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边的香樟树下,空气被正午的太阳晒得有些粘稠。
陈思雨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琢磨着晚上吃红烧牛肉面还是黄焖鸡米饭。
她画着夸张的烟熏妆,眼线几乎要飞到太阳穴去,樱桃红的嘴唇在阳光下亮得扎眼。一条破破烂烂、
barely-there
的牛仔短裙,与其说是裙子,不如说是一块装饰性的破布,堪堪遮住最核心的地带,白皙大腿根部往上,露出的半拉浑圆饱满的臀肉,在夏日里像两颗熟透的水蜜桃,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微微颤动,引人遐想。上面贴着好几张闪闪发光的纹身贴纸,某种看不懂的符文,顺着腰线一路往下,消失在短裙的边缘,让她看起来像个从赛博朋克游戏里走出来的符文战士。
她那件紧得像是直接画在身上的黑色吊带背心,更是把她那份年轻又丰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一道深刻的沟壑在胸前若隐若现,吊带的细绳勒进雪白的肩颈肌肤里,显得那片皮肤愈发细腻。
这姑娘叫陈思雨,是我们省立大学公认的校花之一,也是最出名的一个精神小妹,走哪儿都自带BGM的那种。
说实话,我对这种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和我很叛逆的姑娘没什么兴趣。我叫周放,省青年搏击邀请赛的总冠军,我这人爱好不多,除了打拳,就是管闲事。
喂,周放。陈思雨的声音带着点儿不耐烦,又有点儿刻意压低的紧张,像只炸了毛又不敢真下口咬人的小猫。
我从红烧牛肉面和黄焖鸡的世纪难题里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有事
找你帮个忙。她咬了咬那片红得滴血的嘴唇,假扮我男朋友。
哈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了。
我和她,八竿子打不着。我是体育系的肌肉棒子,她是艺术系的叛逆之花,除了都在省立大学这个地图里刷新,没有任何交集。
为什么找我我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陈思雨似乎被我这波澜不惊的态度噎了一下,她预想中的反应里大概没有这一种。她烦躁地抓了抓那头挑染成灰蓝色的长发,一股廉价但浓郁的香水味飘了过来,混着点若有似无的汗味。
因为你够能打,而且……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比较简单,不会趁机占便宜。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点离谱,又补充了一句,还因为你爱管闲事,全校都知道。
行吧,理由很充分,槽点也很多。
管闲事是真的,但不代表我什么闲事都管。我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当假男友,有什么好处
陈思雨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你要多少钱,开个价。
我笑了,摇摇头:我对钱兴趣不大。
这话倒不是装逼。我拿的比赛奖金,再加上给几个拳馆当陪练的收入,足够我在大学里过得相当滋润了。
陈思雨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那张化着浓妆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无措。她似乎把所有事情都想成了可以用钱解决的模式。
那……那你想要什么她问得小心翼翼。
我看着她,目光从她那张扬的眼线,滑到她那鲜艳的红唇,再到她那身将自己包裹得像个礼物的紧身衣物,最后停在她那双满是烦躁又透着一丝乞求的眼睛上。
我这人,我慢悠悠地说,就喜欢听故事。
十五分钟后,学校奶茶店。
我捧着一杯全糖的珍珠奶茶,陈思雨面前摆着一杯冰美式,苦得像她此刻的心情。
所以,你那个所谓的‘金主’,其实是你家保姆的儿子我吸溜了一大口珍珠,含糊不清地总结道。
陈思雨点了点头,脸色不太好看。她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咔咔的声响。
故事不复杂,甚至有点狗血。她爸妈常年国外做生意,家里请了个保姆张阿姨照顾她。张阿姨有个儿子叫王宇,比她大几岁,从小看着她长大。这王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陈思雨的心思就歪了。
一开始是言语上的关心,后来是物质上的讨好。他开了个小公司,赚了点钱,就开始疯狂地给陈思雨砸钱。名牌包,限量款球鞋,最新款的手机,流水似的往她这儿送。
陈思雨不傻,她不缺钱,也不喜欢那些东西,但她碍于张阿姨的面子,不好直接撕破脸。再说王宇表现得特别得体,从不动手动脚,只是用一种近乎溺爱的方式对她好,让她有火也发不出来。
外人不知道内情,看着王宇开着豪车三天两头来学校门口堵她,就传出了陈思雨被金主包养的流言。她这身精神小妹的打扮,更是坐实了这种猜测。
他最近越来越过分了,陈思雨烦躁地说,昨天直接跟我说,想让我做他真正的女朋友。他说,他从小就喜欢我,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然后呢
我拒绝了。我说我有男朋友了。陈思雨吐了口气,他让我今天把男朋友带出来给他看看。他说,他想看看什么样的男人,能比他对我好。
我咂了咂嘴里的甜味,把空奶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行,这事儿我管了。
陈思雨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浓重眼线包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你……你答应了
嗯,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视线扫过她那身装扮,不过,我们得先给你换身装备。
我没带她去什么奢侈品店,而是直接把她领到了学校体育馆旁边的运动品牌折扣店。
我不穿这种衣服。陈思雨看着货架上那些宽松的运动T恤和长裤,脸上写满了抗拒,仿佛那些棉质的布料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从货架上扯下一件最大号的白色男款T恤,又拿了一条灰色的运动束脚裤,一并塞进她怀里。
去,换上。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
你要是不想被那个王宇看成是他用钱就能堆出来的芭比娃娃,就听我的。我打断她,你想让他觉得,你找的男朋友,有品位,而且不物质。
穿这个就有品位了她举着那件比她人还宽大的T恤,满脸怀疑。
不,我看着她,是你本来就有,只是被你这身铠甲盖住了。
陈思雨愣住了,捏着衣服,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进了试衣间。
等待的时间里,我靠在墙上,脑子里过了一遍计划。对付王宇这种人,光靠拳头是不行的,得攻心。得让他觉得,他引以为傲的财力,在陈思雨的新世界里,一文不值。
试衣间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拉开。
我抬眼看去,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陈思雨站在那里,有些局促,像是换了一层皮肤,还没完全适应。
那件宽大的白色T恤被她穿出了Oversize风的松弛感,刚好盖过臀部下方,形成一种下衣失踪的错觉。那条本应是长裤的运动裤,被她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裤脚堆在脚踝上,反而显得那双腿笔直修长,线条利落干净,没了那块破布短裙的刻意卖弄,反倒多了一种健康舒展的美感。
更重要的是,她听了我的话,在试衣间里用湿巾把那夸张的烟熏妆给卸掉了。
没有了厚重粉底的遮盖,她皮肤底子里的那份细腻白皙才真正透了出来,是一种带着健康红晕的象牙白,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没了飞扬的眼线,她那双杏眼显得又大又圆,瞳仁是纯粹的深黑,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倒映着我的影子。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搭着,带着刚被擦拭过的水汽,显得有些无辜和脆弱。
那张樱桃红的嘴唇也褪去了工业糖精般的艳色,露出了原本的淡粉,唇珠小巧而饱满,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显出几分少女独有的娇憨。
整个人,像是一幅被浓墨重彩胡乱涂抹过的名画,终于洗去了表面的尘埃,露出了底下惊心动魄的底色。
那种常年坚持跳舞才能拥有的紧致与柔韧,不再被紧身衣物勒成一道道充满暗示的弧线,而是在宽松的布料下自由地舒展。隐约能看到,T恤下纤薄的肩胛骨轮廓,像一对收拢的蝶翼,充满了静态的力量感。她的腰肢很细,被运动裤的抽绳随意地系着,更显得不堪一握。即便穿着如此宽大的衣物,也能想象出布料之下,那副青春胴体蕴含的惊人弹性和生命力。
符文战士的外壳剥落了,里面藏着的,是一个干净得有些过分的漂亮姑娘。
怎……怎么样她扯了扯T恤的下摆,有些不自在地问。
还行,我移开目光,语气尽量平淡,比刚才顺眼多了。
其实,何止是顺眼。
简直是换了个人。
我忽然有点明白,那个王宇为什么会如此偏执了。
王宇约的地方,是大学城附近一家挺有名气的西餐厅。
下午五点,我和陈思雨并肩走进餐厅的时候,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穿着平常的T恤牛仔裤,身姿挺拔,步履沉稳,常年搏击训练带来的那股子精悍气场,让我在人群中显得颇为扎眼。
而我身边的陈思雨,素面朝天,一身宽松的运动装,踩着一双干净的帆布鞋,黑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她似乎还不习惯这样朴素的自己,微微低着头,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我们两个的组合,实在有些怪异。
一个像是刚从拳馆里出来的糙汉,一个像是刚从图书馆里出来的学妹。
王宇早就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身熨烫得笔挺的定制西装,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劳力士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他看到陈思雨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里,有审视,有轻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思雨,你来了。他站起身,殷勤地想去拉陈思雨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陈思雨快走两步,站到我身边,然后,做了一个让我都有些意外的动作。
她伸出那只纤细白嫩的手,一把挽住了我的胳膊。
隔着薄薄的T恤,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掌的温热和柔软,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因为紧张而传来的轻微颤抖。
她的身体也下意识地向我靠拢,那股廉价的香水味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沐浴露混合着少女体温的淡淡馨香,像雨后青草的味道,干净又好闻。
我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了。
这是我第一次跟除了我妈之外的女性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给你介绍一下,陈思雨抬起头,迎着王宇审视的目光,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这是我男朋友,周放。
王宇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我那件洗得有点发白的T恤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哦男朋友他拉开椅子,慢条斯理地坐下,姿态优雅得像个旧时代的贵族,思雨,你的品味,真是越来越特别了。
他这话,明着是说陈思雨,暗地里却是在攻击我。
陈思雨的脸瞬间涨红了,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我按住了。
我拉着她坐下,手臂依旧被她紧紧挽着。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我直视着王宇,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我的品味一直很稳定,我只喜欢纯天然的,不喜欢人工雕琢的。
说着,我侧头看了一眼陈思雨素净的脸。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脸颊上飞起两抹红霞,挽着我手臂的手,力道更紧了些。
王宇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我不仅在夸陈思雨素颜好看,更是在讽刺他之前用金钱把陈思雨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就像在雕琢一件没有灵魂的艺术品。
这位……周放同学是吧王宇调整了一下坐姿,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你在省大读书哪个系的
体育系。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体育系啊,王宇拖长了音调,语气里的轻蔑更浓了,挺好,四肢发达,头脑嘛……呵呵。
他没把后半句说出来,但那意思谁都懂。
头脑简不简单,不是看在哪个系,是看做什么事。我身体微微前倾,胳膊肘撑在桌上,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过去,比如,有的人喜欢用钱砸人,以为能买到一切,在我看来,这就挺简单的。
王宇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你送给思雨的那些东西,她一件都不喜欢。你以为你在表达爱意,其实,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的控制欲。你喜欢的不是陈思雨这个人,是你想象中那个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予取予求的‘陈思雨’。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那层用金钱和深情伪装起来的外壳,把他内心最不堪的想法血淋淋地暴露在阳光下。
陈思雨震惊地看着我,她没想到,我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体育生,竟然能把她心里那些憋屈和愤怒,说得如此一针见血。
王宇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引以为傲的财力,他自以为是的深情,在这一刻被我贬得一文不值。
你懂什么!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你一个穷学生,你知道我为思雨付出了多少吗你拿什么跟我比
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却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甚至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我确实没你钱多,我放下水杯,慢悠悠地说,但我至少知道,思雨卸了妆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王宇的心理防线。
他怔怔地看着陈思雨那张干净得有些陌生的脸,眼神里充满了茫然。是啊,他见过的陈思雨,永远是化着精致浓妆、穿着名牌、像个随时准备走上T台的模特。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陈思雨的眼睛原来这么大,皮肤原来这么好。
他自以为爱了她很多年,却连她最真实的样子都没见过。
而且,我站起身,个头比他高出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我还能打。
说完,我拿起桌上的一把不锈钢叉子,在王宇惊恐的目光中,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将它……掰弯了。
叉子弯曲的咔嚓声,清脆又刺耳。
王宇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能用钱摆平很多事,但他很清楚,钱摆不平一个能轻松把钢叉掰弯的疯子。
我把弯曲的叉子扔在桌上,拉起还处于震惊状态的陈思E雨,转身就走。
等等!王宇突然开口叫住了我们。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只见他死死地盯着陈思雨,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一字一句地说道:陈思雨,你别忘了,你妈当年做手术那五十万,是我爸借给你们家的!张阿姨,可还在我家做保姆呢!
轰!
陈思雨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比王宇还要苍白,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勇气和防备,在这一句话面前,土崩瓦解。
我皱起了眉头。
这剧情,怎么突然急转直下了
从西餐厅出来,陈思雨一直沉默不语。
她挣脱了我的手,一个人在前面慢慢地走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身宽大的运动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瘦小和孤单。
刚才还像只斗志昂扬的小兽,现在却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他说的是真的我走到她身边,跟她并排走着。
嗯。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微弱的单音。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死穴。
所谓的碍于张阿姨的面子,只是表象。真正让她无法撕破脸的,是这份沉重的恩情。五十万,对于一个普通的保姆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而对于当年的陈家来说,可能是救命钱。
难怪她只能用叛逆和疏远来消极抵抗,却不敢真的跟王宇闹翻。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份恩情,她还不起。王宇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周放,今天……谢谢你。不过,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吧。你斗不过他的。
她停下脚步,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泪光。
他家有钱有势,你只是个学生。他要是想对付你,你会有很多麻烦的。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突然就窜起一股无名火。
不是对她,而是对这个操蛋的世界。
麻烦我嗤笑一声,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我往前一步,逼近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陈思雨,你听着。我既然答应了要管这件事,就会管到底。不是因为我想当你男朋友,也不是因为我闲得蛋疼。
那是因为什么她仰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因为我不喜欢看人被欺负,尤其是被这种自以为是的傻逼欺负。我盯着她,五十万是吧我来想办法。
陈思雨愣愣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样。
月光下,这个刚才还舌战群儒、轻松掰弯钢叉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认真眼神看着自己,说要帮她还五十万。
这比他掰弯钢叉还要让她感到不真实。
你……你怎么想办法她声音都在抖,那不是五百块。
山人自有妙计。我揉了揉她的头发,那灰蓝色的发丝比想象中要柔软得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别再穿成那个鬼样子,好好做回你自己就行了。
还有,我顿了顿,补充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女朋友,假的真不了,但真的也假不了。在王宇彻底死心之前,这事儿没完。
说完,我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喂!周放!她在我身后喊。
我没回头,只是朝她挥了挥手。
明天早上七点,操场,我教你打拳。
留下这句话,我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宿舍,我冲了个凉水澡,躺在床上,脑子飞速运转。
五十万。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靠我自己的积蓄和打拳的收入,一时半会儿肯定凑不齐。
得想个快钱的法子。
我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很久没登录过的APP。
界面很简洁,暗黑色的背景,血红色的logo——一个燃烧的拳头。
这是地下搏击圈的一个信息平台,也是一个赌场。
我划拉着界面,很快,一条新的赛事信息跳了出来。
‘血色周末’无差别格斗赛,三天后,城南废弃船厂。最终胜者,奖金一百万。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生死勿论。
我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
麻烦
我最喜欢的就是用更的麻烦,去解决眼前的麻烦。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准时出现在操场上。
让我意外的是,陈思雨已经到了。
她还是昨天那身运动装,头发扎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素净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倦意,眼圈微微发黑,显然昨晚没睡好。但她的眼神,却比昨天多了一点东西。
一点亮晶晶的,像是希望的光。
来了我看了看她,还挺准时。
你……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她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
教你打拳是真的,帮你解决问题也是真的。我开始做热身运动,拉伸韧带,你这种性格,太软了,容易被人欺负。学点拳脚,至少能壮壮胆。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跟着我笨拙地做起了热身。
她的身体柔韧性极好,很多我需要费点劲才能做到的拉伸动作,她轻轻松松就完成了,不愧是常年跳舞的。
只是,她没什么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像一根面条。
出拳!我抓住她的手腕,矫正她的姿势,腰部发力,拧身,送胯,把力量从脚底传到拳锋上!你这不是打人,是摸!
她的手腕很细,我一掌握住,感觉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她的皮肤很滑,触感细腻得像丝绸。
陈思雨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眼神有些闪躲。
看前面!把沙袋当成王宇!我低喝一声。
她被我一吼,一个激灵,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对着面前的移动沙袋,猛地挥出了一拳。
砰!
力道还是不大,但至少有了点样子。
对,就是这样!再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操场上就回荡着我不断的呵斥声,和陈思雨逐渐加重的喘息声。
她比我想象的要能吃苦,无论我怎么骂她,怎么让她重复枯燥的动作,她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一缕缕地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白色的T恤也被汗水濡湿,隐约透出里面运动内衣的轮廓。她的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精神小妹,也不再是那个柔弱的被欺凌者,而是一个正在努力变强的战士。
训练结束,我把一瓶水扔给她。
她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瓶,然后用手背抹了把嘴,动作豪迈得像个男孩子。
谢……谢谢。她喘着气说。
谢什么,你是我女朋友,我教你不是应该的么。我调侃道。
她又闹了个大红脸,低下头,小声说:是……是假的。
那又怎样我看着她,三天后,我会让你变成真的。
她猛地抬头,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解释,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训练,剩下的,交给我。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我白天带着陈思雨训练,晚上就自己一个人研究血色周末对手的资料。
陈思雨的进步很快,拳打得有模有样,更重要的是,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变了。眼神里多了几分自信和坚定,走路也开始抬头挺胸。她依旧不怎么说话,但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一种沉静的力量。
她甚至开始主动找我说话,问一些关于搏击技巧的问题,或者……问我一些私人的事。
你……你为什么这么会打架她一边给我的拳头缠绷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手指很巧,绷带缠得又快又好。
我爸以前是警察,因公殉职了。我看着远处的天空,语气平淡,他总说,男人要有保护自己和家人的能力。我妈觉得我学这个危险,但我停不下来。我觉得,我多练一天,就能离他近一点。
陈思雨缠绷带的手顿住了,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那是我第一次,跟人说起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对不起。她小声说。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收回目光,笑了笑,都过去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绷带缠得更紧了一些。
比赛前夜,王宇又来找陈思雨了。
他没有再开那辆招摇的跑车,而是就等在女生宿舍楼下。
我和陈思雨训练完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了他。
思雨,王宇看到我们,迎了上来,他的目光直接略过我,紧紧锁住陈思雨,我妈病了,想见你。
陈思雨的脸色瞬间一白。
张阿姨,是她心里最柔软也最过不去的一道坎。
王宇,你别太过分!陈思雨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过分王宇冷笑一声,我只是想请你去看看一个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长辈,这很过分吗还是说,你交了新男朋友,就连养育了你十几年的张阿姨都不认了
他这番话,诛心至极。
周围已经有路过的学生对着陈思雨指指点点。
我……陈思雨咬着唇,不知所措。
我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直视着王宇:她今天很累了,要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算什么东西我跟思雨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王宇嚣张地指着我的鼻子。
我眯起眼睛,眼底寒光一闪。
就在我准备动手让他学会怎么好好说话的时候,陈思雨却从我身后走了出来。
她站到我身边,抬起头,看着王宇,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王宇,第一,张阿姨的养育之恩我记在心里,但这不代表我要为此搭上我的一辈子。第二,我妈手术的钱,我会还给你。第三,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主动牵起了我的手,他不是我插嘴的份儿,他是我男朋友。你想动他,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说完,她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宿舍楼。
王宇站在原地,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楼道里,陈思雨还紧紧牵着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你……你刚才不怕吗我问她。
怕。她老实地点头,但你说过,要学着勇敢一点。
我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忍不住笑了。
干得不错。
她也笑了,那笑容,像乌云散去后,乍泄的阳光,干净又明亮。
周放,她看着我,认真地问,你明天……是要去做很危险的事吗
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她指了指我的眼睛,你这几天的眼神,跟要去打仗一样。
我沉默了。
你别去了,好不好她抓着我的手,力道很大,五十万,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可以去打工,我可以……
傻瓜,我打断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这点小事,你男朋友还搞不定吗
可是……
别可是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等我回来。
说完,我松开她的手,转身下楼。
走到楼梯口,我听到她在我身后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周放,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那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我沉寂已久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