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周建国，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你怎么能用你的方式，为我安排好一切，然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退出我的生命？
晚上，我找到了顾远帆。
“对不起。”我只说了这三个字。
他却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苦笑了一下，伸手轻轻地帮我擦掉眼泪。
“傻姑娘，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去吧，去找他，把他带回来。”
“告诉他，你在这里，等了他五年。”
我看着顾远帆，泪如雨下。
“谢谢你，远帆。”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像一个温柔的兄长，
“别说谢谢，只要你幸福，就好。”
第二天，我请了假，踏上回乡的火车。
这一次，不再是逃离。
是归去。
我回到了那座阔别了五年的小城。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先去了周佳佳的墓地。
那是一座很小的坟，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野菊花。
我把从新疆带来的花椒枝，轻轻地放在了墓前。
“佳佳，对不起。”
“也谢谢你。”
谢谢你，有一个那么爱我的哥哥。
我刚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建国。
他手里也拿着一束花，怔怔地看着我。
我们隔着几排墓碑，遥遥相望。
这一次，我没有躲。
我向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来，带你回家。”我说。
他浑身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个在洪水面前没有退缩，在流言蜚语中没有低头的男人。
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在我面前，红了眼。
“挽月”
“周建国”我打断他，“我问你一个问题。”
“上一世那场山洪，你把我捆在树上，不顾一切地让我活下去，为什么？”
他沉默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因为我答应了佳佳。”
“她出事前一天，拉着我的手说”
“哥，孟姐姐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城里姑娘，虽然看着娇气，但心是热的。”
“她说，哥，你一定要对她好，让她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我没做到。”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让你跟着我，受了八年的委屈。”
“所以，我只能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让你活下去，去过你该过的，没有我的幸福生活。”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我上前一步，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
这个我恨了八年，又误会了五年的男人。
他的身体僵硬，却没推开我。
“周建国，你这个傻子，世界上最大的傻子。”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跟我回新疆吧，那里天高地阔，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有过去。”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抱着我，手臂越收越紧，“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像是一个横跨了两辈子的承诺。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那件羊皮袄，还有那些花椒种子，都是你寄的吧？”
他“嗯”了一声，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问了你爸。”
“还有呢？”
他的耳根，渐渐红了。
“我偷偷去看过你。”
“就在你们连队后面的山坡上。”
“我看到你在那片小小的地里，种下了种子。”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像戈壁滩上，第一朵盛开的格桑花。
明亮，又倔强。
那一刻，他就知道。
这个女人，是他耗尽两辈子，都必须追回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