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一下午精心做了道红烧狮子头,妻子却说减肥一口不吃,儿子嫌油腻,女儿皱眉说会长痘。
这盘被他们鄙弃的菜,是我对这个家最后的爱。
后来,我被出轨的妻子和嫌贫爱富的儿女赶出家门,沦落到睡桥洞。
可谁能想到,正是这道菜让我成了身价千万的厨王！
如今,他们跪在我的餐厅外,哭着求我再做一次,可惜,晚了！他们后悔疯了！
1
施骏刷到那条视频时,正好是午休。
手机屏幕上,油亮的红烧狮子头在锅里咕嘟冒泡,酱汁浓稠,撒上一把葱花,弹幕全是馋死了求教程。他往下滑,又滑回来,盯着看了三遍。
晚上做这个。他对自己说。
下班铃一响,他第一个冲出办公室。菜市场人挤人,他挤到肉摊前,指着那块三分肥七分瘦的五花肉：要这块,切碎,不要绞肉机,手剁的香。
摊主瞥他一眼：手剁加五块。
加。
他拎着肉、荸荠、香菇往回走,路过调料店又买了瓶二十块的生抽。蓝萍总嫌他买贵了,说超市促销才八块,但他今天不想省。
到家六点半,厨房灯亮着,蓝萍在煮速冻饺子。
今晚我做菜。施骏把塑料袋搁桌上。
蓝萍头都没回：随便。
他系上围裙,菜刀剁在案板上,咚、咚、咚。肉末渐渐黏成团,他加淀粉、鸡蛋、切碎的荸荠,搅到手酸。油锅烧热,肉团捏成拳头大的圆子,滋啦一声滑进去,溅起的油星烫红他手腕。
七点半,蓝萍敲厨房门：还没好小凯补习班快回来了。
马上。
他熬酱汁,生抽、老抽、冰糖,小火慢炖。香味飘满屋子,他吸吸鼻子,自己先咽口水。
八点十分,施小凯摔门进屋：饿死了！
吃饭。施骏端出狮子头,酱汁淋得饱满,葱花翠绿。
蓝萍夹一筷子青菜：我减肥。
施小凯扒拉两口饭,眼睛黏在手机上：这什么肉好腻。
红烧狮子头,我新学的。
哦。施小凯戳开游戏,队友菜得像猪。
施小雨从房间出来,皱眉：爸,你做菜能不能少放油我痘痘又长了。
施骏没吭声,把狮子头夹到自己碗里,一口咬下去,肉汁溢出来,咸了。
明天我晚班,不回来吃。蓝萍起身,盘子里的饺子剩一半。
施骏嚼着肉,听见施小凯说：妈,周末我能去同学家玩吗他家新买了PS5。
行啊,蓝萍声音带笑,让你爸给你打车钱。
施骏咽下最后一口肉,盘子里的酱汁凝成暗红色,像干涸的血。
2
施骏洗完碗,发现蓝萍的手机在沙发上亮了一下。
他本来没想看。但屏幕上的消息框太显眼——宝贝,明天老地方见
他手指僵了一下,点开。
聊天记录往上翻,全是蓝萍和那个人的对话。那人叫陈哥,头像是个穿衬衫的男人,蓝萍叫他亲爱的,他回想你了。上周三的晚上,蓝萍说加班,其实是和他去酒店。
施骏胸口发闷,手指划得太快,不小心点进相册。最新的一张照片,蓝萍穿着他从没见过的黑色蕾丝内衣,背景是酒店浴室。
厨房的水龙头没关紧,水滴砸在水槽里,像秒针走动的声音。
蓝萍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你拿我手机干嘛
施骏把屏幕转向她：陈哥是谁
蓝萍动作停了一秒,然后冷笑：同事,怎么了
同事叫你宝贝同事带你去开房施骏嗓子发紧,声音像砂纸磨出来的。
蓝萍一把抢过手机：你查我行啊施骏,长本事了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戳在他胸口,你除了会做菜,还会什么工资还没我高,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出的,你凭什么管我
施骏站在原地,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他想说我是你丈夫,但这句话现在听起来像个笑话。
施小凯从房间探出头：吵什么啊我写作业呢！
蓝萍转身就走,砰地摔上卧室门。施小凯瞥了施骏一眼,眼神像看一条瘸狗：爸,你能不能别总这么窝囊
施骏没说话,走到阳台点了根烟。
夜风吹得他眼睛发酸。楼下有对情侣在吵架,女的哭着喊你根本不爱我,男的吼那分手啊。
烟烧到手指,他才回过神来。
手机震动,是父亲施建国的电话。
喂,爸。
你弟下个月要买房,你手头有多少施建国的声音像在菜市场砍价。
施骏捏着烟头：我最近……有点紧。
紧什么紧你弟都副科了,你混了十年还是个小职员！施建国嗓门拔高,当年让你考公务员你不听,非要去那破公司,现在好了,连你老婆都看不起你！
施骏没吭声。电话那头,母亲周桂芳的声音插进来：早知道让你弟去读大学,你连个科长都混不上……
他挂断了。
阳台门被推开,施小雨捂着鼻子：爸,你能不能别抽了臭死了。
施骏把烟掐灭,夜风一吹,烟灰散得干干净净。
3
施骏一晚上没睡着。
天刚亮,他就听见蓝萍在浴室吹头发。她今天化妆比平时仔细,睫毛刷得又密又翘,口红是刚拆的迪奥999。
今天这么早施骏站在门口问。
蓝萍对着镜子涂口红,没看他：公司晨会。
施骏知道她在撒谎。昨天他翻聊天记录时看到了,那个陈哥约她今天早上八点在星巴克见面。
但他没拆穿。拆穿了又能怎样再吵一架再听她说一遍你工资没我高
蓝萍拎着包出门,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咔咔响。施骏站在厨房窗口,看着她走到小区门口,上了一辆黑色奥迪。
车里是个戴墨镜的男人,蓝萍一上车就凑过去亲了他脸一下。
施骏手里的杯子没拿稳,热水洒了一地。
他蹲下去擦,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手机响了,是公司HR：施骏,今天有空来趟人事部吗
人事部的玻璃门关着,HR是个年轻女孩,说话时不敢看他的眼睛：公司最近结构调整,你这个岗位……可能不需要了。
施骏盯着桌上的离职协议：意思是开除我
不是开除,是协商离职……HR推过来一张纸,补偿金按N+1算。
施骏签了字。走出公司大楼时,太阳刺得他眼睛疼。
他给蓝萍发了条微信：我被裁了。
蓝萍没回。
下午三点,她的朋友圈更新了照片——她和陈哥在日料店,她举着清酒杯笑得很甜。配文：和懂你的人在一起,每天都是情人节
施骏把手机摔在床上。
床头的结婚照晃了晃,玻璃裂开一条缝。照片里蓝萍穿着白婚纱,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两人笑得像模范夫妻。
那是七年前。
施小凯放学回来时,施骏正在厨房切土豆。
爸,我们学校要交补习费,800。施小凯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妈说让你给。
施骏放下菜刀：你妈呢
约会去了呗。施小凯撇撇嘴,她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施骏从钱包里抽出最后一张红钞票：先给你500,剩下的明天……
施小凯一把抢过钱：真墨迹！我们班王浩他爸直接给两千零花钱！说完摔门进了房间。
施骏继续切土豆,刀刃一下下砸在案板上。
晚上七点,蓝萍终于回来了,身上带着香水味和烟味。
陈哥送你回来的施骏站在玄关问。
蓝萍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你跟踪我
你朋友圈发的。
蓝萍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一盒费列罗扔在茶几上：小雨,你同学妈妈送的巧克力。
施小雨欢呼着拆开包装,施小凯从房间冲出来抢了两颗。
我的呢施骏问。
蓝萍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三十多岁的人还要吃巧克力
施骏走进厨房,把凉透的土豆丝倒进垃圾桶。
洗碗时,他听见蓝萍在客厅打电话：嗯,离定了……他今天被裁员了,哈哈哈真的废物……
水龙头开到最大,水声哗哗响。
施骏抬头看镜子,发现自己哭了。
4
施骏把离婚协议书打印出来的时候,打印机卡纸了。
他蹲下去扯,纸张撕拉一声裂成两半。就像他们的婚姻。
蓝萍回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像钉子敲进棺材。她看见茶几上的协议书,眉毛挑了一下：哟,终于想通了
施骏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遥控器：房子归你,存款对半分,孩子你带走。
蓝萍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协议书：抚养费每月五千,打到小雨卡上。
我失业了。
关我屁事。蓝萍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刷盘子也能挣两千,别跟老娘装可怜。
施小凯从房间探出头：爸,你真要离啊
施骏还没说话,蓝萍就冷笑：你爸养不起我们了,难道跟着他喝西北风
施小凯撇撇嘴,转头对施骏说：那你以后别来学校找我,丢人。
遥控器在施骏手里裂开,电池滚到地上。
他站起来往厨房走,蓝萍在后面喊：摔东西给谁看呢有本事去摔小三的家啊！
施骏抓起案板上的菜刀,蓝萍尖叫一声往后躲。但他只是狠狠剁向砧板上的半颗洋葱,刀刃深深嵌进木头里。
滚。他说。
蓝萍拎着包摔门而去,高跟鞋声在楼道里哒哒响。施小雨从房间出来,抱着ipad头也不抬：爸,我下周研学旅行要交1200。
施骏从钱包里抽出最后三张百元钞票：先拿着。
施小雨接过钱,皱眉：就三百我们班李婷她爸直接给两千。
我明天去借。
算了,施小雨转身回屋,我找妈要去。
门关上后,施骏蹲在厨房地上捡洋葱皮。手指被刀划破的口子渗出血,混着洋葱汁火辣辣地疼。
手机震动,是弟弟施强：哥,爸住院了,你过来交下押金。
医院走廊的灯管嗡嗡响,施建国躺在病床上玩手机,看见施骏进来立刻放下手机开始哼哼。
怎么突然住院了施骏问。
周桂芳削着苹果：还不是被你气的！听说你要离婚,血压直接180！
施骏去缴费处刷了信用卡。回来时听见施建国在打电话：对,老大来了...钱他当然得出,他是长子...
施强把他拉到走廊：哥,我老婆看中个学区房,首付还差二十万...
我刚失业。
施强的脸立刻垮下来：那你来干嘛爸的医药费我一个人出算了。说完转身就走。
病房里,周桂芳把苹果塞给施建国：还是老二靠谱,老大就是个赔钱货。
施骏站在门口,手里捏着缴费单。
回家路上经过蓝萍常去的商场,他看见她和那个陈哥在哈根达斯店里。蓝萍穿着新买的连衣裙,喂对方吃冰淇淋,笑得像热恋少女。
施骏在公交站台吐了,早上吃的泡面混着胃酸,把水泥地染成橘黄色。
回到家,他发现施小凯在翻他抽屉。
找什么
施小凯吓了一跳,随即理直气壮：我妈说把你工资卡拿走,怕你乱花。
施骏把钱包扔给他：里面就三十八块五,要就拿去。
施小凯撇撇嘴,把钱包摔在地上：穷逼。
那晚施骏睡在客厅沙发上。半夜听见开门声,蓝萍带着酒气回来,直接进了卧室反锁房门。
空调滴水的声音像秒针走动,一滴,两滴,三滴。
天快亮时,施骏爬起来煮了碗面。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汤里。
他想起七年前婚礼上,蓝萍说我会陪你一辈子。
现在想想,她说的可能是我会花你一辈子。
5
施骏把行李装进蛇皮袋时,蓝萍就靠在门框上涂指甲油。
周日之前搬干净,她吹了吹指甲,小雨要这间房当琴房。
施骏把结婚照从墙上摘下来,玻璃裂痕像道闪电劈在两人中间。
抚养费每月五千,蓝萍继续说,打到小雨卡上,少一分我法院告你。
施骏把相框塞进垃圾桶：我睡桥洞也给你凑。
蓝萍冷笑一声,转身去阳台打电话：陈哥,晚上去哪吃呀
施骏拖着蛇皮袋下楼时,保安老张欲言又止：施哥,你老婆最近……
前妻。
老张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根红塔山。
施骏蹲在小区花坛边抽烟,看见施小雨放学回来。她瞥了他一眼,径直刷卡进门,像看个送外卖的。
烟烧到手指,他才想起来自己没地方去。
他给大学室友王斌打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老施我在出差,回头聊啊！
电话挂得比闪电还快。
最后是开出租的表弟收留了他,让他睡在客厅折叠床上。表弟媳妇全程黑着脸,把碗筷摔得砰砰响。
哥,表弟搓着手,最近油价涨了,你看能不能……
施骏转了五百块过去,表弟媳妇脸色才好点。
第二天他去劳务市场找活干,中介叼着烟说：年纪大的不要,只要45岁以下的。
我43！
看着像53。中介甩给他一张传单,去这个工地问问,缺搬砖的。
工地包工头捏着他身份证摇头：你这身板不行啊,腰突了还得赔钱。
傍晚下起大雨,施骏在肯德基蹭网投简历。手机弹出蓝萍朋友圈更新——九宫格婚纱照,她和陈哥在马尔代夫,配文：终于等到你
点赞列表里有施小凯和施小雨。
雨水顺着肯德基的玻璃窗往下流,像道透明瀑布。施骏盯着自己倒影,发现头顶有一撮白头发特别显眼。
先生,服务员过来收餐盘,您已经坐四小时了。
他拖着行李走进雨里,手机突然震动。是施小雨：爸,我钢琴比赛要交八百报名费。
施骏站在ATM前查余额：326.18。他全转了过去。
不够,施小雨秒回,妈说让你再转四千二。
等爸爸找到工作……
算了,陈叔叔给我转了五千。
雨越下越大,施骏在公交站台蜷缩着过了一夜。早上被保洁阿姨赶走时,发现裤子被雨水浸得冰凉。
他去公共厕所换衣服,听见隔壁隔间有人打电话：施骏就那个窝囊废啊,老婆跟人跑了,工作也丢了……
是前同事老刘的声音。
施骏踹开门,老刘吓得手机掉进小便池。
我窝囊施骏揪住他衣领,你他妈当年求我帮你做报表时怎么说的
老刘涨红了脸：撒手！保安！保安！
施骏被商场保安架着扔出来,行李箱轮子摔掉一个。他拖着瘸腿箱子走到公园长椅边,突然发现通讯录里没人可打了。
手机还剩3%电量,他给母亲周桂芳拨了电话。
妈,我能不能……
你弟媳怀孕了,周桂芳打断他,我们这月钱紧,你找你爸要。
电话那头传来施建国的吼声：让他去死！
电量耗尽前,施骏看到公司群消息弹出来——欢迎新主管陈XX！
照片里是蓝萍的新老公。
天黑时他走进一家网吧,包夜20块。角落里有个醉汉在吐,屏幕光照着施骏的脸,像具僵尸。
他搜如何快速赚五千块,弹出来全是网贷广告。
凌晨三点,醉汉凑过来：老哥,卖肾不三万一个。
施骏盯着自己肚子看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天亮后他去献血站卖了400cc,拿到两百块和一杯糖水。护士说：大叔,你太瘦了,下次别来了。
大叔。
他才43岁,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大叔。
两百块刚捂热,施小雨又发消息：爸,钢琴老师说要买进口教材,三百八。
施骏看着献血站门口的麻雀啄食面包屑,突然笑了。
他给施小雨转了三百,备注：最后一次。
然后把她拉黑了。
6
施骏在桥洞底下住了三天。
蛇皮袋当枕头,矿泉水瓶接雨水洗脸。半夜被流浪狗叼走半块面包,他追出去两百米,最后蹲在马路牙子上干呕。
第四天早上,表弟发微信：哥,我老婆说你再不搬走就离婚。
施骏拖着行李去了最便宜的城中村。房东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叼着烟打量他：月租600,押一付三。
能不能先付一个月
穷鬼别浪费老娘时间！房东转身要走。
施骏掏出献血换的两百块：我只有这些,先住一周行吗
房东抽走钱,甩给他一把生锈的钥匙：207,厕所堵了别找我。
房间不到十平米,墙皮发霉,床垫上还有前租客留下的黄色污渍。施骏躺上去,闻到一股精液和蟑螂药混合的味道。
手机震动,是蓝萍：明天去民政局办手续,九点别迟到。
施骏没回。他盯着天花板上漏水的痕迹,像张扭曲的鬼脸。
第二天民政局门口,蓝萍挽着陈哥的手臂,穿着施骏去年送她的香奈儿连衣裙。
哟,蓝萍捂着鼻子,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施骏低头签离婚协议时,发现笔没水了。工作人员递来一支新笔,蓝萍在旁边说：快点,我们还要去试婚纱。
钢印咔嚓一声盖下去,结婚证变成离婚证。蓝萍踩着高跟鞋往外走,突然回头：对了,小雨下个月生日,你要是有良心就买个礼物。
施骏站在民政局台阶上,看着陈哥的宝马X5扬长而去。
他走回城中村的路上,路过一家网吧。门口贴着招聘：夜班网管,月薪2800。
老板是个秃顶中年人,看了眼他的身份证：43我们只要35岁以下的。
我可以不要社保。
那也不行,老板指着吧台电脑,现在都用智能系统,你这种老古董学不会的。
施骏在路边摊买了两个馒头,吃到一半收到银行短信：您尾号8833的账户支出5000元（抚养费自动扣款）
余额：7.62元。
他捏着馒头的手开始发抖。
晚上207房间来了不速之客——施小凯。
爸,儿子站在门口不肯进来,我手机摔坏了。
施骏看着这个身高已经超过自己的少年：找你妈要。
妈说你现在该出抚养费了。施小凯踢着墙角的蟑螂,最新款iPhone15要7999。
我全部家当七块六。
施小凯突然冲进来翻他钱包,找到一张银行卡：这不是还有吗
空的。
骗子！施小凯把银行卡摔在地上,王浩他爸离婚后给他买了外星人笔记本！你个废物！
施骏抬手给了儿子一耳光。
施小凯捂着脸,眼神像看杀父仇人：我恨你！以后我改跟陈叔叔姓！
少年摔门而去,脚步声在走廊里咚咚响。施骏蹲下去捡银行卡,发现膝盖疼得站不起来。
第二天早上,房东来敲门：水电费50,不给就滚！
施骏翻遍所有口袋,凑出37个硬币。房东一把抓过去：剩下的明天补上,不然把你行李扔大街！
他决定去工地碰运气。包工头看他瘦得像竹竿,扔给他一把铁锹：一天150,干不完扣钱。
十二月的风像刀子,施骏挖了四小时沟渠,虎口裂开渗血。午饭时间,其他工人聚在一起吃盒饭,没人叫他。
下午三点,他眼前一黑栽进泥坑里。醒来时包工头在骂娘：装什么死医药费从你工资里扣！
他被扔在工地门口,羽绒服沾满泥浆。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施小雨。
回拨过去,女儿开口就骂：你凭什么打小凯陈叔叔说要报警抓你！
施骏靠在电线杆上喘气：让他报。
疯子！施小雨尖叫,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你女儿！
电话挂断后,施骏发现自己在笑。笑得咳嗽,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天黑时他路过一家烧烤摊,香味勾得胃疼。老板娘突然喊：要饭的别挡生意！
施骏低头看自己——泥浆板结的羽绒服,胡子拉碴的脸,确实像个乞丐。
他走到河边,看着黑漆漆的河水。手机突然亮起,是母亲周桂芳：你爸要做心脏支架,打五万过来。
施骏回：好。
然后他爬上栏杆。
夜风吹得他浑身发抖,这时候手机又亮了。是一条短信：【XX酒店】诚聘厨师,薪资面议,年龄不限。
施骏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手脚冻僵。
最后他爬下栏杆,对着河水吐了口唾沫。
操你妈的老天爷,他说,老子偏不死。
7
施骏站在XX酒店后厨门口,手指在裤缝上蹭了三次才敲门。
开门的是个戴厨师帽的胖子,围裙上沾着酱汁：应聘有健康证吗
施骏摇头。
会切土豆丝不
施骏点头。
胖子扔给他一把刀和两个土豆：切给我看。
砧板很滑,刀也钝。施骏左手压着土豆,右手下刀,第一下就切歪了。
胖子皱眉：就这水平还敢来……
再给我一次机会。施骏抓起第二个土豆,这次刀稳了,嚓嚓嚓,土豆丝像雪片一样堆起来。
胖子捏起一根对着光看：粗细还行,但速度太慢。
我练。施骏盯着胖子眼睛,管饭就行。
胖子——后来知道是张主厨——哼了一声：试用期一个月,工资1800,干不干
干。
后厨像战场。施骏第一天就被烫伤了手背,油星子溅上去滋啦一声,他咬着牙没喊疼。洗碗工老李扔给他半管牙膏：抹上,别娇气。
凌晨两点下班时,施骏的腿肿得像灌了铅。城中村的房间没暖气,他用热水泡脚,水很快就凉了。
第二天切洋葱,他流着泪切了二十斤。配菜的小王笑他：老施,你哭啥
辣的。
第三天张主厨让他试做员工餐。施骏炒了青椒肉丝和醋溜白菜,一锅米饭。服务员小妹尝了一口：比张胖子做的好吃！
张主厨黑着脸：明天开始你负责员工餐。
施骏每天最早到厨房,最晚走。他偷偷记下每道菜的配料,用手机拍下调味柜的顺序。有次被张主厨发现,以为要挨骂,结果对方扔给他一本笔记：看这个,比偷拍强。
笔记是张主厨二十年的心血,从酱汁比例到火候把控,密密麻麻。施骏像饿狼看见肉,三天就背完了整本。
第二周,酒店接了个婚宴。新郎姓陈,新娘叫蓝萍。
施骏看到菜单时,手指把纸捏皱了。张主厨瞥他一眼：咋了
没事,施骏把菜单捋平,前妻的婚礼。
厨房炸了锅。洗碗工老李拍桌子：这他妈能忍配菜小王嚷嚷要往菜里吐口水。
张主厨踹了脚灶台：都闭嘴！婚宴一桌5888,搞砸了全滚蛋！
转头对施骏说：你今天休息。
施骏摇头：我做。
婚宴当天,后厨忙得像打仗。施骏负责红烧狮子头——正是他当初想做给家人吃的那道菜。肉馅摔打上劲,油温控制精准,酱汁熬得浓稠发亮。
服务员端菜回来传话：新娘夸狮子头好吃,问是谁做的。
张主厨刚要开口,施骏说：说是张师傅。
晚上收拾厨房时,张主厨扔给他一包中华：抽这个,别老蹭我的红塔山。
施骏拆开烟盒,里面塞着五百块钱。
一个月试用期结束,张主厨带他去见老板：这小子行,留他。
老板翻着业绩表：婚宴客人投诉菜太咸。
张主厨瞪眼：放屁！老子尝过……
是我多放了盐。施骏说。
老板和张主厨都愣住了。施骏补充：扣我工资。
老板突然笑了：行,实诚。转正工资3500,干不干
干。
当晚施骏请后厨吃烧烤。小王灌着啤酒问：施哥,你为啥承认加盐啊
施骏啃着鸡翅：就是老子加的。
老李哈哈大笑：有种！敬你一杯！
张主厨喝高了,搂着施骏脖子说：跟我学手艺吧,比你当小工强。
施骏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师父。
从那天起,他每天多留两小时练刀工。萝卜雕花,豆腐切丝,土豆削成纸片薄。有次切到手,血滴在砧板上,他随手抹掉继续切。
三个月后,酒店承办美食节。张主厨急性阑尾炎住院,临上救护车还喊：让施骏顶我！
施骏做了招牌菜红烧肉。五花肉焯水后煸出油,冰糖炒出焦糖色,慢火炖两小时。评委是市餐饮协会会长,吃完直接要见他。
这手艺跟谁学的会长问。
施骏说：自学的。
会长递来名片：下个月省里比赛,你来。
比赛前夜,施骏在厨房练到凌晨三点。回家路上被三个混混堵住,要他借点钱花花。
领头的黄毛用刀拍他脸：老东西,识相点。
施骏从兜里掏出厨师刀——刀刃磨得雪亮,刀尖沾着今晚的鱼腥味。
来,他说,看谁的刀快。
混混们跑了。施骏蹲在路灯下抽烟,手抖得打火机按了三次才着。
省比赛当天,他做了改良版狮子头——荸荠换成鲜笋,酱汁加了橙皮。评委席有人站起来鼓掌。
颁奖时主持人喊：金奖获得者,施骏！
他站在台上,看台下闪光灯像星星。主持人问获奖感言,他对着话筒说：
蓝萍,你看见了吗
全场寂静。
施骏放下奖杯就走。后台有个戴墨镜的女人追上来,他以为是记者,结果对方摘了墨镜——是市里最大酒楼的女老板。
月薪两万,来我这儿干。她说。
施骏摇头：我有师父。
女老板笑了：带他一起来,工资翻倍。
张主厨出院那天,施骏去医院接他。病房电视正播美食节新闻,镜头扫过他的脸。
临床病人突然坐起来：哎呦,这不我前女婿吗
施建国戴着氧气罩,手指哆嗦着指他。周桂芳正在削水果,刀掉在地上。
施骏拎起张主厨的行李：师父,咱们走。
身后传来施建国的骂声和护士的劝阻声。电梯门关上时,张主厨问：你爸
早死了。施骏说。
8
施骏跟着女老板林玥走进御膳楼时,服务员齐刷刷鞠躬：林总好！
林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咔咔响,指着厨房说：以后这是你的地盘。
厨房比施骏以前住的出租屋还大,不锈钢灶台亮得能照出人影。十几个厨师站成一排,最年轻的比他小二十岁。
这是新来的施主厨,林玥拍拍手,以后他说了算。
有个染黄毛的厨师撇嘴：凭啥啊
林玥笑了：就凭他一道菜能卖888,你行吗
施骏的第一场宴席是市领导接待外商。菜单上写着金汤狮子头,后面标注施主厨特制。
外商是个德国人,吃完狮子头后非要见厨师。施骏出来时,德国人用蹩脚中文说：这是我吃过最棒的中国菜！
第二天本地美食博主吃货小胖来探店,拍了施骏做菜的视频发上网。镜头里他手腕一抖,锅里的火焰窜起半米高。
视频标题：御膳楼隐藏大神！前国宴厨师坐镇！
三天后视频播放量破百万。林玥拿着平板冲进厨房：施骏！你火了！
施骏正在熬高汤,头都没抬：汤要糊了。
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蓝萍的声音像被门夹过：最近还好吗
施骏开了免提把手机放灶台上：挺好。
我看到你视频了,蓝萍语气软得像化掉的冰淇淋,小雨说想你了……
汤锅咕嘟冒泡,施骏撇去浮沫：让她想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蓝萍突然哭起来：陈志强那个王八蛋打我！他还出轨！
施骏往汤里撒了把盐：汤好了,挂了。
林玥倚在门框上笑：前妻
死了。施骏把汤舀进碗里,尝尝咸淡。
第二天中午,施小凯出现在御膳楼门口。保安拦着不让进,他扯着嗓子喊：爸！我知道你在里面！
施骏正在炒菜,对打荷的小王说：告诉保安,再吵报警。
施小凯被架出去时还在骂：有钱了不认儿子！畜生！
晚上施骏下班,发现蓝萍蹲在员工通道口。她妆都哭花了,左手缠着绷带：老施,我错了……
施骏绕开她往前走。蓝萍扑上来抱他腿：陈志强卷走我所有钱！我现在住地下室！
松手。
我们复婚好不好蓝萍仰着脸,眼泪把假睫毛冲掉一半,你以前最疼我了……
施骏掏出手机按了三个数：110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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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萍吓得松了手。
御膳楼的生意越来越火,门口天天排队。林玥给施骏涨到月薪五万,还分了干股。有天王斌突然加他微信：老同学,聚会来不来
施骏回：没空。
王斌秒回：别啊！大家都想你了！对了能帮我留个包间吗我领导想尝尝你的手艺……
施骏把手机扔进面粉缸。
最绝的是施建国和周桂芳。老两口直接堵在厨房后门,施建国拄着拐杖喊：儿子！爸想你了！
施骏正在杀鱼,刀尖挑出内脏：你儿子不是施强吗
周桂芳抹眼泪：你弟炒股赔了两百万,房子都抵押了……
关我屁事。施骏把鱼扔进油锅,滋啦一声响。
施建国突然跪下了：爸错了！爸给你道歉！
保安！林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把这俩要饭的轰走！
施骏继续炸鱼,油花溅到手背上,烫出个水泡。他盯着那个泡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第二天他买了套现房,精装修,阳台正对江景。签合同时售楼小姐问：施先生写谁名字
就我一个人的。
搬家那天,施骏站在落地窗前开了一瓶茅台。酒是林玥送的,说是庆祝他抖音粉丝破五十万。
窗外灯火通明,江面上游轮像移动的钻石。手机亮了一下,是施小雨发来的好友申请：爸爸,我考上大学了。
施骏抿了口酒,手指划过屏幕——
您已拒绝该请求。
9
施骏的餐厅开业那天,门口排队的顾客绕了商场三圈。
店名叫独味轩,就卖三道菜：红烧狮子头、金汤白菜和酱油炒饭。菜单印着他的大头照,底下写省级厨王,绝无分店。
林玥送了个两米高的花篮,缎带上绣着给狼不给狗。施骏剪彩时,剪刀刚碰到红绸,突然听见尖叫：爸！
施小雨穿着高中校服挤在人群里,脸上挂着泪。保安要拦,施骏摆摆手放她进来。
爸,施小雨抓住他袖子,妈住院了,胃癌早期……
施骏把剪刀递给店长：继续剪。转身就往店里走。
施小雨追上来：医生说手术费要二十万！陈叔叔跑了,我们现在连房租都……
打住。施骏从收银台拿出两沓现金,两万,够检查费。写借条,按银行利息算。
施小雨脸涨得通红：你还是不是人我妈跟你十年夫妻！
现在知道是夫妻了施骏指着墙上电视,正好播到他获奖的画面,我睡桥洞的时候,你们在马尔代夫玩得开心吗
施小雨抓起钱砸向他：我恨你！
粉红钞票像雪片散落。顾客们举着手机狂拍,店长小声问：老板,要不要报警
不用。施骏弯腰捡钱,放捐款箱里,明天捐山区小学。
晚上打烊后,施骏在厨房试新菜。林玥拎着红酒进来：你前小姨子抖音直播骂你,点赞破十万了。
手机屏幕上,施小雨哭得梨花带雨：我爸有钱了就抛弃妻女！这种人不配当厨王！
施骏尝了口汤：盐少了。
要不要发声明
没必要。他舀起一勺汤喂林玥,尝尝。
林玥眼睛一亮：这什么汤鲜得我舌头都要掉了！
独味汤,施骏擦擦手,就卖这三种食材：白萝卜、干贝、火腿。明天开始限量供应,每天三十份,每份888。
第二天中午,市领导带着投资商来吃饭。施骏亲自上菜,投资商吃完独味汤,当场拍板要加盟。
五千家连锁店,投资商递名片,您技术入股,分您三成干股。
施骏把名片还回去：就这一家,不加盟。
投资商脸黑了：你知道我谁吗
知道,施骏指门口,你车挡消防通道了,再不移走我叫拖车。
全场鸦雀无声。林玥在柜台后竖大拇指。
下午三点休息时间,施骏接到医院电话：是蓝萍家属吗病人拒绝手术……
他直接挂断。
晚上盘点时,店长说有个老太太在后门蹲了三小时。施骏出去看,周桂芳抱着保温桶发抖：儿子,妈给你炖了鸡汤……
施骏没接：蓝萍让你们来的
周桂芳哇地哭了：你弟欠高利贷被砍了！现在人在ICU,一天两万啊！
所以呢
你餐厅这么赚钱……
不借。施骏转身锁后门,再不走我泼洗锅水了。
周桂芳一屁股坐地上嚎：我造了什么孽啊——
保安把她架走时,施骏接到施小凯的短信：爷爷脑溢血住院了,你满意了
施骏回：需要葬礼策划吗我认识殡仪馆的人。
拉黑所有亲戚后,他泡了杯浓茶看账本。开业一周流水破百万,抖音粉丝涨到八十万。有网友骂他冷血,更多人在评论区刷：厨王牛逼！这才叫真男人！
凌晨两点,施骏锁好店门回家。新买的奔驰GLE停在车库,车牌D8888是林玥送的。他摸着方向盘发呆,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
蓝萍说想吃哈根达斯,他啃了半个月馒头给她买。现在他买得起一冰箱哈根达斯,但再也没人值得他饿肚子了。
第二天独味轩门口多了个流浪汉。施骏走近看,居然是前同事老刘。
施总！老刘扑通跪下,我失业了,老婆跟人跑了,求您给口饭吃……
施骏扔给他一张招聘表：洗碗工,月薪四千,干不干
老刘点头如捣蒜：干！干！
有个条件,施骏指着他鼻子,再叫我一声窝囊废听听。
老刘啪啪扇自己耳光：我嘴贱！我该死！
施骏转身进店：明天八点上班,迟到扣钱。
中午最忙的时候,蓝萍的妹妹蓝莉冲进餐厅砸盘子：丧尽天良的东西！我姐快死了你还在赚钱！
顾客们举着手机录像。施骏擦擦手走出来：砸一个盘子两千,你砸了六个,一万二。
蓝莉尖叫：我跟你拼了！
保安按住她时,施骏打电话报警：有人寻衅滋事,麻烦调监控取证。
警察带走蓝莉后,林玥小声问：会不会太狠了
施骏系上围裙：葱烧海参的火候才叫狠。
晚上打烊时,电视新闻正在播本市餐饮业新贵。镜头扫过施骏的获奖照片,又切到施建国躺在病床上的画面。记者煽情地说：这位老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见儿子最后一面……
施骏关掉电视,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上门。
他开车去了江边,买了罐啤酒慢慢喝。江对岸的LED屏正在放独味轩的广告,他的脸在霓虹灯下忽明忽暗。
手机震动,是陌生号码：施先生,蓝萍女士于今晚八点十七分病逝……
施骏喝完最后一口酒,把易拉罐捏扁扔进垃圾桶。
起风了,江面泛起黑色波纹。他整理了下西装领子,转身走向停车场。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把出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