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汗钱被榨
我推开门时,工资条边角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3200
元的数字在昏暗中格外刺眼。
林浩像装了弹簧的木偶,噌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手已经伸到我面前,嬉皮笑脸的:
姐,钱呢新皮肤帅炸了,哥们儿等着上分呢!
我没吭声,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崭新的T恤上——领口的标签还没剪,艳得刺眼。
他脸一沉,眉毛拧成疙瘩,声音陡然拔高,像带了刺的铁丝:
装听不见行,说正事!
我谈对象了,陈莉莉!人开口要十万彩礼,你麻溜儿给我准备!
那张3200的纸在我手心瞬间蜷成一团,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十万
他上下嘴皮一碰,就要掏空我三年不吃不喝的血汗钱。
我盯着他那件晃眼的T恤,再看看他摊开的手掌——这双手从未挣过一分钱,却总在向我索要。
这些年压着的火噌地窜上头顶,烧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捏着那团皱巴巴的工资条,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纸片:
林浩!你睁眼看看!我一个月就挣这三千二!去年爸住院,我掏空家底给了妈两万!现在我卡里连两万都凑不齐!
我往前一步,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是你的提款机!要钱没有!
2
亲情决裂
林浩被我吼得一愣,眼珠瞪得像铜铃。
下一秒,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嘭地一掌拍在茶几上,玻璃杯震得乱跳,水溅出杯沿。
他指着我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林晓梅!你吼谁我是你亲弟弟!你养我天经地义!
他又逼近一步,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全涌上来:
自己没本事!抓不住男人捞不着钱,窝囊废一个!你不把钱给我成家,对得起爸妈对得起林家祖宗
他脸涨得通红,声音尖得能划破屋顶:
十万!就十万块!你不给,莉莉立马就跟开宝马的跑了!老林家就我这根独苗,香火断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你担得起吗!
香火林家香火
他那声嘶力竭的负责像烧红的针,猛地扎断我脑子里最后一根绷紧的弦。
嗡的一声,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刚才还气得浑身发抖的感觉,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死水淹没。
我看着他那张因贪婪和愤怒扭曲的脸,陌生得像第一次见。
心口像是被冰块砸中,慢慢结出坚硬的壳。
我不抖了,连多余的力气都懒得浪费在发抖上。
手腕猛地一甩,那团被汗水浸软的工资条啪地砸在他油光锃亮的脑门上,又弹开落在地上。
林浩被砸得一懵,捂着头,眼睛瞪得像要吃人。
我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像冰冷落地,一个字一个字凿得清晰:
林浩,你给我听好。
从今天起,
我一分钱——
都不会再给你!
我的钱,
我顿了顿,每个字都带着砸碎枷锁的力道,
我要给我自己——
攒!嫁!妆!
说完,我没再看他的表情,也不管他会不会再骂。
转身冲回自己的小房间,砰地甩上门,手指利落地咔哒拧上反锁。
背脊抵着冰凉的门板,外面死寂了一秒,
紧接着是林浩暴怒到变调的嘶吼,
疯狂踹门的巨响,
还有不堪入耳的咒骂。
林晓梅!你他妈给我出来!反了你了!
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门板被踹得咚咚作响,震得我后背发麻。
但我靠着门板,身体里那股冰冷的决绝像块沉石,压住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没有眼泪,
没有后悔。
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还有一丝——终于能喘口气的松弛。
3
父母施压
门板还在震,林浩的骂声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空气:
自私鬼!活该你嫁不出去!
没良心的东西!爸妈白养你了!
我靠着门板,后背麻得失去知觉,没动。
那点冰冷的平静还在骨头缝里撑着。
突然,踹门声停了。
死寂只持续几秒,
扔在床上的手机疯了似的叫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刺眼的两个字——妈。
我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
还是走过去接了。
还没放到耳边,我妈带着哭腔的尖利声音就炸出来,劈头盖脸:
晓梅!你想干什么!你想逼死你弟弟是不是!他刚都跟我说了!不就十万块钱吗你是他姐!你不帮他谁帮他!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声。
电话那头立刻换成我爸怒气冲冲的吼叫,像闷雷滚过听筒:
林晓梅!我们白养你了!供你吃供你穿,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你弟娶不上媳妇,老林家断了香火,你对得起祖宗吗不孝女!
爸,我......
你什么你!我妈的声音又抢回来,哭嚎着,
他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忍心看他打光棍忍心看我和你爸死不瞑目赶紧把钱给你弟!现在!马上!
妈,我没钱,我只有......
放屁!
我爸的吼声直接打断,
你没钱你工资呢你这些年都攒哪儿去了是不是偷偷贴补野男人了!我告诉你,今天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他们的话冰冷刺骨,砸得我耳朵嗡嗡响。
弟弟的咒骂是明火,父母的指责是暗箭,全往心口最软的地方扎。
电话那头还在交替轰炸,一个哭天抢地,一个暴跳如雷。
我听着,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手指悬在红色挂断键上,
顿了两秒,
用力按下去。
世界猛地安静了一瞬。
4
泪中觉醒
可这安静没持续多久。
门外,林浩大概又踹了两脚泄愤,骂骂咧咧地走了。
楼道里传来踢踏的脚步声,
还有隔壁王婶那熟悉的、带着看热闹腔调的声音,
不大不小,刚好飘进我虚掩的窗户缝:
啧啧,晓梅这姑娘......平时看着挺和气,心可真硬啊......亲弟弟呢,说不管就不管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只顾自己......
我走到窗边,轻轻关严窗户,把那些扎心的闲言碎语彻底关在外面。
屋子里终于只剩我一个人。
刚才强撑的力气像被抽走,我慢慢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
不是嚎啕大哭,
就是无声地往下淌,
止都止不住。
委屈是有的。
心寒,更多。
被全世界围攻的窒息感沉甸甸压在胸口。
但奇怪的是,流着泪,
心里那片被冰块冻住的地方,反而更硬了。
我抬手抹掉脸上的湿痕。
眼泪可以流。
但钱,一分都不会给。
这个弟弟,我管不了了。
爱骂就骂吧。
5
冷战升级
我蜷起腿,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抽动,任由无声的眼泪浸湿布料。
可埋在黑暗里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反而在泪水的冲刷下,越来越亮,越来越硬。
门外的世界消停了几天,但平静底下,全是林浩憋着的邪火。
他不敢再踹门骂娘,换了更膈应人的法子。
我下班回来,刚把钥匙插进锁眼,就听见客厅哐当一声脆响,像碗碟砸在地上。
推门进去,果然有只缺口的破碗躺在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林浩抱着胳膊,像门神似的杵在厨房门口,斜着眼看我,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我没理他,绕过那摊狼藉径直回房。
身后立刻传来他故意拔高的、不满的咂嘴声。
吃饭时更绝。
我给自己下了碗清汤面,刚端上桌,
林浩噔噔噔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对面,
把空碗往桌上一墩,发出好大一声响。
他不说话,就直勾勾盯着我碗里的面,肚子还配合地咕噜噜叫了两声。
我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吸溜着面条。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我吃面的声音和他肚子叫的声音。
他脸上挂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不吃了!饿死我算了!
他吼了一嗓子,气冲冲摔门进了自己屋,门板撞得山响。
第二天早上,我热了俩馒头当早饭。
林浩顶着一头乱毛出来,看见桌上的馒头,脸拉得老长:
就吃这个喂鸟呢
他故意把冰箱门开得砰砰响,翻腾半天,啥也没拿,又重重摔上冰箱门,回屋躺尸去了。
绝食
我心里冷笑。
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这套。
父母的电话也没断过。
隔三差五打来,开头还带着假惺惺的劝:
晓梅啊,你弟年纪小不懂事,你当姐的让让他......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把他饿坏了怎么办
我听着,就回一句:
他自己有手有脚。
然后直接挂断。
后来电话里的语气越来越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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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爸上次吼的差不多,
翻来覆去就是
白眼狼
不孝
没良心
逼死弟弟,
甚至威胁要亲自过来收拾我。
我听着,手指头稳稳停在挂断键上,等他们吼完换气的空档,嘟一声,世界清净。
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
6
威胁逼近
工资卡
我早就把它从抽屉夹层抠出来,塞进冬天厚棉袄的内衬口袋,用线牢牢缝死了。
那件棉袄被我卷成一团,塞在衣柜最底下,上面还压了两床厚棉被。
想翻
累死他也找不着!
林浩折腾了几天,
摔碗、饿肚子、在客厅制造噪音、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刷存在感,发现我完全当他是空气。
他那些小动作,像拳头砸在棉花上,连个响儿都没有。
他脸上那股等着你求我的得意劲儿,慢慢变成焦躁,最后成了掩饰不住的憋屈和恼火。
这天下午,我下班回来。
客厅异常安静。林浩那间屋的门大开着,里面乱糟糟的,但人没了。
他常穿的几件衣服也不见了。
茶几上扔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林浩那狗爬字:
我走了!去朋友那住!这破家容不下我!你满意了!
我看着纸条,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有点想笑。
他拖行李箱时动静那么大,生怕我不知道他离家出走了。
反击
呵。
就这
我弯腰捡起纸条,看都没看,直接团成一团,手腕一扬,精准扔进墙角的垃圾桶。
林浩那套离家出走的把戏,只清净了我不到一个月。
他没再踏进家门,却阴魂不散。
手机开始不分昼夜地疯叫。
一开始是短信,连珠炮似的砸过来,全是红着眼珠子的咒骂:
自私鬼!我女朋友真黄了!你满意了!
林晓梅!你毁了我幸福!你不得好死!
冷血动物!亲弟弟死活都不管!
我看一条,
删一条,
顺手把这个号码拖进黑名单。
消停没两天,新的陌生号码又像苍蝇一样嗡嗡响。
这次内容变了味,字里行间透着破罐子破摔的狠戾:
行!你真行!装死是吧
不给钱老子自己弄!
等着!我看你能撑多久!
我皱着眉拉黑,心里那点不安像墨水滴进水里,慢慢洇开。
这小子,怕是真要往邪路上走。
果然,没过两天,半夜里,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幽幽亮起,刺耳的铃声撕破寂静。
又是陌生号码。
我眯着眼,带着被吵醒的烦躁接起来。
还没等我出声,林浩的声音又急又狠地扎过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林晓梅!你他妈别装睡!听着!
最后问你一遍!十万块!给不给!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喘息,像是他正在拼命压制某种即将爆发的野兽。
我握着手机,没说话,心一点点往下沉。
没等到回答,他像是被彻底点燃了引信,声音陡然拔高,尖厉得变了调,带着赤裸裸的威胁砸过来:
行!你不给是吧!好!很好!
老子这就去借!网贷!高利贷!哪家利息高老子找哪家!
你不是怕丢人吗你不是要脸吗
他恶毒地笑了两声,
等那群催债的堵上门,泼红漆,敲锣打鼓让左邻右舍都看看!我看你丢不丢得起这个脸!看爸妈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林家全完了!都是你逼的!我看你到时候管不管!
吼完,电话啪地被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像毒蛇吐信,在寂静的夜里嘶嘶作响。
7
疯狂掠夺
我坐在黑暗里,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冰冷的墙壁。
刚才那番话,一个字一个字,像带着倒钩的铁蒺藜,狠狠刮过耳膜。
网贷。
高利贷。
催债的上门。
泼红漆。
丢全家人的脸。
他不仅不想回头,
还铁了心要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
我没有立刻拉黑这个新号码。
只是把手机屏幕按灭,随手扔回床头柜。
黑暗中,我睁着眼,看着模糊的天花板轮廓。
林浩,你真是......没救了。
高利贷的威胁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底,但日子还得过。
我照常上下班,只是回家开门前总要习惯性地左右看看,神经绷得紧紧的。
几天后的深夜,门锁传来一阵粗暴的、毫无章法的金属刮擦声,紧接着是砰砰砰的砸门动静,力道大得门框都在震。
沉重的拍门声里,还混杂着含糊不清的咒骂。
我的心猛地一跳,瞬间猜到是谁。
除了林浩,没人会这样砸门。
没等我犹豫要不要开,那劣质锁芯咔哒一声脆响,竟被硬生生砸坏了!
门被一股巨大的蛮力猛地撞开!
浓重的酒气和呛人的烟味像一股污浊的浪头,猛地扑进来,瞬间灌满小小的客厅。
林浩倚在门框上,脸色涨紫,眼神浑浊涣散,头发乱得像鸡窝。
他喘着粗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直勾勾钉在我身上。
钱呢
他喷着酒气,舌头都大了,声音嘶哑又蛮横,
把钱...给我!
他说着,根本不等我回答,脚下打着晃,像头闯入羊圈的饿狼,直冲我的房间!
你干什么!
我厉声喝止,想拦住他。
可他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就将我搡开,我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撞得生疼。
他冲进房间,像疯了一样,把我那点可怜的抽屉、柜子全粗暴地拽开!
里面的东西——叠好的衣服、笔记本、小玩意儿——被他像垃圾一样胡乱扒拉出来,哗啦哐当地扔在地上!
卡呢!我知道你有钱!把钱给我!
他一边疯狂翻找,一边神经质地嘶吼,唾液混着酒气喷溅。
我看着他把我辛苦收拾的小窝瞬间变成垃圾场,心脏像被冰冻住,又冷又硬。
高利贷的威胁变成了现实!
他真的敢!
突然,他的目光扫过我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那是我省吃俭用,刚咬牙分期买的最新款。
他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狂喜又贪婪的光。
哈!这个!这个值钱!
他怪叫一声,像恶狗扑食,伸手就朝手机抓去!
林浩!你敢!
我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尖叫着扑过去,死死抓住他伸向手机的手腕!
冰凉坚硬的手机壳硌着我的掌心,那是我对自己的一点补偿,谁也别想夺走。
滚开!
他面目狰狞地嘶吼,另一只手粗暴地来掰我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我的骨头!
你是我姐!你的东西就是我的!天经地义!给我!
指甲抠进我虎口,钻心的疼。
他嘴里喷出的恶臭酒气喷在我脸上,令人作呕。
我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他,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血痕,嘶声喊道:
做梦!你休想!
不给钱
他彻底被激怒了,像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猛地甩开我夺手机的手。
他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里面是赤裸裸的疯狂和不顾一切:
我什么都干得出来!林晓梅!你别逼我!
这句话,像最后一块千斤巨石,轰然砸碎了我心底仅存的那一丝微弱的、属于弟弟的影子。
8
恩断义绝
看着他因贪婪和酒精扭曲变形的脸,感受着手臂上被他抓挠的疼痛,
闻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酒臭烟味,再看着他脚下那片狼藉的、属于我的家......
最后一点亲情,
彻底被这野蛮的抢夺和赤裸裸的威胁,碾成了齑粉。
冰冷,取代了愤怒。
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底的冰冷,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林浩那句什么都干得出来,扎穿了我最后那点名为弟弟的幻影。
看着他因酒精和贪婪扭曲得不成人样的脸,
感受着虎口被他指甲抠破的刺痛,再扫一眼脚下这片被他亲手摧毁的狼藉......
心口那块冰,瞬间冻透了四肢百骸。
刚才对抗的力气还没散尽。
我咬着牙,趁他喘着粗气瞪眼的空档,铆足全身力气,狠狠朝他胸口一推!
林浩大概没想到我还有力气反抗,加上他本就喝得脚下发飘,
被我推得一个趔趄,噔噔噔连退好几步,
后背砰地撞在门框上,才勉强站稳。
他捂着胸口,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惊愕地看着我。
我稳住身形,不再看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手臂上火辣辣的疼还在,但心里那片冻土,寸草不生。
没有眼泪。
一滴都没有。
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我抬起手,不是揉伤口,而是笔直地指向洞开的大门——那个他刚才用暴力撞开的入口。
指尖稳得像铁铸的。
声音不高,却带着能刺穿耳膜的清晰和决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这死寂的空间里:
林浩——
你给我——
听清楚——
从今以后——
你不是我弟弟!
我林晓梅——
和你——
恩!断!义!绝!
最后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下。
林浩脸上的惊愕瞬间被暴怒取代,他张嘴想骂什么。
我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手臂纹丝不动地指着大门,目光冰冷如刀,落在他脸上,更落在他那只曾试图抢我手机的手上:
现在——
立刻——
给我滚出去!
敢再碰我东西一下——
哪怕一根头发丝——
我立刻!马上!报警!
报警两个字,冰冷却坚定,清晰无比地砸在他脸上。
林浩那张暴怒扭曲的脸,猛地僵住了。
嚣张的气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
嗤地一下瘪了下去。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被这两个字吓住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指着大门的手,再看看我冰冷得没有一丝波动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彻底明白了——这不是威胁。
这是通知。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神里第一次闪过一种叫害怕的东西,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憋屈和恼怒。
他大概想放句狠话,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
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失败者的怨毒,狠狠剜了我一眼,
然后猛地转身,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脚步虚浮地、狼狈地冲出了大门,连门都没顾上关。
夜风从洞开的门口灌进来,吹得地上的狼藉纸片翻飞。
我站在原地,手臂还指着门口的方向,像一尊冻僵的雕塑。
门外,是死寂的黑暗。
门内,是我终于夺回的空间。
9
高利贷恐吓
林浩夹着尾巴滚了。
我反手把那扇被他砸坏、关不严实的破门用力顶上,找了把椅子死死抵住。
屋子里还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酒臭烟味和他留下的狼藉,但我没空管。
报警的威慑暂时镇住了他,可我知道,麻烦远没结束。
果然,第二天一早,手机就催命似的响起来。
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盯着屏幕,心里跟明镜似的,指尖划过接听。
喂是林浩他姐吗
一个男人粗嘎的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你弟弟林浩,欠了我们公司的钱!连本带利,十五万!今天要是还不上......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棍棒砸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响,
紧接着是林浩变了调的、凄厉的惨叫:啊——!
我的心猛地一揪,但随即被更冷的硬壳裹住。
他真的借了!
还是借的这种!
听见了吗
那头的声音充满恶意,
这只是点利息!今天下午五点前,钱不到账!下次就不是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了!我们直接上门找你!还有你那对老不死的爹妈!一个都跑不了!
电话被挂断,忙音刺耳。
我捏着手机,指节发白。
还没等我把这个号码拉黑,手机又疯了似的响起来。
这次屏幕上跳动着——妈。
刚一接通,我妈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就炸穿了耳膜:
晓梅啊!!!救救你弟弟!救救他啊!那些人...那些人会打死他的!他们真敢下手啊!你听到没有!你弟弟在惨叫啊!!
他是你亲弟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我爸的声音紧接着抢过来,又急又怒,更多的是恐惧:
林晓梅!算爸求你了!帮他还一点!就一点!先稳住那些人!不然...不然你弟弟真会被他们弄死的!那些人都是畜生!畜生啊!你真要眼睁睁看你弟弟死吗!
电话那头,父母的声音交织着,
哭嚎、哀求、指责、恐惧,
像一张巨大的、黏腻的网,劈头盖脸地罩下来。
高利贷的恐吓言犹在耳,林浩的惨叫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些,我可能早就慌了神,妥协了。
但此刻,听着电话那头父母绝望的哭求和恐吓,感受着手机传递来的震动,我心里那片被冰水浸透的土地,
却异常的平静,
甚至......有点麻木。
10
坚定反击
风暴再临。
但这一次,我站在风暴眼里,心,沉得像块礁石。
父母的哭嚎哀求和高利贷的恐吓还在电话里交织,像两张黏腻的网,试图把我拖回那个无底的深渊。
但我的心,像风暴眼里那块礁石,任凭外面惊涛骇浪,纹丝不动。
那片被冰水浸透的土地,冻结了所有多余的情绪,只剩下冰冷的清醒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
该结束了。
我深吸一口气。不是犹豫,是蓄力。
胸腔里那股沉淀下来的寒气,随着这口气涌上喉咙,凝结成锋利的话语。
对着手机,我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清晰、冷静、斩钉截铁,
像法官宣读判决: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林浩——
是成年人了!
他自己借的高利贷——
自己还!
我和他——
从现在起——
没有任何关系!
电话那头,我妈的哭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我爸的怒骂也卡在了半空。
死寂了一瞬,紧接着是更尖锐的、难以置信的哭喊:
晓梅!你疯了吗!他是你弟啊!你不能......
我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
挂断电话接通陌生号码,
这次我什么都没听,语气冰冷坚硬,直接抛出我的底线和法律武器:
如果——
你们再敢骚扰我——
或者骚扰我爸妈一次——
我立刻!马上!报警!
告你们骚扰!恐吓!
最后四个字,我咬得极重,像钉子钉进木板:
听——清——楚——了——吗
说完,我没有任何停顿,指尖在挂断键上狠狠一按!
世界,瞬间清净了一半。
手机还在掌心微微发烫,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妈的未接来电。
我没有任何迟疑,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名字,指尖悬在阻止此来电号码的选项上,停顿了不到半秒——果断摁下!
妈的号码,彻底消失在未接来电中。
这清净没持续几秒。
手机屏幕又疯狂闪烁起来——是另一个陌生号码,尾号和刚才高利贷催债的不同,但那股子戾气隔着屏幕都能嗅到。
我直接划开接听。
果然,还是那个粗嘎的声音,带着更大的怒火和威胁:
林晓梅!你他妈敢挂电话你弟弟欠的钱......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没等他说完,用同样冰冷、清晰、不容置疑的声线,把他彻底钉死:
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
林浩是成年人!他的债,他自己扛!
我和他,没关系!
再打来骚扰——
我直接报警备案!
你们自己掂量!
嘟——
干脆利落,再次挂断!
下一秒,我调出通话记录,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那几个最近打来的、一看就是虚拟号的陌生催债号码,还有刚才这个新的......
一个一个,
精准选中,
点开菜单,
找到阻止此来电号码,
毫不犹豫地——全部拉黑!
直到最后一个红色的阻止标识亮起,
我才停下动作。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平稳,悠长。
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松了下来。
那股支撑着我的、冰冷的愤怒和决绝,慢慢沉淀下去,化作了某种更深沉、更坚实的东西。
礁石,终于浮出了海面。
风暴
来吧。
我等着。
11
新生开始
拉黑后的清净,像一块坚硬的盾牌。
高利贷的电话再没打来过我的新手机——对,我换了号码,连同那个充满酒臭、咒骂和狼藉的破房子一起,彻底甩在了身后。
几个月下来,我卡里那点辛苦钱,加上加班攒的,终于够付一套小小公寓的押金和几个月房租。
地方不大,但窗户朝南,干净明亮。
属于自己的地方。
12
阳光新生
搬家那天,天刚蒙蒙亮。
阳光已经迫不及待地刺破云层,金灿灿地铺满了巷子口。
我最后一件行李是个不大的行李箱,就放在脚边。
钥匙插进那个熟悉又令人窒息的锁孔,轻轻一转,门开了。
里面空荡、冷清,还残留着一丝洗不掉的压抑气息。
目光扫过墙壁上被踹出的凹痕,地上早已清理干净却仿佛还能看到的狼藉碎片,还有林浩那扇紧闭的、仿佛还散发着霉味的房门......
没有留恋。
只有一种沉重的、终于要卸下的释然。
我提起箱子,转身,迈步。
一次都没有回头。
老旧的门在我身后发出沉闷的合拢声,咔哒一下,像是给那段扭曲的过往,上了最后一道锁。
阳光瞬间拥抱了全身,暖融融的,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冷。
我挺直脊背,拉着箱子,走向巷口等着的搬家小货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像轻快的鼓点。
新公寓很小,一室一厅,但窗明几净。
雪白的墙壁,光洁的地板,空气里是阳光和崭新油漆混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一个人,花了半天时间,把不多的行李归置整齐。
没有多余的物件,只有必需品,处处透着清爽利落。
收拾完,我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打开盖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坠子是个小巧的几何星星。
标签还没撕,清清楚楚印着299。
这是我用自己挣的钱,给自己买的第一样纯粹为了喜欢的东西。
我坐到窗边那张小小的书桌前,桌上摆着一面朴素的圆镜。
拿起那条项链,冰凉的银链滑过指尖。
我对着镜子,把它小心地戴在脖子上。
小小的星星坠子,恰好落在锁骨中间,闪着朴素又干净的光。
镜子里的人,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久违的松弛。
脸颊似乎比几个月前红润了些许。
嘴角,像是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牵引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不是一个开怀大笑。
而是一个清晰的、释然的、无比坚定的微笑。
13
彻底告别
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旧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一下。
我没换卡,只留着它在静音状态,像接收最后通牒的邮箱。
屏幕上是邻居王婶发来的、带着浓重幸灾乐祸语气的短信:
哎哟晓梅啊!你赶紧看看吧!你弟可惨喽!上回那群凶神恶煞的又来了!把你爸妈出租屋的门都给踹烂了!把你弟从被窝里拖出来一顿狠揍!打得那叫一个惨!
你爸妈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都没用!房东气得把他们全家都轰出来了!啧啧啧,现在一家三口拖着行李蹲在街边哭呢!真是造孽啊!
我平静地看完每一个字。
指尖划过屏幕。
点开设置。
找到抹掉所有内容和设置。
红色的警告提示跳出来——确定要清除这部iPhone上的所有数据吗
指尖没有丝毫犹豫,稳稳地点在那个鲜红的确定上。
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像一块沉默的砖头。
窗外,阳光正好。
崭新的城市轮廓在天际线延伸,车水马龙,生机勃勃。
楼下传来小学生清脆的笑闹声,像一串银铃,被风送得很远。
脖子上那颗小小的银星,贴着温热的皮肤,随着我的呼吸,微微起伏。
镜子里,那个释然而坚定的微笑,清晰地定格着。
再无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