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反应快得惊人。
在那份屈辱的脆弱被第三人目睹的瞬间,被冒犯的暴怒如同火山,在他眼底轰然引爆。他猛地发力,一把将身上的沈稚狠狠推开。那动作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对失控的、强硬到残忍的纠正。
他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丝踉跄,却迅速被强大的意志力抹平。他整理着凌乱的、甚至还沾着血迹的衣领,恢复了那副冰冷孤高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在方寸之间濒临死亡的人,根本不是他。
沈稚被推得撞在电梯冰冷的金属壁上,从那种悍然的、掌控一切的巅峰状态,狠狠跌回现实。肾上腺素如潮水般褪去,极度的疲惫和后怕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几欲作呕。她撑着电梯壁,强迫自己站稳,抬起头,迎上陆沉那双燃烧着风暴的眼睛,眼神毫不退缩。
“清场。”陆沉对门口呆若木鸡的林伟下令。他的声音因之前的窒息而沙哑,威严却不减分毫。“把医疗队叫到我的书房。另外,封锁消息,今晚的事,我不希望有第六个人知道。”
林伟如梦初醒,身体猛地一颤,立刻领命而去。他最后看了一眼沈稚,那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轻蔑,变成了深深的、无法掩饰的忌惮。
别墅顶层的书房,比总统套房更显压抑。四壁是顶到天花板的黑胡桃木书架,沉重的典籍像一排排沉默的、审视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霉味和消毒水那刺鼻的、冰冷的气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黑沉沉的大海,无声地咆哮。
陆沉坐在那张如同王座的巨大办公桌后,一个私人医疗团队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脖颈上的伤口、检查身体。但他的目光,始终像鹰隼一样,死死锁定着站在房间中央的沈稚。
“陆总,您体内的毒素活性……被一种未知的方式强行抑制了。”为首的医生摘下口罩,言辞充满了震惊和不解,“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药理学原理,简直就像……就像是外部物理干预直接切断了神经元的传导路径。”
陆沉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医生立刻会意,带着整个团队,如同潮水般无声地退下。
厚重的书房门关上,最后一丝杂音被隔绝。现在,这片象征着陆沉绝对权力的堡垒核心,只剩下他们二人。
“说吧,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陆沉开门见山,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冰冷。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将沈稚当成一个“对手”来审问。
沈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嘲讽的笑容:“我只是一个你用一亿买来的‘东西’。至于我的能力……陆先生,你可以当成是附赠的售后服务。”
她故意用他之前物化她的方式,狠狠地回敬他。
陆沉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需要她,这个认知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理智上。他需要她活着,需要她的特殊能力来对抗那该死的毒素。但他绝不容许,一件“东西”拥有与他讨价还价的资格,更不容许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和算计。“你说的对,你是我的东西。一个有特殊价值的东西,自然要用最保险的方式收藏起来。”
他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按钮。
助理林伟再次进入,这一次,他身后跟着的,是一整个庞大的、面无表情的团队——全球最顶级的服装设计师、珠宝师和造型师,他们如同程模的行刑队,悄无声息地列队站好。
在沈稚错愕的目光中,陆沉站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圣旨,响彻整个书房,也宣判了她的命运:
“从明天起,你将是我的妻子。准备婚礼。”
这不是求婚,是通知。是命令。
沈稚如遭雷击,她下意识地反抗:“你疯了!我不会——”
“你会。”陆沉打断她,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却又残忍得像淬毒的刀锋,“陆太太的弟弟,会在瑞士最好的医院,由诺贝尔奖级别的团队进行治疗,直到他彻底康复。”
他顿了顿,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补充道:“而一个不听话的‘藏品’的家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下场。”
威胁。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威胁。他将她的价值和她唯一的软肋,用“婚姻”这张天罗地网,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沈稚无力反抗。所有的言语都苍白得可笑。
她被那群面带职业微笑的专业人士围住,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任由他们用冰冷的皮尺测量身体的每一寸,在她身上比划着各种昂贵的、她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布料。
最后,一件婚纱被呈现在她面前。
它被装在一个纯白色的、四面都是镜子的更衣室里,灯光明亮刺眼,让人无处可逃。那是一件由意大利顶级大师耗时数千小时手工缝制的杰作,层层叠叠的纱幔如梦似幻,上面点缀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光芒。
它美得令人窒息,也冰冷得像一副华丽的镣铐。
沈稚被迫换上婚纱,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中的女人,面容苍白,眼神空洞。全世界最昂贵的婚纱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增添一丝喜悦,反而像一件为祭品量身定做的囚衣。她手指上,那枚名为“荆棘”的戒指,与婚纱上的钻石交相辉映,闪烁着同样冰冷的光。
她的美丽,是献给魔鬼的祭品。她的婚姻,是她囚徒生涯的新起点。
陆沉站在不远处,端着一杯红酒,如同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完美的艺术品。他的眼神里,是全然的掌控欲。他以为,他赢了。
但他没有看到。
在镜子的最深处,在那个女人低垂的、被长长睫毛掩盖的眼眸里,那丝在绝望中重燃的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这极致的屈辱,浇上了一捧滚烫的油。
笼子换了,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