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五岁生日宴,我被妻子和她的情夫当众羞辱。
为了护我,患有失语症的儿子竟冲上去咬了对方一口,却被妻子一耳光打飞!
她还不罢休,将我儿关进会议室,循环播放我当年破产求饶的录音来折磨他。
看着儿子被折磨到昏厥,我笑了,江菱,你很快就要为你的残忍付出代价!
1
大厅里水晶灯的光芒刺得我眼睛发痛。
当那几个熟悉的面孔端着香槟朝我妻子江菱走去时,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在零下三十度冻成了冰坨。
爸爸,你发抖了
我儿子顾念扯了扯我的西装袖口,仰着小脸,干净的眼睛里全是担忧。
今天是他的五岁生日。
江菱,我的妻子,为他办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宴会,地点就在她刚刚接手的江氏集团总部顶楼。
我低头看着身上这套价值不菲、却像戏服一样包裹着我的西装,又看了一眼顾念攥在手里、小心翼翼保护着的那张他画了一周的生日贺卡,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烧红的炭。
念念,爸爸头疼,我们……我们回家自己过生日,好不好我蹲下来,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脸。声音因为压抑,像漏气的风箱。
顾念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他想留在这里,想吃那个比他还高的生日蛋糕。可他看了看我的脸色,还是懂事地点了下头,用他还不太流利的发音说:好,回家。爸爸,不疼。
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我。
我心口一阵绞痛。
他是江菱唯一的儿子,却至今没有上江家的户口。江菱说,一个失败者的后代,不配玷污江家的名册。
她甚至不许顾念叫她妈妈。
我永远忘不了顾念三岁时,第一次怯生生地对着江菱喊出妈妈两个字。
回应他的,是江菱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犹豫的一耳光。
从那天起,顾念患上了选择性失语症,医生说,是长期压抑和巨大刺激造成的。
我牵着他的小手,想从人群的缝隙里溜走,像一条败犬。
就在这时,麦克风里传来了江菱清亮又刻薄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
今天,不仅是小儿顾念的生日,也是我正式接任江氏总裁的日子。但我最想感谢的,不是家人,也不是同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那几个让我如坠冰窟的男人身上。
我要感谢陆珩先生,和当年‘风暴’项目组的各位。如果不是你们,五年前我还在为一场可笑的爱情蒙蔽双眼。是你们的雷霆手段,让我看清了什么叫废物,什么叫强者。这一杯,敬当年的‘八一二风暴’!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用力,再用力,直到要被捏爆。
‘八一二风暴’!
我呼吸不过来,攥着顾念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
快走,顾川,别回头!
哥,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江菱和我,可等你半天了。
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僵硬地转身。
陆珩。
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他走过来,脸上带着那种猫捉老鼠般的、胜利者的微笑。
他不知道从哪里,竟然搞来了一只小型的、做工精致的黄铜收盘钟。
就是那种,当年在交易所里,一锤定音,判了我死刑的钟!
完了!
我瞬间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下意识地就把顾念死死地护在身后。
可已经晚了,顾念看见了那只钟,他那张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刷地一下全白了,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额发。
他害怕得浑身都在抖,但那小小的身体,依然固执地想要挡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碎得像被那钟锤敲过一千遍。
陆……先生。我从被砂纸磨过的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努力让自己站直,我太太和……顾念都叫你一声‘先生’,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五年前,我、江菱、陆珩,都还是那家顶级基金公司的同事。我管理的基金一夜爆仓,引发了业内的八一二金融风暴,我倾家荡产,还连累得我恩师血本无归,跳楼自杀。
而踩着我们尸骨,赚得盆满钵满的,就是陆珩。
我当时跪在交易所里,求他,求所有人,不要平我的仓,再给我一天,就一天。
那段我涕泪横流,跪地求饶的视频,在金融圈流传了整整五年。我的外号,叫清零废物。
江菱为了家族声誉,不得不娶了我,用她的婚姻给我这个污点买了单。
她认为,是我的耻辱。
而我的儿子顾念……
江菱常说,他是一个废物生下来的另一个小废物。
可那是她的亲生骨肉!
2
那只黄铜钟,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陆珩的手里闪着致命的光。
我觉得后背的冷汗都要浸透衬衫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带孩子先回去了。他……身体不舒服。我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完,拉着已经抖得站不住的顾念,转身就走。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腕。是江菱。
我看着我曾深爱过的女人,那张精致的妆容下,是一片荒芜的憎恶。
她怎么可以把那场毁了我人生的灾难,称之为……让她清醒的雷霆手段。
顾川,放开你你当年跪地求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开在场的各位都是当年的‘功臣’,是你跪着仰望的人,不敬杯酒再走
江菱死死地扣着我,另一只手强硬地掰过我的下巴,逼我去看陆珩和他身后那群人的嘴脸。
他们眼神里的轻蔑和嘲弄,像一把把滚烫的刀子,扎在我心上。
我感觉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地狱般的交易大厅。
头痛欲裂。
顾川,在你因为亏损哭得像条狗的那个晚上,就该想到有今天。江菱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毒,不过也对,得多谢那个晚上,不然我还不知道我最欣赏的男人,是陆珩。
她说完,甩开我,无比自然地挽住了陆珩的胳膊。
宾客中传来了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清零废物’啊,真人比视频里还窝囊。
看他那样子,儿子肯定也不行,据说话都不会说。
我猛地捂住顾念的耳朵。
念念……别听……都是假的……别听……
我语无伦次,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顾念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挣脱了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冲上去,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陆珩拿着铜钟的手上!
坏人!不准……不准欺负爸爸!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如此清晰而大声地说话!
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
江菱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顾念的脸上!
小小的身体被直接打得摔出去好几米远,他手里那张画着三个小人的贺卡飘了出来,掉在地上,瞬间被一只高跟鞋踩过,沾上了红酒和灰尘,像一片凋零的落叶。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也感觉不到了。
我忘了怎么哭,只是发疯一样扑过去,抱住我的儿子。
念念……爸爸在,爸爸在……送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我抱着儿子想冲出去,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记者早就堵住了门口,无数的摄像头和闪光灯对着我这张惨败的脸。
我只能用身体,死死地护住顾念的头。
顾先生,对于五年前的‘八一二风暴’您是否有什么想对当年的投资人说的
顾先生,您认为自己配得上江总吗今天这一切是您应得的惩罚吗
我听不清了。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只剩下绝望。
滚!都给我滚!我要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江菱挽着陆珩,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走过来,他怕这个钟声,不过是心理作用。依我看,就得用这个给他脱敏。放到楼上的会议室,让他听个够,听习惯就好了。
我的身体彻底僵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江菱……你说……你说什么……他是你儿子……那个声音会逼疯他!你知不知道!
啪!又一个耳光,这次是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阿珩喜欢的钟,比你怀里这个小废物的命,金贵得多。
江菱说完,踮起脚,在陆珩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然后,她转过头,用一种讨论天气般温柔的语气对陆珩说:
宝贝,这个小杂种咬了你,我们去惩罚他,好不好
3
不——要!
我被两个保安死死地按在地上,就在集团顶层那间巨大的、全透明玻璃的总裁会议室外。
顾念被他们扔在了里面,小小的身体缩在冰冷的地板中央,像被遗弃在荒原上的动物幼崽。
他已经被吓醒了,茫然地看着空旷的四周,不停地颤抖。
江菱!江菱你放他出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把我关进去,把念念换出来!求你了……他只是个孩子……他还什么都不懂啊!
我跪在地上,放弃了所有尊严,哭着,像五年前一样,向这两个主宰我命运的人哀求。
这两个人,一个是我曾用生命去爱的妻子,一个是我曾无比敬佩的前辈。
现在,他们手里的刀,捅得我最深。
不懂吗陆珩整理了一下他那昂贵西装上被顾念咬出的一点褶皱,慢条斯理地开口,顾总,小孩子就是要管教。他今天敢咬我,明天就敢做什么,不敢想。这是为他好。
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对着会议室的玻璃,虚敬了一下。那玻璃上映出的,是我涕泪横流的脸。
我心如刀绞,已经无法呼吸。
陆珩……陆珩……你……看在我老师当年对你有提携之恩的份上……你放过念念,好不好……求你了……
我的恩师,也是他当年的上司。老师一直视他如己出,却最终被他反噬。
我跪在地上爬过去,想抓住他的裤脚,却被他用昂贵的定制皮鞋,一脚踩住了手背。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的好同事,你这是在用死人威胁我吗
不……不是……我求你。我忍着剧痛,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我求你,放过我的儿子。
江菱在旁边冷笑出声。
一个小废物,也值得你这样
江菱!他是你的骨肉!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我嘶吼着,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都喊了出来。
每一次,每一次我这么说的时候,她都会发疯。
果然,这次她猩红的眼睛里燃起了火焰,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瞬间的窒息感让我眼前发黑。
顾川,你给我闭嘴!那场灾难之后,你觉得你还配有后代吗他和你一样,就是个耻辱!
我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句:
那……那是我们的孩子……那不是……不是投资失误的附带品……
我看见江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珩就轻轻揽住她的腰,对着会议室那边努了努嘴。
阿菱,你看,那个小东西好像疯了。
4
我闻言,脸色煞白地望过去。
只见会议室里的顾念蜷缩在地板上,正抱着头,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什么,小脸涨得通红,表情极度痛苦。
念念!
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江菱!他有严重的应激障碍!你这是要彻底毁了他!他会被这个声音活活逼疯的!
上一次,仅仅因为家里装修的声音太大,顾念就整整一周不肯吃东西,夜夜被噩梦惊醒。医生说他的精神防线比纸还薄。
江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秒钟的挣扎。
但她很快下定了决心,冷酷地吩咐保安:打开会议室的对讲。我听听这个小废物在念叨什么。
对讲机里传来电流的杂音,接着,是顾念带着哭腔的、微弱的声音。
爸爸……不哭……爸爸……不哭……
他在安慰我。
在那种极端的恐惧里,他在安慰绝望的父亲。
这句令人心碎的话,却彻底点燃了江菱的怒火。
她的脸色变得铁青,一字一句地对旁边的保安下令:把他当年在交易所那段求饶的音频给我接进去,单曲循环。他不是想安慰他爸爸吗我就让他听听他爸爸最像狗的时候是什么声音!
他每哭一声,江菱顿了顿,补上了最残忍的一刀,你就把音量调大一格。
江菱!你不是人!!!我疯了,真的疯了。
是!顾川,我是被你逼的!
她不顾我的嘶吼,转身,挽着陆珩,朝电梯走去。
巨大的玻璃隔音效果太好,我只能看见我那可怜的孩子在里面抱着头,无声地尖叫。
而我耳边,却响起了那个我五年来最恐惧的声音——
是交易员们的喧哗,是机器的警报,是钟声,还有……我自己那撕心裂肺、不成*人形*的哀嚎和求饶声。
一声又一声,像一把把重锤,砸碎我的头骨,砸碎我的灵魂。
儿子的哭声,成了给我上刑的扳机。
他越哭,那录音的声音就越大。
直到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二天一早,一脸满足的江菱和陆珩终于离开。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被保安放开,冲进会议室,抱起我几乎失去呼吸的儿子。
整整一个晚上,我的耳朵,我的脑子,都已经被那个声音彻底摧毁。
顾川已经死了。
死在了五年前那个夜晚。
也死在了昨天这个夜晚。
我说不出话,嗓子已经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一滴一滴,滚烫地砸在顾念冰冷的小脸上。
念念,爸爸错了。
爸爸带你走。
从今以后,我们不要这个妈妈了,好不好
5
是江家的老司机,王叔,送我们回的别墅。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们父子俩的惨状,想说点什么,几次张开嘴,都又闭上了。
也对,我们现在这副样子,活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和死人没半点区别。
我抱着顾念,他已经彻底昏睡过去,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轻得像一片羽毛。
顾先生……王叔终于还是没忍住,我知道我不该说……但夫人她……她心里还是有你和少爷的。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支支吾吾地说道,按夫人的脾气,要是真不在乎,昨晚就不会叫医生在家里等着了,她就是……一时被那个陆珩冲昏了头。
我听到这话,死寂的心里竟然被引爆了一丝笑意。
那笑声从我破锣一样的嗓子里发出来,干涩又难听。
王叔……一时糊涂我轻轻拍着顾念的背,像拍着一件马上就要碎掉的瓷器,她的一次糊涂,凭什么要我的儿子用一辈子来买单
这五年,我哪天不是活在她的‘一时糊涂’里
她偏袒陆珩,打压我,是一时糊涂。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废物,说念念是废物生的小废物,也是一时糊涂。
如今,她把我儿子折磨成这样,我还要告诉自己,她只是又一次糊涂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几乎又是嘶吼。
我是人,我儿子也是人!不是她情绪垃圾桶里的两件废品!
她心里的那点爱,我低头看着儿子脸上还没干的泪痕,昨晚,就耗光了。一滴都不剩了。
王叔沉默了,只剩下悠长的叹息。
回到别墅,家庭医生已经在客厅里等候多时。看见我额头上磕破的伤口和满脸的干涸血迹,他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先生,我先帮您处理伤口吧。
先看我儿子。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顾念身上没有什么外伤,但他的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娃娃。医生给他做了初步检查,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对我摇了摇头。
先生,少爷的情况很不好……受了太大的刺激,这是精神层面的重创,我……我无能为力,必须送去专门的疗养机构。
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我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断了,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似乎听到医生和王叔惊慌的叫喊声。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VIP病房里。顾念就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安静地睡着,像是童话里被诅咒的王子。
我守了他一天一夜,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第三天下午,王叔又来了,他给我带来了换洗衣物,还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先生,这是夫人让我转交给您的,她说,您签了字,对大家都好。
我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一份离婚协议,和一张五千万的支票。
财产分割很简单,我净身出户。江菱发善心,用五千万,买断我和她五年的婚姻,以及,我儿子的抚养权。
我看着那份协议,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那场羞辱,那场折磨,都只是为了这份协议做铺垫。
她要的,是彻底地、干净地摆脱我们父子这两个她生命中的污点。
王叔,我抬起头,眼睛里一片赤红,帮我带句话给她。
就说,我很感谢她。
我拿出笔,在那份协议上利落地签下我的名字。
在我写下最后一笔时,王叔欲言又止地,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我手里。
是一个很旧的U盘。
先生……王叔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做什么亏心事,这是……五年前您出事后,老先生(江菱的父亲)让我清理您的办公室遗物时,我……我偷偷藏下来的。当时电脑主机都被砸烂了,我只来得及把这个拔下来……这些年,我总觉得当年的事,没那么简单。
也许……里面有什么您用得上的东西。您保重。
王叔说完,像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匆匆离去。
我握着那个冰凉的U盘,心脏狂跳。
我找到护士台借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
里面乱七八糟,大部分文件都已损坏,无法打开。
就在我快要放弃时,我点开了一个命名为【最终风控】的隐藏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封被设置为阅后即焚、但不知为何保留下缓存记录的加密邮件。
发件人,是一个我做梦都想不到的名字。
收件人,是陆珩。
邮件的正文,只有一句话,时间定格在八一二风暴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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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按计划,‘屠神’。
6
我在那间廉价的医院病房里,待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
期间没有合眼,全靠廉价的速溶咖啡和仇恨支撑着。护士进来过几次,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准备猝死的疯子。
疯子
也许吧。
我一遍又一遍地拖动着鼠标,试图用软件修复U盘里那些破碎的数据链。王叔说的没错,大部分都被物理损坏了,但我那个有偏执狂般备份习惯的恩师,总会在最底层留下无法被轻易抹除的加密逻辑。
离婚协议和那张支票,被我扔在床头柜上,像一张卖身契。江菱,用五千万,买断我最后一点尊严。
真便宜。
第三天凌晨四点,就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一行绿色的代码在屏幕上闪烁了一下,最终,拼凑出了一个残缺的交易模型。
我看着那些参数,那些对冲的逻辑,那些精准到毫秒的买入卖出点……我后背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这不是陆珩的风格。
陆珩的操盘风格像一头嗜血的鲨鱼,狂暴、凶猛,但不够精致。而眼前这个模型,它像一张由星光和数学织成的蛛网,冷静、致命,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优雅和残酷。
这是……我恩师的手笔。
只有他,才能设计出如此完美的绞杀陷阱。
一个荒谬到让我窒息的念头窜进我的大脑:陆珩根本没有战胜我的老师,他甚至可能,连老师真正的计划都没能完全看懂。他只是……一个执行者,一把被递出去的刀。
屠神。
我喃喃自语。
这个计划,是要杀掉谁
五年前,所有人都以为老师是那尊神,而我是那个挡在神像前,被第一波海啸打得粉碎的祭品。
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如果,老师真正想屠的,是另一尊神呢一尊隐藏在市场深处,企图吞噬一切的更庞大的恶魔呢
而陆珩,只是那个负责在祭坛上捅下第一刀,然后抢走祭品的窃贼
心脏砰砰直跳,我迫切地需要找到证据链中缺失的一环。那个……能把这张网里里外外都看穿,然后从最脆弱的地方,递给陆珩剪刀的人。
能接触到这份【最终风控】计划的人,除了老师,只有三个。
已经死去的老师。
被当成弃子的我。
和……老师当时最为信任的,同样视为己出的……儿媳,江菱。
这个名字一出现,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我终于明白了那场羞辱的真正含义,那不是恨我的失败,那是……为了掩盖她当年的背叛。
我五年的屈辱,我儿子的痛苦,都是她为了庆祝自己偷窃成功,而摆上台面的祭品。
我关掉电脑,缓缓走到顾念的病床前。
他睡着了,眉头依然紧锁,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安。我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念念,我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像地壳深处的岩浆,爸爸不会走了。
爸爸哪里都不去。
爸爸要把属于我们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回来。
他们当年那个计划叫屠神。
现在,那尊他们以为被杀死的神身后,那个被他们踩进泥里的小祭品,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7
江菱的五千万,我收下了。
但不是用来远走高飞,舔舐伤口的。
我把它换成了子弹,装进了枪膛。
我带着昏睡的顾念,离开医院,住进了一家不需要身份验证的小旅馆。然后,我拨通了一个尘封五年的号码。
是老师当年的副手,一个叫陈伯的人。他是唯一一个在风暴之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我落井下石,只是沉默地给我发了条保重短信的人。
小川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而警惕。
陈伯,是我。
……你还活着。
侥幸。我顿了顿,直接切入主题,我需要一个干净的账户,最高杠杆。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一声叹息:小川,别再玩了。你斗不过他的。带着孩子,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他和我一样,也以为当年的我是不堪一击。
陈伯,如果我告诉你,我找到了老师真正的‘屠神’计划呢那份被掉包的计划。
这一次,沉默只持续了三秒。
地址发给我。
陈伯来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怀疑,直到我把U盘里的模型残片和加密邮件展示在他面前。他看着那些代码,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骇人的光,手都开始发抖。
这是……老师他……他竟然是想……
是,我平静地接过话,陆珩不是屠神者,他只是个偷走神袍,自以为是的窃贼。现在,我要让他知道,神袍下的冤魂回来了。
三天后,一个由境外热钱注入的幽灵账户悄然启动。
我没有去碰陆珩的核心产业,那太愚蠢,也太明显。
我的目标,是陆珩准备了整整半年,为了纪念八一二五周年,并借此彻底巩固自己金融圈新神地位而启动的一个旗舰基金——胜利凯歌。
这个项目,注入了他所有的虚荣和野心。
我不为赚钱,我只为,恶心他。
我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节点,用老师的蛛网模型做了一个微小的,但却能引发连锁反应的空单。它就像在一架精密仪器的轴承上,滴入了一滴水银。
周五,收盘前三秒。
一切,水到渠成。
……
陆珩正站在胜利凯告基金的庆功酒会上,接受着所有人的顶礼膜拜。
他的私人助理脸色惨白地挤进来,在他耳边低语。
陆总……我们C组的一个仓位,在收盘前一秒被恶意砸穿,触发了风控线……损失不大,只有一百来万……但,但是……
陆珩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是什么
但是对方……对方把获利的那部分,全都用来匿名买了收盘后的媒体广告时段……整整三十分钟,滚动播放一个音频文件。
助理颤抖着打开手机,点开那个链接。
酒会喧闹的音乐声中,一阵诡异的、熟悉的黄铜钟声,透过小小的手机听筒,清晰地响了起来。
当。
当。
当。
一声又一声。
陆珩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尽褪,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
他回来了。
8
那刺耳的钟声,成了陆珩和江菱之间第一道裂痕的背景音。
是顾川!一定是他!这个废物在向我挑衅!陆珩的办公室里,他暴躁地将那尊精致的收盘钟砸在地上,黄铜发出沉闷的哀鸣。
江菱坐在沙发上,端着咖啡,脸上是不屑。你疯了他一个连儿子都护不住的废物,拿什么跟你斗别是你在哪里树敌太多,被人寻仇了。
她不信,或者说,她不敢信。在她心里,顾川早就是一滩被踩干了的烂泥。
废物陆珩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她,你见过哪个废物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这种阴招江菱,别装了,是你还跟他藕断丝连,是不是!
他们不可一世的胜利者联盟,第一次出现了相互猜忌的杂音。
争吵过后,江菱心里烦乱,她需要去亲眼确认一下,去看看那个被她亲手打入尘埃的男人,此刻是不是正抱着他那半死不活的儿子,窝在病房的角落里痛哭流涕。她需要这种画面,来巩固自己的信念。
她推开VIP病房的门。
预想中绝望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房间里,顾川根本没有穿病号服。他换上了一套笔挺的深色西装,靠在窗边,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红绿K线。午后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静到近乎残酷的专注。
而顾念,就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没有哭闹,没有发抖。他手里拿着一盒彩笔,正在一张白纸上安静地涂鸦,小脸上是久违的平静。
那张属于顾川的病床,床单平整,行李已经不见了。他已经出院了。
看到江菱,顾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念却抬起了头。
他的小嘴张了张,没有再像过去那样露出恐惧的表情。他看向他的父亲,用一种带着全然信赖的、清晰的发音,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叫了一声:
爸爸。
江菱浑身一震,如遭电击。
这是这几天来,除了哭喊和绝望的念叨外,她第一次从儿子嘴里听到完整的词汇。
这一声爸爸,比任何指责和咒骂都更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她脸上。
顾川终于有了动作。他合上电脑,站起身,弯腰把顾念抱了起来。
念念,我们走。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经过江菱身边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像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那五千万,我收下了。
就当我替念念向你们预支的,他这五年所受苦难的利息。
至于本金……别急,我会亲自上门,连本带息地,讨回来。
他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江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白色走廊里,全身冰冷。
9
接下来的一周,市场风平浪静。
顾川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再无声息。
这种沉默,比任何狂风暴雨都让陆珩感到恐惧。他像一只惊弓之鸟,检查着自己商业帝国每一条防线,却找不到任何攻击的迹象。
然而,战争换了一种方式,在看不见的层面悄然打响。
一份又一份真假难辨的文件,开始在陆珩的合作伙伴圈子里,通过匿名渠道流传。
那里面,是屠神计划的碎片。但被顾川巧妙地篡改过。
原版里陆珩和江菱是同谋,而泄露版里,却像是陆珩早就准备好了一套备用方案,准备在吞掉老师的基金后,连同当年那几个盟友一起,用同样的手法做空。
恐慌和猜疑,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当年他们如何背叛老师,如今就如何怀疑彼此会背叛自己。陆珩引以为傲的胜利联盟,从内部开始腐烂。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一个破旧的小区里。顾念的康复,正在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进行。
顾川请来了当年老师最信任的一位私人医生,是心理学领域的泰斗。
孩子的创伤应激很深,但也很奇怪……老医生看着顾念说,他对数字、色彩和波动性规律的感知力,远超常人。普通孩子感到枯燥的图表,在他眼里,似乎是一种语言。
顾川的治疗方式很简单。
他不再逼顾念说话,只是每天抱着他,一起看盘。
红色,是涨,念念开心。绿色,是跌,念念也不怕。
爸爸会告诉他,这只是一种循环,有涨就有跌,跌倒了,再涨回来就好了。
对顾念而言,这比任何玩具和童话都让他安心。
这个曾经被江菱视为耻辱、与失败捆绑在一起的金融世界,反而成了治愈他的良药。
恐惧终于压垮了陆珩。
他像一头疯兽一样冲进江菱的办公室,把一沓打印出来的匿名邮件摔在她面前。
这是不是你搞的鬼这些东西,只有你和他知道!你是不是还念着旧情,在背后捅我刀子!
江菱也慌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废物顾川怎么可能有这种能量。
她抢过陆珩的手机,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她指尖滑动屏幕的瞬间,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新的,刚刚收到的加密信息。
点开,是一段音质很差,却画面稳定的监控视频片段。
录音的杂音很大,但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江菱自己的声音。
那是五年前,她在办公室里,与陆珩的一次通话。
他太软了……老师把他保护得太好,像温室里的花。你确定……你的计划,能一次就把他彻底清零吗
那个他,指的是我,顾川。
视频的最后,镜头转动了一下,扫过了她办公桌上那支独一无二的,由江菱父亲亲手为她定制的钢笔。
证据,铁证如山。
背叛者,是她自己。
10
视频像一颗子弹,击碎了江菱最后一块遮羞布。
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强大、和选择强者的信条,在自己亲口说出的话面前,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失去理智、满脸狰狞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为什么……她的声音空洞得像是漏了风,为什么要留着这个
陆珩看着她惨白的脸,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江菱,你真的以为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你是为了和你打造什么狗屁的金融帝国
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江菱的衣领,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嫉妒!我嫉妒他顾川!我嫉妒老师看他的眼神!老师总说,他有灵性,是天才,而我陆珩,永远只是那个勤奋,但缺了点火候的‘人才’!他把你,江家的千金,指给他,那是师门的无上荣耀!
我要的,不是打败老师!陆珩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病态的狂热,我要的是毁掉老师最珍视的东西!先毁掉他的基金,再毁掉他最得意的弟子!至于你你江菱……不过是那场胜利后,最华丽,最有分量的一件战利品罢了!
战利品。
江菱被这三个字刺得连连后退,撞在冰冷的办公桌上。
原来是这样。
她五年来的骄傲,五年来自我催眠的选择,到头来,只是一个男人为了该死的嫉妒和自卑,而上演的一出闹剧中的道具。
她以为自己嫁给了太阳,结果只是嫁给了太阳的一道卑微的、扭曲的倒影。
可笑。
太可笑了!
江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像个游魂一样,失魂落魄地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最后,她鬼使神差地,又开回了医院。
她想找谁找顾川跟他道歉吗还是质问他她不知道。
病房早就空了。
护士告诉她,顾先生和孩子转去了一个私人的疗养院,说是环境更清静。她好心地递给江菱一张顾川留下的地址便签,说万一有急用。
那地址,不是任何一家知名的康复中心,而是一个位于郊区,看起来已经十分破旧的公寓楼。
江菱踩着高跟鞋,走在斑驳的水泥地上,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找到了那个房间号。门没有关严,虚掩着。
她透过门缝往里看。
房间很小,家徒四壁。
顾川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一份报纸。
所谓的心理医生,是当年恩师的遗孀,一个温和慈祥的老妇人。
她没有做什么专业的心理疏导,只是牵着顾念的小手,站在阳台上,教他给一盆兰花浇水。
那盆兰花开得极好,清雅,挺拔。花盆的陶瓷上,用隽永的毛笔字写着两个字——
初心。
是老师生前最爱的那盆兰花。
阳光暖暖地照进来。
顾念伸出小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兰花的叶子。然后,他仰起头,看着一脸微笑的顾川,清脆地、带着无尽喜悦地,叫出了一个全新的词:
花。
这一声花,比世间任何的繁华都动人。
那副宁静、温暖的画面,和她所在的那个充满了金钱、背叛和恶臭的顶楼世界,仿佛是两个宇宙。
江菱靠在冰冷的墙上,慢慢滑落,无声地泪流满面。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11
一周后,江菱以庆祝胜利凯歌基金成功度过市场波动为由,在江氏集团总部顶楼,再次举办了一场晚宴。
一模一样的地点,一模一样的水晶灯。
受邀的,是陆珩,和他那几个已经貌合神离的盟友。
宴会进行到一半,大门打开,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我,顾川。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我。陆珩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像死人一样。
江菱站起身,举起酒杯,脸上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微笑。
各位,在我宣布一件事之前,想先请大家看一段过去的影像,回顾一下我们成功的起点。
她按下遥控器。
宴会厅的主屏幕亮起。
那不是什么公司的宣传片。
而是一段监控录像。录像的角落里,时间赫然显示着:五年前,八月十一日,下午三点。
画面中,是这间办公室的前身。年轻的、野心勃勃的陆珩,正激动地对年轻的江菱,阐述着一个名为屠神的宏大计划。
画面里的江菱一开始在犹豫,在挣扎。
可是……这样做,老师一生的心血就毁了……顾川也会……
而陆珩的声音充满了蛊惑:阿菱,你不想只当一个金融公主,对吧跟我来,我让你做女王。这个帝国的王座,本来就该是我们的。
录像没有剪辑。
清晰地记录了陆珩如何一步步策划阴谋,江菱如何从犹豫到最终被说服,并提供了最关键的基金风控漏洞。
背叛的全过程,昭然若揭。
现场一片死寂,随即是爆炸般的混乱。
在陆珩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走进来的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们是江菱提前叫来的。
手铐冰冷地铐在了陆珩和他那几个帮凶的手腕上。金融欺诈、恶意操纵市场……这些罪名,足够他们把牢底坐穿。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从头到尾,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像个冷漠的旁观者。
一切尘埃落定。
江菱走到我面前,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嘴唇颤抖着。
顾川……她低声说,几乎是耳语。
我错了。
我看着她,那张我曾深爱过的脸,如今只剩下空洞和悔恨。
我的目光越过她,投向了空无一人的角落。仿佛还能看到五年前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自己,看到我儿子被恐惧吞噬的小小的身影。
我什么都没说。
一句原谅,或者一句咒骂,都没有。
因为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我的沉默,更像一把刀子,可以凌迟她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