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花轿惊魂
被绑上花轿,塞进侯府。
我终于认清事实,父母把我卖了!冲喜,生死不论。
侯府真狠啊,婚床边直接摆着两口棺材。
一口给世子,一口给我。
继夫人涂着血红指甲的手指戳我脸上:世子咽气,你就躺进去陪葬!
2
灵堂对峙
---
灵堂一样的新房里,死一样的寂静被我那通砸和吼撕得粉碎。
苏氏气得浑身乱颤,指着我的鼻子尖叫:打死!给我立刻打死这个疯妇!
苏嬷嬷那张老脸兴奋得发亮,带着几个粗壮婆子,饿狼一样扑过来。
指甲刮到我胳膊,生疼。
我攥紧那根被我掰弯的金簪,尖头对准她们。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拼了!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就在那几只油腻腻的手快要薅住我头发的一瞬间——
嗯…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像垂死的幼猫。
是从那张巨大拔步床的方向传来的。
所有人的动作,像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
苏氏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混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苏嬷嬷张着嘴,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
我猛地扭头。
床上。
那个一直像精致人偶般无声无息的世子萧景廉,眉头极其痛苦地蹙了起来。
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他搁在锦被外那只瘦得只剩骨头的手,微微蜷缩着,食指……似乎在极其轻微地抽搐。
世…世子一个离床近些的小丫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氏猛地回过神,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剜了我一眼,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陈御医!快请陈御医!
她声音尖利,却透着一股子虚张声势的慌乱。
她几步冲到床边,用帕子捂住口鼻,仿佛床上躺的是什么瘟疫源头,尖声指挥:快!看看世子爷怎么了是不是被这贱人的晦气冲撞了!
没人再顾得上我。
3
世子苏醒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我像条泥鳅,猛地从几个婆子松懈的包围里钻了出去,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心脏在腔子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眼睛却死死钉在床上。
世子萧景廉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幅度不大,却透着一种濒死的绝望。
他的喉咙里发出啊…嗬…的倒气声,脸色由那点不正常的红迅速褪成死人一样的青灰,嘴唇乌紫!
世子爷!
天爷啊!这…这…
房间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丫鬟婆子们吓得面无人色,挤作一团,又不敢上前。
苏氏站在床边几步远的地方,脸色煞白,涂着厚厚脂粉也盖不住那份惊惶。
她捏着帕子的手抖得厉害,眼神死死盯着世子抽搐的身体,那里面……我竟然看到一丝扭曲的、极力压抑的兴奋
像饿狼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让开!都让开!
一个苍老急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穿着官袍的陈御医被连拖带拽地扯了进来,跑得官帽都歪了。他冲到床前,只看了一眼,胡子就抖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快!参汤!吊命的参汤!快啊!
有小丫鬟跌跌撞撞去端。
陈御医抖着手去掐世子的人中,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脸色比床上躺着的世子还难看。他猛地回头,对着苏氏,声音带着哭腔:夫人!世子爷…世子爷怕是不成了!这…这是厥脱之兆!油尽灯枯了!快…快准备…后事吧!
他说着,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旁边那两口黑漆棺材。
我的儿啊!苏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扑通一声软倒在地,被旁边的婆子死死搀扶住,她捶胸顿足,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你怎么能丢下娘啊!景廉!我苦命的儿啊!
整个房间瞬间被绝望的哭嚎和死亡的气息填满。下人们跪了一地,哭声震天。
棺材被几个小厮手忙脚乱地挪得更近了些,沉重的木头摩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苏嬷嬷红着眼(装的),指着我的鼻子尖叫:都是这个扫把星!是她冲撞了世子爷!是她害的!夫人!把她捆了!给世子爷填命!
无数道或怨恨、或恐惧、或麻木的目光再次钉在我身上,像要把我活剐了。
苏氏被搀扶着,泪眼婆娑(我呸),颤抖地指着我:把这…这克夫的丧门星…给我…给我…
就在这群情激愤,要把我撕碎填棺材的关键时刻——
4
毒计败露
我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极其微弱的气味,混杂在浓烈的药味、熏香味和苏氏那廉价脂粉味里。
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杏仁的甜腥
这味道…不对!
绝对不是油尽灯枯的衰竭味道!
电光火石间,我脑子里猛地炸开一个念头——小时候,村里那个被毒蛇咬死的老猎户,咽气前身上散发的,就是这种甜丝丝的、让人作呕的腥气!
我爹说过,那是蛇毒入心!
我猛地看向世子乌紫的嘴唇,青灰的脸色,剧烈却无力的抽搐……这根本不是病!是毒!
强烈的求生欲像冰水浇头,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填命填个屁!
想拉我陪葬门儿都没有!
都给我闭嘴!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比苏氏刚才还要尖利的嘶吼。
这破锣嗓子在哭嚎声里硬是撕开一条缝。
所有人都被我吼懵了,哭声戛然而止,连苏氏都忘了哭,惊愕地瞪着我。
我像头被逼疯的小兽,猛地推开挡路的婆子,几步冲到床边。陈御医想拦,被我狠狠一把搡开。
你干什么!你这贱人!休得亵渎世子爷尸身!苏氏反应过来,厉声尖叫。
我根本不理她。
我一把抓起世子冰凉刺骨的手腕!
皮肤下,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但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诡异的、急促的乱。
我凑近他的脸,不顾那浓重的药味,仔细嗅闻。
没错!那股甜腥的、腐败的杏仁味,就是从他的呼吸里透出来的!很淡,被药味盖着,但绝对有!
你…你干什么!陈御医气得胡子翘起,世子爷已经…你还要如何!
我猛地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陈御医那张惊惶的老脸,最后钉在苏氏强作镇定的脸上,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穿透力:
他没病!
他是中毒!
有人想毒死他!也想毒死我让我背锅!
轰——!
这句话像颗炸雷,丢进了死水潭。
苏氏的脸,唰地一下,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纸还白。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死死抠住旁边婆子的胳膊,指节泛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眼神,像是见了鬼。
陈御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声音都劈了叉:胡…胡言乱语!一派胡言!世子爷明明是积劳成疾,沉疴难返!老夫行医数十载,岂容你这无知村妇污蔑!夫人!夫人您看她……
污蔑我冷笑一声,把世子的手腕举起来,指着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的青紫色脉络,你告诉我,什么积劳成疾,会让血脉发青发紫会让嘴里透出杏仁甜腥味会抽搐得像被雷劈
我越说越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向陈御医和苏氏。
还有!我猛地指向床脚地上,刚才世子抽搐时,从锦被里滑落出来的一小撮深褐色的药渣,那是什么陈御医,你开的方子里,有‘醉心花’吗!
醉心花三个字一出,陈御医那张老脸瞬间变得灰败,瞳孔猛地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苏氏更是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摇摇欲坠。
醉心花!
剧毒!
沾上一点,就能让人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死后症状极像心力衰竭!
这是宫廷秘药,民间根本见不到!
这贱人…她怎么知道!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在我、陈御医、苏氏三人之间惊恐地来回扫视。
我赌对了!
那股腐败的杏仁味,加上那点深褐色的碎屑,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山里那个误食了醉心花根茎的羊倌!症状一模一样!爷爷当时用土办法吊住了他半条命,最后还是没救回来!
你…你血口喷人!陈御医色厉内荏,声音抖得厉害,什么醉心花!老夫…老夫从未用过此等虎狼之药!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夫人!快把这疯妇拿下!
苏氏像是终于找回了魂,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尖叫道:对!拿下她!她疯了!她为了活命,什么谎都敢编!污蔑御医,构陷主母,罪该万死!苏嬷嬷!还等什么!
苏嬷嬷带着人又要扑上来。
我手里还攥着那根掰弯的金簪,尖头对着她们。
但我知道,硬拼,我死路一条。
5
金针渡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住手…
一个极其微弱、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游丝,断断续续地从床上飘了出来。
声音不大。
却像定身咒。
所有人的动作,再次僵住。
连苏氏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惊恐地看向床上。
只见刚才还抽搐不止、面如死灰的世子萧景廉,不知何时,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漆黑,深邃,如同寒潭古井。
虽然虚弱得几乎聚不起焦距,里面却透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清醒,和一种久居上位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的目光,艰难地、缓慢地扫过屋内惊惶的众人。
最后。
落在我紧紧握着那根弯金簪、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濒死的喘息:
她…说的…对…
我…是…中毒…
她…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奇异的亮光
……留下。
治我。
陈御医…
他冰冷的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陈御医,……禁足。
待查!
说完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他眼皮沉重地阖上,再次陷入昏迷,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但房间里,已经彻底变了天。
死寂。
比刚才更可怕的死寂。
苏氏像一尊被抽掉了骨头的泥塑,瘫软在婆子怀里,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了,眼神空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绝望。
陈御医更是面如金纸,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官帽滚落,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
苏嬷嬷和那几个婆子,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脸的惊恐茫然。
下人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我。
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心脏还在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但我攥着那根弯金簪的手,却奇异地稳了下来。
我看着床上再次陷入昏迷、却仿佛投下了一块巨石搅浑了整个侯府死水的世子。
又看看面无人色、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苏氏和陈御医。
一股混杂着劫后余生、愤怒和一种近乎荒诞的兴奋感,猛地冲上我的头顶。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有些沙哑,却清晰地打破了这片死寂:
听见世子爷的话了
我目光扫过苏氏那张惨白的脸,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世子那句中毒…留下…治我…跟回光返照似的,说完就彻底厥过去了。
但效果炸裂。
整个灵堂新房,静得能听见针掉地。
苏氏那脸,白得跟刚刷的墙似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蹦不出来,眼里的怨毒都快化成黑水淌下来了。
陈御医更惨,直接瘫地上,官帽滚老远,抖得像筛糠,裤裆那块好像还湿了一小片啧。
苏嬷嬷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僵在原地,跟被雷劈了的木桩子似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爽!
我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墙,心脏还在咚咚咚砸胸口,但攥着那根弯金簪的手,稳了。
赌赢了!
这病秧子世子,脑子没坏!他清楚自己怎么回事!
听见世子爷的话了我嗓子刚才吼劈了,有点哑,但足够清楚,砸在死寂的屋里,跟小锤子似的,陈御医,请吧自己走,还是让人‘请’你去禁足
data-fanqie-type=pay_tag>
陈御医喉头咕噜一声,翻着白眼,眼看要撅过去。
你…你这贱婢!苏氏终于找回了舌头,声音尖得能划玻璃,手指抖着指向我,世子…世子那是被邪祟冲撞,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你休想……
夫人,我打断她,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扬了扬手里的弯金簪,世子爷金口玉言,刚说了中毒,留我治他。您要是不信,要不…您亲自过来看看世子爷这脸色,这脉象或者,等侯爷回府了,咱们再好好掰扯掰扯,这‘醉心花’打哪儿来的
醉心花仨字一出,苏氏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剩下的话全噎死在嗓子眼里,脸由白转青,又憋成猪肝色。她死死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好!好得很!她胸口剧烈起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都淬着毒,苏嬷嬷!把陈御医‘请’下去!好生‘照看’!没世子爷和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照看俩字,咬得格外重。
苏嬷嬷一个激灵,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带着俩粗壮婆子,连拖带架地把瘫软的陈御医弄走了,那场面,跟拖死狗差不多。
你!苏氏猛地转向我,那双淬毒的眼睛死死钉在我身上,林小草!别以为世子护你一句,你就真能上天!这侯府,还轮不到你一个买来的贱蹄子指手画脚!治就凭你这双刨土的手我看你是巴不得世子早点死!
一万两黄金。我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吐出五个字。
什么!苏氏以为自己听岔了。
诊金。我晃了晃手里的弯金簪,救命的钱。现付。少一个子儿,我抬起头,迎上她喷火的目光,您就等着用旁边那口现成的棺材,给世子爷风光大葬吧。哦,说不定还能省口棺材钱,把我塞进去凑合一下买一送一,您赚了。
你…你穷疯了吧!一万两黄金你当侯府是你家后院的土坷垃苏氏气得差点背过气。
嫌贵我嗤笑一声,那您另请高明看看太医院哪位御医,敢接这‘积劳成疾、沉疴难返’还带着‘醉心花’味儿的活儿我故意把陈御医的诊断重复了一遍,字字诛心。
苏氏胸口剧烈起伏,涂着厚粉的脸狰狞扭曲。
她死死盯着床上气若游丝的世子,又看看旁边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再看看我手里那根明晃晃的弯金簪——那玩意儿现在在我手里,怎么看怎么像根要命的毒针。
最终,对权力的贪婪压过了心疼和愤怒。世子现在还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她眼皮子底下,还背着她下毒的嫌疑!这贱婢必须得治,治不好,正好是她的替罪羊!
好!一万两就一万两!苏氏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但林小草你给我听好了!世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全家陪葬!骨头渣子都给你扬了!
成交。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烛光下显得有点瘆人。先付一半定金,五千两。现银,金票都行。东西到位,我立刻干活儿。世子爷这身子骨,可等不起您慢慢筹钱。
苏氏气得浑身乱颤,狠狠剜了我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命令:去!开我的私库!取五千两金票给她!旁边一个心腹丫鬟哆嗦着应了声,连滚爬爬地跑了。
钱到位,我立马变脸,从泼妇切换成赤脚大夫。
都杵着当木头桩子等开饭呢我冲着那群还跪在地上发抖的丫鬟婆子吼,想世子爷活命的,动起来!
你!去烧三大锅滚水!要烫得能褪猪毛那种!我指着一个小丫鬟。
你俩!找干净的细棉布,越多越好!撕成巴掌宽的布条,煮过晒干!
还有你!去药房!我念,你记!生甘草半斤!绿豆两斤!金银花干一两!防风、连翘各半两!快去!磨蹭就等着给世子爷陪哭丧吧!
我嘴里噼里啪啦报出一串最普通不过的药材名,全是乡下人解毒常用的土方子,听得苏氏直皱眉头,一脸你就拿这玩意儿糊弄我五千两黄金的鄙夷。
我没理她。
醉心花毒霸道,直接解
我还没那本事。爷爷当年救那羊倌,也只是用土办法催吐、吊命,硬生生拖到毒性过去一部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护住心脉,催吐,再想办法。
趁着人跑出去准备东西,屋里暂时清静了点。
我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脸色青灰,嘴唇乌紫,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刚才那股豁出去的狠劲泄了点,手心里全是汗。
真要上手了。这可是侯府世子,金枝玉叶。救活了,我未必能活;救不活,我肯定死无全尸。
我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他冰凉的手腕上。
脉搏微弱杂乱,像随时会断的琴弦。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腐败气,依旧萦绕在他口鼻间。
催吐是第一步。
我拿起旁边一盏凉透了的茶水(天知道干不干净,顾不上了),另一只手捏开他紧抿的牙关。他牙关咬得很死,我用了点力气才撬开一条缝。把凉茶水一点点灌进去。他毫无反应。
对不住了,世子爷。我低声嘀咕一句,心一横,抄起旁边一个丫鬟留下的银质小汤匙(估计是喂参汤用的),用那光滑的柄端,狠狠压向他喉咙深处!
呃…呕——!
一声剧烈的、痛苦的干呕!
床上的人身体猛地一弓,像离水的虾!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涣散,充满了濒死的痛苦和茫然。
一大口混着黑褐色秽物和药汁的酸水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世子!外面守着的一个管事听见动静冲进来,吓得魂飞魄散。
滚出去!我头也不回地厉喝,想他死就进来添乱!
那管事被我这村姑吼得一愣,看看世子痛苦痉挛的样子,又看看我满脸的汗和狠厉,竟真的哆嗦着退了出去。
我死死压着他的舌根,用那银匙柄反复刺激。他痛苦地痉挛着,呕出更多黑乎乎、散发着强烈甜腥味的秽物,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眼神涣散地看着帐顶,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呼啦声。
吐出来一部分,总比全烂在肚子里强!
这时,我要的东西陆续送来了。滚烫的开水,煮过的干净布条,药材也拿来了,虽然品质看着也就那样。
甘草、绿豆,金银花,全丢大锅里,加满水,猛火熬!熬成一锅绿油油的汤!我指挥着。这是最基础的解毒汤,聊胜于无。
细棉布条浸水!拧干!裹上冰块,快!我接过一条冰得几乎拿不住的布巾,也顾不上凉,直接覆在世子冰冷的手腕、脚踝、心口这些地方!物理降温,减缓血液流速,阻止毒素快速攻心!
冰块布巾一敷上去,他冰凉的身体似乎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我忙得脚不沾地,像个陀螺。用煮过的布条蘸着温热的甘草绿豆汤,一遍遍擦拭他冰冷发青的皮肤。一遍遍换敷在他大动脉处的冰块布巾。屋里弥漫着古怪的药味、酸腐味和我身上浓重的汗味。
苏氏一直站在门口阴影里,像条毒蛇,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一会儿看看世子,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瞟向那口黑棺材,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蜡烛换了一茬又一茬。
我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汗水糊住了眼睛。床上的人,脸色似乎没那么青灰得吓人了,嘴唇的乌紫色也褪了一点,虽然还是惨白。呼吸虽然微弱,但好像…平稳了一些那股子甜腥腐败味,好像也淡了那么一丝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就在我拧干一条新布巾,准备再次覆上他心口时——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那只瘦得骨节分明、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满是汗水和污渍、还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冰凉。没什么力气。
我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对上了一双眼睛。
不知何时睁开的。
漆黑。深邃。如同寒潭。
虽然依旧虚弱,却没了之前的涣散,里面是冰冷的、锐利的、清醒的光。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有审视。有探究。
有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疲惫和虚弱。
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惊异
他薄唇微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继续。
---
就这俩字,跟给我打了鸡血似的。
行,金主爸爸发话了!
我甩开脑子里那点乱七八糟的念头,继续当我的赤脚神医。擦身,敷凉布巾,灌解毒汤(虽然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了,能灌进去一点是一点)。
世子爷就那么睁着眼,安静地看着我忙活。那眼神,沉甸甸的,像带着钩子,刮得我后脊梁骨发毛。大哥,您倒是闭眼歇会儿啊这么盯着,我压力很大的好吗!
苏氏那老妖婆,在门口阴影里杵了半天,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关切表情,捏着嗓子凑过来:景廉我儿!你…你可算醒了!吓死为娘了!都是那该死的庸医误诊!还有这…这贱婢莽撞,差点害了你!你感觉如何快让为娘看看…
她说着就想伸手去碰世子的额头。
母亲。世子开口了,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股子冰碴子味儿,冻得人一哆嗦。
他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地说了句:儿子倦了。吵。
苏氏那只涂着鲜红蔻丹、保养得宜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她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却强忍着,讪讪地收回手:好…好,你歇着,歇着…为娘就在外头守着,有事千万叫娘…
她一步三回头,那眼神扫过我时,恨不得把我当场凌迟。
屋里总算清静了。
我松了口气,继续跟手里拧不干的布巾较劲。
林…小草低沉嘶哑的声音又响起。
我手一顿,嗯了一声。心里嘀咕:查户口啊
你…懂毒他问,目光锐利。
乡下土方子,见过点。我头也不抬,实话实说,小时候村里有人误食毒草,症状有点像。您这更猛,醉心花,宫廷秘药,够下血本的。
我故意把宫廷秘药咬得重了点。
床上沉默了片刻。空气有点凝滞。
你…要一万两黄金他换了个话题,语气听不出喜怒。
诊金。我理直气壮,救命的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定金五千两,您继母已经付了。剩下五千两,等您能下地撒欢了,记得结清,概不赊账。我晃了晃手里那根弯金簪,金针渡厄,很贵的。
他似乎低低地哼了一声,像是气音,又像是…极淡的嗤笑
胆子…不小。
没办法,我耸耸肩,把胸口的布巾换下来,穷乡僻壤出来的,就剩胆儿肥了。不然早被那两口棺材吓死了。
他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我以为他又昏睡过去了,才听到他极低的声音,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冷意:
保住我的命…那五千两,只是开始。
我心尖儿猛地一跳!
这话里有话啊!信息量巨大!
保住命,才有后续后续是啥加钱还是…侯府这滩浑水里的大鱼
我抬头看他。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不少,像是真的睡着了。
看着他那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俊脸,我心里那点小算盘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行!金主爸爸画饼了!这活儿,有搞头!
接下来的几天,侯府的气氛诡异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世子这院子,名义上被苏氏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她的人)。但实际上,除了我像个老妈子一样贴身伺候,外加一个被我临时抓壮丁、看起来还算老实巴交的小丫鬟春桃(就是之前端凤冠那个),其他人,包括苏氏本人,都被世子一句需要静养给挡在了院外。
侯府世子,怎么可能没有几个明的暗的护卫呢!
苏氏气得跳脚,但世子刚醒,她也不敢硬闯,只能在外围疯狂搞小动作。
比如,送来的药材,开始夹带私货。
说是上好的老山参,结果我掰开一看,芯子都发霉了!
还有一次,送来的解毒汤药,闻着味儿就不对,我偷偷倒了一点喂院子里那只逮耗子的老猫,那猫当场就口吐白沫,蹬腿儿了!
妈的,这老妖婆,五千两黄金都喂不饱她的杀心!
我把发霉的人参和死猫直接拎到世子床边,啥也没说。
世子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得吓人。
他看着那死猫,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只说了句:知道了。
然后,当天下午,负责采买药材的一个管事和苏氏院子里一个二等丫鬟,就被侯爷的亲卫请去问话了,再也没回来。
府里私下传言,是被打断了腿,发卖到最下等的矿上去了。
苏氏那边,彻底消停了几天。送来的东西,至少表面上看,挑不出毛病了。
世子的身体,在我的土法轰炸下,竟然真的在缓慢恢复。
脸色没那么吓人了,能喝点清淡的米汤了,甚至偶尔能坐起来一小会儿。虽然离撒欢还差得远,但至少,那口棺材暂时是用不上了。
这天,我正指挥着春桃把熬好的新药端进来。世子靠在软枕上,手里拿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侧颜。啧,别说,这病秧子安静看书的样子,还挺养眼。
喝药了,世子爷。我把药碗递过去。
他放下书,接过碗,眉头都没皱一下,一饮而尽。啧,真汉子,那么苦的药,眼都不眨。
你的医术,他放下碗,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不止是土方子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来了,审问环节。
乡下野路子,瞎猫碰上死耗子。我打着哈哈,准备糊弄过去。
他却没接话,目光转向我放在旁边小几上的那根弯金簪。那簪子被我磨得尖尖的,洗干净了,当针用还挺顺手。
那日…你撕了卖身契他突然问。
啊哦,撕了。我随口答,那玩意儿留着晦气。
为何他追问,眼神深邃。
我愣了一下,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心里那点小叛逆又冒出来了:为啥不爽呗!十五两银子就想买断我一辈子生死不论凭什么啊!我林小草是穷,是没你们侯府贵人命贵,但我这条命,我自己说了算!想让我陪葬垫棺材板门儿都没有!撕了痛快!省得看着碍眼!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带着点发泄的味道。说完才觉得有点莽,赶紧偷瞄他脸色。
出乎意料,他脸上没什么怒意,反而…像是有点怔忡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像是冰层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一点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沉默地看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浑身不自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那便…不算买断。
啥意思我有点懵。
他没解释,只是疲惫地闭上眼:我乏了。你下去吧。
行吧,金主爸爸要休息。
我收拾了药碗,带着满肚子疑问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苏嬷嬷!这老虔婆,鬼鬼祟祟地杵在门边,耳朵都快贴门缝上了!被我撞破,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堆起那副假惺惺的笑:哎哟,林姑娘,世子爷可安好夫人惦记得紧,让我来问问…
世子爷刚睡下。我挡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嬷嬷还是请回吧,别吵着世子爷静养。不然,世子爷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我故意把世子爷怪罪咬得很重。
苏嬷嬷脸上的假笑僵住了,三角眼里凶光一闪,但终究没敢硬闯,悻悻地哼了一声,扭着肥屁股走了。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我心里冷笑。老妖婆,坐不住了憋着坏呢吧
6
宫宴翻盘
果然,暴风雨很快就来了。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
我累了一天,在外间的小榻上睡得正沉。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把我惊醒!
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在挠门…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睡意全无。这声音…不对劲!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光惨淡。
只见门缝底下,正有几条细长的、色彩斑斓的影子,扭曲着,蠕动着,拼命地想从狭窄的门缝里挤进来!
蛇!
不止一条!全是剧毒的那种!三角脑袋,花纹艳丽,吐着猩红的信子!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苏氏!这老毒妇!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放毒蛇咬死世子,或者咬死我!
我头皮发麻,心脏狂跳!怎么办喊人深更半夜,等人来了,蛇早爬满屋了!硬拼我拿什么拼赤手空拳斗毒蛇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咻!咻!咻!
几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快如闪电!
只见几道细小的银光,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从内间射出!
噗!噗!噗!
细微的入肉声响起!
那几条正拼命往里挤的毒蛇,脑袋瞬间被洞穿!钉死在地上!扭曲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我猛地回头。
内间的帘子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掀开。
世子萧景廉披着外袍,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光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身影。
他手里,捏着几枚…磨得极其锋利、闪着寒光的…银子做的围棋子
他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冷冽如寒星,锐利得仿佛能穿透黑暗。
他看都没看门口那几条死蛇,目光越过我,直接投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清晰地传了出去:
告诉苏氏。
再有一次。
我让她亲儿子。
先躺进棺材里。
世子那句再有一次,让她亲儿子先躺进棺材,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嗖一下扎进侯府死水里。
效果拔群。
苏氏那老妖婆,彻底消停了。
至少明面上,屁都不敢放一个。
世子的身体,在我的土方轰炸和他自己强悍的意志力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血。
脸色从死人白变成玉白,能下地溜达了,能自己喝药不洒了,甚至能批两本账册了。
就是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跟探照灯似的,刮得我浑身不自在。
金主爸爸,您倒是结账啊!剩下那五千两黄金呢喂狗啦
这天,我刚给他扎完针(用的就是那根磨得锃亮的弯金簪),他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阳光透过窗棂,给他那张俊脸镀了层金边。啧,真他妈好看。
林小草。他突然开口,眼睛没睁。
嗯我收拾针的手一顿。
想不想…看场戏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冷得瘆人的弧度。
戏我挑眉,侯府的戏,我可不敢白看,怕收费。
他低低哼笑一声,睁开眼,那黑沉沉的眸子锁住我:不收你钱。算你…诊金利息。
嚯!有戏!
啥戏热闹不
热闹。他慢悠悠坐直身体,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猛兽苏醒前的热身,收拾收拾,带你…去讨债。
没过两天,侯府突然接到宫里旨意,皇帝要设宴,庆贺威远侯世子萧景廉沉疴得愈!
整个侯府都炸了。
苏氏那张脸,强堆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精心打扮得像要去奔丧。
赴宴那天,我本来想找个角落猫着,啃我的鸡腿。
结果世子爷大手一挥:换衣服。
一套流光溢彩、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宫装就怼到了我面前。料子滑得像水,金线晃眼,旁边还配着一整套赤金嵌宝的头面,沉甸甸的,能压断脖子。
这…太招摇了吧我嘴角抽抽。
招摇世子爷亲自拿起那支最华丽的金步摇,稳稳地插进我挽好的发髻里,指尖不经意擦过我耳廓,冰凉冰凉的,本世子妃,就该如此。
世子妃
我猛地扭头看他。
他垂着眼睫,专注地调整着步摇的位置,侧脸线条冷硬,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穿好,别丢我的脸。他放下手,退后一步,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挑剔,最终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嗯,人靠衣装。
我:……
行吧,金主爸爸让穿啥就穿啥。
宫宴那叫一个富丽堂皇,晃得我眼晕。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满殿的王公贵族,命妇贵女,个个穿金戴银,跟开屏的孔雀似的。
我和世子一进去,瞬间成了全场焦点。
无数道目光,跟探照灯似的打在我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赤裸裸的嫉妒,尤其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女们,那眼神,恨不得把我身上这层人靠衣装给扒下来。
哟,这位就是那位…冲喜的世子妃一个穿着鹅黄宫装、满脸骄矜的少女(后来知道是某位郡主)捏着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瞧着…倒是有几分颜色,难怪能‘冲’醒世子哥哥呢。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苏氏坐在不远处,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
世子面无表情,连个眼风都没给那边。
我捏了捏袖子里那根磨得尖尖的弯金簪(进宫不让带凶器不存在的,我藏得好着呢),刚想开口怼回去。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利的唱喏响起。
全场呼啦啦跪倒一片。
皇帝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皇后雍容华贵。两人落座,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们这边。
景廉!皇帝声音洪亮,透着高兴,快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好小子,阎王殿里走一遭,看着更精神了!
世子拉着我上前行礼。
臣萧景廉,携内子林氏,叩谢陛下、娘娘挂怀。臣已大好。他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好好好!皇帝龙颜大悦,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这位…便是那位妙手回春、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世子妃
正是内子。世子微微侧身,将我挡在身后的姿态变成了并肩。
皇后也笑吟吟地开口:真是位灵秀的姑娘。本宫听闻,世子此番能痊愈,全靠你悉心照料,用的还是乡间秘方倒是个有福气的。
皇后这话一出,刚才那个出言讥讽的郡主脸都绿了。
我赶紧低头:皇后娘娘谬赞了,民女只是略通些土法子,侥幸而已。
诶,过谦了。皇帝摆摆手,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了下来,不过,景廉此次,当真是积劳成疾朕怎么听说…其中另有隐情
来了!
全场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全都聚焦在脸色煞白、强作镇定的苏氏身上!
苏氏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溅湿了她华丽的裙摆。
陛下…她慌忙起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臣妇…臣妇惶恐…都是那庸医误诊…
误诊世子萧景廉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同冰锥,直刺苏氏!
母亲。
这一声母亲,叫得苏氏浑身一颤。
儿子中的,是‘醉心花’之毒。世子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此乃宫廷秘药,民间绝迹。儿子昏迷期间,母亲掌家,库房钥匙、一应采买调度,皆由母亲心腹掌管。
他每说一句,苏氏的脸就白一分。
儿子缠绵病榻,母亲‘忧心如焚’,却屡屡送来霉烂药材、甚至掺了砒霜的汤药!世子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雷霆之怒!
更有甚者!深更半夜,毒蛇入室!若非内子警醒,儿子早已命丧黄泉!
轰——!
整个大殿炸开了锅!群臣哗然!命妇们惊恐地捂住了嘴!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皇后也震惊地看着苏氏。
你…你血口喷人!苏氏彻底慌了,指着世子尖叫,状若疯癫,我是你母亲!我怎么会害你!是这贱婢!是这个妖妇!是她下的毒!是她想害死你嫁祸于我!陛下!陛下明鉴啊!
她癫狂的目光猛地射向我,充满了怨毒:林小草!你这下贱的村姑!是你!是你搞的鬼!你用了妖法!你……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打断了苏氏歇斯底里的尖叫!
不是世子打的。
是我。
忍了这老妖婆这么久,这巴掌,我早就想扇了!
用尽全力,结结实实甩在她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扭曲如鬼的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她头上的珠翠都歪了,脸上瞬间浮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氏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下贱村姑。
我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在她怨毒得快要喷火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打过她的那只手。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
我扬手。
将那块擦过手的帕子,轻飘飘地、精准无比地。
扔在了苏氏脚边。
就像当初,她让人把痰啐在世子床边一样。
老妖婆,我看着她瞬间涨成猪肝色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大殿,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冰冷嘲弄,这一巴掌,是替世子爷还你的。这些年,你背地里那些腌臜手段,够你死八百回了!
我上前一步,逼近她,无视她眼中滔天的恨意。
想让我陪葬想让我垫棺材板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我猛地转身,指向坐在上首、脸色铁青的皇帝和震惊的皇后。
陛下和娘娘在上!满朝文武在此!
我!林小草!一个你口中下贱的村姑!用你瞧不上的土方子,把你毒杀未遂的世子,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现在,我就站在这儿!
你!苏氏!谋害侯府嫡子,毒杀当朝世子,罪证确凿!
你!躺棺材板的日子到了!
买一送一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她身后那个早已吓尿了裤子、脸色惨白如鬼的亲生儿子(苏氏亲生的庶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我看行!
正好送你娘俩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来人!皇帝暴怒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将此毒妇与其子,拿下!打入天牢!严加审讯!
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冲了进来。
苏氏发出一声绝望的、不似人声的惨嚎,被粗暴地拖了下去,钗环散落一地,狼狈不堪。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屎尿齐流,臭不可闻。
大殿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死一样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敬畏、恐惧、难以置信地聚焦在我身上。
世子萧景廉走到我身边,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我那只刚刚扇过苏氏耳光、还有些发麻的手。
他的掌心微凉,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然后。
他做了一个让整个大殿再次倒抽冷气的动作。
他微微低头。
当着皇帝、皇后、满朝王公的面。
将他温凉的、略显苍白的唇。
轻轻地。吹了吹我的手:
疼不疼
世子妃,他抬起头,黑沉的眼眸里映着我有些懵的脸,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带着一种宣告天下的郑重与…不易察觉的温柔
辛苦了。
剩下的五千两黄金,回府就给你。
还有…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带着火漆印的纸。
侯府地契!
这个,他将地契轻轻放在我掌心,覆上我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目光扫过全场那些或嫉妒或惊疑的脸,最终落回我眼中,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浅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
算利息。
大殿死寂。
落针可闻。
我攥着那张价值连城的地契,感受着手背上残留的微凉触感,再看看旁边金主爸爸那张俊美无俦、写着爷有钱任性的脸。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
这棺材板。
垫得真他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