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因在火灾中救出五名被困者,
被授予城市英雄称号和五十万奖金。
庆功宴上,我的远房表姐李蓉突然跪在我面前,
哭得梨花带雨：小妍,你姐夫欠了高利贷,
债主说再不还钱就要他的命……求求你,救救我们！
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
想起小时候她曾给我买过糖,
一时心软,把刚到手的五十万全给了她。
可没想到,这竟成了我噩梦的开始。
从那以后,她像条吸血的水蛭,
死死缠上我。
先是儿子要出国留学,
再是公婆重病手术,
后来又说生意失败,
要我借钱周转。
每次她都哭得肝肠寸断,
仿佛我不帮她,就是冷血无情。
亲戚们也被她煽动,
轮番打电话骂我：你现在有钱了,帮帮自家人怎么了
我一次次妥协,甚至被她逼着抵押了房子替她还债。
直到最后,我实在拿不出钱了,
她竟在楼梯间一把将我推了下去——
你让我过上了好日子,就别想再让我回去受苦！
我摔下去的那一刻,终于明白,
原来善良喂不饱贪婪的狼。
1
闪光灯如暴雨般闪烁,刺得我眼睛发酸。
我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捧着那座沉甸甸的镀金
城市英雄奖杯,另一只手捏着那张五十万元的现金支票。
林妍女士在商场火灾中救出五名儿童,
她的勇敢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主持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我重生了。
上一秒,我还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
鲜血从后脑勺汩汩流出。
李蓉那张扭曲的脸在楼梯上方俯视着我,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你让我过上了好日子,
就别想再让我回去受苦！
而现在,我回到了噩梦开始的那一刻。
小妍！
一声凄厉的哭喊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看去,我的远房表姐李蓉正从宾客席冲出来。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廉价的碎花连衣裙,头发凌乱,
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核桃,扑通一声跪在了台前。
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吧！
她当众嚎啕大哭,声音尖锐得刺耳,
你姐夫欠了高利贷,那些人说要砍他的手啊！
全场哗然。
我死死攥着支票,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心软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我被她当众下跪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
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慷慨解囊。
那五十万,我连支票都没焐热,就转到了她的账户。
而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弯腰扶住她的肩膀：表姐,有话我们私下说。
李蓉愣住了,她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回应。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我趁机凑到她耳边,
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老公赌钱欠的债,
凭什么要我填这个无底洞
李蓉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直起身,对着媒体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感谢大家的关心,
但我的奖金有明确的捐赠计划,
会用于火灾受害者的心理康复治疗。
说完,我径直走向后台,
把李蓉晾在了原地。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的背上。
刚走到后台休息室,
我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是家族群里的消息轰炸：
小妍你怎么能这样
你表姐都跪下了！
有钱了就六亲不认是吧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调成静音。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2
庆功宴结束后,夜色已深。
我拎着包走向停车场,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妍！
三个黑影从柱子后面闪出来,
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我的大姨、二舅,还有——果然,
躲在最后面的李蓉。
你怎么能这么对你表姐
大姨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她都在媒体面前跪下了！
二舅也板着脸,
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你现在出名了,
更要注重名声,帮帮自家人怎么了
我平静地抽回手,
揉了揉被掐红的手臂：大姨,听说您刚给表弟买了套婚房
全款付清的不如您先借表姐二十万
大姨的脸色顿时变了：那、那能一样吗……那是你表弟结婚用的……
我的钱也是要捐给火灾受害者的。
我打断她,表姐要是真急着用钱,
不如把她的金镯子当了
上周朋友圈不是还晒过吗
李蓉的脸色瞬间煞白。
我转身要走,李蓉却突然从阴影里冲出来,
死死抓住我的包带：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她的力道大得惊人,
我的包被扯开一道口子,
里面的支票露出一角。
李蓉的眼睛立刻亮了,
像饿狼看见肉一样闪着贪婪的光。
表姐,我冷笑一声,
突然提高音量,你再抢我的包,我就报警了！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
附近巡逻的保安立刻朝这边看过来。
李蓉吓得松了手,
但那双眼睛里满是怨毒：林妍,你给我等着！
看着她狼狈离开的背影,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3
第二天一早,我的手机就被打爆了。
妍妍啊,不是三姑说你……
你这样做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表姐昨晚哭到进医院了……
我直接开了免提,
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
一边刷牙一边听他们表演。
直到电话那头的大姨嗓子都哑了,
我才慢悠悠地开口：
大姨,您要真这么关心表姐,
不如把您那套出租的房子收回来,
让表姐一家住进去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我、我那是要收租金的……
大姨支支吾吾。
租金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我吐掉嘴里的泡沫,
您刚才不是这么教育我的吗
挂断电话后,我登录微信,
发现家族群已经炸开了锅。
李蓉发了一张医院输液的照片,
配文：被亲妹妹气得心脏病发作。
下面是一连串的声讨：
没良心的东西！
有钱了就忘本！
当初要不是我们接济,她早饿死了！
我冷笑一声,发了一段录音到群里——这是昨晚李蓉在停车场威胁我的录音。
群里瞬间安静如鸡。
五分钟后,
李蓉私聊我：你够狠！但这事没完！
我回她：随时奉陪。
4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
我的手机已经炸了。
十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最上面是大学室友苏雯发来的链接：【惊！城市英雄见死不救,亲表姐含泪控诉】
视频里,李蓉穿着病号服,
脸色苍白地靠在医院床头,
对着镜头抽泣：我妹妹现在有钱了就不认穷亲戚……我老公被高利贷追债,她明明有能力帮忙……
镜头外一个女声适时引导：听说林妍女士把奖金都捐给了基金会
那都是做样子的！
李蓉激动地抓住床单,
她明明答应过要帮我们的！
我盯着视频里那个戴眼镜的女记者——周莉,
本地《民生日报》的记者,
以挖掘名人阴暗面著称。
看来李蓉这次下了血本。
评论区已经沦陷：
伪君子！
见义勇为是为了炒作吧
这种人配当城市英雄
我深吸一口气,登录微博。
5
三小时后,一条标题为【关于某亲戚的几点说明】的长微博引爆热搜。
我晒出了三组证据：
李蓉丈夫在赌场的监控截图
她上周朋友圈晒的LV包和今天病床照的对比
奖金捐赠给烧伤儿童基金会的银行流水
配文：真正的受害者需要这笔钱,而不是赌徒。
舆论瞬间反转。
网友开始人肉李蓉,
有人扒出她去年就因诈骗被拘留过的记录。
正当我以为胜券在握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我看到一个穿快递制服的男人：林小姐,有您的加急件。
当我签收时,他突然压低声音：李姐让我告诉你,这才刚开始。
包裹里是一个被撕烂的布娃娃,上面用红笔写着骗子。
6
三天后的深夜,我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
物业打来电话：林小姐,您家门锁被人用胶水封住了！
监控视频显示,凌晨2:15,
一个戴鸭舌帽的女人鬼鬼祟祟地在我门口徘徊。
虽然她刻意低着头,
但左腿明显的跛行特征出卖了她——李蓉去年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我没报警,而是把视频截取关键帧发到了家族群：表姐,你左脚的跛脚特征太明显了。
群里死一般的寂静。
7
第二天上班时,公司HR突然找我谈话。
总监办公室里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林妍,有匿名举报信说你挪用捐款……
HR总监推过来一个信封,董事会很重视。
我翻开举报材料,
差点笑出声——居然伪造了我的签名和假账目。
这是审计报告,这是基金会感谢信。
我从公文包掏出准备好的文件,顺便说,伪造公章可以判三年。
走出办公室时,
我注意到走廊尽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周莉,
那个帮李蓉做报道的记者。
当天下午,我约了在公安局工作的学长吃饭。
帮我查查这个周莉。
我把录音笔推过去,
我怀疑她收钱做假新闻。
8
私家侦探老张发来的照片让我瞳孔地震。
第一组照片拍摄于蓝山咖啡馆,
李蓉和一个纹身男密谈。
对方递给她一个厚信封,她笑得谄媚。
我放大照片,纹身男手腕上的蝎子刺青清晰可见
——是本地有名的黑社会头目蝎子刘。
第二组视频更劲爆：李蓉拿着信封走进周大福,
买了条金项链。
店员热情接待的画面和她在医院哭穷的样子形成荒诞对比。
有意思。我冷笑,
用我的名义借钱,
自己却去买奢侈品
老张叼着烟说：更精彩的在后头。
第三段录音里,李蓉尖细的声音传来：……等拿到钱,
我们就说林妍虐待老人！
周记者那边我都打点好了……
我把资料备份三份,
分别存进保险柜、
云端和律师处。
当晚,手机突然震动。
李蓉的短信：【明天奶奶八十大寿,全家都来,你敢不来就是不孝！】
我摩挲着手机,回复：【一定准时到】
是时候收网了。
9
寿宴设在福满楼最大的包厢。
我刚推开门,就听见李蓉刻意提高的耳语：
……她现在可厉害了,
连亲奶奶都不愿意掏钱。
上次我住院,她……
二十多个亲戚齐刷刷转头看我,
眼神各异。
奶奶坐在主位,李蓉正殷勤地给她捶背,
见我进来,立刻红了眼眶：奶奶,小妍现在可有钱了,就是不愿意帮衬家里……
我不慌不忙地放下礼物盒,
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其实……我声音哽咽,
医生说是胃癌晚期。
包厢瞬间死寂。
奶奶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
本来不想说的。
我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手术费要三十万……我正想找表姐借呢,
毕竟她上周刚买了金项链。
李蓉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你、你胡说什么！
我打开手机投影,
咖啡馆密会的照片直接投到墙上：对了表姐,
你找‘蝎子刘’借钱的事,
需要我帮忙报警吗
二叔猛地站起来：什么黑社会李蓉你疯了！
混乱中,包厢门被推开。
两个警察站在门口：李蓉女士,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诈骗和诽谤。
李蓉面如死灰地被带走时,
奶奶颤抖着拉住我的手：妍妍,你的病……
我俯身抱住老人：奶奶放心,我刚才开玩笑的。
10
角落里,周莉正悄悄往门口挪。
我提高声音：周记者,
你收钱做假新闻的事,
明天我会亲自去你们报社聊聊。
她的脸唰地白了。
李蓉被警察带走后,
我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但事实证明,我低估了她的疯狂程度。
三天后的深夜,我正在家中整理证据材料,
突然听到阳台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我警觉地抬头,看见一个黑影正从阳台翻进来——是李蓉！
她居然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没想到吧
她狞笑着,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我托关系找人保释出来了。
林妍,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我迅速抓起桌上的手机,
却被她一脚踢飞。
别白费力气了,
她步步逼近,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卧室门突然被踹开——
警察！不许动！
原来我的私家侦探老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发现异常后立即报了警。
李蓉被当场制服,
她歇斯底里地挣扎着：林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11
当警方将李蓉的手机证物袋放在我面前时,
我几乎能闻到那股廉价香水混合着牢房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林小姐,您最好看看这个。
年轻的刑警小陈点开了相册。
屏幕上赫然是李蓉和丈夫在马尔代夫度假的照片,
时间显示正是她声称丈夫被高利贷追杀的那周。
碧海蓝天下,
她戴着那副Gucci墨镜——和我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我们追踪了她的资金流向。
小陈滑动屏幕,调出银行流水,
您转给她的五十万,第二天就进了澳门赌场的账户。
我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更令人作呕的是接下来的聊天记录——
【老公：这次能骗多少】
【李蓉：那个蠢货刚拿了奖金,至少三十万】
【老公：记得买条金链子,别像上次那样全输光】
还有这个。
小陈点开一段录音。
李蓉尖细的嗓音在审讯室里回荡：要不是那个贱人突然变聪明,
我早拿到钱了！你们就该把她推下楼那次直接……
录音戛然而止。
我后背沁出冷汗,原来那场意外根本是蓄谋已久。
12
互助会成立当天,电视台的聚光灯烤得我脸颊发烫。
林女士,听说您收到死亡威胁
记者的话筒几乎戳到我下巴。
我正要回答,观众席突然传来啜泣声。
一个瘦弱的女孩举着病历本：我、我也被亲哥骗走了救命钱……
闪光灯立刻调转方向。
看着她手臂上输液的淤青,
我走过去握住她颤抖的手。
这一刻,我真正明白了这场战斗的意义。
13
大姨来访那天下着冻雨。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
呢子大衣上沾满水珠,
手里拎着个褪色的红塑料袋——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山楂糕。
你妈临终前……
她刚开口就哽咽了,托我照顾你的。
塑料袋里滑落一张泛黄照片：五岁的我骑在大姨肩上摘杏子,她那时还没有白发。
李蓉说能帮我孙子解决学区房……
她粗糙的手抹着眼泪,我老糊涂了……
我盯着照片角落——拿杏核砸镜头的李蓉,原来从小就会算计。
14
典狱长办公室的监控画面让我血液凝固。
表现良好
我指着屏幕里正在给狱警按摩肩膀的李蓉,
这算哪门子改造
画面切换到探监室。
周莉将一叠文件推给李蓉,
特写镜头拍到整容医院四个字。
最惊悚的是李蓉的狱友——那个因金融诈骗入狱的王姐,
正是十年前震惊全国的易容诈骗犯！
15
周子轩的定制西装散发着雪松香水味,
却让我想起停尸间的防腐剂。
家姐性格冲动。
他转动着翡翠扳指,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当他递来支票时,
袖口露出和李蓉同款的蝎子纹身。
我假装整理头发,
用藏在发夹里的微型相机拍下这个细节。
对了。他临走时回头一笑,
听说您最近总做噩梦
建议换个安保系统。
我这才发现,
他刚才坐的位置正对着我家监控死角。
16
周子轩离开后,
办公室里残留的雪松香水味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反锁房门,从抽屉取出证物袋,
那张五千万的支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公章边缘有细微的晕染——这不是正规印泥,倒像是……
林总
助理小林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我迅速将支票塞进《公司法》扉页,您要的咖啡。
她无名指上的钻戒闪过一道刺目的光。
这款Cartier钉子系列,
上周才在金融峰会的珠宝展区出现过。
新戒指很漂亮。
我搅动着咖啡,
银匙撞在骨瓷杯上发出清脆声响,
男朋友求婚了
小林左手下意识捂住戒指,
右手无名指轻轻抽动——
这是她说谎时的习惯动作。上周……周年庆打折……
我笑着目送她离开,
立刻调取昨晚的监控。
凌晨1:17的画面里,
小林的身影出现在空荡荡的办公区,
她打开我的电脑时,
走廊闪过一个戴鸭舌帽的跛脚身影。
放大画面时,
那个身影突然抬头——监控探头正好拍到她嘴角的褐色小痣。
那是李蓉十七岁被烫伤留下的疤痕。
17
深夜十一点,我戴着医用橡胶手套拆开小林送的香薰蜡烛。
号称周年庆伴手礼的礼盒里,
玫瑰精油的味道甜得发腻。
当手术刀划开蜡体时,
金属碰撞声让我的手猛地一抖——微型摄像头正嵌在蜡烛芯底部,
镜头角度精确对准我的床头。
更可怕的是蜡体化验结果。
色谱仪显示里面掺有莨菪碱,
这种致幻剂遇热挥发后的气味,
与周子轩身上的雪松香水如出一辙。
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
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里,
整容后的李蓉正在镜子前练习我的表情。
她撩头发的角度,
说话时微微歪头的习惯,
甚至是我思考时会无意识转笔的小动作,
都被复刻得惟妙惟肖。
画面最后定格在她涂着和我同款口红的微笑：很快就能见面了,妹妹。
背景音里传来模糊的童声：阿姨,这道题怎么做
——那分明是大姨孙子的声音！
18
清晨六点的监控室,
保安老张的制服领口沾着隔夜酒气。
他递来的U盘外壳还带着便利店的露水：周记者昨晚撬了档案室,
但奇怪的是……他粗糙的手指暂停画面,
她专门拍了贫困会员的家庭住址。
监控视频里,周莉翻看的正是被李蓉诈骗过的受害者资料。
当她拍到第三页时,
袖口滑出的铂金手链在镜头下反光——和我抽屉里那条被李蓉借走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还有更邪门的。
老张调出地下车库录像,
周子轩上个月视察时,
往消防喷淋系统注入了某种液体。
放大画面能看到他袖扣的反光里,
映出安定医院的绿色标牌。
我正要报警,
电视台来电显示在手机屏幕亮起：林女士,您预约的徐主任到了。
可我根本没约过心理医生！
电话那头背景音里,
隐约传来李蓉标志性的、
指甲敲打玻璃杯的声响。
19
咖啡杯翻倒的瞬间,
滚烫的液体泼洒在办公桌上,
深褐色的咖啡渍在实木桌面上迅速扩散,
像一张扭曲的地图。
徐医生慌忙摘下口罩擦拭溅到白大褂上的污渍,
这个动作让她精心修饰的面容完全暴露在我眼前——眼角开得过大,
鼻梁填充得过于挺拔,
甚至连左眼下那颗泪痣的位置都和我分毫不差。
我死死盯着她右手小指不自然的弯曲,
那是李蓉二十岁那年被车门夹伤留下的旧疾,
当时我还陪她去了医院,
记得医生说过这种程度的骨折会留下永久性变形。
她翻开烫金封面的病历本,
夹层里意外滑出一张福利院的收费单据,
上面盖着阳光福利院财务专用章的红印。
就在她取出注射器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小林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
染红了雪白的衬衫领子。
她耳后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在凌乱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那是真正的李蓉小时候被自行车链绞伤留下的,
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当时是我亲手给她包扎的。
他们在福利院……
小林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她颤抖着将一把黄铜钥匙塞进我手里,
钥匙上沾着的白色粉末让我立刻联想到上周教育局送来的粉笔样品。
那些粉笔在黑板上一写就断,
孩子们反映说用久了会头晕恶心。
20
阳光福利院的仓库里堆满了印着爱心助学字样的文具盒,
纸箱一直摞到了天花板。我随手划开一包橡皮擦,
刺鼻的橡胶味立刻充满了整个仓库,
几个跟来的老师忍不住咳嗽起来。
质检报告显示,这些橡皮擦的苯含量超标四十倍,
用的都是回收轮胎加工的劣质原料。
我捏着那块劣质橡皮,
指腹立刻沾上了一层黏糊糊的黑色物质,
怎么搓都搓不掉。
这批货是周会计去年引进的。
老园长搓着手解释,
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说是慈善捐赠,
运费都是对方承担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但每个孩子领文具时,
都要详细登记父母的工作单位和联系方式。
在财务室的档案柜深处,
我发现了一叠更惊人的证据——周莉把收集到的家长信息全部卖给了名为精英教育的课外辅导机构,
每份资料售价200元。
而那些机构的注册信息显示,
最大的股东正是李蓉前夫名下的房地产公司。
最讽刺的是,这些交易记录的纸张,
用的正是福利院孩子们作业本的纸张,
背面还能看到孩子们用劣质铅笔写下的算术题。
21
我戴着鸭舌帽和黑框眼镜,
伪装成家长来到精英教育咨询。
前台小姐涂着鲜艳的红色指甲油,
热情地向我推荐他们代理的书香名苑学区房,
递过来的宣传册上印着签约保证入读重点小学的金色大字。
这是我们与教育局合作的项目。
她眨着贴了假睫毛的眼睛,
手指点着户型图上标红的位置,只要购买这套房子,
孩子就能直接入读实验小学。
当我翻到宣传册最后一页时,
发现角落里的小字注明：必须连续三年购买指定教辅材料,否则入学资格作废。
这些标价888元的名校密卷,
用的正是和福利院同款的劣质纸张,
轻轻一翻就会掉下纸屑。
更可怕的是购买记录上的信息——所有孩子的姓名、
年龄都与福利院登记簿上的信息完全吻合。
在一沓厚厚的发票中,
我发现了一张特殊的收据：购买十套密卷赠送爱心助学书包一个,
而签收人赫然写着李蓉的小名蓉蓉。
21
教育局突击检查那天,天空飘着细雨。
目标仓库里,
工人们正戴着防毒面具将成箱的名校真题打包,
浓重的油墨味让几个执法人员当场干呕起来。
而旁边准备发给学校的版本,
包装上却连最基本的生产日期都没有。
这都是合规产品！我们有质检报告！
负责人擦着汗狡辩,
西装腋下已经湿透了两大片。
直到我们在办公室保险柜里翻出三本账册——黑色封皮的那本详细记录着每卖出一套真题,
就要给标注LY的账户分成60%。
经侦科的同事一眼就认出,
这个账户的开户证件正是李蓉已经挂失的旧身份证,
而收款银行卡却是在周莉名下。
最关键的证据藏在仓库暗格里：一箱尚未拆封的特供版教辅材料,
纸张质量明显优于市售版本。
箱子里附带的质检报告显示,这些才是真正合格的样品,
专门用来应付检查。
而在仓库后门,我们截获了一辆正准备离开的货车,
车厢里塞满了准备销毁的劣质纸张,
最上面那摞作业本里,
还夹着孩子们投诉文具问题的联名信。
22
结案三个月后的某个清晨,
我在新助理的办公桌上看到了熟悉的粉色橡皮擦,
上面印着已经改头换面的爱心助学新logo。
朋友送的纪念品。
她笑着解释,却下意识用左手遮住了右手腕——那个若隐若现的烫伤疤痕,
扭曲的爱心形状和李蓉当年被热油烫伤的痕迹一模一样。
窗外,几个背着新款爱心助学书包的小学生走过,
他们手里把玩的橡皮擦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我拨通教育局长的电话,
却得知这批文具的供应商换了新的公司名称,
法人代表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但工商登记信息显示,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
仍然是李蓉前夫名下那栋写字楼的18层——那里曾经是精英教育的总部办公室。
桌上的台历显示明天是李蓉案二审开庭的日子,
而天气预报说将会有一场暴雨。
我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从福利院带回的那块劣质橡皮,
经过三个月,它散发的气味依然能让靠近的人感到轻微眩晕。
暴雨倾盆的夜晚,我撑着黑伞站在法院门口。
李蓉的二审开庭在即,
可就在半小时前,
我接到了老张的电话——有人在押解途中企图劫走李蓉。
不是周家的人。
老张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凝重,
是几个生面孔,但他们手里有李蓉前夫公司的门禁卡。
我抬头看向法院台阶,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簇拥着一位戴墨镜的女人快步走来。
她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在雨里格外清脆,
手腕上那条铂金手链在闪电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和周莉被捕时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林女士。她在台阶前停下,
缓缓摘下墨镜,我是李蓉的代理律师,我姓周。
她的眼角没有泪痣,右手小指也没有变形,
可当她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时,
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水味——和周子轩用的是同一款。
23
庭审现场,那位周律师拿出了一份让我始料未及的证据——十年前福利院的捐赠记录。
我的当事人长期资助贫困儿童。
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文件,
这些文具采购单上都有她的亲笔签名。
我死死盯着投影仪上的单据,
那确实是李蓉的笔迹,
但日期却是在案发前三年。
老张凑过来低声道：她早就开始布局了,这些劣质文具的供应商,
当年注册资金才十万,现在早就注销了。
更可怕的是,她当庭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里的小林正在福利院仓库清点文具,
而日期显示是在案发前一个月。
这位才是真正的李蓉女士。
周律师微笑着指向屏幕,而所谓的‘表姐’,其实是冒名顶替的诈骗犯。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
我转头看向被告席,李蓉垂着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24
我连夜调取了福利院的所有监控。
视频里的小林确实在案发前频繁出入仓库,
但她每次都会刻意避开摄像头正面。
直到我放大画面,
才发现她耳后的疤痕位置和李蓉的旧伤有细微差别——真正的疤痕应该再往下半厘米。
这是替身。老张倒吸一口凉气,
李蓉早就找好了替罪羊。
我们突击搜查了小林（或者说假李蓉）的公寓。
在卧室暗格里,找到了整容医院的收据和一本日记：
蓉姐说,等事情办成,就给我一百万和新的身份……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案发前一天,
上面潦草地写着：他们发现疤痕位置不对,要灭口。
25
顺着整容医院的线索,我们找到了一个地下中介。
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供出,李蓉前前后后找了五个替身。
都是福利院长大的女孩,无亲无故。
他抖着腿说,最贵的那个整得最像,连小手指的残疾都仿出来了。
当我问及周律师的身份时,
他突然脸色大变：那是周家的二小姐,一直在国外读书,上周刚回来……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等我们冲出去时,中介已经倒在血泊中,
胸前插着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精英教育的字样。
26
二审宣判那天,法院外挤满了记者。
李蓉以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
她穿着素雅的连衣裙,
在镜头前哭得梨花带雨：感谢法律还我清白……
就在她即将踏上保姆车的瞬间,
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冲出人群——是福利院那个总是头晕的小女孩。
阿姨！她拽着李蓉的裙角,
举起一块橡皮擦,你答应过给我们换新文具的！
橡皮擦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粉色,
和李蓉指甲油的颜色一模一样。
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
我蹲下身,轻轻拿过那块橡皮擦——背面印着一行小字：LY专属定制。
警笛声由远及近,李蓉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了裂痕。
27
案件重启调查后,
我们在李蓉前夫的豪宅里发现了更惊人的秘密：地下室里堆满了印着各大名校logo的空白录取通知书。
只要买我的学区房,保证能上重点学校。
他瘫坐在真皮沙发上,
苦笑着交代,那些教辅材料都是幌子,真正值钱的是这些……
而那位周律师,在得知李蓉被捕后,
第一时间飞往了国外。
机场监控显示,
她过安检时摘下了那条铂金手链——内侧刻着和周子轩翡翠扳指上一模一样的日期。
我的新助理递来一杯咖啡,
手腕上的烫伤疤痕已经结痂。
我注意到她今天换了一瓶新的护手霜,
香味甜腻得令人作呕。
窗外,几个孩子嬉笑着跑过,
他们背着的书包上,爱心助学四个字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28
暴雨倾盆的夜晚,我带着证据冲进警局。
老张正盯着监控屏幕,
画面里李蓉在拘留室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声音却变成了周莉的腔调：资料都销毁了吗
她有人格分裂。
心理专家调出诊断报告,
这些年她一直在扮演两个身份。
我们连夜突袭了李蓉前夫的豪宅。
地下室墙上贴满了我的照片,
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几十本伪造的病例——原来她早就计划让我被精神病。
保险柜里锁着一份名单,记录着所有参与造假的教育局官员和医生。
29
法庭最终宣判那天,
李蓉歇斯底里地撕碎了诊断书。
当法警给她戴上手铐时,
她突然盯着旁听席尖叫：周子轩！你答应过救我！
人群中的周律师猛地起身,
翡翠扳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内侧刻着的20030901正是福利院成立日期——原来他才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
警方在他手机里发现了与境外制药公司的往来邮件,
他们一直在用劣质文具掩盖儿童药物试验。
而我的新助理在审讯中崩溃,
承认自己是被整容的另一个李蓉。
30
三个月后,我站在重建的福利院门口。
孩子们用着正规厂家捐赠的文具,
教室里再没有刺鼻的橡胶味。
老张递给我一份报纸：李蓉在监狱里用牙刷割腕,
临死前在墙上刻满了LY。
周子轩试图偷渡时被抓获,
行李箱里塞满了孩子们的体检报告。
而那位周律师,在瑞士落网时正戴着我的同款假发。
还没结束。老张指着教育局新下发的文件——又一家文具公司中标,
注册地址仍是那栋写字楼。
我望向窗外,阳光下的孩子们蹦跳着跑过,
他们背上的书包依然印着爱心助学四个大字。
31
暴雨如注的深夜,我站在警局审讯室外,
看着玻璃另一侧的李蓉。
她双手被铐在桌面上,
却依然用指甲在金属桌面上刻着LY两个字母,
指缝里渗出的血珠在桌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不是她。老张突然推门而入,
手里拿着一份刚调取的病历,
李蓉在案发前三个月,曾经做过人格分裂治疗。
她体内不止两个人格——还有第三个人格,叫‘老爷’。
我猛地想起李蓉前夫豪宅地下室里的那些名单,
每一页右下角都印着LY的水印。
LY不是李蓉名字缩写而是……老张压低声音,是她体内那个‘老爷’人格的代号。
32
国际刑警传来的资料显示,
周子轩的制药公司与境外一家名为LY生物科技的企业有密切往来。
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正是当年福利院的第一任院长——李蓉的亲生父亲。
他二十年前就死了。
老张翻着档案,但死前在瑞士银行存了一批‘实验资料’,
周子轩这些年一直在试图解锁。
那些所谓的劣质文具,其实是掩盖药物试验的幌子。
孩子们用的橡皮擦里掺有微量神经抑制剂,
长期接触会导致记忆力减退和顺从性增强——完美符合老爷人格的实验目标。
33
最后一个替身是在机场被抓获的。
她戴着我的同款假发,正准备飞往瑞士。
当她被按倒在地时,假发脱落,
露出耳后那道疤痕——位置比李蓉的旧伤偏了半厘米。
我只是个保姆。
她哭喊着,他们给我钱,让我学林总的习惯……
但在她的行李箱夹层里,
我们找到了一枚U盘。
里面存着老爷人格的完整实验记录,
以及最后一条指令：如果计划失败,
启动B计划——让‘林妍’成为下一个实验体。
34
一年后的教育局招标会上,
我亲手将爱心助学的新供应商合同撕成碎片。
台下坐着的供应商代表脸色惨白——他的公司注册地仍是那栋写字楼,
而他的护照上,赫然印着周子轩堂弟的名字。
福利院的孩子们现在用上了真正的安全文具。
那个总是头晕的小女孩考了全班第一,
她送我的贺卡上画着一个笑脸,
背面写着：谢谢林阿姨,我现在头不晕了。
老张退休那天,我送了他一盆绿植。
他笑着指了指办公室窗台——那里摆着一排多肉植物,
每一盆的土壤里都埋着一块劣质橡皮擦。
留着当证据。他眨眨眼,也当个提醒。
至于那个始终没被抓获的老爷人格
心理专家说,当李蓉在监狱里用牙刷割腕时,
她最后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解脱般的微笑。
也许老爷从未存在过。
也许,他早就找到了新的实验体。
窗外阳光正好,新来的实习生正在整理文件。
当她转身时,
我注意到她整理纸张的动作带着某种熟悉的节奏——但她的手腕光洁,
没有任何疤痕。
我笑了笑,拿起电话拨通了教育局的号码。
这场仗,还远远没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