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儿子凑救命钱,我给五十岁的富婆当藏品。
金融论坛上,她当众勾着我的下巴,向众人炫耀我人好,随叫随到。
人群中,六年前亲手毁掉我全家的前女友岑九,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富婆为惩罚我迟到,逼我喝下三杯烈酒。
我照做了,可岑九这个罪魁祸首,却突然冲出来拦住了我,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当场就慌了!
1
祁砚。
那个在我六年噩梦里反复将我凌迟的声音,让我的脊椎瞬间僵住。
我端着咖啡,转过头,撞进岑晏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红唇如血,与记忆中那个爱穿白裙子的女孩判若两人。她现在是岑九,那个在金融圈仅用六年时间就杀得尸横遍野的岑九。
我设想过无数次与她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身份。我是庄雪茗身边的一条狗,而她是今天这场顶级金融论坛的主讲嘉宾。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五步,却隔着地狱。
借过。我压低帽檐,试图从她身边绕过去。
一只手,精准地拦住了我的去路。骨节分明,涂着蔻丹的指甲像是淬了毒的钩子。
不远处,几个油头粉面的基金经理正围着另一个女人谈笑风生。
庄总这步棋真是妙啊!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祁教授,他最得意的儿子,现在只会跪着给您递拖鞋。
还是庄总手段高明,听说那老头子祁修远,就是被他这宝贝儿子的丑闻活活气死的吧要不是您发善心养着他,现在指不定在哪家地下会所里烂掉了!
祁修远,是我爸。
那个夸夸其谈的,是我的女主人,庄雪茗。
这辈子,她最津津乐道的战绩,就是将昔日遥不可及的学术泰斗之子,变成了她可以随意展示的藏品。
我面无表情,甚至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准备走回庄雪茗身边。岑九的手,却像烙铁一样,紧紧攥着我的手腕。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那片嘈杂瞬间安静。
众人看到岑九,脸上的巴结意味更浓了。
庄雪茗摇晃着酒杯,脸上带着醉意的挑衅:岑总对我的‘新藏品’也感兴趣那不如让你开开眼。
他呀,便宜得很,一个月十万的‘顾问费’,就能让我365天随时咨询,保证有求必应。技术嘛……啧啧,算得上是天赋异禀。
一阵哄笑。众人纷纷称赞庄雪茗投资有道,说她被滋润得容光焕发。
眼看话题越来越脏,我轻轻挣开岑九,走到庄雪茗旁边,熟练地从她摇摇欲坠的手中接过酒杯。医生不是让您少喝点吗
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
十几道目光像手术灯一样打在我身上,其中,岑九投来的那一道,最灼人,像是要将我的皮肉剥开。
庄雪茗的酒意醒了几分,意识到刚才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她没有半分心虚,反而当众用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圈:迟到了五分钟,还敢管我
她转向众人,得意地勾起我的下巴,像是在介绍一件拍卖品:隆重介绍,这就是当年祁修远教授的宝贝儿子,祁砚!
想当年啊,请祁教授做一次学术顾问,我花了三百万人家都不点头。可搞定他这个儿子,我只用了一张支票。
庄雪茗的手顺着我的后背往下滑,像一条冰冷的蛇。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维持着微笑,任由她在众人面前把玩我的尊严。这些羞辱,比起我妈躺在ICU里每天燃烧的费用,比起我儿子糯糯每个月需要注射的救命药,什么都不算。
我轻轻抬手,用袖口擦去她嘴角的酒渍,声音轻得像羽毛:医生说让您戒酒。就当是……为了我。
我眼里的温顺似乎取悦了她。她停下羞辱我的游戏,指了指桌上三杯满满的白兰地:让你八点准时到,现在都八点零五了。自己说,怎么赔罪吧
若不是在走廊碰见了岑九,我一秒都不会迟到。
哄睡糯糯,忍着高烧出门,我把时间计算得毫厘不差。
庄雪茗快五十了,却精力旺盛,夜夜笙歌,除非我病得起不来床。但今天,我需要预支下个季度的顾问费,那就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不满。
我无视岑九那晦暗不明的眼神,端起面前的三杯烈酒,一杯接一杯,一饮而尽。
2
三杯烈酒像岩浆一样灌进胃里。
高烧的身体瞬间被点燃,喉咙灼痛,眼前阵阵发黑。
抱歉,失陪一下。
我转身跌跌撞撞冲向洗手间,扒着洗手台剧烈地干呕。酒精混着胃酸,腐蚀着我的食道,生理性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我死死攥着冰冷的台面,看着镜子里那个鬼样子:脸色惨白,嘴唇却因为高烧泛着诡异的红,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狼狈地粘在脸颊上。
真他妈的难看。
我掬起冷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找回一丝清明。
你父亲穷尽一生研究伦理道德,他若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现在靠给一个半老的女人当玩物活着,会不会从骨灰盒里气得跳出来
冰冷的声音淬着剧毒,从身后传来。我从镜子里,对上了岑九那双充满嘲讽的眼。
她倚着门框,一身高定将她衬托得犹如女王,那眼神,仿佛在审视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我扯了扯嘴角,没理她,继续低头漱口。
见我沉默,她冷笑着走近,高跟鞋的声音像死亡的秒针在倒数:怎么,不光学会了取悦女人,还学会了装哑巴
这不正是你最想看到的吗我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她想听什么,我便给她什么。
六年前,我亲手送给她那把刀。现在,我只是麻木地迎接她每一次的捅刺。
岑九的眼神骤然一沉,里面竟然翻涌起一丝错愕。
对上这双眼睛,六年前那场如同公开处刑的噩梦,再次尖啸着将我拖拽回去。
在我父亲的终身成就奖庆功宴上,大屏幕上突然循环播放我跪在地上给人擦鞋,被人灌酒的偷拍视频。宾客哗然,我父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当场心肌梗死倒地不起,再也没醒来。我妈受不住刺激,从二楼的露台失足坠下,成了植物人。
而岑九,就站在人群里,像现在这样,冷漠地、欣赏着她亲手缔造的杰作。
她恨我。恨我父亲。
因为她认定了,是我父亲那份所谓的尽职调查报告,逼死了她的青梅竹马傅家大哥,也让作为早期投资人的岑家一夜破产。
可明明是傅氏集团资金链断裂,数据造假在先。我爸作为独立顾问,只是提交了一份陈述事实的报告。
岑九不信。或者说,她不愿意信。她更愿意相信一个浪漫悲壮的复仇故事。
于是,她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与我相爱。再在我爱得最深时,毁掉我的一切。
祁砚,你怎么能这么贱
庄雪茗那个年纪,做你妈都嫌老。你也下得去嘴
她死死盯着我,眼里的鄙夷像刀子一样。
爸爸的死,是我心里一个永不愈合的血窟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我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让嘶吼冲出喉咙。
那个一生清傲,将声誉看得比命重的人,直到现在,还在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说他教子无方,养出了一个下贱无耻的男宠。
我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压下去,笑了。
是啊,我就是贱。我直起身,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不然六年前,我怎么会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是真的爱我
岑九脸色陡然一变。就在她要开口的瞬间,我眼前一黑,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我。滚烫的肌肤相触的瞬间,她脸色更难看了。
你发烧了
我一把推开她,扶着墙勉强站稳。不关你的事。
她却不依不挠地攥住我的手臂,铁钳一样,要带我出去。我送你去医院。
我用力挣扎,烧得浑身无力,却怎么也甩不开。放手!庄总还在等我,我没空陪你演戏!
岑九眼底瞬间涌起滔天的怒意。还不等她发作,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哟,岑总这是……想挖我的人
庄雪茗醉醺醺地倚在门框上,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我俩之间来回扫视,笑得意味深明。
岑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手上没松开分毫:他病了,烧得很厉害。
庄雪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我的人,我怎么摆弄,轮得到你来操心
她走过来,用力将我从岑九手里拽进她怀里,像是在宣告所有权。
走,我们回去继续。
我强忍着眩晕,温顺地准备跟她离开。岑九的声音却再次从背后传来,像是一根冰冷的钢针。
庄雪茗,践踏你当年求而不得的男人的儿子,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3
我脑子昏沉得像一团浆糊,一时间没弄明白岑九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亲手把我推进地狱,毁了我全家,现在……倒开始同情我了猫抓老鼠之前,总喜欢先玩弄一番。
庄雪茗的醉意瞬间醒了,她眯起眼,语气不善:岑九,你这话就没意思了。
他烧成这样,你还让他陪你应酬
庄总,玩归玩,要是玩出人命,明天你公司的股价可就不好看了。
庄雪茗的脸色变了变,显然也被岑九的威胁激怒了,但她很快又冷笑一声。
怎么,岑总这是心疼了六年前,你把他踩进泥里的时候,我可没见你这么菩萨心肠!
岑九没再搭话,拽着我的手臂就往外走。
庄雪茗在后面骂骂咧咧,但岑九置若罔闻。
我浑身发烫,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被她半拖半拽地塞进一辆黑色宾利的后座。
没想到,庄雪茗趁她不备,竟也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坐在副驾驶座上,声音阴冷得像蛇。
岑总,这是要把我的东西,带到哪去
岑九发动车子,无视她那咬牙切齿的语气,淡淡地丢下一句:他要是烧傻了,你玩起来,怕是也没什么乐趣。
庄雪茗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车子滑入沉沉的夜色,车厢内安静得令人窒息。
良久,岑九透过后视镜看着我,问道:当年那个孩子……埋在哪了
我想去看看。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捅了一刀,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她以为糯糯死了。
六年前,我被她的律师告知,她在美国难产,母子双亡。骨灰和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一同寄回。那信里,全是他们过往的甜蜜。她告诉我,即便黄泉路上,她也会带着我们爱情的结晶,等我。
后来,她回来了。她说那是骗我的。她只是得了绝症,不得不离开我。孩子,是被人偷走了。
我一个字都不信。
但我不会让她知道糯糯还活着。永远不会。
不用了。我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说,他配不上你这样的母亲。
更确切地说,是岑九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我的糯糯。如果不是她当初一意孤行,非要在我父亲出事后强行引产,糯糯又怎么会落下那么严重的病根。
吱——
岑九一脚猛地踩下刹车。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庄雪茗因为惯性前冲,头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她冷着脸嗤笑:岑总,人都死了六年了,还在这儿演什么母子情深的大戏不嫌恶心吗
岑九没理她。她忽然下车,绕到副驾,一把拉开车门,像拖麻袋一样把庄雪茗从车上蛮力拽了下来,毫不留情地丢在路边,然后重新上车,扬长而去。
车里,只剩下我和她。
旁边的行道树飞速后退,空气凝固得让人喘不过气。很快,车子停在一家私人诊所门口。
医生给我打了退烧针。我没等岑九去缴费,就径直走出诊所,在路边打车。
一辆网约车刚停稳,她就跟了出来,一把将车门粗暴地关上,对着司机冷冷道:订单取消。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伺候她她转过身,挡在我面前,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焚烧,祁砚,你的骨头到底还要贱到什么地步!
我也不知道,我的底线还能再低多少。
我只知道,从六年前那场庆功宴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跌进了无尽的黑暗。
一个声名狼藉、被人唾骂的男小三,没有文凭,没有背景,找不到任何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
我爸妈攒下的那点积蓄,不到一年就烧光了。家里能卖的东西全都卖了,也依旧填不上那高昂的医疗费。
我也曾想过,抱着糯糯,从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
就在那个深夜,庄雪茗找到了我。是她报的警,把我从天台拉了回来。
她说,人活着,才有一线生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其实早就没了生机。可那个和我血脉相连,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孩子,不该就这么被我带走。我那被我连累,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也不该被我剥夺活着的权利。
为了他们的医药费,我只犹豫了不到三秒,就点头同意,做了庄雪茗的藏品。
我抬起头,看向面前这张曾经让我爱到骨子里的脸,轻轻扯了扯嘴角。
岑总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贱啊。
从前犯贱,爱上一个叫岑晏姿的女孩,换来的,是家破人亡,永坠地狱。
后来犯贱,给一个叫庄雪茗的女人当玩物,能换三条命。这笔买卖,我觉得很值。
庄雪茗的羞辱,是明晃晃的刀子。而岑九的关心,是淬了毒的蜜糖,更要命。
岑九看着我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眼底的情绪剧烈翻涌,最终,她像是被挫败了一样,冷笑着松开了手。
滚!
我转身,拦下了另一辆出租车。
冲进家门,只见糯糯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小小的身体烫得吓人。
爸爸,我……难受……
我颤抖着抱起糯糯,一边安抚他,一边慌乱地拨打120。
救护车的尖啸划破夜空,我全然没有注意到,路边那辆黑色的宾利里,岑九死死地盯着救护车的方向,眼神晦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万幸,经过一夜的抢救,糯糯暂时脱离了危险。
但医生说,他的病情很不稳定,必须尽快找到匹配的骨髓进行移植,手术费,至少一百五十万。
我攥着那张薄薄的病危通知书,满嘴苦涩,拨通了庄雪茗的电话。
庄总,能不能……预支我一百五十万
电话那头,庄雪茗冷笑了一声:怎么,又没钱了
糯糯病危了,急需手术……
今晚,来我那儿。我想看你穿那件白色的蕾丝睡裙,跳一支天鹅湖。
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我听到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说:好。
挂断电话,银行卡很快到账五十万,剩下的那一百万,规矩我懂,必须等她验收合格了,才会给我。
我疲惫地转身准备回病房,却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具温软的身体里。
岑九就站在我身后,目光冰冷地像一把手术刀。
祁砚,你真是比六年前长进多了。她讥讽道,为了钱,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拿来当筹码去求那个老女人
是了,她还不知道那是我们的儿子。
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为了讨好金主,连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都尽心尽力地养着。我是一个连血缘都能出卖的贱人。
我不禁笑出了声,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岑总,让你失望了。我看着她,字字清晰地说,我的服务一向物超所值。花钱的是上帝,谁给钱,谁就是我儿子的妈。
岑九的拳头瞬间握紧,好看的眉头因为怒火而高高挑起。
但她再次出乎我意料地,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离开庄雪茗,跟我。她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宣布一个不容置喙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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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喜欢养别人的种。岑九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个孩子,直接送回孤儿院。或者,你想个办法丢给庄雪茗,她既然喜欢当这个现成的妈,我就不信她能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那张脸上,除了冷酷,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当年那个女孩的影子。
我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原来,她昨天在车里问起孩子,是真的以为,我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已经被她亲手埋葬了。原来,即便她亲眼看见了糯糯,也认不出,那是她曾血脉相连的孩子。
也对,一个从头到尾都只是她复仇棋局上的棋子,她又怎么会在意这颗棋子还衍生出了一颗更小的棋子。
岑九。我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那个疏离的岑总,好马不吃回头草,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她被我的话噎住,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极力克制着怒火:为了救庄雪茗养的那个野种,你宁愿回去受她的折磨她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心理变态,折磨男人比折磨猪狗还狠!
她此刻的关心,仿佛真心实意。
但我还是拒绝了。
给庄雪茗当玩物,是明码标价的羞辱。而回到岑九身边,那是日夜凌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被我这不识好歹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甩袖而去。
我强撑着给糯糯掖好被角,交代护士几句,便转身去了庄雪茗那栋位于半山的别墅。
天色微亮时,我才拖着一身几乎要散架的骨头和满身的淤青离开。手机里,终于收到了剩下的一百万到账信息。
回到医院,我轻轻抚摸着糯糯苍白的脸,压抑了一夜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爸爸……你怎么哭了呀
糯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用那只扎着留置针的小手,努力地抬起来,想要摸一摸我满是泪痕的脸。
我慌忙抹掉眼泪,声音嘶哑地挤出笑容:没有,爸爸只是太高兴了。医生说,宝贝很快就可以做手术了。
糯糯虚弱地笑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仿佛落满了星星:那做完手术,我是不是就能像电视里的小朋友一样,去跑步了
我哽咽着,用力地点头:对,等糯糯好了,爸爸带你去最大的游乐园,我们把所有项目都玩一遍。
糯糯心满意足地睡去了。我疲惫地靠在走廊的长椅上,只想合眼休息片刻,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惊醒。
就是他!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狐狸精三个字像警报一样让我瞬间弹起。只见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人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一记耳光就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小贱人!就是你这个小白脸,想勾引我妹妹,掏空我们庄家的家产是不是!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还没站稳,头发就被人狠狠地揪住,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把他给我扒了!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不要脸的货色到底长什么样!
尖叫、辱骂、撕扯……我的衣服很快就被撕成了碎片。
病房里的糯糯被惊醒,哭喊着要冲过来找爸爸,却被一个大汉恶狠狠地按住,强迫他看着我被羞辱的这一幕。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
走廊上,所有人都举着手机拍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却没一个人上前。
我放弃了挣扎,任由他们的拳脚落在我身上。我只求他们,放过糯糯,求他们别让他看,别让他看见他爸爸这么不堪的一幕。可没有人理会。
活该!当小三就该有这个下场!
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吃软饭的贱骨头!
单薄的病号服被彻底撕开,我身上那些尚未消散的、暧昧的、屈辱的痕迹,就这样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是庄雪茗。是她自导自演了这一出。为了惩罚我昨天竟敢坐上岑九的车。她那个所谓的姐姐,不过是她雇来的演员。
屈辱和殴打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我像一具破败的垃圾,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抖得像筛子。
糯糯早就因为惊吓过度而昏了过去,再次被推进了抢救室。
而我第一次,不敢跟到抢救室的门口。
我怕,怕等到那个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的消息。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冷香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起头,对上了岑九那双复杂到极点的眼睛。
看见了么,祁砚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这就是你选的路。你若一开始就跟我,至少不用被扒光了丢在这里,像条死狗。
只一眼,我就知道,庄雪茗的那个姐姐,一定是她找来的。或者,这一切,根本就是她的手笔。她用这种方式,来逼我就范。
我看着她,不知道她是怎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的。
从六年前开始,我何尝不是一直处于被她扒光的状态里。
那件昂贵的羊绒外套盖在我身上,就像一件滑稽的皇帝新衣,温暖不了我分毫。
我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
岑九,再惨,也好过待在你身边。我盯着她,一字一顿,用尽全身的力气说,至少,她是明码标价的婊子,而你,是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岑九没有等到她的施舍被我感恩戴德地接住,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瞬间阴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祁砚,你会后悔的。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她说得对。我早就后悔了。后悔六年前的那个夏天,为什么要去招惹一个叫岑晏姿的女孩。
三天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在了我的头上。糯糯匹配到了合适的骨髓。
手术费也已经凑齐。
这六年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能喘上一口正常的、不带血腥味的空气了。可这口气还没喘匀,我就接到了ICU护士的电话,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祁先生!您快来!您母亲好像有苏醒的迹象了!
我欣喜若狂地冲进重症监护室,看到的,却是岑九站在我母亲的病床前。
而我那昏迷了六年的母亲,正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岑九手机的屏幕。上面循环播放的,正是我刚刚在走廊里被人当众羞辱殴打的视频!
妈……您听我解释……
我颤抖着冲过去,一把抢过岑九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
母亲艰难地抬起那只枯瘦的手,指着我,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了六年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音节。
孽……障……
下一秒,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绿色的线,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发出了尖锐刺耳的、预示着死亡的警报声。
病人心跳停止!快!准备抢救!
5
我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骨头,瘫软在地。
视野里,只剩下医生护士们来回穿梭的、模糊的白色身影,和那声声冰冷的、毫无起伏的抢救指令。
最终,这一切都归于平静。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尽力了。节哀。
这场景,熟悉得像是一场永不终结的噩梦。
命运,仿佛就是一个该死的、画着我无法挣脱的、名为岑九的圆。
六年前,我父亲。
六年后,我母亲。
只要她往那儿一站,甚至不需要说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将我拥有的一切,化为灰烬。
那些被我用麻木死死压在骨血最深处的恨意,像是被引爆的火山,铺天盖地地呼啸而出。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转身,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死死抓住岑九的衣领,用尽毕生力气冲她嘶吼咆哮:
你为什么要给她看那个视频!为什么!
岑九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那双总是盛满冰霜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慌乱。
我……我只是……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只是想……想用这个刺激她,让她清醒过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又他妈的是惊喜!
六年前,她精心策划的那一场父死母病的惊喜,还不够吗!
我仰天大笑,笑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笑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抽痛。
岑九!你这个疯子!你毁了我,我认了!你害死我爸,我他妈也认了!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妈!她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几乎要把她晃散架。
她却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死死地抱住了我。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抖得比我还厉害。
对不起……祁砚,对不起……她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我也是刚刚才查到……她抱得更紧了,像是怕我跑掉一样,糯糯……糯糯是我们的孩子……是亲生的……祁砚,我不是要抛弃他,庄雪茗她骗了你……六年前的一切都是她……
我只是……只是想赎罪……我想给你和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6
我没动,任由她抱着。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脖颈上。
是岑九的眼泪吗
原来,她也会流泪。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却异常清晰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糯糯。是我们的孩子。
庄雪茗。骗了我。
她,想赎罪,想给我们一个家。
多么可笑啊。
一个杀人凶手,在将你全家屠戮殆尽之后,哭着对你说对不起,说她其实是爱你的,想跟你重新开始。
有比这更荒唐、更恶毒的笑话吗
我的身体停止了颤抖。那股焚烧一切的疯狂恨意,在这一刻,全都冷却了下来,凝结成了一块比极地玄冰还要冷、还要硬的东西,沉甸甸地坠在我的胸口。
我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紧扣在我背上的手指。
岑九。
我平静地看着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声音冷静得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我爸这辈子教给我最重要的一个道理,就是——
所有的交易,都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
她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毁了我全家,只用一句对不起和所谓的赎罪,就像抹平这一切我轻轻地笑了,那笑意,却没能到达我结了冰的眼底,你的算盘,打得太精了。
她眼里的慌乱更甚:祁砚,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我打断她,从她手里拿回了我的手机。那个砸碎的手机已经被她换了新的。我瞥了一眼屏幕,上面是一条未读的短信,来自于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内容是一份完整的DNA鉴定报告,结论是,我,祁砚,与祁糯,存在亲子关系,可能性99.99%。
我平静地删掉了那条信息,然后,我看到了通话记录里那个被我置顶的号码——女主人。
这个称呼,是庄雪茗逼我存的。每一次,她都喜欢看我当着她的面,按下这三个字。
而现在,这个称切,从未如此顺眼。
我当着岑九的面,慢条斯理地,按下了那个拨号键。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庄雪茗那慵懒中带着警惕的声音传来:想通了
想通了。我说。
我抬起眼,直视着岑九那双写满恐惧和不敢置信的眼睛,对着电话,我的声音平滑得像上好的丝绸,不带一丝褶皱。
庄总,岑九想买断我。她出双倍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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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庄雪茗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她还真是看得起你。怎么,动心了想跳槽
不。我看着岑九开始褪去血色的嘴唇,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一分,我拒绝了她。并且,我有一个新的合作方案,想跟您谈。
哦庄雪茗的兴趣似乎被勾起来了。
一个……可以让你把你的老对手岑九,彻底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的方案。
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落进岑九的耳朵里。
这个方案里,牵涉到一个男孩,一段六年前的家族旧怨,还有……当年傅氏集团那份被动了手脚的尽职调查报告的……真正原稿。
电话那头的呼吸,骤然一滞。
而我眼前的岑九,身体晃了晃,像是马上就要站立不住。
我微微偏过头,将手机拿远了半分,对着那张绝美的脸,露出了这六年来,第一个,也是最真诚的一个笑容。
庄总,您猜得没错。我是一件很好的藏品,一个不错的投资。
但最好的投资品,是能不断增值的。我现在,为您献上我的……全部价值。
而我的条件,很简单……我顿了顿,享受着岑九眼中那逐渐漫上的、名为绝望的灰败,一字一句地,落下了我最终的砝码。
这一次,我的服务。不要钱。
7
庄雪茗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像是淬了冰的银针,尖锐而兴奋。
有点意思。她说,我的‘藏品’,终于学会咬人了。
我没理会她的调侃,平静地直视着岑九因震惊和痛苦而扭曲的脸。我想见您。现在。
半小时后,在庄雪茗那间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夜景的顶层办公室里,我把一个加密U盘推到了她面前。
这是你要的东西,的一部分。我冷冷地说。
庄雪茗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仿佛在欣赏一件刚被解锁了新功能的玩具。一部分
傅氏集团的尽调报告原稿,总共一百三十七页,附带三段关键人物的录音。这个U盘里,只有前二十页。我靠在沙发里,疲惫,却前所未有地感到一种掌控局势的笃定,庄总,我们是盟友,不是主仆。剩下的东西,会在岑九身败名裂的那天,准时交给你。
这是我这六年来,第一次,没有用您。
庄雪茗的眼神变了。那不再是看玩物的眼神,而是看一个同类的,带着审视与忌惮。她笑了,这一次,笑声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愉悦。好。很好。祁砚,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她站起身,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说吧,你的条件。除了干掉岑九,你还要什么
一百五十万。打到一个境外的、干净的户头上。立刻。我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糯糯的手术,不能再等了。
就这她有些意外。
就这。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划过喉咙,那灼烧感,却不及我心中半分的寒冷。
庄雪茗似乎很满意我的识时务。她当着我的面,拨了一个电话,用流利的德语吩咐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她把一个号码推到我面前。这是瑞士银行一个客户经理的联系方式,账户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交易达成。
我从她的办公室出来,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一刻,我没有感觉到胜利的快感,只有深入骨髓的空虚和疲惫。
复仇,就像是用我自己的骨头点燃的一把火。烧死了敌人,也烧尽了我自己。
我掏出手机,看到糯糯的主治医生在五分钟前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我点开,手指微微颤抖。
【祁先生,有个非常不幸的消息要通知您。刚刚接到骨髓库的紧急通知,原定为祁糯捐献骨髓的那位志愿者,因突发个人原因,在最后一刻,取消了捐赠。】
那一行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刚刚在庄雪茗面前强行聚拢起来的所有冷静与笃定,瞬间土崩瓦解。手机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屏幕碎裂,像我那颗刚刚升起一线希望,又被瞬间踩得粉碎的心。
8
医院走廊的尽头,我看见了她。
岑九站在安全出口的阴影里,像一缕快要消散的孤魂。她看到我,快步走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绝望和哀求。
是她。一定是她。用钱,或者用别的什么手段,逼停了糯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祁砚。她站在我面前,声音沙哑得厉害,不要和庄雪茗合作……求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公司,我的钱……我的命,只要你开口,全都给你。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岑九如此卑微的样子。她脱下了所有的铠甲,像一个最无助的女人,祈求着刽子手能放下屠刀。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不,是有一丝波澜的。那是一种冰冷的、残忍的快意。
原来把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是这样的。
我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我只是掏出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在我的脸上,模糊了我所有的表情。
你的公司你的钱我轻声笑了起来,像是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岑九,你是不是忘了,那些东西,有一半,本该是我父亲和我应得的赔偿。
她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嘴唇抖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毁了我那么多东西,现在想用钱来买我的原谅我走近她,将烟雾,缓缓地吐在她的脸上,看着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呛得咳嗽起来,你觉得,你的命,值钱吗
她的脸色比墙壁还要白,身体摇摇欲坠。
我欣赏够了她的狼狈,才终于丢出了我的条件,一个比让她去死还要残忍的条件。
我儿子需要骨髓。我说,一字一顿,像是在用钉子,把每一个字都钉进她的灵魂里,亲缘匹配的成功率最高。去,做个匹配测试。如果配型成功,我顿了顿,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下半句话,你就把你的骨髓,捐给那个被你亲手抛弃的儿子。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她终于明白,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早就知道,糯糯是我们的儿子。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等你的骨髓流进他的身体里,救活他的命。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我们,再来谈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命’的交易。
这不是一个父亲在为儿子求生路。
这是一个被逼疯的魔鬼,在向另一个魔鬼,讨要她早就欠下的,血淋淋的代价。
岑九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死灰。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她会崩溃。
最终,她点了点头。
好。
只有一个字。她转身离开,那背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走向了一条她自己选择的,通往地狱的路。
9
在等待配型结果的那几天里,时间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而庄雪茗,似乎对我这个新盟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不再用那些屈辱的手段折磨我,反而开始请我在一些顶级的私人会所吃饭,像是要重新认识我一样。
在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饭局上,她晃着杯里的红酒,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祁砚,你不好奇吗当年那份假的尽调报告,是怎么精准地落到岑九手里的
我心里一凛,抬起头看她。
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扭曲的快感。
因为,那份报告,是我给她的。
我握着刀叉的手,骤然收紧。
六年前,傅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哥,傅沉,是我的未婚夫。庄雪茗的眼神变得幽深而怨毒,我们门当户对,马上就要订婚了。可就在订婚前夕,我发现,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一个一无所有的,他资助的女大学生。他为了那个女人,要跟我退婚。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听出那平静下压抑的疯狂。
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就在他们决定私奔的那天晚上,我雇人制造了一场‘意外’的车祸。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可惜,那女人命大,没死。傅沉为了救她,自己被卡在车里,活活烧死了。
我的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后来,我知道傅氏集团的资金链有问题。于是,我花了点钱,让你父亲那个贪婪的助理,改了你父亲那份原始的报告。然后,我匿名把那份足以引爆岑九所有怒火的假报告,寄给了她。
我知道岑九那个女人。她高傲、偏执,又深爱着傅沉。我断定,她看到那份报告后,绝对不会去求证,只会把所有的仇恨都算在你父亲头上。
一个清高的伦理学教授,一个天之骄子的准继承人。庄雪茗看着我,笑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美女蛇,岑九亲手毁了你们,而我,只需要坐在观众席上,欣赏我导的这出好戏,多有意思
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以为,我是岑九复仇计划里的主角。
搞到最后,我,我的父亲,我的家庭,都只是另一个女人复仇大戏里,被顺手毁灭的,无足轻重的,
附带损害。
而庄雪茗之所以把我当成藏品,不是因为我父亲,而是因为我这张脸,有三分像那个被她爱极生恨的,傅沉。
她留着我,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段屈辱,再把我踩在脚下,反复品尝着报复的快感。
我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又以一种更加荒诞和冷酷的方式重组。
看着庄雪茗那张得意的、扭曲的脸,我突然觉得,只让她失去公司,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我拿起桌上的酒,给她满上,也给自己满上。
庄总,我举起杯,第一次,对她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发自内心的微笑,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在碰杯的那一刻,我按下了口袋里,已经悄悄开启了录音功能的手机的侧键。
10
配型结果出来了。
岑九的骨髓,与糯糯完美匹配。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救糯糯的人。
我把报告单发给她,没有附带任何一个字。她几乎是秒回:【手术时间,地点】
我把医生的安排发了过去。
她又回:【谢谢。】
看着那个谢谢,我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
手术那天,我站在无菌手术室的玻璃窗外。左边,躺着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右边,躺着我生命里最恨的人。
此刻,那个我恨之入骨的女人的骨髓,正通过一根冰冷的管子,缓缓地、一滴一滴地,流进我儿子的身体里。
这场面,荒诞得像一场黑色喜剧。
我以为我会感到大仇得报的快感。
但没有。
当看到岑九被麻醉,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时候,我的心脏,居然像被一只手攥住一样,闷得发慌。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我愤怒。
我凭什么要对她产生除了恨以外的任何情绪
手术很成功。糯糯被送进了无菌隔离病房,而岑九,被推回了VIP病房。
我在走廊里站了很久,才终于走向她的病房。我需要跟她谈谈,谈谈我们那场尚未结束的交易。
然而,门口,却站着一个陌生的、脸色阴郁的少年。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眉眼和岑九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阴沉,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就是祁砚他开口,声音冷得掉渣。
你是
我叫白月楼,他自报家门,是岑九的弟弟。这六年来,我姐姐是怎么一步步活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我都看在眼里。
祁砚,他上前一步,那眼神里的狠厉,让我毫不怀疑,他会随时扑上来咬断我的喉咙,我的姐姐,已经用她的骨头,还清了她欠你和你儿子的债。
从今天起,你如果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发誓,我会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11
白月楼的威胁,我没有放在心上。
糯糯的身体,在术后一天天好转。而我的复仇计划,也到了收网的时刻。
我没有选择传统的,召开发布会的方式。那样太慢,也太便宜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了。
我联系了一个在暗网小有名气的信息贩子,把我手上所有的牌,一次性地,匿名地,发给了全城最顶尖的几十家媒体、金融监管机构、以及……岑九旗下的所有竞争对手。
这里面,包括了:
一、那份被篡改过和我父亲签名的,伪造的尽调报告。
二、那份一百三十七页,每一个字都滴着血的,真实的尽调报告原稿。
三、庄雪茗在我面前,亲口承认她如何策划车祸、如何伪造报告、如何借刀杀人、如何一步步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段完整的高清录音。
我按下了发送键。
然后,我关掉手机,走到糯糯的病床前,轻轻地握住了他小小的手。
窗外,风暴已至。
第二天,整个金融圈,不,是整座城市,都地震了。
惊天黑幕!傅氏集团六年前崩盘真相,竟是商业谋杀!
豪门恩怨!庄氏集团女总裁庄雪茗涉嫌多项重罪被立案调查!
迟到的清白!已故伦理学教授祁修远名誉沉冤得雪!
无数的标题像炸弹一样,在所有的新闻客户端、社交媒体上爆炸。庄氏集团的股价,在开盘后一分钟内,直接熔断,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我知道,庄雪茗完了。
迎接她的,将不只是身败名裂,还有法律最严酷的制裁。她的下半生,都将在冰冷的铁窗里,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做到了。
我为我父亲,讨回了公道。我为我母亲,报了仇。我也为我自己这六年不见天日的屈辱,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这是一个完美的、酣畅淋漓的,结局。
12
风暴过后,一切都像是被大雨冲刷过一样,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祁修远教授的名字,被重新镌刻在了大学名人堂的纪念墙上,光洁如新。
糯糯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医生说,他很快就能像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奔跑,大笑。
我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阳光正好,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赢了。
可是,我为什么……一点也感觉不到高兴
那股支撑着我活过这六年暗无天日的恨意,在宣泄殆尽之后,只留下了一个巨大而空洞的黑洞,在我的胸口,贪婪地吞噬着我所有的情绪。
在医院,我最后一次走向岑九的病房。
我听说,她已经醒了。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律师,冻结了她名下所有的资产,成立了一个以我父亲命名的商业伦理观察基金。
她什么都看到了。她知道我不仅救了糯糯,还顺手……帮她报了她报不了的仇,找出了当年让她家破人亡的真正元凶。
我推开门,她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听到声音,她回过头。
我们隔着几步的距离,对望着。
六年前,我爱她如生命。
六年后,我恨她入骨髓。
而现在……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审判,也没有了摇尾乞怜的卑微。那里面,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混杂着愧疚、解脱、和死寂的复杂情绪。
你赢了,祁砚。她先开了口,声音虚弱,却很平静。
是啊。我走到她病床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我赢了。
沉默。
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的沉默。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们之间,好像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仇报完了,债也用骨血还清了。我们之间,好像应该就此两清,再无瓜葛。
就在她以为我会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轻、很淡,却让她脸色瞬间煞白的笑。
岑九,我倾身向前,靠近她,像六年前那些无数个甜蜜的夜晚一样,凑在她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缓缓地、清晰地说。
你捐的骨髓,救了糯糯,所以,你欠我的那条人命,两清了。
但是……我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让她不寒而栗的、温柔的残忍。
你欠我的那六年的青春,那六年的尊严,我父亲和母亲的两条命……那些,该怎么算
她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我满意地看着她眼中再次浮现出的恐惧,抬手,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别怕。我轻声说,那声音,像极了魔鬼的低语。
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
从今天起,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为我们这段纠缠不休的关系,下了最终的判决。
你属于我。
不是爱,不是恨。
而是一种比两者加起来,更深沉、更扭曲、更令人窒息的,永恒的沉溺。
她,将是我最完美的、再也无法逃脱的——
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