰,颤巍巍地推到我面前,喏,你的。必须吃完!剩一粒米,今晚沙发归你!
我看着那碗珠峰,再看看她面前同样规模的山头,感觉眼前发黑。硬着头皮拿起筷子,扒拉一口饭,塞一块巨无霸红烧肉。腮帮子瞬间撑满,嚼得我太阳穴直跳。
她呢风卷残云!筷子舞得飞快,那堆成山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一边吃还一边点评:嗯,今天盐放得正好,醋溜白菜脆生!这肉炖得够烂糊!
腮帮子鼓动,眼神专注而满足,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事业。
我努力跟上她的节奏,感觉腮帮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碗珠峰下去,我感觉食物已经堵到了嗓子眼,灵魂都要从嘴里飘出来了。
铁柱满意地看着我空了的碗,又看看自己面前同样光溜溜的战场,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豪气地一抹嘴:还行!八分饱!下次给你再加点量!
我:……
救命!我感觉我的胃在哀嚎,它在抗议,它在说它要起义!
晚上,我瘫在沙发上,像个被撑破的气球,动弹不得。铁柱收拾完碗筷(那动静依然像在搞工程),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沙发猛地往下一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伸出大手,在我撑得滚圆的肚皮上,轻轻揉了起来。那力道,拿捏得刚刚好,温热厚实的手掌,带着点运动员特有的掌控力。嘿,别说,还真舒服!胀痛感缓解了不少。
瞅你这点出息,她一边揉,一边数落,声音却放轻了,吃顿饭跟上刑似的。以前队里训练,消耗大着呢,不多吃点哪扛得住习惯了。
我哼哼唧唧地享受着这铁砂掌按摩服务,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劲儿慢慢平复了。行吧,虽然这投喂方式跟填鸭似的,但这揉肚子的售后,五星好评。
3
硬核护夫
---
为了不辜负老婆的填鸭式关爱,也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根风一吹就倒的豆芽菜,我决定开始健身。主要是,每次跟铁柱出门,路人那目光,总在我俩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无声的质疑:这细狗何德何能
周末下午,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杀进了小区附近那家号称硬汉集中营的健身房——钢铁意志。一进门,嚯!荷尔蒙混杂着汗味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全是行走的肌肉块儿,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油光发亮,举铁发出的低吼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蛋白质粉和雄性竞争的味道。
我低头瞅瞅自己那身白斩鸡似的软肉,还有身上那件印着二次元萌妹的宽松T恤,瞬间感觉自己走错了片场。像个误入狼群的哈士奇。硬着头皮往里走,找到一排空着的哑铃区。
最小的哑铃,五公斤一个。我深吸一口气,弯腰,抓住。嘿!起!……纹丝不动。再来!脸憋得通红,手臂直哆嗦,那俩铁疙瘩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地面几厘米。刚想做个弯举,手臂就跟灌了铅似的,猛地往下一坠,哑铃哐当一声砸在橡胶地板上,声音不大,但在充满金属撞击和低吼的健身房里,显得格外清脆刺耳。
噗嗤——
旁边传来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我臊得满脸通红,扭头一看。
一个染着刺眼黄毛、穿着紧身无袖背心的壮汉,正咧着嘴冲我乐。那胳膊,快赶上我大腿粗了,青筋虬结,像爬满了蚯蚓。他正轻松地玩着一对二十公斤的哑铃,跟玩杂耍似的抛接着。
哎哟喂,黄毛开口了,声音带着股浓重的痞气,眼神在我身上来回刮,哥们儿,新来的练‘绣花’呢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别给哑铃压折了!健身房你家开的砸坏了地板,你这小身板赔得起吗他故意把细胳膊细腿儿和小身板咬得特别重。
周围几个正在吭哧吭哧练着的大块头,也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有好奇的,有看戏的,更多的是那种毫不掩饰的轻蔑。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声的嘲笑和压力。
我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尊心被按在地上摩擦。我张了张嘴,想怼回去,可看着对方那身腱子肉,再看看自己这副德行,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能弯腰,试图去捡那对惹祸的五公斤哑铃,手指都在抖。
黄毛更得意了,抱着膀子,下巴抬得老高,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挣扎的蚂蚁。
就在这时。
一个巨大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了过来。
盖住了我,也盖住了黄毛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周围的空气好像瞬间被抽空了一部分,变得有些压抑。
黄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下意识地抬头。
我也跟着抬头。
陈铁柱。
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穿着件简单的黑色运动背心,外面套了件薄薄的防晒开衫。那开衫的拉链没拉,敞开着,清晰地勾勒出底下那副……极具压迫力的倒三角身材。鼓胀的胸肌,宽厚如同门板的后背,还有那两条比我腰还粗的麒麟臂,就那么自然地垂着。她没刻意摆什么姿势,就是随意地站着,但那股子经历过专业力量训练、千锤百炼出来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像一座沉默的山突然移到了你面前。
健身房嘈杂的背景音,在这一刻诡异地降低了好几个分贝。不少人的目光都从黄毛身上,转移到了这座突然出现的山上,充满了震惊和探究。
铁柱没看黄毛,甚至没看周围任何人。她只是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我脚边那对孤零零的五公斤哑铃上。然后,又扫了一眼黄毛手里轻松抛接着的、两个二十公斤的大家伙。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喜怒。
她往前跨了一小步,就一小步。
地面似乎都跟着微微震了一下(也可能是我错觉)。
她弯腰。
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训练痕迹的右手,伸向了黄毛脚边——那里放着一个更大号的哑铃。那是黄毛自己带来的,看个头,估计得有四十公斤往上,是那种老式的、实心铸铁疙瘩,黑黢黢的,表面坑坑洼洼,看着就死沉死沉。黄毛刚才热身用的就是这个,也就勉强能推几下。
铁柱的手,握住了哑铃中间的手柄。
黄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但更多的还是那种装什么大尾巴狼的不信邪。他抱着膀子,等着看笑话。四十公斤实心铁疙瘩这娘们儿能提起来扯淡!
铁柱的五指收拢。
没有吼叫,没有青筋暴起,没有咬牙切齿。
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像捡起地上一个空矿泉水瓶。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隆起,如同钢丝绞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美感。那视觉效果,比黄毛那刻意绷出来的蚯蚓青筋震撼一百倍。
然后。
她手臂平稳地向上抬起。
那个四十公斤的哑铃,像个轻飘飘的玩具一样,被她单手举到了胸前高度。
稳稳当当。
纹丝不动。
整个哑铃区,彻底死寂。只剩下远处跑步机单调的嗡嗡声,还有几声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
黄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微张着,刚才那副痞气和得意,瞬间被惊愕和难以置信取代。他手里的两个二十公斤哑铃,都忘了抛接,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铁柱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黄毛脸上。
依旧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哑铃,仿佛在掂量一块面包的重量。然后,她左手也伸了过去,握住了哑铃的另一端。
两只大手,如同铁钳。
接着。
她开始发力。
不是往上举。
是向内挤压。
向中间捏!
那动作,就像……像在捏一块橡皮泥或者,捏一个软趴趴的纸盒子
健身房里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珠子死死盯住铁柱的手,还有那个被握在中间的、黑黢黢的铸铁疙瘩。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
死寂中,响起一种令人牙酸的、极其细微的金属呻吟声。
吱嘎——嘎——
声音很轻,但在绝对的寂静里,清晰得刺耳。
黄毛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铁柱脸上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这哑铃的硬度有点不满她小臂上的肌肉如同钢缆般再次虬结绷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然后。
咯嘣!
一声短促、清脆的爆响!
像是核桃壳被捏碎的声音!
但响了一百倍!
在寂静的健身房里,如同惊雷!
只见铁柱双手握着的那段哑铃手柄部位——那根实心的、碗口粗的铸铁圆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内明显地凹陷了下去!硬生生被捏瘪了一大块!边缘呈现出一种扭曲、不规则的褶皱!
卧槽!
卧槽槽槽!!!
我脑子里瞬间炸开了烟花,一片空白。周围的抽气声连成了片,此起彼伏。有人手里的水壶哐当掉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石化在原地,眼珠子掉了一地。
铁柱松开手。
那个被捏瘪了的、价值不菲的老式铸铁哑铃,像个被玩坏的破铁疙瘩,哐当一声,沉重地砸落在橡胶地板上。声音沉闷,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
她甩了甩手,仿佛只是捏了个软柿子,沾了点灰。然后,她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黄毛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恐的脸,又扫过他手里那两个二十公斤的小玩意儿。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我身上。
眼神里的冰瞬间化开了,带上了一丝……嗯,怎么说呢宠溺还有那么点理所当然的小得意
她抬起那只刚刚捏瘪了哑铃的右手,动作自然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那手掌温热厚实,沉甸甸的,充满了安全感。
走了老公,她的声音不高,但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里,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带着点慵懒,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护短,跟这帮二傻子较什么劲。咱回家,我给你炖排骨补补。
她顿了顿,下巴朝那瘫软在地、形状凄惨的哑铃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宣告主权:
我老公的腹肌,是智慧型的。懂
说完,搭在我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带着我,转身就走。留下身后一健身房彻底石化的肌肉男们,以及那个被捏瘪了的哑铃,像一座耻辱的纪念碑,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黄毛还傻站在原地,手里那两个二十公斤的哑铃哐当、哐当先后脱手砸在地上,他都没反应。眼神空洞,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刚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回来。
我被她半揽着往外走,脚步有点飘。回头看了一眼那哑铃上清晰的指印凹陷,又感受了一下肩膀上那只铁手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爽!真他妈的爽翻天了!
老婆牛逼!智慧型腹肌万岁!
4
超市惊魂
---
日子就在这种铁柱式震撼和吃软饭真香的节奏中滑过。直到那个周末下午,我们俩去小区门口新开的那家福满多大型连锁超市采购。
超市里人声鼎沸,周末大采购的主力军挤满了货架间的通道。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打折促销的广告,空气里混杂着生鲜区的水汽、烘焙区的甜香和人群的汗味。我和铁柱推着个购物车,在日用品货架间慢慢挪动。
我负责看清单:嗯…洗衣液、抽纸、牙膏…哦对,还有你爱吃的那个果粒多酸奶,得拿两排。我踮着脚去够货架上层的大包装抽纸。
铁柱站在我旁边,推着车。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罩着,遮住了部分侧脸,显得没那么有压迫感。她有点心不在焉,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推车扶手上,另一只手…轻轻覆在自己小腹的位置,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似乎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最近她总这样,好像有点嗜睡,胃口也怪怪的,老想吃点酸的。
嘿!看路!一个推着满满一车打折卫生纸的大妈嚷嚷着从我们旁边挤过。
我赶紧侧身让开,刚把一大包抽纸塞进购物车。
突然!
超市入口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啊——!!!
那声音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瞬间刺穿了超市里所有的嘈杂!紧接着,是更多惊恐的喊叫、哭嚎,还有货架被猛烈撞击发出的哐当哐当巨响!
杀人了!
有刀!他有刀!
快跑啊!!
人群像炸了窝的马蜂,瞬间乱成一团!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刚才还井然有序的购物大军,此刻变成了惊恐奔逃的洪流!人们尖叫着,互相推搡着,像没头苍蝇一样朝着远离入口的方向拼命逃窜!购物车被撞翻,货物哗啦啦散落一地,场面彻底失控!
我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铁柱的胳膊:柱子!有情况!声音都变了调。
铁柱瞬间从那种放空的状态惊醒!她眼神一凛,刚才那点慵懒和心不在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猎豹锁定猎物般的锐利和专注!那是无数次赛场高压下淬炼出的本能!
她一把将我往身后用力一拽!力量之大,让我一个趔趄,差点撞到后面的货架上。她的动作迅猛而精准,完全不是平时在家那种轻拿轻放的状态。
躲好!别动!她的声音低沉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那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瞬间挡在了我和混乱来源之间。
我被她拽得晕头转向,刚扶住旁边的货架稳住身体,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视线越过铁柱宽阔的肩头,我看到了混乱的源头。
入口附近的收银区一片狼藉!一个穿着脏兮兮工装服、头发油腻打绺的男人,像头疯狂的野兽,挥舞着一把一尺来长的西瓜刀!刀刃在超市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寒光!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见人就砍!一个试图阻拦他的保安已经被砍倒在地,身下洇开一大片暗红!周围散落着被撞倒的收银台隔离带和散落的商品。
钱!把钱拿出来!都给老子拿出来!歹徒一边挥舞着刀,一边歇斯底里地朝着收银台后吓傻的收银员咆哮,唾沫横飞。他显然已经彻底癫狂了,完全失去了理智!
超市的保安系统显然反应慢了好几拍,警铃这才尖锐地响起来,刺得人耳膜生疼,更添混乱。
尖叫和哭喊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人群像被驱赶的羊群,疯狂地涌向我们这边狭窄的通道,互相踩踏!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被推倒在地,孩子吓得哇哇大哭!眼看着混乱的人群就要把那对母子淹没!
铁柱挡在我身前,身体微微下蹲,重心下沉,像一张拉满的硬弓!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挥舞着西瓜刀的歹徒,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那宽厚的脊背绷得紧紧的,宽松的卫衣下,肌肉的轮廓清晰可见,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她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歹徒砍倒保安、正要扑向收银台,而混乱的人群即将踩踏到那对母子的一瞬间!
铁柱动了!
不是跑。
是爆发!
她左脚猛地蹬地!脚下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似乎都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如同出膛的重型炮弹,裹挟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狂风,轰然射出!
目标:歹徒!
路线:直线!最短距离!挡在中间的一切障碍物,统统无视!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铁柱冲锋路径上的三排高大的金属货架,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坦克撞上!从她接触的第一个点开始,摧枯拉朽般地向后倾倒、扭曲、变形!货架上堆积如山的瓶瓶罐罐、膨化食品、各种日化用品,像下了一场五颜六色的暴雨,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滚得满地都是!
场面极其壮观!也极其恐怖!
铁柱的身影在漫天飞溅的商品和倒塌的货架残骸中,如同劈开巨浪的万吨巨轮!速度丝毫不减!她的冲锋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
那个歹徒,刚刚挥刀逼退了一个试图靠近的店员,正被超市警铃和人群的尖叫刺激得更加狂躁。他完全没预料到,或者说,根本不可能预料到,会有人以这种方式、从这个角度、带着如此恐怖的力量朝他冲来!
他甚至只来得及听到身后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下意识地扭过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
一座山!
一座裹挟着毁灭性动能、带着漫天商品雨、如同神话中走出的巨灵神般的山,瞬间填满了他的全部视野!
他脸上的狰狞和狂躁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和茫然取代。瞳孔里倒映出那个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身影。他手里的西瓜刀还徒劳地举在半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砰——!!!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
不是刀砍在肉上的声音。
是高速行驶的火车头,结结实实撞上一堵单薄土墙的声音!
铁柱那如同攻城锤般的右肩,带着全身冲刺的恐怖动能,精准无比地、毫无花哨地、狠狠地撞在了歹徒的胸膛正中!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歹徒连哼都没哼出一声。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全垒打击中的棒球,又像是被巨型弹弓射出的破麻袋,双脚瞬间离地!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速度和角度,向后倒飞出去!
嗖——!
他飞行的轨迹,划出一道低平的、充满暴力美学的弧线!
哐!!!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歹徒的身体,狠狠地砸在了距离收银台七八米远的、超市用来展示大型家电的坚硬背景墙上!那墙面是贴了厚瓷砖的混凝土结构!
巨大的撞击力下,墙上的瓷砖以撞击点为中心,瞬间爆裂开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歹徒的身体,像个被拍扁的蚊子标本,深深地嵌了进去!四肢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那把西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他整个人挂在墙上,一动不动。头歪着,眼睛翻白,嘴角淌下一缕血沫子。
整个超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超市的警铃还在不知疲倦地、单调地尖叫着。
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逃窜的人群僵在原地,保持着奔跑或跌倒的姿势,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收银台后吓傻的店员,呆呆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人形壁画。就连远处几个没看到过程、只听到巨响的人,也茫然地停下了脚步。
时间凝固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商品气味、粉尘,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5
人形坦克
铁柱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倒塌的货架残骸,散落满地的各种商品,如同经历了一场小型地震的灾难现场。她微微喘着气,宽厚的肩膀起伏着。刚才那一下狂暴的撞击,让她连帽卫衣的帽子滑落下来,露出了她那张此刻显得有些冷硬、线条分明的脸。她甩了甩头,几缕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
她看都没看墙上那个嵌着的标本,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然后,她转过身。
目光越过一地狼藉,精准地找到了还傻站在日用品货架旁、扶着货架才没腿软坐下的我。
那眼神里的冰冷和煞气瞬间褪去。
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带着点憨,又带着点担忧的样子。
老公!她喊了一声,声音带着点急促,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沉重的脚步踩在散落的薯片袋、碎玻璃和饮料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她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巨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大手紧张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我龇牙咧嘴:伤着没啊吓着没那王八蛋没碰着你吧她语气又急又慌,完全没了刚才撞飞歹徒时的霸气侧漏。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上面还残留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额角挂着细汗,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再看看远处墙上那个姿势诡异、嵌在瓷砖裂纹里的人影,还有眼前这三排被生生撞开一条通道、扭曲倒塌的货架废墟……
巨大的反差让我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半天才挤出一句带着颤音的:没…没事…柱子…你…你没事吧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的小腹位置。
刚才那一下狂暴的撞击……我的天!
铁柱似乎松了口气,抓着我胳膊的手稍微松了点劲,但还是没放开。她顺着我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脸上闪过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神色,大手下意识地又覆了上去,轻轻揉了揉,嘟囔了一句:啧,有点震得慌…这小崽子,估计吓一跳…
声音很小,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
但就在这死寂的环境里,这嘟囔声,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哗——!
凝固的人群瞬间被激活了!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铁柱的手上,聚焦在她那个被宽大卫衣遮掩、此刻被大手覆盖着的小腹位置!
揣…揣崽了!
刚才那个把歹徒撞得嵌进墙里、撞塌三排货架的…是位孕妇!!
所有人的表情都裂开了。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世界观崩塌……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精彩纷呈。
呜哇——呜哇——呜哇——
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超市里诡异的寂静。红蓝警灯的光芒透过超市巨大的玻璃门闪烁进来。
几辆警车和一辆特警的黑色装甲运兵车猛地刹停在超市门口。车门哗啦一声拉开,一群荷枪实弹、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特警队员如同猎豹般敏捷地鱼贯而入!动作迅猛,战术动作标准,瞬间占据了各个有利位置,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超市内部。
警察!放下武器!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特警队长,手持微冲,声音通过战术耳机清晰有力地传遍全场。他眼神锐利如鹰,快速扫视着混乱的现场:惊慌失措的人群,散落一地的商品,倒塌的货架……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凝固在远处那面展示墙上。
凝固在那个像被巨力拍进墙里、姿势扭曲、嵌在蛛网状裂纹瓷砖中的歹徒身上。
歹徒的胸口明显塌陷了一大块,四肢软绵绵地耷拉着,那把沾血的西瓜刀就掉在不远处。这画面,冲击力太强了!完全不像是人力所为,倒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飞的!
特警队长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上那副坚毅冷静的表情瞬间崩裂,露出了极度惊愕的神色。他身后的队员们也看到了,一个个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报告队长!发现目标!目标…目标在墙上!失去行动能力!一个队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在耳机里响起。
队长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多年的经验让他立刻做出判断:现场有更危险的因素!他警惕的目光迅速扫过狼藉的地面,越过倒塌的货架废墟,最终,落在了废墟中心站着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脸色煞白、看起来惊魂未定的年轻男人(我)。
还有一个……
队长看清铁柱的瞬间,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那身高!那骨架!那即使隔着宽松卫衣也掩盖不住的、如同磐石般厚重扎实的肌肉轮廓!特别是那两条自然垂落的手臂,粗壮得惊人,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还有她此刻微微喘息、目光警惕扫视四周的姿态,活脱脱一头刚刚结束搏杀、尚未完全放松下来的史前巨兽!
危险!极度危险!
这是特警队长脑子里瞬间炸响的警报!
他立刻打了个手势,身后几名队员的枪口,下意识地、极其隐蔽地微微抬高了一丝,锁定了铁柱的方向。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铁柱显然也察觉到了那些隐含敌意和高度戒备的目光。她眉头一皱,非但没害怕,反而挺直了腰板,那只覆在小腹上的手也放了下来,眼神毫不畏惧地迎向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和特警队长审视的目光。一股无形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带着经历过真正力量巅峰的自信和压迫感。
队长心头一凛,更加确定了判断。他深吸一口气,示意队员保持警戒,自己则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铁柱,声音沉稳但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这位女士,请说明情况!墙上的歹徒,是你制服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三排被暴力撞开、扭曲倒塌的货架通道,又落回铁柱身上,充满了探究和难以置信。这破坏力……是人能干出来的
铁柱还没开口。
我赶紧往前挪了一小步,挡在铁柱侧前方一点点(虽然作用微乎其微),对着特警队长,语速飞快地解释,声音还有点抖:警察同志!是她是她!那疯子拿刀砍人!砍伤保安了!还要砍收银员!大家都吓跑了!我老婆…我老婆是为了救人!才冲过去的!那家伙太危险了!我一边说,一边指着远处墙上挂着的歹徒,还有地上那把西瓜刀,以及倒在血泊里呻吟的保安。
特警队长听着我的叙述,又看了看现场,特别是那条被硬生生撞开的货架通道,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再次看向铁柱时,眼神里的戒备少了几分,但那份极度的震惊和探究却更加浓烈了。
他走到那面墙前,仔细查看了歹徒的情况(人还嵌在里面,需要专业工具才能弄下来),又看了看墙壁瓷砖上那个清晰的、带着血迹的人形凹陷和蛛网裂纹。他伸出手指,用力按了按墙面坚硬的瓷砖,感受着那股残留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力量。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转过身,大步走回到铁柱面前。
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不再是戒备和审视,而是充满了某种…世界观受到剧烈冲击后的复杂情绪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
他站定,目光灼灼地盯着铁柱,那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一件人形兵器!
姐…特警队长开口了,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干涩和激动,他甚至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您…考虑复出吗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表达不够准确,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语气极其认真严肃,不是体育队!是特警!我们队!特别缺您这样的人才!真的!就刚才那一下…他指了指墙上那个人形壁画,又指了指那三排倒塌的货架,眼神炙热,绝对的战略级威慑力量!犯罪分子看见您,腿都得吓软!
噗!
我差点没绷住笑出来。战略级威慑力量这形容…太贴切了!我老婆可不就是人形自走坦克吗
铁柱被特警队长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招揽弄得愣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的位置,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尴尬、无奈和一丝丝好笑的憨厚表情。
她抬起头,迎着特警队长那热切得快要燃烧起来的目光,憨憨地笑了笑,摆了摆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不行啊,队长。真不行。她的大手在小腹上轻轻拍了拍,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小心,脸上露出一种近乎于羞涩的笑容,揣崽了。刚查出来没多久。得安心养着。
揣崽了。
安心养着。
轰——!
这三个字,如同三颗深水炸弹,在刚刚经历过生死时速、又被特警突入的超市里,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地聚焦在铁柱那宽大卫衣下、被大手覆盖着的小腹上!
刚才那个把持刀歹徒撞得嵌进墙里、撞塌三排货架的…真的是个孕妇!!
特警队长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了。那表情,比刚才看到墙上的人形标本还要精彩一万倍!震惊、茫然、呆滞、怀疑人生…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这个平时刚毅冷峻的汉子,此刻看起来像个被玩坏了的提线木偶。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铁柱的肚子,仿佛想用目光穿透那层布料,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小怪物。
他身后的队员们,也集体石化。有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有的战术头盔都歪了,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哲学三问。刚才还高度戒备、紧握钢枪的手,此刻都无意识地松开了些。
超市里其他惊魂未定的人,更是彻底懵了。看看墙上挂着的歹徒,看看一地狼藉的货架废墟,再看看那个一脸憨笑、摸着肚子说揣崽了的人形母暴龙……
世界观那玩意儿在今天下午,在福满多超市,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一片死寂中,只剩下超市警铃还在徒劳地尖叫着。
我站在铁柱身边,看着她那副憨厚中带着点小得意的表情,看着她覆在小腹上那只温柔的大手,再想想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撞击……巨大的冲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我的头顶!
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什么男人的面子,什么细狗的尊严,统统去他妈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张开双臂,像只树袋熊一样,狠狠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铁柱那粗壮的腰!
脸埋在她厚实温暖的胸口,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混合着一点点汗味的洗衣粉清香,感受着她沉稳有力的心跳。
呜哇——!!!
我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哭得毫无形象,眼泪鼻涕全蹭在了她胸前那件宽大的卫衣上。
老婆!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呜哇哇哇……我一边哭一边嚎,手臂死死箍着她的腰,生怕一松手她就会飞走似的,那么危险!你就往上冲!万一…万一伤着了怎么办!伤着你和崽崽怎么办啊!呜呜呜……
铁柱被我突如其来的熊抱和嚎哭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她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那只没被我抱住的手臂,笨拙地、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
哎呀,哭啥哭啥,她的声音有点无奈,又带着点宠溺,瓮声瓮气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那家伙看着凶,虚得很!你老婆我啥体格,你心里没数啊她顿了顿,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用下巴蹭了蹭我哭得一塌糊涂的头顶,声音放得更低更柔,好了好了,不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丢不丢人
我不管!我继续哭!哭得更大声!劫后余生的恐惧,对她不顾一切冲出去的担忧,还有得知她怀孕的巨大惊喜(之前她只是疑似,还没确认!)…各种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我只想紧紧抱着她,抱着这个能徒手捏瘪哑铃、能把人撞进墙里、现在肚子里还揣着我们崽崽的、天下第一无敌厉害的老婆!
哭了半天,情绪稍微平复了点,我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那张带着点无奈笑意的脸。夕阳的光透过超市巨大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给她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句发自肺腑、酝酿已久的话:
老婆!
咱闺女以后…也练铅球吧!
像你一样!牛逼!霸气!看谁还敢欺负她!!!
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在寂静的超市里回荡。
铁柱先是一愣,随即,那张英气十足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无比、灿烂到晃眼的笑容。那笑容里,有骄傲,有满足,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还有那么一点点…被自家傻老公逗乐的无奈。
她的大手,更加温柔地覆在了小腹上。
行!她声音洪亮,带着铅球运动员特有的、掷地有声的豪气,震得我耳朵嗡嗡响,也震碎了超市里最后一丝凝滞的气氛。
听你的!练铅球!
砸死那帮不长眼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