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患上尿毒症的第三年,妹妹从国外留学回来了。
她带来了先进的灵修思想,视金钱如粪土,浑身散发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她开始教导全家一起跟她灵修。
我爸妈立即遣散了我所有的专业护工和保姆。
每个月只给我三百块钱,用来吃饭和透析。
妈妈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们家要奉行节俭,提升灵魂!清清说了,这是为整个家庭积累福报。你得学会感恩!
医院打来电话,说我终于等到了匹配成功的肾源。
身为上市公司总裁的爸爸,看着那张六十万的手术缴费单,脸色铁青。
六十万!够几百个山区孩子吃一辈子了!苏新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爸妈决定放弃肾源,让我自己通过灵修治病。
第二天,他们又要跟妹妹去山中寺庙,彻底净化被金钱腐蚀的灵魂。
我们走后,你要好好反省。记住,一个月不准花超过300块!
这两年不要联系我们,我们要彻底隔绝外界的干扰,专心修行。
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我微笑着答应,等他们走后,转身给他们报了失踪,注销了户口。
然后拿起电话,拨出一个京城的号码。
我想好了,没有什么生恩不如养恩大,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唯一的妈妈。
1
爸爸妈妈从小就偏心妹妹。
直到京城顶级豪门沈家找到我,我才知道我是他们捡回来的野孩子。
我是沈家走失多年的真千金。
沈家的亲生父母找上门后,我觉得生恩不如养恩大。
所以没有认亲,也没有告诉我现在的养父母。
直到他们听信我那妹妹的鬼话,将我置于死地。
我心灰意冷,回归了沈家。
两年后,沈家在西南山区的一个投资千亿的大型水利项目奠基。
家里决定派我和哥哥去参加奠基仪式。
哥哥有事要晚点到,我听说项目地附近风景绝佳,所以提前过去散散心。
这里的确山清水秀,风景迷人。
我在山间随意漫步,欣赏美景。
行走间,我看到山里出现一座寺庙。
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金林寺三个大字,建筑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在寺庙门口,我却被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胡子的人拦住去路。
苏新桐!不是告诉你不要找我们吗你跟过来干什么!
我仔细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我养父,苏建国。
他那原本保养得宜的脸,此刻变得满是风霜,胡子拉碴。
他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僧袍,握着一把扫帚,动作笨拙而吃力。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一愣。
这就是来寺庙里灵修
我怎么感觉他是来受罪的。
我转身就想离开,心中毫无波澜:我不是来找你的。
不是来找我们苏建国冷笑一声,他扔掉扫帚,上前拉着我就往寺庙里走。
少嘴硬了!你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我们!既然来了,那就是与佛有缘,跟我进去,让方丈为你净化净化!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厌恶地皱眉:我不去,你放尊重点!
苏建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一个不孝女,也配跟我谈尊重!老子生你养你,别说拉你,就是打你你也得受着!
我再次转身想走。
迎面却撞上了妹妹苏清清。
她穿着一身素白长裙,与这寺庙的氛围相得益彰。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
姐姐,别这么说,爸也是担心你。
她话音刚落,我的养母刘秀梅也从寺门里冲了出来。
她看见我,就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丧门星,还敢找到佛门清净地来!真是阴魂不散!
然后她看清了我身上价值几十万的高定套装,以及手腕上的百达翡丽。
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怎么买得起这些衣服的!你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钱去鬼混了!
苏清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我,看到我健康红润的脸色,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慌乱。
虽然转瞬即逝,却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你的病……好了真是奇迹。看来,是我们一家在这里为你吃苦修行,感动了上天。姐姐,你现在好了,可要懂得感恩啊。
2
感恩
我冷笑一声,感谢你们抛弃我,让我自生自灭吗
你胡说!
刘秀梅跳了起来,声音尖利地划破天际,我们是为了给你积福!你这个白眼狼!我看你根本就没生病,你从头到尾都在装病骗我们!就为了掏空家产!
苏建国也勃然大怒,他指着来往的香客,大声嚷道: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我养了二十多年的不孝女!装绝症骗光了我们的钱,自己穿金戴银,害得我们只能在这里扫地为她赎罪!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恶毒的畜生!
周围的指指点点像针一样扎过来。
我懒得再跟这群疯子纠缠,冷冷地抛下一句:我没有装病,我的病是我的亲生父母治好的。我回到了京城沈家,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京城沈家
苏建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地大笑起来,你发什么白日梦!就你这个被我们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野种,也配进沈家的门!
我早就说过,当初就不该捡你!
刘秀梅的表情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真是个祸害!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外面!清清,给我抓住她!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满口谎言的小偷!
苏清清立刻上前,和刘秀梅一左一右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拼命挣扎,混乱中,苏建国从背后死死抱住了我。
放开!
还敢反抗!
刘秀梅疯了一样,为了制住我,她抬起膝盖,狠狠地、用尽全力地顶在了我的小腹上!
啊——!
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贯穿全身,那里是我换肾手术的刀口!
我疼得惨叫一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
我的反应让她们瞬间兴奋起来。
刘秀梅和苏清清对视一眼,两人合力,粗暴地撕开了我上衣的纽扣!
我胸前的衣襟被扯开,一道已经愈合但依旧清晰的粉色伤疤,赫然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疤!真的有疤!
苏建国的眼睛瞬间就红了,那不是心疼,而是抓到证据的狂喜。
他松开我,转而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啪!
我被打得摔倒在地,耳朵嗡嗡作响。
好啊!你果然背着我们,偷家里的钱去换肾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面目狰狞地咆哮。
那是我们给菩萨修金身的钱!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贼!我打死你!
他一脚接着一脚地踹在我的身上,每一脚都刻意避开致命处,却又带着最大的侮辱和痛苦。
刘秀梅更是像疯了一样,从地上捡起苏建国扔掉的扫帚,用那粗糙的竹枝狠狠抽打我的后背和四肢。
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偷我们的救命钱自己快活!让你偷!
3
我蜷缩着身体,用双臂死死护住我的头和腹部。
竹枝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我说了!我是沈家千金!你们动我一下,沈家不会放过你们!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
还敢嘴硬!
苏建国踹得更狠了,清清,快!去叫方丈!这个孽女已经魔怔了,必须让方丈来亲自处置!
苏清清柔顺地点点头,快步走进了寺庙深处。
很快,我被苏建国和刘秀梅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后院一间阴暗潮湿的柴房。
门被关上,我像一团破布被扔在冰冷的地上
。
没多久,柴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金线袈裟、脑满肠肥的和尚,在苏清清的陪伴下,缓缓走了进来。
苏建国和刘秀梅立刻像见了救星,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方丈!您来了!您快看看,这个孽女,不仅偷家里的钱,还撒谎骗人,现在还敢威胁我们!
方丈双手合十,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可当他听到刘秀梅说到威胁时,他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哦她如何威胁二位施主
她说……她说什么‘沈家’不会放过我们!苏建国告状道。
沈家
方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转向苏清清,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哪个沈家
苏清清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她安抚道:方丈,您别听她胡说。她是我父母在野外捡回来的,养在家里二十多年了,哪是什么沈家千金!不过是穷途末路,开始说胡话罢了。京城沈家是什么门第,怎么可能跟她扯上关系。
刘秀梅也赶紧补充:对对对!方丈您别信她!她就是个疯子!
听到这里,方丈显然松了口气。
他重新恢复了那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踱步到我面前。
阿弥陀佛。女施主,看来你的心魔,比贫僧想象的还要深重。
你偷盗父母钱财,是为不孝;你满口谎言,是为不诚;你威胁父母,是为不仁。如此罪孽,需受重罚。
他转头对苏清清说:清清,去,打一桶冰水来。为你的姐姐,行当头棒喝之礼,助她洗去俗世尘埃。
苏清清柔顺地应了一声,很快就提来了一桶冰冷刺骨的山泉水。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苏建国和方丈一起,将我按倒在地,把我的头狠狠地压进了水桶里。
冰冷的水瞬间淹没我的口鼻,窒息的痛苦让我疯狂挣扎。
就在我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他们才把我提起来。
4
咳咳咳……我剧烈地咳嗽,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方丈坐到一把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开口:贫僧且问你,你用以换肾的六十万,从何而来
苏建国立刻一脚踹在我背上:快说!是不是把公司账上的钱都转走了!
刘秀梅也掐着我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那是我们留着给方丈修缮金身的钱!你这个天杀的小偷!
我忍着剧痛,看着他们一张张贪婪又愚蠢的嘴脸,冷笑出声。
我再说一遍,我的病,是我的亲生父母,沈家,花钱治好的!跟你们这些蛇蝎心肠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我挣扎着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们。
你们不配提他们的名字!你们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你还敢骂人!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刘秀梅,她抓起地上的一个破碗,就往我头上砸。
我偏头躲开,那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孽障!真是个孽障!
苏建国气得浑身发抖。
我看着他们,又转向那个安坐不动的方丈,决定做出最后的努力。
我不再嘶吼,而冷静说道:
你们不信那你们知不知道,这座山的山脚下,马上要动工一个全国性的水利项目那个项目,就是沈氏集团投资的。项目的总负责人,叫沈逸吾,他是我亲哥哥。奠基仪式就在明天,你们以为,这小小的金光寺,能挡得住沈家的挖掘机吗
苏建国和刘秀梅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什么水利项目。
但方丈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是这里的地头蛇,山下要搞那么大的工程,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甚至还盘算着,等工程队来了,要去化缘一笔巨款。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国家项目。
可是听到我这番话之后,他慌张地拿出手机,搜索了几个新闻。
然后,他抬起头,脸色煞白地看着我。
冷汗从他肥硕的额头上,一颗一颗地渗了出来。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肌肉因为狰狞而扭曲。
他指着我,对还处于茫然中的苏建国和刘秀梅厉声喝道:
妖言惑众!此女乃天降的妖孽!她不是来认亲,她是来毁我金林寺百年基业,断我们所有人财路的魔头!今日,必须将她镇压于此,永绝后患!
苏建国和刘秀梅虽然没懂,但出于对方丈的盲信,立刻也变得凶狠起来。
方丈眼中杀机毕现,他转向苏清清,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说:清清!去!把后山那只护法灵蛇请来!
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那只贫僧只好让你失踪了。沈家到时候找不到你,他们也不会认为跟我金林寺有关!
我心中一悚,他竟然为了灭口,要直接杀了我!
苏清清的眼中,终于露出了即将得偿所愿的兴奋。
她很快就提着一个竹笼走了回来,里面盘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吐着信子。
姐姐,别怕。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她的声音空灵而恶毒,这是你最后的超脱,你应该感谢我们。
她说着,就要将那毒蛇的尖牙,狠狠地刺向我的脖颈。
就在我彻底绝望,闭上眼睛等死的那一刻——
轰——
金林寺的后院院墙被一架巨大的挖掘机顶塌。
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方丈的脸皮抽了抽。
贫僧金林寺方丈释信永,敢问施主何人为何无故破坏我金林寺庙产
京城沈家,沈逸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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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就在苏清清手中的毒蛇即将刺向我脖颈的那一刻,巨大的轰鸣声和探照灯光柱,如同神罚般撕裂了柴房的屋顶。
轰——
苏建国、刘秀梅和方丈释信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
苏清清手一抖,那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掉落在地。
迅速窜入了柴草堆中,不见了踪影。
方丈释信永还想保持镇定,他冲着外面色厉内荏地喊。
贫僧金林寺方丈释信永,敢问施主何人为何无故破坏我金林寺庙产
回答他的,是柴房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外踹开的声音。
门板四分五裂。
我哥哥沈逸吾一身黑色风衣,在一队装备精良神情冷酷的黑衣保镖簇拥下,踏着月光和尘土走了进来。
他周身散发冰冷暴戾的气场,仿佛是从阿修罗地狱里走出的王。
他的眼神没有看那些早已吓傻的蝼蚁,而是在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浑身是伤的我身上。
那一瞬间,他眼中滔天的怒火,化为了无尽的心疼和几乎要将自己吞噬的自责。
沈逸吾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他五岁的小妹妹,就是在家门口的草坪上,被保姆一个疏忽,就此消失无踪。
那是整个沈家,刻入骨血、永不愈合的伤疤。
二十年来,他的父母寻遍了千山万水,几近疯魔。
而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执掌家族权柄的铁血总裁。
内心深处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到他的妹妹。
他曾无数次地想象过找到她时的场景。
他会把她接回家,给她最好的一切,把这二十年亏欠她的所有宠爱,都加倍补偿给她。
他发誓要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可现在,他找到了他的公主。
她却躺在肮脏腥臭的柴草堆里,浑身湿透,衣不蔽体,满是狰狞的伤痕。
像一朵被恶毒地碾碎、即将枯萎的花。
那张与母亲年轻时有七分相似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片令人心碎的麻木。
一股无法遏制的、毁天灭地的暴戾之气,从沈逸吾心底最深处,轰然升起。
他甚至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亲手将眼前这几个还在发愣的畜生,一寸一寸地,撕成碎片。
但他不能。
他的妹妹还在这里,他不能让她再看到更多的血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将他理智烧毁的杀意。
当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得像来自九幽地狱的寒冰,没有一丝波澜。
把他们三个,给我控制起来。
沈逸吾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波澜。
保镖们立刻上前,动作快如闪电。
用一种不容反抗的专业手法,将还在发愣的苏建国、刘秀梅和方丈死死按在地上。
方丈那身金线袈裟,在尘土里显得滑稽不堪。
6
苏清清见势不妙,尖叫一声,转身就想从后窗逃跑。
却被两名早已堵住后路的保镖直接反剪双手,狼狈地压在一旁。
随行的医疗团队迅速涌入,一人剪开我手脚上的绳索,另一人立刻为我进行紧急检查和急救。
老板,小姐心率过速,呼吸衰竭,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需要立刻转移!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彻底晕了过去。
在我失去意识前,我似乎听到了我那养父母绝望的哭喊。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们!
刘秀梅甚至还在尖叫:新桐!你这个白眼狼!你找野男人来对付我们!
然后,是我哥哥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家事你们也配
记住,从今天起,你们每一次呼吸,都是我沈家的恩赐。
我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省城最好的私立医院的顶层VIP病房里。
窗明几净,空气中是淡淡的消毒水味,与柴房那股腐烂的恶臭形成了天壤之别。
经过抢救,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医生说,幸好救援及时。
再晚几分钟,我那颗新换的肾,就会因为严重的脱水和感染而彻底衰竭。
我哥哥沈逸吾就守在我的床边。
他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此刻也满是褶皱。
见我醒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愤怒。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哥,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我想知道他们的事。
我说的是他们,而不是爸妈。
沈逸吾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痛惜。
他沉默了片刻,拉过一张椅子,在我床边坐下。
对不起,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道歉。
他这个在外人面前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声音里却充满了疲惫和沙哑的自责,是哥不好,哥来晚了。我早就查到你在这附近,本想等奠基仪式结束,给你一个惊喜……如果我早一点派人跟着你,你就不会受这种苦。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哥,这不怪你。是我自己,错付了二十年的真心,才有了今日之祸。
我躺在柴房里的时候,想了很多。我想起他们为了给苏清清买一个二十万的包,就停掉了我进口的救命药。我想起他们为了省下六十万给我换肾,就说我是家庭的累赘。我想起刘秀梅用膝盖顶在我刀口上的狠毒,想起苏建国用脚踹我时的理直气壮……
哥,我不是圣人。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在我尿毒症病发,他们放弃我的那一刻,就已经还清了。
现在,我只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7
我的平静,似乎比歇斯底里的哭喊,更能触动沈逸吾。
他看着我,看着我那双因为经历过地狱而变得异常冰冷的眼睛。
他知道,他的妹妹,已经不需要他单纯的保护和同情了。
她需要的,是一把递到她手里的,复仇的刀。
他伸出手,用他那温热干燥的大手,轻轻地握住了我冰凉的手。
好。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从现在起,沈家,就是你的刀。你想让谁死,他们就活不到明天。你想让他们身败名裂,我就让他们尝遍世间所有的屈辱。
新桐,你记住,你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苏新桐。
你是沈家唯一的千金,沈新桐。你想做的任何事,哥,都陪你。
他走出病房,拨通了电话。
我能隔着门,听到他压抑着怒火的、冰冷的声音。
查。把那个庙给我翻个底朝天。
还有,苏家的那家公司,也给我查清楚。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医院安心静养。
而金林寺,则迎来了一场雷霆风暴。
沈逸吾在距离寺庙最近的县城,包下了一整层酒店作为临时指挥部。
夜色深沉,但指挥部里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数十名西装革履的男女,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手指翻飞。
电话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像一部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
他们是沈氏集团法务部、财务审计部和危机公关部的精英,是沈逸吾从京城连夜用专机调来的王牌之师。
老板,法务部主管向沈逸吾汇报,已经向当地法院提交诉前财产保全申请,金林寺及方丈释信永名下所有账户、苏氏集团及苏建国夫妇名下所有资产,已于十分钟前,全部冻结。
很好。沈逸吾面无表情。
老板,另一位财务专家开口,我们的审计团队已经强行接管了苏氏集团的服务器。初步核算,该公司资产净值约一点二亿,但近两年来,有超过六千万的资金,通过香火捐赠的名义,流向了金林寺。这在财务上,是极不正常的自杀式行为。
老板,一位负责外围调查的年轻人补充道,我们的人已经接触了金林寺的部分外围僧侣和山下村民。根据他们的描述,苏建国夫妇在寺中的地位极低,几乎是奴仆一般的存在。而他们的女儿苏清清,则深居简出,由方丈的亲信贴身伺候,地位超然。这与他们大功德主的身份,严重不符。
一条条信息,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将一个看似简单的家庭纠纷,撕开了一道通往巨大黑洞的口子。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虐待案了。
这是一场以信仰为名,精心策划的针对苏家资产的围猎。
而沈逸吾,这位商业帝王,此刻正要用他雷霆般的手段,将这些胆敢伤害他妹妹的猎物,一个个连皮带骨嚼碎。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接通了公关部主管。
通知下去,明天一早,我要让所有跟苏氏集团和金林寺有关联的合作方、银行、以及地方部门,都收到一份由我们沈氏法务部出具的、措辞最严厉的风险提示函。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我要让他们,变成一座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孤岛。
8
短短两天时间,沈家的律师天团和顶级调查团队,就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对金林寺进行了最彻底的解剖。
财务专家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张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
我们查清了,在过去两年里,苏建国和刘秀梅不仅将苏氏公司账户上所有的流动资金,还变卖了名下的所有房产、股票,总计约六千三百万,分二十多次,捐赠给了金林寺。
而这些钱,并没有全部进入寺庙的公账。其中有近四成的资金,约两千五百万,通过方丈控制的多个空壳公司,几经辗转,最终流入了苏清清在香港和瑞士的多个秘密账户里。
沈逸吾看着那条刺眼的资金流,嘴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这还不是全部。
首席调查员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我们查到,苏清清在国外留学期间,就曾加入过一个由方丈释信永(当时他还用着俗家名字刘新伟)在当地华人圈组织的所谓心灵成长社团,该社团后因涉嫌精神控制和诈骗而被当地警方取缔。
方丈刘新伟逃回国内,摇身一变,成了得道高僧释信永,盘踞在这金林寺,继续他的骗局。而苏清清,就是他安插回国,负责寻找大鱼的钩子。
根据我们恢复的数据,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情人关系,也是犯罪同伙。
平板上,是苏清清和方丈在国外海滩、奢侈品店、高档餐厅的亲密合影。
照片上的方丈没有穿袈裟,他搂着苏清清的腰,两人喝着香槟,笑得无比灿烂。
还有他们策划如何度化苏家的聊天记录。
苏清清:我姐的病是最好的机会,我爸妈现在最怕死。
方丈:放心,宝贝。我会扮演好得道高僧的角色,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一切都献给佛祖,也就是献给我们。
……
沈逸吾关掉平板,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西南地区连绵不绝的青山。
可在他眼中,这青山,却仿佛也染上了污秽的颜色。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房间里的空气都快要凝固。
最后,他转过身,对他的首席律师说:
把这些东西,拿去给那两个还在做梦的老东西看看。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信仰,是如何崩塌的。
9
一间被临时用作放映室的禅房里。
苏建国和刘秀梅被带到了这里。
经过几天的关押,他们气焰全无,只剩下茫然和恐惧。
但他们依旧嘴硬,坚信自己是被我这个白眼狼所害。
刘秀梅还在咒骂:你们这是非法拘禁!等方丈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沈逸吾的律师团队没有与他们废话。
他们打开投影仪,将那些证据,一份一份地投射在两人面前的白墙上。
当看到杂役僧侣描述他们夫妻二人的苦力生活,和苏清清的奢华日常时,他们的脸色开始变化,从愤怒变成了困惑。
当看到那清晰的银行流水单,看着那两千五百万,蜿蜒地流进了标注着Su
Qingqing的海外账户里时。
刘秀梅的呼吸开始急促,她指着屏幕,声音发抖。
这……这是什么这不可能!清清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当看到苏清清和方丈在国外海滩上亲密相拥的照片时,这张照片,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清清……这不是我们的方丈……
刘秀梅看着照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
她冲向屏幕,想要将那刺眼的画面撕碎,却无力地瘫倒在地。
苏建国则像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那作为男人、作为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的全部尊严和信仰,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们为之付出一切、视若神明的高僧,是个骗财骗色的淫棍。
他们引以为傲、当作未来唯一指望的圣女小女儿。
是与淫棍联手,将他们敲骨吸髓、并要置大女儿于死地的蛇蝎毒妇。
他们自己,则成了这场骗局中,最愚蠢、最可悲、最可笑的帮凶。
啊——!
苏建国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疯牛,嘶吼着苏清清!刘新伟!我杀了你们!,被保镖死死按住。
禅房里,只剩下他们绝望而悔恨的哭声。
数月后,此案公开审理,轰动全国。
我以原告身份出席,身着一身干练的黑色套装,神情冷漠。
与被告席上那几个形容枯槁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清清在法庭上,还想故技重施。
她哭得梨花带雨,声称自己是被方丈胁迫和洗脑,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但当公诉人将那些策划骗局的聊天记录和她海外账户的巨额资金流水展示出来时,她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方丈刘新伟则一言不发,面如死灰,显然已经放弃了抵抗。
苏建国和刘秀梅在庭审过程中,精神状态已经接近崩溃。
他们在法庭上,时而咒骂苏清清和方丈,时而又哭着向我忏悔,求我看在二十年养育的份上放过他们。
我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们一眼。
最终,法庭做出了判决:
方丈释信永(刘新伟),因诈骗罪(金额特别巨大)、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等多项罪名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全部非法所得。
苏清清,作为主犯之一,因诈骗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五年。
苏建国与刘秀梅,因虐待罪、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从犯),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10
在入狱服刑前,苏建国和刘秀梅提出了探视我的最后请求。
我哥劝我不要去,但我还是去了。
我想为过去那个孤立无援的苏新桐,画上一个句号。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两个仿佛瞬间苍老了三十岁的老人。
他们穿着囚服,头发花白,眼神空洞。
他们拿起电话,泣不成声,反复说着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是猪油蒙了心。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探视时间结束时,我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
你们的罪,是对那个被你们放弃在病床上的苏新桐犯下的。而我是沈新桐。我们之间两不相欠。
我挂断电话,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玻璃的另一面,传来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八年后。
苏建国和刘秀梅因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被释放。
他们步履蹒跚地走出监狱,对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感到无所适从。
他们回到曾经熟悉的城市,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他们想回到自己的家,那栋曾经象征着他们身份和地位的别墅,却发现大门上贴着法院的封条,早已因抵押贷款无人偿还而被银行拍卖。
他们想去公司看看,那个他们亲手创立的企业。
却被告知,苏氏集团早在十年前,就在他们进山后不久,因无人管理、债务缠身而宣布破产。
所有剩余的资产,被他们那些曾经无比巴结,如今却避之不及的远房亲戚们,以极低的价格瓜分殆尽,用以偿还部分债务。
他们,真正变得一无所有。
没有钱,没有家,没有公司,更没有女儿。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二十岁的老人,只能流落街头,靠捡拾垃圾为生。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们在街角的电视墙上,看到了沈氏集团西南水利项目的竣工庆典新闻。
屏幕上,他们的大女儿沈新桐,作为项目的总负责人。
正站在无数的闪光灯前,身着高定礼服,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她的身边,是爱她的家人。
苏建国和刘秀梅看着屏幕里那个他们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悔恨的泪水,终于流干了。
那泪水,冰冷而苦涩,一如他们此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