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珍珠海与月光咒 > 第一章

风暴夜我救下搁浅的人鱼,月光下他尾鳍的珠光刺得我眼睛疼。
别碰我!他甩动鱼尾溅我一身水,人类的手指太粗糙。
我默默用裙摆擦净他鳞片间的泥沙,他突然把珍珠塞进我掌心:拿去买药,你手在流血。
......
......
.......
她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旧披肩,赤脚踩在湿冷的沙滩上,每一步都陷进被潮水浸透的沙砾里。
墨色的海水翻涌着白沫,推搡着各种来自深海的残骸:破碎的船板、断裂的缆绳、纠缠的海藻,还有……那个伏在嶙峋礁石之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奇异轮廓。
伊莱亚斯的心猛地一跳,脚步不由得加快,沙子从趾缝间被挤出。
那是一个人形的躯体,却覆满了某种在惨淡月光下幽幽流动的、奇异的光泽,像被打碎的星河倾泻在了礁石上。
走近了,那光芒愈发清晰——是鳞片,细密紧致,覆盖着一条本该属于双腿的位置、此刻却无力摊开的巨大鱼尾。
那尾鳍的形状优雅得不可思议,边缘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此刻却沾满了泥沙和碎海藻,狼狈地搁浅在湿滑的岩石上。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蹲下身。海风卷起她褐色的长发,拂过那异类生物苍白却异常精致的侧脸。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脆弱的阴影,湿透的银灰色长发海藻般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脖颈上。
尽管失去了意识,那属于深海生物的奇异美感依然带着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尤其是那片巨大的鱼尾,近距离看去,那鳞片本身似乎蕴含着微光,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极其缓慢地明灭,每一次暗淡都让伊莱亚斯的心揪紧一分。
必须把他推回海里去。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流光溢彩的鳞片,试图去触碰他冰凉滑腻的肩膀,想把他拖离这片致命的礁石滩。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苍白皮肤的刹那,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绝非人类的眼睛。瞳孔是深邃至极的碧绿色,像风暴过后最幽邃的海渊,虹膜深处似乎有细碎的、流动的冷光在旋转。
这双眼睛瞬间锁定了伊莱亚斯,里面没有任何初醒的迷茫,只有纯粹的、炸开的惊恐和一种冰冷刺骨的排斥。
别碰我!
一声低喝,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海浪的共振音质,却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
他猛地甩动那条巨大的鱼尾,试图挣扎,但尾鳍被几块尖锐的礁石死死卡住,剧烈的摩擦动作只换来一阵痛苦的痉挛,反而溅起一大片冰冷咸腥的海水,劈头盖脸地泼了伊莱亚斯一身。
水珠顺着她的脸颊和头发往下淌,渗进衣领,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僵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残留着未曾真正接触到的冰冷触感。那双碧绿的眸子死死瞪着她,里面燃烧着戒备的火焰,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狈和错愕。
人类的手指……太粗糙。他喘息着,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个音节都像敲在紧绷的弦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他再次用力,鱼尾在礁石上徒劳地拍打了一下,带起的海水又溅湿了伊莱亚斯的裙摆。
伊莱亚斯垂下眼,看着自己沾满沙粒、指节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粗硬的手。
粗糙……确实。她沉默地收回手,没有辩解,也没有恼怒。只是默默地将被海水打湿、紧贴在手臂上的裙摆用力拧了拧,然后用这湿漉漉但相对柔软的布料一角,轻轻拂向他鱼尾上沾满泥沙和海藻碎屑的部位。
动作很轻,很小心,刻意避开了鳞片本身,只清理那些附着的污秽。布料拂过粗糙的沙粒,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那双碧绿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仿佛她手中握着的不是湿布,而是淬毒的利刃。
但当那柔软的布料只是专注地、笨拙地拂去他鳞片缝隙间那些肮脏的沙粒和缠绕的海草时,他眼中那尖锐的敌意似乎凝滞了一下,如同冻结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荡开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紧绷的肌肉线条,也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一分。
清理很艰难。细沙和海藻的碎末顽固地嵌在鳞片的缝隙里,礁石锋利的边缘在他尾鳍根部划开了一道不算深、却不断渗出淡蓝色血液的口子。
伊莱亚斯抿着唇,耐心地一点点擦拭着,尽量不去看那伤口和那抹刺目的淡蓝。空气里只剩下海浪拍岸的轰鸣,风掠过礁石的呜咽,以及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就在伊莱亚斯专注于清理他尾鳍边缘最后一点污迹时,一只手猛地伸了过来,带着海水的冰冷和一种奇异的滑腻感,不容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伊莱亚斯惊得差点跳起来,本能地想抽回手。
但他抓得很紧,那双碧绿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刚才清理礁石时被尖锐边缘划破的手掌——一道新鲜的伤口,边缘翻着皮肉,正渗出鲜红的血珠。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何时受的伤。
人鱼的目光在她掌心的伤口和自己的尾鳍伤口之间飞快地扫过,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他另一只手探向自己颈侧。
那里覆盖着几片特别细密、颜色更深的鳞片。他皱着眉,指尖用力,带着一丝狠劲,硬生生从鳞片下抠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珍珠。
不是常见的浑圆形态,它带着一点不规则的弧度,通体莹白,在昏暗的月光下却流转着一层柔和的、几乎能穿透黑暗的温润光泽,仿佛凝固的月光。
他粗暴地将这颗珍珠塞进伊莱亚斯沾着血迹和沙粒的掌心。
拿这个,他的声音依旧冷硬,带着那种奇特的深海回响,却不再有之前的尖锐排斥。
去换药。你的手……在流血。他别开视线,不再看她的伤口,目光投向远处翻涌的黑暗海面。
珍珠躺在伊莱亚斯的手心,温润的触感奇异地中和了伤口的刺痛。她下意识地想摇头拒绝,这太贵重了。可没等她做出任何表示,一声极其尖锐、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哨音,撕裂了海风!
那哨音突兀而刺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海浪的喧嚣。
人鱼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刚刚消退的警惕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碧绿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般大小!他猛地转头,望向哨音传来的方向——海岸线的另一端。
伊莱亚斯的心也瞬间沉到了冰点。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沿着蜿蜒的海岸线,几点跳动的、橘红色的火光突兀地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恶魔之眼。
火光快速移动,朝着他们所在的礁石滩方向包抄过来,隐约还能听到靴子踩在沙砾上的急促声响和金属甲片碰撞的哗啦声。
皇家巡逻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片最荒僻的海岸是为了搜寻风暴后的幸存者还是……为了眼前这来自深海的异类
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伊莱亚斯。她猛地看向人鱼,后者正徒劳地试图再次扭动身体,将卡在礁石间的尾鳍挣脱出来,每一次用力都让他痛得浑身颤抖,淡蓝色的血液渗出得更多了。
来不及了!
伊莱亚斯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向人鱼冰冷滑腻的肩膀。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焦急而撕裂般沙哑:
快走!他们用鲛人油点长明灯!
她曾远远见过那种永不熄灭的、散发着诡异幽蓝光芒的皇家灯盏,也听过关于那灯油来源最黑暗的传说。
人鱼被她推得向后滑了一下,尾鳍终于从礁石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带起一片淡蓝色的血沫。
等我!
他的声音穿透海浪的咆哮,治好鳞片就回来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把她的影像烙印在灵魂深处。
然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向后一仰,巨大的鱼尾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拍击水面!
用歌声替你医好哑疾!
最后的话语被巨大的浪花吞没。水花四溅,如同碎银般泼洒开来,在微弱的月光下短暂地闪烁。
礁石上,只留下几道挣扎的痕迹,一小滩正在被潮水迅速稀释的淡蓝色液体,还有那颗静静躺在伊莱亚斯掌心的、温润的珍珠。
那几簇橘红的火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加速,带着金属碰撞的铿锵和粗重的喘息声,凶猛地扑到了礁石滩的边缘。
火把高高举起,跳跃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黑暗,将伊莱亚斯和她脚下那片湿漉漉、印着奇异拖拽痕迹和一小滩淡蓝水渍的礁石瞬间暴露在刺目的光亮之下。
什么人!为首的小队长厉声喝问,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穿着硬皮甲,腰挎长剑,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伊莱亚斯和她周围的一切。
他身后,几名同样装束的士兵迅速散开,火把压低,仔细搜查着每一寸礁石和每一道可疑的痕迹。
伊莱亚斯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那颗温润的珍珠硌在她掌心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神经绷紧了一瞬。
她强迫自己垂下头,让散乱的湿发遮住半边脸颊,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半是冷的,一半是真实的恐惧。
大人……她开口,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惊惶,完美地掩盖了那几乎无法发声的艰涩,
风暴……船……船沉了……我、我抓住木板漂上来的……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虚弱地指向远处海面上漂浮的几块破碎船板。
小队长凌厉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湿透、沾满沙砾的简陋衣裙,凌乱的褐发,苍白的脸。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块被撞得不成样子的船板上,又扫过礁石上那些被海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痕迹,眉头紧紧锁着。
就你一个他追问,语气依旧严厉,但审视的意味似乎淡了几分,
看到其他活口没或者……别的东西他刻意加重了东西两个字,目光如探照灯般再次扫过那片残留着淡蓝水渍的礁石。
伊莱亚斯用力摇头,幅度大得几乎要把脖子甩断,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尚未褪尽的惊恐:
没……没有……就我一个……差点……差点就死了……她说着,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要晕倒,巧妙地用身体的虚弱转移着对方的注意力。
旁边一个士兵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沾了点礁石上那快要被海水彻底抹去的淡蓝色液体,凑到火把下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鼻子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头儿,有点腥,不像人血……但也说不好是什么海物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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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队长盯着那点微乎其微的痕迹,又看了看伊莱亚斯摇摇欲坠的可怜样子,眼中的狐疑最终被一种惯常的、对平民的漠然取代。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晦气!风暴天瞎跑什么!这片海邪性得很,赶紧滚回家去!他不再看她,转头对手下吼道,仔细搜搜附近!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士兵们应了一声,举着火把散开,沿着海岸线更深的地方搜寻过去。
伊莱亚斯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礁石上爬下来,双腿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紧紧攥着掌心的珍珠,那坚硬的触感和温润的光泽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她不敢回头,拼命压抑着狂奔的冲动,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那片被火光照亮的、危险的海滩。
冰冷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敲打着鲛人油那三个血淋淋的字眼。
几天后,风暴的余威彻底散去,海面恢复了它惯常的、深沉的蓝。
月光再次慷慨地倾泻而下,将海面铺成一条通往未知彼岸的、波光粼粼的银色大道。潮汐规律地涌动着,轻柔地抚摸着沙滩,发出舒缓的叹息。
伊莱亚斯坐在小屋门前的矮木桩上,远离了那夜的惊涛与火光。小屋孤零零地悬在临海的崖壁边缘,简陋却坚固。
她摊开手掌,那颗不规则的莹白珍珠静静躺在掌心,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静谧的光华,像一小团凝固的月魄。
掌心那道被礁石划开的伤口,边缘已经收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是那夜惊心动魄的唯一可视证明。
她轻轻抚摸着珍珠光滑的表面,指尖的触感冰凉而安定。
那夜人鱼碧绿眼眸中燃烧的决绝火焰——等我治好鳞片就回来……用歌声替你医好哑疾——这承诺,带着深海生物特有的奇异韵律,仿佛有生命般,在她寂静的世界里反复回响。
她望着那片被月光点亮的银色海面,一种渺茫却固执的期待,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在她心底无声地缠绕。
今晚的潮汐声似乎有些不同。
不再是单一的、重复的冲刷与退却。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律动从海平面以下传来,如同无数面巨大的战鼓在深水中同时擂响,带着一种原始而磅礴的力量感。
这律动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震撼,连带着她身下所坐的岩石都开始传递出微弱的共鸣。
伊莱亚斯疑惑地抬起头,望向那片被月光染成银缎的海面。
下一瞬,她猛地站起了身,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就在那银光铺就的海面上,距离海岸线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海水如同沸腾般剧烈地翻涌起来。不是风暴的狂乱,而是一种有组织的、充满力量的涌动。
紧接着,一个身影破开银色的浪花,率先出现在视野中。修长、流畅、覆盖着幽暗鳞片的身躯在月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数十个,上百个!如同传说中沉睡于深渊的古老军团骤然苏醒,从月光无法穿透的深海中列阵而出。
他们并非杂乱无章。巨大的、闪烁着不同幽暗光泽的鱼尾有力地拍击着海面,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整齐队列。
他们的上半身精壮而矫健,大部分手持着某种由巨大鱼骨或奇异海岩磨砺而成的、闪烁着寒光的原始武器。月光勾勒出他们冷峻的轮廓,也清晰地映照出他们脸上毫无表情的、带着深海般凛冽寒意的肃杀。
不是他。
伊莱亚斯的目光急切地在那些冰冷陌生的面孔上搜寻,心脏狂跳着沉入无底深渊。
没有银灰色的长发,没有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碧绿眼眸。眼前只有一片无声的、由鳞甲与武器构成的冰冷阵列,沉默地悬浮在月华之下,如同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战争阴影,将整片宁静的海域瞬间化作了森严的战场。
海水翻涌的沉重声响,如同无数巨兽在深海低吼,彻底取代了潮汐温柔的叹息。那片冰冷的阵列,带着深海特有的压迫感,沉默地悬浮在月光与海水的交界线上,将伊莱亚斯最后一丝渺茫的期待碾得粉碎。
她僵立在原地,手心的珍珠仿佛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和脚下的岩石一样冰冷。
近了。更近了。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为首者的身上。那是一个异常高大的鲛人,鳞片呈现出一种近乎墨黑的深蓝,在月华下流动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
他的面孔如同刀劈斧凿,线条刚硬得没有一丝柔和,一道狰狞的疤痕斜斜贯穿左眼,那只眼睛只剩下一个幽深的黑洞。右眼则是冰冷的、毫无温度的银灰色,此刻正精准地锁定了崖边小屋前那个渺小的人类身影。
他抬起一只覆盖着细小深色鳞片的手。身后那片沉默的、泛着各种幽暗光泽的阵列,瞬间静止。只有海水在他们身侧不安地涌动。
人类。声音响起,并非通过空气,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直接的精神共振,强行挤入伊莱亚斯的脑海。那声音比礁石摩擦更粗糙,带着深海特有的沉重压力,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石块砸落。你。
伊莱亚斯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了她的意识,强迫她抬起头,迎向那双冰冷得令人灵魂颤抖的银灰眼眸。她无法开口,只能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身体的颤抖传达恐惧——这是她此刻唯一真实的反应。
那独眼首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她身上冰冷地刮过,最后钉在她紧握的、指缝间泄露出一点温润月华的左手上。他微微侧头,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空气中无形的压力陡然增强。
气息。那冰冷的精神共振再次轰击她的脑海,你身上有他的气息。还有……血。
他身后一个体型稍小、动作却异常迅捷的鲛人猛地向前一蹿,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瞬间便破开海浪,游到了离岸边极近的浅水区。
他有着一张相对年轻却同样紧绷的脸,深褐色的鳞片覆盖全身,手中紧握着一柄打磨得异常尖锐的鱼骨短矛。他探出头,深褐色的眼睛如同最警觉的猎犬,锐利地扫视着沙滩和崖壁下的礁石区域。
队长!他的声音通过海水震动传来,带着年轻鲛人特有的清亮,此刻却满是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有痕迹!很淡……是淡蓝血!还有……被拖拽过的印记!指向大海!他猛地指向几天前风暴夜的那片礁石滩方向,尽管潮汐日夜冲刷,某些细微的、属于非人类的痕迹,在鲛人眼中依旧如同黑夜里的萤火。
独眼首领的银灰色独眼骤然眯起,那道贯穿左眼的疤痕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无形的精神压力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紧了伊莱亚斯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冰冷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判般的残酷。
你做了什么那精神共振的质问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意识核心,风暴夜。他在这里消失。他的血……留在了你的海岸。你,人类,做了什么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深海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伊莱亚斯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喉咙深处涌起一股腥甜。她想摇头,想比划,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是风暴!他受伤了!是我……是我推他走的!巡逻队要抓他做灯油!可她的声带如同被铁水浇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徒劳的、压抑的抽气声,身体抖得像风中残叶。
独眼首领的耐心似乎被这无声的抵抗耗尽。他眼中冰冷的银灰色光芒一闪,覆盖深蓝鳞片的手臂再次抬起,指向岸上那如同待宰羔羊般颤抖的身影。命令尚未发出——
加雷斯!
一个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骤然划破了海面上沉重的寂静与无形的精神威压。
所有鲛人,包括那杀意凛然的独眼首领加雷斯,都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勒住,瞬间僵直。整齐的阵列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冰冷的武器微微低垂。
伊莱亚斯猛地循声望去,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就在那冰冷军团阵列的后方,月光无法穿透的幽暗深水区,海水如同被无形之手温柔地分开。一个身影缓缓上浮,破开水面。
银灰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颈侧和线条优美的肩背上,如同流淌的水银。
巨大的鱼尾在水中舒展,鳞片不再是那夜搁浅时的黯淡狼狈,此刻在月光下流转着一种内敛而神秘的幽蓝光泽,如同最深的海渊中蕴藏的星芒。
尽管尾鳍根部靠近侧腹的位置,一道深色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疤痕依旧清晰可见,破坏了那完美流线的和谐。
是他!洛伦!
他的面容依旧精致得如同月光雕琢,但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寒霜。
那双伊莱亚斯熟悉的碧绿色眼眸,此刻不再是风暴夜燃烧的火焰,而是冻结了万载寒冰的深潭,蕴含着足以让整片海域冻结的凛冽怒意,笔直地刺向岸边的独眼首领加雷斯。那眼神里没有一丝重逢的喜悦,只有被冒犯的、属于王者的震怒。
加雷斯队长,洛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海浪声,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引动潮汐的韵律,每一个音节都冰冷地敲打在加雷斯紧绷的神经上,
谁给你的命令,将武器指向陆地谁给你的胆量,用精神拷问我的……恩人
恩人这个词,他说得异常清晰,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加雷斯覆盖深蓝鳞片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下。他迅速垂下头颅,那只冰冷的银灰色独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愕和惶恐,刚才那滔天的杀意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身后的整支军团,所有手持骨刃的鲛人战士,都整齐划一地低下了头,武器彻底垂落,姿态恭敬得近乎臣服。
殿下!加雷斯的声音通过精神共振传来,再无一丝刚才的冰冷压迫,只剩下绝对的服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属下失职!风暴后感应到您的鳞片发出紧急波动,随后气息在此处海岸线彻底消失,并伴有血腥,属下担心您遭遇不测!这片海岸,以及这个人类
他的精神意念谨慎地扫过岸上依旧处于巨大震惊中、几乎无法思考的伊莱亚斯,她的气息与您消失之地纠缠,且手握属于您的
够了。洛伦的声音打断了加雷斯,冰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疲惫。他巨大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幽蓝的鳞光随着水流荡漾开去。他不再看加雷斯,那双蕴藏着深海的碧绿眼眸,终于转向了崖边那个渺小、颤抖、几乎与礁石融为一体的身影——伊莱亚斯。
目光触及她苍白的脸、失焦的瞳孔和紧握到指节发白的左手时,洛伦眼中冻结的寒冰,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瞬间消融瓦解。那里面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愧疚、后怕,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灼热的庆幸。
他不再理会身后肃立的军团,巨大的鱼尾优雅而有力地一摆,身体如同离弦的箭,分开月光下的海水,径直朝着伊莱亚斯所在的岸边游来。
海水温柔地托举着他。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将他银发上的水珠、苍白肌肤上的水痕、以及那片流淌着幽蓝星辉的巨大鱼尾,都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边。
随着他的靠近,一种奇异的、无法言喻的宁静感,如同温暖的水流,悄然驱散了伊莱亚斯周身那几乎将她冻毙的深海寒意和恐惧。
他停在浅水区,海水刚好漫过他精壮的腰身。他仰起头,碧绿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岸上那个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哑女。
几天前风暴夜的狼狈、戒备、以及最后那不顾一切的嘶吼承诺,与此刻月光下近乎神性的宁静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伊莱亚斯。他开口,声音不再是穿透精神的海渊回响,而是真实地通过空气振动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灵魂的韵律,清越而温柔,如同月光凝结成的琴弦被轻轻拨动。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一个从未有人如此清晰、如此郑重地呼唤过的名字。
伊莱亚斯浑身剧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是风暴夜她试图靠近他时,曾用沙哑破碎的音节,对着昏迷的他艰难地吐出过吗还是……深海生物有她无法理解的方式
洛伦朝她伸出手。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密、几乎透明的浅银色鳞片,一直延伸到手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柔润的光泽,与那夜塞给她珍珠时冰冷的触感截然不同。
别怕。他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奇异的韵律抚平着她灵魂深处最后的惊悸,我回来了。带着我的承诺。
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左手上,眼神柔和:那颗珍珠,它还好吗
伊莱亚斯像是被解除了定身的咒语,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掌心摊开,那颗不规则的莹白珍珠静静躺在那里,沾染了一点她掌心结痂伤口渗出的微末血丝,在月光下依旧流转着温润不屈的光华。
洛伦看着那颗珍珠,又看向她掌心那道浅红的伤痕,碧绿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他抬起头,目光再次锁定她的眼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现在,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的韵律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穿透力,仿佛与周遭的海浪、月光、甚至空气的流动都产生了共鸣,
该履行我的诺言了。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上半身更多地露出水面。月光如银纱般披洒在他身上。他闭上眼,似乎在凝聚着什么。
然后,他张开了口。
没有歌词,没有具体的旋律。一种声音流淌出来。
那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声响。它清澈得如同最纯净的山泉滴落玉石,空灵得如同穿透云层的风笛,又浑厚得如同深海最古老的回响。
它由无数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音符奇妙地编织而成,时而像海鸥掠过浪尖的清鸣,时而像鲸歌穿透深蓝的悠远,时而又像月光本身在寂静中流动的私语。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治愈的暖意,仿佛有形的光波,温柔地穿透空气,笼罩住岸上的伊莱亚斯。
它并非粗暴地灌入耳中,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主动地、轻柔地包裹着她,渗入她的皮肤,她的血液,最终汇聚向她沉寂了太久的喉咙。
伊莱亚斯只觉得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温柔的潮汐,轻柔地冲刷着她喉咙深处那处无形的、坚硬的礁石——那是自她有记忆以来便存在的、阻隔了所有声音的障碍。
那礁石在歌声的暖流中,如同遇到了阳光的坚冰,开始发出细微的、只有她自己能感知到的咔擦声。
温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顺着她的气管向上蔓延,带着一种奇异的酥麻和痒意,直抵声带。她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抽气。
呃……
一个破碎的音节,如同生锈的门轴被第一次强行推开,突兀地、极其微弱地从她的唇间挤了出来。
声音!
伊莱亚斯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极致,瞳孔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震撼和茫然。她听到了!那个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沙哑难听的气音,确确实实是从她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坝,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月光下,洛伦的歌声并未停止。那空灵奇妙的韵律变得更加舒缓,如同母亲安抚婴孩的摇篮曲,更加专注地包裹着她,引导着那股新生的、微弱的气流在她体内小心翼翼地流动、试探。
伊莱亚斯颤抖着,泪水不断滚落。她松开捂着喉咙的手,尝试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捕捉、去控制那喉咙深处新生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震动。
呃……啊……
依旧是破碎的、不成调的沙哑音节,却比刚才那一声清晰了许多,也连贯了一点点。
岸边的鲛人军团,依旧保持着恭敬的低头姿态。加雷斯队长那只冰冷的银灰色独眼低垂着,掩去了所有情绪。
只有最靠近岸边、那个最先发现痕迹的年轻鲛人战士,忍不住微微抬了抬眼,深褐色的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一丝敬畏。他看着岸上那个颤抖着、流泪尝试发声的人类女子,又敬畏地看了一眼月光下歌唱的王子殿下。
洛伦的歌声如同最耐心的引路者,持续着,引导着。那奇异的韵律与月光、海风融为一体,营造出一个只属于声音的、充满无限可能的领域。
伊莱亚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咸涩的空气涌入胸腔,带着海的味道。她闭上了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摒弃了所有的杂念和恐惧,只专注于喉咙深处那一点微弱却真实的悸动。她感受着那歌声的牵引,感受着声带细微的震颤。
然后,她用尽这短暂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勇气和专注,尝试着,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渴望,都凝聚于一点。
一个名字。一个在心底无声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
气流艰难地冲过那道正在消融的屏障,摩擦着新生的、脆弱的声带。
洛……伦……
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被海浪声瞬间吞没,音节破碎而模糊不清。
但,它确确实实是一个名字!一个由两个音节组成的、属于眼前这个月光下鲛人的名字!
歌声,在这一刻,如同完成了最后的引导,缓缓停歇。
海风轻柔地吹拂着,卷起伊莱亚斯散乱的褐发。月光无声地流淌,将海岸、海水、以及静立在浅水中的洛伦,都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银辉里。
洛伦碧绿的眼眸中,冰封早已彻底融化,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和巨大的、毫不掩饰的欣慰。他望着岸上那个捂着喉咙、泪流满面、似乎还无法相信自己真的发出了声音的女孩,唇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那是一个真正的微笑,如同破开深海阴云的初阳,瞬间点亮了他整张苍白而精致的面孔,也点亮了这片刚刚经历了无声对峙的月光海岸。
是的,伊莱亚斯。他轻声回应,声音恢复了那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海之韵律,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是我。
月光无声,海潮温柔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舒缓的叹息。
那支悬浮于深蓝水域的鲛人军团,如同来时一般沉默,整齐地调转方向,巨大的鱼尾划开银波,缓缓沉入月光无法穿透的幽暗。加雷斯队长深蓝色的身影在没入海水前最后看了一眼岸边,独眼中情绪难辨,最终只剩下深海般的沉寂。海面上,只余下几圈扩散的涟漪。
崖边小屋前,伊莱亚斯依旧僵立着,像一尊被月光定格的雕像。掌心那颗莹白的珍珠被攥得滚烫,温润的光泽似乎渗进了皮肤,和她喉咙深处那一点新生的、微弱的悸动一起,灼烧着她所有的感官。
刚才那两个沙哑破碎的音节——洛伦——仿佛还在咸涩的海风中回荡,又仿佛只是她极度渴望下产生的幻觉。
洛伦停在浅水处,海水温柔地拥着他覆盖幽蓝鳞片的腰身。他仰着头,银灰色的发梢滴着水珠,月光在那张苍白却因微笑而生动起来的脸上跳跃。碧绿的眼眸里,没有催促,只有一种沉静的、充满耐心的等待,如同亘古不变守望海岸的礁石。
再试一次,伊莱亚斯。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穿透精神的震撼,而是真实的、带着奇异安抚韵律的耳语,比拂过沙滩的夜风更轻柔,别怕。它就在那里,你的声音。
那温和的鼓励像一把钥匙,轻轻旋开了她紧绷的心弦。伊莱亚斯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海水的咸腥和一丝月光清冽的味道。
她努力回忆着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气流冲过喉咙深处某个正在消融的障碍时带来的、微弱的震动。她闭上眼,摒弃了所有杂念,只专注于那一点新生的、脆弱的存在感。
洛……
气流艰难地摩擦过声带,发出一个沙哑的、如同砂纸刮擦的单音。比刚才更清晰,却依旧带着明显的滞涩。
她停了下来,胸口因用力而微微起伏,眉头紧锁着挫败。太难了。那无形的障碍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撕开了一道缝隙。
洛伦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碧绿的眼眸中盛满了理解和无声的鼓励。他微微抬起覆盖着细密银鳞的手,指尖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对着她的方向,极其缓慢地做了一个引导气流的手势。
伊莱亚斯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指尖的动作。那动作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妙的韵律,与她记忆中那治愈歌声的余韵隐隐呼应。她再次尝试,模仿着他引导的轨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
伦……
这一次,气流似乎顺畅了一些,那个单音虽然依旧沙哑,却连贯地吐了出来。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火星,在她眼底亮起。她急切地看向洛伦。
洛伦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更深的涟漪。他点了点头,指尖的动作更加柔和、更加清晰,仿佛在虚空中描绘着声音流淌的路径。连起来,他轻声说,让它们成为一体。洛——伦——
伊莱亚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她凝视着洛伦引导的手势,感受着那无声的韵律。吸气,凝聚,然后——
洛——伦——
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初生儿的笨拙,却奇迹般地连贯起来!两个音节终于艰难地、清晰地连接在了一起,不再是破碎的残片,而是一个完整的名字!虽然粗糙,虽然难听,但它真实地、毫无阻碍地冲出了她的喉咙,回荡在月光与海浪之间!
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淹没了她!伊莱亚斯猛地捂住了嘴,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充满生机的热泪!她能说话了!她真的能发出声音了!不再是压抑在胸腔深处的呜咽,不再是无声的呐喊,是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她一遍遍无声地重复着那个名字,每一次在心底默念,都带来一阵全新的、近乎眩晕的喜悦。
洛伦眼中的欣慰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向前游动了一点,距离岸边更近,海水只漫过他的胸膛。很好,他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现在,试试别的比如……‘海’
伊莱亚斯放下手,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和勇气。她看着眼前这片在月光下闪烁着无数碎银的、广阔无垠的深蓝,一个最简单的词汇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
海……
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说出名字时顺畅了一丝,带着一种新奇的、尝试的语调。
洛伦的笑意更深了。‘月光’
月……光……
她抬起头,望向那轮高悬的、洒下清辉的银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向往。
每一个新词都像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窗。她贪婪地尝试着,声音从最初的沙哑笨拙,渐渐多了一丝微弱的流畅。风……沙……屋……她的目光扫过身边熟悉的一切,急切地将名字赋予它们,仿佛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洛伦耐心地引导着,纠正着她偶尔过于用力而造成的破音,如同教导雏鸟第一次振翅。他碧绿的眼眸始终专注地落在她身上,映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重新被点亮、充满生机的眼睛。
当伊莱亚斯终于能相对连贯地、虽然依旧沙哑但清晰地念出谢谢这个词时,洛伦脸上的笑容如同月华般璀璨。
不必谢我,伊莱亚斯。他轻轻摇头,目光转向她一直紧握的左手,
是你应得的。风暴夜,你给予的,远不止是清理泥沙。他的视线落在她掌心的珍珠上,又缓缓移到她脸上,碧绿的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而深沉的情绪,如同月夜下看不透的海渊,这颗珍珠,它本就属于你。
伊莱亚斯顺着他的目光,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那颗不规则的莹白珍珠安静地躺在掌心,沾染着她激动的泪水和掌心的微汗,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而执着的光华。
它见证了她的恐惧,她的守护,此刻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更深层的羁绊。
她抬起头,望向月光下鲛人的王子。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个最简单、却最郑重的词,带着她新生的、还有些颤抖的声音:
诺言。她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目光坚定地迎上那双碧绿的眼眸,你守住了。
洛伦微微一怔,随即,一个更深沉、更温柔的笑意在他唇边缓缓绽开,如同海底最珍稀的月光贝悄然开启。
是的。他轻声回应,声音的韵律温柔得如同情人的低语,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也落入她的心底,我的诺言,永远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