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机场的广播还在播放登机提醒时,乔笙正蹲在行李箱旁系鞋带。米白色帆布鞋沾了点江南的湿气,她指尖划过行李箱边角那道浅浅的磕痕——这是三年前从苏州老宅搬来上海时,被巷口的青石板蹭到的。
前往北京的CA1852次航班开始登机……
她猛地站起,帆布包带子在肩上勒出红痕。怀里抱着的参赛证边角卷了毛,金剪奖三个烫金大字被手心的汗洇得发暗。这是她的工作室成立以来第一次入围国家级赛事,决赛作品是耗时半年的苏绣屏风雾锁江南,此刻正静静躺在行李箱最下层。
机舱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乔笙把外套搭在臂弯,视线落在邻座男人的行李箱上。深棕色皮质,低调的十字纹,边角嵌着黄铜护角,和她的行李箱在传送带上并排时,像两只偶然停在同一根电线上的鸟。
男人全程没摘墨镜,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的速度很快,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泛着冷白。乔笙偷偷数过他袖口露出的手表刻度,后来才知道那是百达翡丽的限量款,足够买下她现在住的整套公寓。
落地北京时已是黄昏。首都机场的传送带像条永不停歇的河流,乔笙盯着那只深棕色行李箱,看着它被推到自己面前。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边角——没有那道熟悉的磕痕。
心脏猛地一缩。
她掀开行李箱的瞬间,呼吸骤停。
没有叠得整整齐齐的参赛作品,没有她连夜修改的设计稿,只有一个紫檀木框架的屏风静静躺着,苏绣的丝线在昏暗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远山如黛,近水含烟,针脚密得能数清每片柳叶的脉络。
这不是她的。
乔笙的手指悬在屏风边缘,指尖冰凉。她突然想起邻座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想起他登机时随手放在行李架上的,正是这样一只深棕色行李箱。
酒店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乔笙把行李箱放在房门口,正准备掏房卡,身后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
站住。
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乔笙转过身,撞进一双墨色的眼眸里。男人已经摘了墨镜,眼窝很深,瞳仁里没什么温度,正落在她脚边的行李箱上。
那是我的东西。他说。
乔笙下意识把行李箱往身后藏了藏:对不起,可能是传送带上拿错了……
可能男人往前走了半步,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贺家定制的‘松鹤延年’苏绣屏风,你告诉我是拿错了
乔笙这才看清他的脸。鼻梁高挺,唇线锋利,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随时会出鞘的刀。她突然想起临行前母亲的话:北京不比江南,遇着厉害角色,别硬碰硬。
可她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退缩。先生,我没有要偷你的东西,我的行李箱应该在你那里。这里面是我的参赛作品,对我很重要。
男人的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参赛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金剪奖就凭你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乔笙心里。她猛地抬头,眼里的倔强像燃起来的星火:凭不凭我,轮不到你评价。现在,请你把我的行李箱还给我。
两人在走廊里对峙,空气仿佛凝固了。旁边房间的门开了条缝,有人探出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男人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可以。但你得先跟我走一趟。
贺景琛的车停在酒店门口,黑色宾利,低调得像块沉默的黑曜石。乔笙坐在副驾,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心里把这人骂了千百遍。
车窗外的北京华灯初上,长安街的车流汇成金色的河。乔笙第一次来北京,却没心思看风景,满脑子都是她的雾锁江南。那是她熬了无数个通宵才完成的作品,每一针每一线都浸着江南的水汽。
到了。
乔笙抬头,看见一栋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门口挂着红灯笼,门楣上的匾额写着贺府两个大字。她突然想起临行前助理说的话:这次金剪奖的最大赞助商,好像是北京的贺氏集团。
贺景琛把行李箱拎进正厅,打开的瞬间,乔笙倒吸一口凉气。屏风的一角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她这才想起,刚才在机场匆忙赶路时,确实不小心把行李箱摔在了地上。
这……乔笙的声音有些发颤。
贺景琛的脸色沉了下来,指腹划过那道裂痕,动作轻得像在抚摸伤口:苏州老字号‘锦绣阁’的传人亲手绣的,耗了八个月。贺家老太太下周八十大寿,这是我准备的寿礼。
乔笙的心跳得飞快:多少钱我赔。
一百八十万。
乔笙差点晕过去。她的工作室刚起步,全部流动资金加起来也不到这个数的零头。能不能……分期付款
贺景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乔小姐,贺家不缺这点钱,但规矩不能破。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里的设计稿上,或者,你可以签一份协议。
协议放在紫檀木桌上,白纸黑字,像一道判决。贺氏集团旗下设计部临时设计师,为期三个月,主要任务是修复并升级这扇屏风。期间薪资按行业标准发放,三个月后若屏风达标,赔偿一笔勾销。
不平等条约。
乔笙咬着唇。
你可以选。贺景琛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扶手上轻点,是现在出去借钱,还是明天准时到贺氏报道。
乔笙看着那道裂痕,又想起工作室里等着发工资的三个员工。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我签。但我有条件,三个月内,你不能干涉我的设计思路。
贺景琛挑眉:可以。
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乔笙觉得像是把自己卖了。她抬头时,看见贺景琛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贺氏集团总部在CBD的地标建筑里,乔笙站在旋转门前,仰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觉得自己像只误入丛林的兔子。
设计部在28楼,贺景琛的办公室在顶楼。人事部的小姑娘把她领到一间临时办公室,桌上放着崭新的设计工具,还有一张门禁卡。
乔小姐,您的宿舍安排在员工公寓,但最近满员了。贺总说,您可以先住他顶楼公寓的客房。
乔笙手里的门禁卡差点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顶楼公寓大得像个迷宫。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国贸三期,夕阳把整个房间染成金色。贺景琛靠在吧台边喝酒,冰块在玻璃杯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主卧是我的,客房在那边。他指了指走廊尽头,规矩:晚上十点后不准用厨房,凌晨五点到七点是我的健身时间,不准打扰。
乔笙把行李箱拖进客房,反手锁上门。房间里有张书桌,窗外能看到远处的胡同屋顶。她打开电脑,屏幕上是松鹤延年的修复方案,可脑子里全是贺景琛那张冷冰冰的脸。
第一个冲突发生在凌晨六点。乔笙被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吵醒,披着外套走出房门,看见贺景琛穿着运动背心,正把哑铃往地上放。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额头上挂着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
吵到你了他头也没抬。
乔笙把头发揉乱:现在是凌晨六点。
我的健身时间。他拿起毛巾擦汗,你可以继续睡。
乔笙气鼓鼓地回房,却再也睡不着。她打开台灯,开始画设计稿,一画就到了深夜。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轻手轻脚地溜进厨房,刚打开冰箱,就看见贺景琛站在门口。
十点后不准用厨房。他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却很清醒。
我饿了。乔笙举着手里的面包,像只护食的猫。
贺景琛没说话,转身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一包意大利面,等着。
十五分钟后,乔笙坐在餐桌前,看着盘子里冒着热气的番茄肉酱面,有些发愣。贺景琛坐在对面,喝着黑咖啡,目光落在财经报纸上。
你不是说十点后不准用厨房吗
我是主人,例外。他翻过一页报纸,快点吃,吃完把碗洗了。
第二天早上,乔笙在冰箱上发现一张便签,字迹凌厉:凌晨四点健身,动静会大,建议戴耳塞。
她气笑了,提笔回了一张:深夜两点画图,灯光会亮,建议戴眼罩。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互贴便签的日子。
牛奶只剩一盒,我喝了。——贺景琛
咖啡粉没了,记得买。——乔笙
你的设计稿掉在客厅了。——贺景琛
你的健身服晾错地方了,那是我的阳台。——乔笙
便签纸渐渐堆满了冰箱门,像一场无声的对话,在冰冷的公寓里悄悄蔓延。
贺家寿宴设在老宅的花园里,红绸灯笼挂满了海棠树,乐队在假山旁演奏着江南丝竹。乔笙穿着一身月白色旗袍,手里捧着修复好的松鹤延年屏风,站在人群边缘,像个误入繁华的局外人。
屏风上的裂痕已经看不出来了,她在那处绣了几朵蒲公英,风一吹就像要飞起来。贺景琛站在她身边,穿着深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朵白玉兰。
老太太喜欢热闹,也喜欢苏绣。他低声说,等会儿别乱说话。
乔笙没理他。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群人身上,其中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女人正朝他们看过来,眼神里带着探究。
那是我大嫂,贺家长孙媳。贺景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旁边那个是我大哥,贺景明。
乔笙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她总觉得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得人不舒服。
轮到贺景琛献寿礼时,全场安静下来。乔笙捧着屏风走上前,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翡翠手镯的手轻轻拍了拍扶手。
这是……锦绣阁的手艺老太太眯起眼睛。
是,孙儿请他们定制的。贺景琛说,后来请乔小姐做了些修改。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那些蒲公英上,突然笑了:这几朵小绒花绣得好,有灵气。
乔笙松了口气,刚想道谢,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这图样,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贺景明走了过来,手指点在屏风的山水上:我记得祖父书房里有一幅祖传的‘松鹤图’,跟这个几乎一模一样。乔小姐,不知你的设计灵感从何而来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响起,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乔笙身上。她的脸有些发白,却还是挺直了背:灵感来源于江南的山水,至于贺先生说的祖传图样,我从未见过。
是吗贺景明冷笑一声,可我怎么听说,乔小姐的工作室,之前就因为抄袭被告过
乔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件事是她心里的刺,明明是合作方恶意陷害,却被传得沸沸扬扬。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贺景琛往前一步,把乔笙护在身后。大哥,说话要有证据。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乔小姐是我请来的设计师,她的为人,我信得过。
贺景明挑眉:四弟这是护上了
贺景琛没看他,目光扫过全场,清晰地说:她是我的人。
三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乔笙站在他身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抬头,看见他紧抿的唇线,突然觉得,这场始于误会的相遇,好像正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寿宴后的第二天,乔笙在工作室接到贺景琛的电话。来我办公室一趟。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贺景琛的办公室在顶楼,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他坐在办公桌后,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面前放着一份文件。
这是贺景明收集的关于你的资料。他把文件推过来,包括你工作室之前的抄袭风波。
乔笙翻开文件,指尖有些发抖。里面的细节详细得可怕,甚至包括她大学时的设计作业。他想干什么
阻止你留在贺氏。贺景琛靠在椅背上,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但贺家的人,大多站在大哥那边。
乔笙合上文件:所以,你让我来,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我是想告诉你,留下来,会很难。他看着她,但如果你想留下来,我可以帮你。
乔笙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贺景琛的眼睛,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些别的东西。为什么帮我
贺景琛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可能是……不想欠人情。
这个理由很牵强,乔笙却没有追问。她拿起文件:我不会走的。这扇屏风,我会修好,我的名声,我也会自己挣回来。
那天晚上,乔笙加班到很晚。窗外下起了暴雨,雷声滚滚。她从小就怕打雷,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雷雨夜。
她蜷缩在沙发上,用毯子裹住自己,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突然,客厅的灯亮了。贺景琛站在门口,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
睡不着他把牛奶递给她。
乔笙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烫得缩了一下。有点怕打雷。她小声说,像个示弱的孩子。
贺景琛没说话,转身走到客厅中央,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他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拿出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雷声依旧在窗外炸响,但乔笙看着身边那个沉默的身影,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毯子,贺景琛已经回房了,客厅的灯还亮着。
第二天早上,乔笙在贺景琛的房门上贴了张便签:谢谢你的灯。
中午休息时,乔笙去茶水间泡咖啡,听见两个秘书在聊天。昨晚下那么大的雨,我看贺总凌晨还在办公室呢。
可不是嘛,听说贺总怕黑,小时候被绑架过,关在小黑屋里两天两夜。
乔笙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她想起昨晚客厅里亮着的所有灯,想起贺景琛总是在凌晨四点准时起床健身,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那天晚上,乔笙画设计稿到深夜。客厅的灯突然灭了,跳闸了。她听见贺景琛房间里传来东西摔倒的声音,连忙摸黑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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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琛她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急促的呼吸声。乔笙拧开门锁,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见贺景琛蜷缩在墙角,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别怕,我在。乔笙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像冰一样。
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房间的角落。灯马上就好,你看着我,别闭眼。
乔笙找到电闸,合上开关的瞬间,房间亮了起来。贺景琛慢慢抬起头,眼里还有未散的恐惧,像个受惊的孩子。
谢谢你。他低声说。
乔笙摇摇头,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给他。以后……如果害怕,可以叫我。
那个晚上,他们第一次坐在客厅里,聊了很久。乔笙说起江南的雨,说起母亲留下的那台老绣架。贺景琛说起童年的绑架案,说起在国外留学时,总是开着灯睡觉。
两个有缺口的人,在夜色里小心翼翼地靠近,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刺猬。
贺氏集团竞标国际酒店群软装的消息,在设计部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项目会交给资深设计师张姐,毕竟她跟着贺景琛做过好几个大项目。
可贺景琛在例会上,却宣布让乔笙做主笔设计师。
贺总,这太冒险了。张姐第一个反对,乔小姐刚来,对我们的流程还不熟悉。
我相信她的能力。贺景琛的目光落在乔笙身上,乔小姐,敢不敢接
乔笙的心跳得飞快。这是她证明自己的最好的机会。她抬眼迎上贺景琛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全然的信任。
我接。乔笙的声音清亮,带着江南女子少有的决绝,但我有个条件,设计方案必须由我全权负责,团队成员由我挑选。
贺景琛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很快便点头:可以。不过,我们得加个赌约。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赌什么乔笙追问。
若是中标,贺景琛唇角微扬,带着几分狡黠,你在贺氏的三个月合约即刻终止,我再额外支付你一百万设计费。
这条件足够诱人,乔笙却隐隐觉得不安,果然听见他接着说:可若是失败,你之前的赔偿翻倍,还得继续留在贺氏,为期一年。
会议室里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哪里是赌约,分明是把乔笙架在火上烤。张姐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等着看乔笙知难而退。
乔笙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她看向贺景琛,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深处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是试探,还是笃定
好,我跟你赌。乔笙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但我也有个附加条件,这一年里,你得亲自带我熟悉贺氏所有项目流程。
贺景琛显然没料到她会反将一军,愣了愣,随即朗声笑了:成交。
散会后,乔笙被团队成员围住。有人好奇她的设计思路,有人暗地里等着看笑话。乔笙却没心思理会这些,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对着酒店群的图纸发呆。
这是个位于海滨的酒店群,甲方要求融合东方美学与现代简约风格。其他设计师都在往禅意留白这些常见的东方元素上靠,乔笙却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她想起江南的雨巷,想起那些飞翘的檐角,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江南檐角——这个念头突然跳进脑海,乔笙猛地抓起笔,设计稿在纸上铺展开来。她要让那些冰冷的玻璃幕墙,长出江南的风骨;让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映出瓦当的纹路。
接下来的日子,乔笙几乎住在了工作室。她带着团队去苏州采风,在古镇的雨里站了整整一天,只为看清楚不同角度下,檐角与天空的弧度。
贺景琛偶尔会来工作室看看,有时带着咖啡,有时什么也不说,就坐在旁边看她画图。他从不干涉她的设计,却总能在她卡壳时,不经意地说一句关键的话。
海边的风大,木质结构容易受潮。
玻璃反射阳光,会影响客人休息。
乔笙起初以为他是故意挑刺,后来才发现,他说的全是实际问题。她开始主动请教他,两人常常在办公室讨论到深夜。
有一次,乔笙趴在桌上睡着了,梦见母亲在老宅的枇杷树下教她绣花。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贺景琛的西装外套,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桌上的设计稿旁,多了一行小字:檐角的弧度可以再改改,更柔和些。
她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正浓,贺景琛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乔笙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被风吹动的檐角,摇摇欲坠。
设计方案最终定稿那天,乔笙拿着打印好的图纸去找贺景琛。他正在打电话,语气严肃,似乎在跟人争执什么。看见她进来,他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先这样,就挂断了。
方案做好了他接过图纸,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两人都顿了一下。
乔笙别过脸:嗯,你看看。
贺景琛认真地翻看着,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乔笙站在一旁,手心全是汗,比当年参加高考时还要紧张。
很好。他终于开口,眼里带着赞许,尤其是用金属线条模拟雨滴的设计,很巧妙。
乔笙松了口气,笑了出来。那笑容像江南的春天,瞬间驱散了办公室里的沉闷。贺景琛看着她,眼神有些恍惚,仿佛被那笑容烫到了一样,连忙移开目光。
开标定在下周三,你准备一下。他故作镇定地说。
乔笙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乔笙,他犹豫了一下,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做得很好。
乔笙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她回过头,对他笑了笑:我会赢的。
她没看见,在她转身离开后,贺景琛拿起那份设计稿,看了很久很久。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开标前一天,网络上突然爆出一条新闻——金剪奖入围设计师乔笙涉嫌抄袭,其竞标贺氏集团酒店项目的‘江南檐角’方案,与三年前某国外设计师的作品高度相似。
新闻里附了对比图,虽然细节有所不同,但整体风格确实有几分相像。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之前就质疑过乔笙的网友纷纷留言,说她果然是抄袭惯犯。
乔笙看到新闻时,正在准备开标要用的PPT。她的手一抖,鼠标掉在地上,电池滚了出来。
这不是真的!团队里的实习生小周急得快哭了,乔姐,这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乔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认出那个所谓的国外设计师作品,其实是她大学时的毕业设计,因为当时没发表,只在学校的展会上展出过。
谁会有她当年的设计稿
一个名字跳进脑海——林薇薇。
林薇薇是乔笙的大学同学,也是她曾经最好的闺蜜。当年两人一起创办工作室,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乔笙的毕业设计,林薇薇是唯一见过完整版的人。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笙的手在发抖,她拨通了林薇薇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忙音。
这时,贺景琛的电话打了进来。来我办公室。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乔笙赶到顶楼,贺景琛的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贺景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四弟,你看看,这就是你力排众议选中的设计师。贺景明把平板递给贺景琛,现在网上都吵翻了,要是让她去开标,贺氏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贺景琛没看平板,目光落在乔笙身上:这事,你怎么解释
乔笙的心沉了下去。他的眼神里没有信任,只有审视。那是我的毕业设计,不是抄袭。她急忙解释,是林薇薇,她有我的设计稿,是她陷害我!
林薇薇贺景明冷笑,我倒是听说,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朋友会陷害你乔小姐,还是承认了吧。
我没有!乔笙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向贺景琛,你信我,对不对我们一起去查,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贺景琛沉默了很久,久到乔笙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他终于开口,声音疲惫:现在不是查证据的时候。开标在即,贺氏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你也觉得是我抄袭乔笙的声音发颤。
我会先压下舆论,等开标结束后再查。贺景琛避开她的目光,明天的开标,我会让张姐代替你去。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穿了乔笙的心。她想起那些一起讨论设计的夜晚,想起他说过我信得过你的为人,想起他盖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原来全都是假的。
不必了。乔笙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让人心慌,贺总,我们的赌约,我认输。
她转身就走,没有回头。走出贺氏大厦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像江南的梅雨季,缠绵悱恻,却带着刺骨的冷。
乔笙没有回公寓,她去工作室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买了最早一班回苏州的高铁票。她坐在高铁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信任的人,以为这场始于误会的相遇,会有一个温暖的结局。却没想到,终究还是一场空。
苏州老宅的门虚掩着,推开门,院子里的枇杷树落了一地叶子。乔笙蹲在树下,抱着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
手机响了,是贺景琛。她看了一眼,按下了关机键。
有些伤口,需要回到最初的地方,才能慢慢愈合。
贺景琛发现乔笙不见了,是在第二天早上。
他去公寓时,客房的门开着,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下书桌上一张孤零零的便签。上面是乔笙清秀的字迹:贺总,三个月合约终止,赔偿我会尽快还清。从此两不相欠。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
昨天晚上,他压下舆论后,立刻让人去查林薇薇。证据很快就来了——林薇薇的银行账户里,多了一笔来自贺景明助理的转账,时间就在爆出抄袭新闻的前一天。
他拿着证据想去告诉乔笙,却发现她已经走了。
贺总,查到了,乔小姐买了去苏州的高铁票,已经出发了。助理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贺景琛没说话,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他开着车,一路狂奔,却还是错过了那班高铁。
他站在空旷的高铁站,看着屏幕上苏州两个字,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慌。他好像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贺景琛当天就飞去了苏州。他凭着乔笙之前提过的只言片语,在苏州老城的巷子里转了整整一天,终于找到了那座带着枇杷树的老宅。
那是个雨天,江南的雨细细密密,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贺景琛站在老宅门口,看着院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喉咙发紧。
乔笙正蹲在枇杷树下,给树苗浇水。她穿着简单的棉布衣,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侧脸在雨雾中显得格外单薄。
乔笙。贺景琛轻轻叫了一声。
乔笙回过头,看到他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像看一个陌生人。贺总怎么来了
我……贺景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手里拿着那份证据,突然觉得很可笑。现在才来解释,是不是太晚了
我来道歉。他终于说出口,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乔笙没说话,转过身继续浇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雨越下越大,贺景琛站在雨里,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西装。他看着乔笙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这江南的雨雾还要遥远。
乔笙,他走上前,声音带着恳求,你听我解释,是贺景明和林薇薇联手陷害你,我已经找到证据了。
乔笙终于转过身,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冰冷的失望。证据重要吗她轻声问,在你选择压下舆论,让张姐代替我去开标的时候,这些证据就已经不重要了。
我那是为了……
为了贺氏的利益,我懂。乔笙打断他,贺总,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场误会,到此为止吧。
她说完,转身走进屋里,关上了门。
贺景琛站在门外,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比当年被关在小黑屋里还要可怕。
他没有走,就站在雨里,守在那扇门前。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乔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雨太大了,你进来吧。
贺景琛的心猛地一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推开门,看见乔笙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一条毛巾。
我给你三天时间。乔笙把毛巾递给他,眼神坚定,如果你能把贺景明和林薇薇绳之以法,还我一个清白,我就……再考虑考虑。
贺景琛接过毛巾,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他的全世界。好。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决心,三天,我一定做到。
那个晚上,贺景琛在苏州找了家酒店住下。他一夜没睡,动用了所有关系,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贺景明和林薇薇露出马脚。
第二天,他让人假装是林薇薇的粉丝,约她出来见面,说有当年大学展会的照片要给她。林薇薇果然上钩,见面时,无意中说出了贺景明让她提供设计稿的事,被藏在暗处的录音笔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贺景明那边,贺景琛则用了一招引蛇出洞。他故意放出消息,说自己掌握了贺景明挪用公款的证据,要在家族会议上揭发他。贺景明狗急跳墙,约贺景琛在一个隐蔽的仓库见面,想威胁他删掉证据,却没想到,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录了下来。
第三天晚上,贺景琛拿着录音笔回到老宅。
乔笙坐在枇杷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像一幅古老的水墨画。
找到了。贺景琛把录音笔递给她。
乔笙按下播放键,贺景明和林薇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清晰地还原了整个陷害过程。她的手在发抖,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打在录音笔上。
不是委屈,是释然。
贺景琛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眼泪:乔笙,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乔笙抬起头,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心里那道因为不信任而裂开的伤口,好像开始慢慢愈合了。
贺景琛,她轻声说,下次,能不能……早点信我
贺景琛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用力点头,把她紧紧拥进怀里。再也不会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承诺的重量,以后,我只信你。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在枇杷树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两个曾经互相试探、彼此伤害的人,终于在这个江南的夜晚,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贺氏集团的股东大会,向来是贺家内部权力斗争的修罗场。这一次,却因为贺景琛的突然发难,变得格外惊心动魄。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贺景明坐在主位旁边,脸色阴沉。他没想到贺景琛会把录音笔拿到股东大会上来,更没想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父亲,这次竟然没有阻止。
各位董事,贺景琛站在投影幕前,声音清晰而坚定,关于国际酒店群软装项目的抄袭风波,我已经查明真相。
他按下播放键,贺景明和林薇薇的录音回荡在会议室里。贺景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来:贺景琛,你伪造证据陷害我!
是不是伪造,警方会调查清楚。贺景琛冷冷地看着他,除了这件事,我还有另一份礼物要送给大哥。
他切换投影画面,屏幕上出现了贺景明挪用公款的证据,一笔笔账目清晰可见。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董事们议论纷纷。贺景明的父亲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逆子!
贺景明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贺景琛却没有停下,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各位董事,我知道我一直不是贺氏继承人的最佳人选。我对权力没兴趣,对金钱也没那么渴望。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会议室的墙壁,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地方。我今天要宣布一件事,我决定退出贺氏集团的继承权竞争。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贺景琛的父母。
景琛,你疯了他的母亲忍不住开口。
贺景琛笑了,那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没疯。我只是想清楚了,比起贺氏的总裁之位,我更想做的,是陪我的太太看遍世界上所有美丽的建筑。
太太有人疑惑地问。
贺景琛没有解释,只是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往会议室外面走。剩下的事,就交给各位了。
他刚走出会议室,就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乔笙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显然是刚到。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乔笙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刚才在走廊里,隐约听到了他说的话。
谁是你太太她故意板着脸问,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贺景琛快步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走廊的光线落在他肩头,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忽然单膝跪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不是钻戒,而是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设计稿,被他灵巧地折成了戒指的形状。
乔笙,他仰头望着她,眼底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我知道这枚‘戒指’很简陋,比不上真的钻戒。但它上面有我熬夜改的三十七个方案,有我偷偷画的你的侧影,还有……我所有的真心。
乔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她看着他手里那枚用设计稿折成的戒指,纸张边缘被指尖摩挲得发毛,却比任何昂贵的珠宝都要耀眼。
我名下的股份会转让给大哥的儿子,房产留了一套我们住,存款不多,但够我们周游世界。贺景琛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喉结滚动了一下,乔笙,嫁给我。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除了这颗真心,还有一张无限额的附属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周围路过的员工都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议论,却没人敢出声打扰。
乔笙蹲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贺景琛,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笑了,你的设计稿折得太丑了,我能自己画一枚吗
贺景琛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眼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能!能!你画什么我都喜欢!
乔笙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在他手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戒指轮廓,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这个,先当定金。
贺景琛小心翼翼地把手背贴在胸口,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他站起身,把乔笙紧紧拥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谢谢你,乔笙。谢谢你肯给我一个家。
走廊里响起了掌声,有人吹起了口哨。乔笙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误会、伤害,都变成了此刻幸福的铺垫。
他们的故事,终于从相遇如风走到了心动似焰,而未来,将是并肩成川的漫长岁月。
贺景琛公开退婚并求婚乔笙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帝都上流社会。贺母气得把家里的花瓶都砸了,当天就把贺景琛叫回了老宅。
你这个逆子!贺母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贺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那个乔笙是什么身份她配得上你吗
妈,乔笙是什么样的人,我比您清楚。贺景琛站在她面前,态度坚定,我非她不娶。
你休想!贺母一拍桌子,我已经给你物色好了,林家的千金,知书达理,门当户对……
我不喜欢。贺景琛打断她,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你要是敢娶那个乔笙,就别认我这个妈!贺母气得浑身发抖。
贺景琛沉默了片刻,语气软了下来: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乔笙她很优秀,她的设计才华,不输任何人。
优秀一个没背景没家世的孤女,能优秀到哪里去贺母不屑地说,我告诉你,想让我同意这门婚事,除非她能在巴黎高定时装周办一场成功的秀。否则,免谈!
贺母本以为这个条件能让乔笙知难而退。巴黎高定时装周是世界顶级的时尚盛会,多少知名设计师挤破头都进不去,更何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设计师。
没想到,贺景琛把这话带给乔笙时,她竟然答应了。
好啊,乔笙正在画设计稿,闻言抬起头,眼里闪着自信的光,巴黎高定时装周是吗我去。
贺景琛有些担心:乔笙,这很难。资金、人脉、资源……我们都缺。
难才有意思啊。乔笙放下画笔,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贺景琛,你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
那就等着看我的‘江南十二帧’系列吧。乔笙笑了,眼里的光芒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江南的美,不止在山水里,还在针线间。
接下来的日子,乔笙开始全身心投入到江南十二帧系列的设计中。她以江南的十二个月为灵感,将苏绣、缂丝、云锦等传统工艺与现代时装结合,每一件作品都凝聚着江南的灵气与韵味。
贺景琛则忙着为她筹措资金、联系秀场。可谈了几家赞助商,都因为乔笙名气太小而婉拒。眼看距离时装周只有三个月,资金链却迟迟没有到位,乔笙急得嘴上起了泡。
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乔笙看着贺景琛,语气里带着一丝沮丧。
贺景琛握住她的手:别担心,钱的事交给我。你只管把设计做好。
那天晚上,贺景琛回了趟老宅,把自己收藏多年的一辆限量版跑车开了出去。那是他二十岁生日时,父亲送他的礼物,也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他把车开到一家二手车行,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了出去。拿到钱的那一刻,他没有丝毫犹豫,匿名打到了乔笙工作室的账户上。
乔笙收到钱时,又惊又喜。她问遍了所有可能的人,都没人承认。直到有一天,她在贺景琛的书房里看到一张二手车行的收据,才恍然大悟。
她拿着收据找到贺景琛时,他正在看她的设计稿。这钱……
贺景琛抬头,笑了笑:别多想,是我投资的。等你成功了,可得加倍还我。
乔笙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扑进他怀里:贺景琛,你怎么这么傻……
为你傻,我愿意。贺景琛紧紧抱着她,乔笙,我不在乎什么跑车,什么家产。我只想让你闪闪发光。
有了资金,乔笙的设计进展得很顺利。她带着团队去巴黎考察秀场,联系模特,确定妆容发型。每一个细节,她都亲力亲为,常常忙到深夜。
贺景琛则留在国内处理贺氏的事,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视频电话。看着屏幕里她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睛,他既心疼又骄傲。
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场了,紧张吗他问。
有点。乔笙趴在桌子上,对着屏幕吐了吐舌头,但更多的是期待。我想让世界看到,我们中国的传统工艺有多美。
你一定会成功的。贺景琛看着她,眼神温柔,我已经订好了去巴黎的机票,到时候,我会在第一排给你加油。
乔笙笑了,眼里的光芒比塞纳河的星光还要璀璨。她知道,这场豪门博弈,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巴黎高定时装周开幕当天,巴黎的天空格外蓝。乔笙的工作室设在一栋百年建筑里,窗外就是埃菲尔铁塔。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正在给最后一件礼服做最后的调整。
江南十二帧系列的压轴之作,是一件名为裂缝之绣的礼服。裙身采用了最顶级的真丝,上面用苏绣绣满了江南的山水,却在最显眼的位置,留了一道裂缝,用金线勾勒,像一道伤疤,却又透着重生的力量。
乔姐,一切准备就绪,模特都在后台等着了。小周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好,我马上过去。乔笙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前台的工作人员送来了一个匿名快递。说是给乔小姐的。
乔笙有些疑惑,她在巴黎没什么熟人。她拆开快递,里面是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她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却透着深深的忏悔。
乔小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是你母亲当年车祸的肇事者……
乔笙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信纸差点掉在地上。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字。
信里说,当年她的母亲开车时,被一辆突然变道的货车撞倒,肇事者因为害怕承担责任,驾车逃逸。而那辆货车的车主,是贺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当时正在为贺景明的父亲办事。为了掩盖真相,贺家旁支动用关系,让肇事者远走他乡,并对外宣称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
这些年,我日夜受着良心的谴责。听说你要来巴黎办秀,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乔小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信纸从乔笙手里滑落,飘落在地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母亲去世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来——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医院里冰冷的白色,还有亲戚们躲闪的眼神……
原来,母亲的死,从来都不是一场意外。而这一切,竟然和贺家有关。
乔姐,你怎么了小周发现她脸色不对,连忙跑过来。
乔笙说不出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贺景琛的助理打来的。
乔小姐,不好了!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贺总……贺总在来巴黎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情况很危险!
什么乔笙像被雷劈中一样,浑身冰冷,你说什么贺景琛他怎么了
贺总乘坐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被一辆失控的货车追尾,现在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乔笙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贺景琛……车祸……货车……
这些词语在她脑海里盘旋,和信里的内容重叠在一起。她突然想起贺景明那张阴狠的脸,想起贺家旁支的不择手段。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乔笙的身体摇摇欲坠,小周连忙扶住她。乔姐,你别吓我啊!
乔笙深吸一口气,用力擦掉眼泪。她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贺景琛还在等她,她的秀还没开始。
小周,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惊人的平静,帮我补妆。
乔姐……
快去。乔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这场秀,必须开。为了我妈,为了贺景琛,也为了所有被伤害过却依然选择坚强的人。
后台的音乐响起,秀开始了。乔笙站在幕布后,听着外面传来的掌声和惊叹声,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
一件又一件江南十二帧系列的作品走上T台,江南的春柳、夏荷、秋枫、冬雪,在聚光灯下缓缓展开,惊艳了全场。
终于,到了压轴之作。当模特穿着裂缝之绣走上T台时,全场安静了下来。那道金线勾勒的裂缝,在灯光下闪烁着,像一道伤疤,却又透着不屈的力量。
乔笙缓缓走上T台,站在模特身边。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脸上带着泪痕,却笑得无比灿烂。
这一系列作品,名叫‘江南十二帧’。她拿起话筒,声音清晰而坚定,最后这件‘裂缝之绣’,是献给所有经历过破碎,却依然选择重生的人。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乔笙鞠躬致谢,眼里的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带着释然和力量。
秀结束后,乔笙立刻赶往医院。路上,她收到了助理的信息:贺景琛已经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中。
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默默说:贺景琛,你一定要醒过来。等你醒了,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有些刺鼻。乔笙坐在病床边,看着贺景琛沉睡的脸。他的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却依然挡不住眉宇间的英气。
已经三天了,他还没有醒。医生说他只是受了些外伤,没有伤及要害,昏迷是因为惊吓和疲劳,很快就会醒过来。可乔笙还是忍不住担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把那封关于母亲车祸真相的信,放在了床头柜上。她已经想好了,等贺景琛醒了,就把一切都告诉他。无论贺家牵扯有多深,她都相信他会和她一起面对。
第四天早上,乔笙趴在床边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猛地睁开眼,看到贺景琛正看着她,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醒了!乔笙又惊又喜,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贺景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却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皱了皱眉。
别动!乔笙连忙按住他的手,医生说你还需要好好休息。
贺景琛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心疼地说:让你担心了。
知道就好。乔笙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贺景琛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铂金戒指,戒指内壁刻着一个小小的笙字。
乔笙,这是……
贺景琛,乔笙打断他,眼神认真而坚定,我知道我母亲的事,可能和贺家有关。我也知道,未来我们可能会面对很多困难。
她顿了顿,握住他的手,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但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余生,我的设计,你来实现,好不好
贺景琛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仿佛要嵌进自己的骨血里。好。他的声音哽咽,乔笙,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但他不怕,只要身边有她,再大的风雨,他都能扛过去。
贺景琛康复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那封信回到贺家,当着所有族人的面,揭露了当年的真相。贺家旁支的人百口莫辩,最终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贺母看着乔笙,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这门婚事。
半年后,乔笙和贺景琛在苏州老宅举行了婚礼。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乔笙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上面绣着江南的枇杷花,贺景琛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玉兰。
院子里的枇杷树已经结满了果子,金黄饱满,像一串串小灯笼。
三年后,乔笙和贺景琛成立了江南十二帧公益基金,致力于修复古村落和传承传统手工艺。他们走遍了江南的山山水水,把那些快要消失的技艺,一点点找回来,传下去。
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名叫贺乔一,小名小枇杷。小姑娘继承了乔笙的灵气和贺景琛的执拗,最喜欢拿着蜡笔到处画画,常常把贺景琛的西装画得五颜六色。
有一次,贺景琛要去参加公司的上市敲钟仪式,小枇杷在他的西装上画了一道彩虹。他没有生气,反而穿着这件限量版西装,在所有媒体的镜头前,笑得像个孩子。
苏州老宅被改成了乔笙工作室,院子里的枇杷树长得越来越茂盛。每年夏天,都会结出最甜的果子。
树下的泥土里,埋着一个秘密——当年乔笙离开帝都时,不小心落下了一叠设计稿。贺景琛后来一张张找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裱好,做成了他们结婚照的背景墙。
照片上,乔笙穿着婚纱,笑得眉眼弯弯,贺景琛站在她身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背景墙上,是一张张泛黄的设计稿,记录着他们从误会开始,到携手余生的点点滴滴。
夕阳下,乔笙坐在枇杷树下,看着贺景琛陪着小枇杷在院子里追逐打闹。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一首温柔的歌。
她想起他们初遇时的针锋相对,想起那些互贴便签的日子,想起巴黎秀场上的惊心动魄,想起病床前的承诺……
原来,最好的爱情,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久处不厌;不是一帆风顺,而是历经风雨后,依然选择握紧彼此的手。
山河为证,绣以余生。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