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建国,一个名字土得掉渣但灵魂渴望重金属摇滚的社畜,正面临职业生涯最重大的抉择：是现在就用这根磨得锃亮的2B铅笔捅进隔壁工位王胖子聒噪的喉咙还是用桌上这杯放了三天的隔夜美式浇灌主管郝建仁那颗寸草不生的脑袋
一切,都源于钉钉那声催命的嘶鸣。
凌晨两点十七分。手机屏幕在死寂的出租屋里骤然亮起,像一颗微型核弹爆炸。郝建仁（英文名Kevin,我们私下叫他好贱人）的头像在钉钉工作群里疯狂跳动,信息连珠炮般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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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
Hao（23：17）：@所有人,紧急头脑风暴！我刚在陪客户喝茅台时（附一张糊到妈都不认的酒杯照片）灵光乍现！客户说我们的APP图标不够‘穿透灵魂的蓝’,大家发散一下,五分钟内每人提三个新蓝色方案！要快！客户等着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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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
Hao（23：45）：人呢都睡了现在的年轻人一点拼搏精神都没有！想想凌晨四点的洛杉矶！（科比知道他用在这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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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
Hao（01：03）：@李建国
小李,你上次那个‘忧郁深海蓝’就很有潜力嘛！再优化一下饱和度,加点‘星际未来感’！明早九点前发我！记住,要那种一看就让人想跪下充会员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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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
Hao（01：59）：对了小李,客户还提了句,说蓝色里最好能隐约透出点‘环保的绿意’和‘尊贵的金芒’。我相信你的悟性！（大拇指表情包）
我的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悬停,像冻僵的鸟。一股混合着隔夜泡面汤、廉价咖啡因和纯粹绝望的浊气从丹田直冲天灵盖。穿透灵魂的蓝环保的绿意尊贵的金芒这他妈是调色还是炼丹郝建仁脑子里装的该不会是客户喝剩下的茅台酒糟吧
窗外,城市沉睡得像块巨大的黑曜石。窗内,我瞪着屏幕上那串无理取闹的要求,感觉自己的脑血管正在上演一场微型爆炸艺术展。这已不是第一次。郝建仁的灵感如同间歇性喷发的痔疮,专挑夜深人静时发作,喷射出大量毫无营养的指令脓液,精准浇灌每一个打工人的神经末梢。他的人生信条大概是：只要我不睡,全世界都别想合眼；只要我焦虑,全公司都得便秘。
建国啊,
我对着手机屏保上童年时那个眼神清澈、对世界充满信任的自己喃喃低语,再忍下去,你离‘今日说法’头条就只差一个激情犯罪了。
就在意识濒临崩断的临界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桌角一本蒙尘的奇书——《21世纪高效职场驭术：从精神胜利到物理超度》（地摊文学特供精装版）。封面上那个穿着廉价西装、笑容油腻的成功学大师,此刻眼神里竟透着一丝诡异的蛊惑。鬼使神差地,我翻开了它。里面充斥着正能量心经、感恩老板咒之类的屁话,直到翻到压箱底的一页,标题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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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奥义：当你的领导是反智型黑洞——如何在工位完成一场低成本高效率的降维打击（附召唤阵图详解）**
下面附着一张极其复杂、融合了公司LOGO、Excel表格网格和扭曲尖叫人脸的圆形法阵。用料清单更是接地气到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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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祭品：**
领导亲手签批的、最侮辱智商的报销单一张（承载怨念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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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增幅剂：**
隔夜美式咖啡残渣（苦涩精华）、加班餐冷掉的炸鸡油脂（愤怒之油）、被驳回方案打印稿灰烬（挫败之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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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媒介：**
用红色白板笔（象征被毙掉的无数心血）在A4废打印纸背面绘制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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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语：**
必须包含领导最常说的PUA金句,如格局打开、要结果导向、我只看重你的潜力、弹性工作制等,需饱含灵魂深处的唾骂吟诵。
一股电流般的荒谬感瞬间击中我。就是它了！与其被郝建仁逼疯,不如先下手为强,用魔法打败魔法！用最荒诞的仪式,对抗这操蛋的现实！
行动力瞬间MAX。我像即将执行秘密任务的忍者,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无声穿梭。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弥漫着中央空调的叹息和电子设备散发的微弱热量。复印机旁,精准定位到那张郝建仁龙飞凤舞签着Kevin
Hao、驳回理由写着餐费超标（注：实为18元黄焖鸡米饭）的报销单——完美祭品！茶水间,刮取马克杯底那层黑如沥青、苦过人生的隔夜咖啡渣。垃圾桶深处,翻找出印着郝建仁亲笔批示毫无价值！重做！的方案尸体,用打火机在金属垃圾桶里庄严焚化（小心避开烟雾报警器）。冰箱里,找到上周团建剩下、已经渗出可疑橙色油脂的半块炸鸡排。
材料齐备！回到工位,神圣的召唤仪式拉开序幕。
我用那支被郝建仁无数次用来画大饼、写福报、批重做的红色白板笔,在厚厚一沓废弃打印纸的背面,呕心沥血地临摹书中的法阵。那图案复杂得像集成电路板与精神病人涂鸦的杂交产物,中央赫然嵌套着我们公司那个被设计部吐槽像马桶圈套着咸鸭蛋的LOGO。四周点缀着扭曲的钉钉图标、微信语音条波纹和被无限放大的@所有人符号。
祭品被庄重地摆放在阵眼：报销单居中,咖啡渣、方案灰烬、炸鸡油脂呈品字形环绕。我深吸一口气,凌晨三点半的浑浊空气带着灰尘和绝望的味道。双手按在图纸边缘,如同按住了命运的琴键,开始用尽毕生怨念吟诵那神圣（且脏话含量严重超标）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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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无所不能的虚空邪神,混沌与摸鱼的主宰！请聆听卑微社畜的泣血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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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Kevin
Hao的报销单为引,献祭其无耻的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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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隔夜美式的残渣为酒,品味其赐予的苦涩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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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被焚毁的方案为香,祭奠我们夭折的智商与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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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冷掉的炸鸡油脂为膏,涂抹其油腻的画饼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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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响应我的召唤！赐予Kevin
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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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他永世沉沦于无效会议的泥沼！PPT永远打不开！翻页笔永远失灵！麦克风啸叫伴其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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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他每一次甩锅都精准反弹！每一次拍脑袋的决策都砸肿自己的脚！每一次吹嘘‘当年勇’都被当场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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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他上厕所永远没纸！咖啡永远洒在新买的纪梵希衬衫上！高尔夫球永远飞进老板的汤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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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体验钉钉消息99+全是@他的紧急需求！让他感受凌晨三点灵感喷发却无人理睬的孤独！让他领悟‘弹性工作’的真谛就是弹性地被榨干最后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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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摸鱼之神啊！以‘格局打开’之名！以‘结果导向’之咒！以‘我看好你哦’之虚伪箴言！降临吧！搞他！！！
咒语在空旷的办公室回荡,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社畜的辛酸泪和淬毒的唾沫星子。我念得咬牙切齿,声情并茂,仿佛这不是召唤,而是对郝建仁本人进行的远程精神凌迟。
就在最后一个搞他！带着破音吼出的瞬间——
嗡！
工位顶上的LED灯管,毫无预兆地疯狂闪烁起来,频率快得像迪厅的劣质射灯！屏幕猛地一黑,随即又诡异地亮起,满屏跳动着扭曲的、无法识别的乱码字符,如同无数只电子蛆虫在蠕动！脚下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震动,仿佛有庞然巨物在地下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震得桌上的笔筒里几支红笔啪嗒倒地。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弥漫开来。那不是硫磺,也不是血腥。它浓烈、复杂,直冲天灵盖——是郝建仁办公室里那瓶齁甜的香奈儿蔚蓝男士香水味、隔夜外卖螺蛳粉的生化武器气息、还有劣质雪茄燃烧后的呛人余烬,三者粗暴地混合、发酵,形成了一股专属于领导威压的、令人窒息的爹味冲击波！
成了！邪神真听见了！我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玩命蹦迪,既期待又恐惧,像等待彩票开奖的赌徒,赌注是自己的灵魂和郝建仁的……嗯,下半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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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我顶着一对媲美国宝的黑眼圈、灵魂出窍般飘进办公室时,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宁静笼罩着一切。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鸡汤。往日此刻此起彼伏的键盘声、电话铃声、郝建仁穿透力极强的训话声,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集体性的屏息凝神,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聚焦在郝建仁那间用磨砂玻璃隔出来的总裁办公室（他自封的）。
透过半开的百叶帘缝隙,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我们敬爱的Kevin
Hao总监,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深陷在他那把斥巨资购入、号称符合人体工学实则反人类设计的老板椅中。他脸色煞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苍蝇站上去都劈叉的地中海边缘支援中央发型,此刻几缕油发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鬓角。他一手死死地按着自己微微凸起、包裹在紧绷Burberry格纹衬衫下的啤酒肚,另一只手颤抖地、徒劳地试图去够桌上那杯热气袅袅的枸杞红枣养生茶,指尖离杯柄就差那么几毫米,却仿佛隔着银河。
张…张秘书！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虚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接近崩溃的哭腔,快…快帮我看看！我这椅子…是不是…是不是漏电了！从早上坐下开始…就…就…噗——！
一声悠长、响亮、带着水汽颤音的屁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办公室死寂的空气！那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自带混响效果,在密闭的空间里久久回荡。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密集的、如同机关枪扫射般的噗噗噗噗噗——！
抑扬顿挫,节奏鲜明。
郝建仁的身体随着每一个噗声剧烈地弹跳一下,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活虾。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死的灰败。他猛地夹紧双腿,整个人蜷缩起来,试图用意志力镇压这场来自下盘的暴动。
不…不是椅子…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句子,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自己括约肌失控的极度羞愤,是…是我…停…停不下来啊！噗——！
整个开放式办公区,几十颗脑袋死死地埋在显示器后面。肩膀无声地、剧烈地耸动着。有人把脸深深埋进臂弯,身体筛糠般抖动；有人死死咬住嘴唇,憋得满脸通红,眼含热泪；还有人飞快地抽出纸巾,假装擤鼻涕,实则是为了掩盖那快要冲破喉咙的狂笑。
就在这诡异的噗噗交响乐和集体憋笑导致的内伤危机中,行政主管Lily姐踩着十厘米的战靴,如同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如果观音也穿职业套装且面无表情的话）,捧着一个硕大的、鼓鼓囊囊的快递箱,以壮士断腕般的悲壮步伐,砰地一声放在了郝建仁办公室门口。箱子侧面,印着一行醒目的黑体大字：
**成人纸尿裤（XL特大号
超强吸收
安心防漏）**
**——
为您的商务旅途保驾护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郝建仁那连绵不绝的噗噗声都极其诡异地停顿了一秒。他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目光越过玻璃隔断,死死地钉在那个巨大的、充满嘲讽意味的纸箱上。那张平日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脸,瞬间从惨白涨成了猪肝色,继而转为一种死灰般的绝望。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那箱成人纸尿裤吸走。
噗————————！！！
一声前所未有的、悠长而凄厉的、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释放的巨响,如同最后的丧钟,宣告了郝建仁职场威严的彻底崩塌。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混合着绝望、羞耻和某种不可描述的发酵气息,幽幽地、顽强地从他办公室的门缝下弥漫出来,开始无声地侵袭整个楼层。
我默默地、坚定地按下了办公桌下那个网购的、强力涡轮增压桌面风扇的开关。风扇发出低沉的轰鸣,调整角度,对准郝建仁办公室的方向,最大风速！将那股象征着他陨落的余韵,连同我心中积压已久的浊气,狠狠地吹散！
邪神大人,讲究人！这物理超度的第一份回响,够劲！够味！够社畜！我的嘴角,在显示器屏幕的掩护下,咧开了一个自入职以来最真心实意、最肆无忌惮的、无声的狂笑弧度。工位之下,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我的脚趾在廉价皮鞋中,正为这荒诞的胜利,跳起一支癫狂的踢踏舞。
郝建仁的括约肌危机如同一场席卷办公室的十级社死地震,余震连绵不绝。总监办公室的门罕见地紧闭了一整天,只偶尔传出几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以及行政Lily姐进进出出时强忍呕吐、脚步虚浮的身影。往日那个在开放区指点江山、唾沫横飞的身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慌的安静。
然而,邪神的恩泽显然不止于此。在郝建仁被迫闭关修炼的真空期,一场针对我们项目组的精准降维打击正悄然拉开序幕。
项目组核心成员被紧急召唤进小会议室。负责主持会议的是郝建仁的副手,人称二饼的赵副总监（因眼镜片厚如瓶底得名）。他推了推眼镜,一脸沉痛地传达了郝建仁的最新圣谕：
Kevin总身体抱恙,心系项目！他特意嘱咐,
二饼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宣读讣告,鉴于我们当前项目进度严重滞后（注：滞后原因是郝建仁自己推翻了三次方向）,客户对‘灵魂之蓝’的渴求迫在眉睫（注：客户其实已经忘了这茬）,经Kevin总深思熟虑、高瞻远瞩,决定引入国际领先的‘敏捷开发4.0超频版’工作法！即刻生效！
一份长达三十页的PPT被投影出来。标题是金光闪闪的《敏捷超频：从996到007的质变飞跃！》。核心内容让人眼前一黑：
1.
**灵感榨取站立马拉松：**
取消所有固定工位！全员配备折叠小板凳,随时在办公室任何角落（包括厕所门口、饮水机旁、绿植盆栽下）进行头脑风暴。灵感如尿崩,憋不住也挡不住！每日站立时长不得低于6小时,微信步数不足2万者视为消极怠工！（旁边附注小字：建议自备静脉曲张袜及肾宝片。）
2.
**沉浸式需求迭代：**
客户需求（或郝建仁拍脑袋的指令）优先级每分钟动态刷新！所有成员工位显示器必须强制安装需求瀑布流插件,实时弹窗红色加粗字体最新指令,并伴有尖锐警报音效（音量不可调）,确保沉浸式体验,绝不遗漏任何一次思维的跳跃！
3.
**赛博朋克式进度监控：**
每人配备智能手环（自费）,强制接入公司系统。实时监控心率、血压、脑电波活跃度。当监测到连续工作超过4小时心率低于60（判定为摸鱼）或脑电波趋于平稳（判定为思维停滞）,手环将自动释放轻微电流刺激！每日工作饱和度（由系统根据敲击键盘频率、鼠标移动轨迹、屏幕内容变化AI判定）低于98%者,将收到郝建仁亲自发送的爱的鼓励语音（内容随机：从你格局呢到我对你很失望！循环播放）。
4.
**福报共享弹性工作制升级版：**
核心精髓：弹性的是你的生理极限,不是工作时间！实行任务不清零,下班是梦想制度。每日晨会由郝建仁（或其代理人）远程视频主持,主题固定为昨夜谁睡得最晚晒出你的钉钉最后一条消息时间截图！。截图时间最早者,负责为全组购买当日奋斗者能量早餐（指定品牌：人均50+的网红轻奢沙拉,寓意吃得草中草,方为人上人）。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泥。设计组的萌妹子像素小杨,脸色惨白得像被漂白剂泡过,嘴唇哆嗦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绘图笔,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它当成飞镖戳进投影幕布里。程序猿老K,常年睡眠不足的脸此刻更显灰败,他摘下那副厚如瓶底的眼镜,疲惫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老旧风箱破洞的、绝望的叹息：呵…弹性…好一个…弹尽粮绝啊…
就在绝望的阴云即将吞噬整个会议室时,我,李建国,曾经那个默默忍受、内心疯狂吐槽的社畜,心中却有一簇诡异的火苗在跳跃。邪神的力量,似乎在我体内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看着屏幕上那些荒谬绝伦的条款,郝建仁那张因排气不畅而扭曲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黑色幽默和破坏欲的勇气油然而生。
赵总,
我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平静得有些异常,这个‘赛博朋克手环’,听起来很…硬核。为了表示对Kevin总伟大战略的绝对支持,我愿意！第一个！试！戴！
我故意在试戴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
二饼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似乎没料到会有如此积极的响应。他狐疑地看了我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好…很好！李建国同志觉悟很高！值得表扬！手环下午就到！散会！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主动走向刑场的烈士,充满了同情、不解和一丝他是不是被郝建仁的屁崩傻了的怜悯。
下午,那个造型酷似加大号电子镣铐的黑色智能手环,如同一个不祥的诅咒,被行政Lily姐哐当一声扔在了我的桌面上。冰冷的金属外壳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我深吸一口气,在周围同事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将它咔哒一声扣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一股冰凉的触感瞬间缠绕上来。
连接公司内网,激活。手环屏幕幽暗地亮了一下,随即开始无情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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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提示】李建国
已接入奋斗者荣耀监控网络。请开始燃烧你的小宇宙！为伟大的蓝色事业奋斗终生！**
起初,一切正常。我努力扮演一个超频状态下的优秀社畜,键盘敲得噼啪响（大部分时间在疯狂敲击删除键和毫无意义的乱码）,鼠标轨迹画得飞起（在桌面无意义地画圈圈）,屏幕页面疯狂切换（在知乎如何优雅地摸鱼和淘宝成人纸尿裤促销之间反复横跳）。
然而,邪神的馈赠,岂是如此肤浅
当手环监测到我连续高强度工作超过两小时,心率稳定在80这个过于安逸的数值时,惩罚来了！
毫无预兆！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攒刺的尖锐刺痛！电流的酥麻感瞬间窜遍整条手臂,汗毛倒竖！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这酸爽！简直堪比生吞了一斤跳跳糖！
周围的同事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抽气声吓了一跳,纷纷投来关切（看戏）的目光。
建国没事吧
对面的老K探过头,小声问。
没…没事！
我强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挤出一个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感…感觉充满了力量！这手环！提神醒脑！效果拔群！
我低头看向手环屏幕,一行血红色的小字闪烁着：
＞
**【活力警告】检测到工作激情波动！注入1级奋斗者能量！请保持亢奋状态！**
去你妈的奋斗者能量！这分明是电刑预热！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我和这只智能手环之间斗智斗勇的游击战。
我尝试偷偷放缓打字速度——滋滋滋！又是一阵电击！比上次更猛！
我尝试目光呆滞地盯着屏幕放空——手环震动！屏幕警告：检测到脑波活跃度降至警戒值！注入2级清醒脉冲！
我绝望地想去倒杯水——刚起身,手环发出刺耳的滴滴声！红光狂闪：非规定休息时间离座！判定为消极怠工！注入3级责任电流！
嗷——！
这一次,电流的强度让我忍不住惨叫出声,整个人像被无形的重拳击中,猛地一哆嗦,手里的空马克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整个项目组的人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切的同情。
就在我被这智能电击项圈折磨得欲仙欲死、精神濒临崩溃之际,郝建仁的远程关怀如约而至。他可能终于从纸尿裤的封印中恢复了一丝元气,也可能只是单纯想找点存在感。钉钉群里,他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语音条蹦了出来：
＞
Kevin
Hao：@李建国
小李！听说你第一个响应号召戴上了手环很好！很有精神！年轻人就要敢于挑战极限！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效率前所未有的高涨这就是科技赋能的力量！要懂得感恩！要珍惜公司给你的福报！（一段用力过猛、仿佛在给自己打气的干笑）对了,那个‘尊贵金芒’融入‘环保绿意’的蓝色方案,下班前发我初稿！我相信你现在的状态,一定能创造出颠覆行业的杰作！我看好你哦！
看好你妈个头！感恩你大爷的福报！
听着那虚伪到极致的声音,感受着手腕上再次因为心率飙升（这次是气的）而传来的滋滋电流预警,一股邪火混合着邪神赋予的黑色勇气,直冲脑门！
好的Kevin总！感谢您的鞭策！我现在感觉…好极了！灵感如同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我狞笑着,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麦克风吼回去,声音因为愤怒和电流的刺激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颤抖,方案马上就好！包您满意！包您…终身难忘！
我猛地坐回椅子,无视手腕上因情绪剧烈波动而不断闪烁的警告红光。双手放在键盘上,不再是为了应付,而是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创作激情！
打开设计软件。我放弃了所有理性的调色板。既然要穿透灵魂的蓝,要环保的绿意,要尊贵的金芒
好！满足你！
我调出最刺眼、最廉价、饱和度拉到爆表的电光蓝,如同劣质霓虹灯管捅进视网膜！然后,在这片令人晕眩的蓝底上,用荧光绿,粗暴地涂抹出几个歪歪扭扭、张牙舞爪的大字：我是傻X（尊贵版）。最后,点睛之笔来了——我找到一张郝建仁在去年公司年会上喝高了的照片,他当时正抱着一瓶茅台对瓶吹,满脸油光,表情扭曲而陶醉。我把这张照片抠出来,缩小,然后在他那颗寸草不生的脑袋周围,用屎黄色的、闪烁着塑料质感的金芒,P上了一圈极其夸张、极其刺眼的天使光环！
整个设计稿,完美融合了郝建仁要求的核心要素：瞎眼的蓝,刺鼻的绿,以及散发着浓郁爹味和铜臭的金芒。其精神污染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有正常审美的人看上一眼就恨不得自戳双目。
我狞笑着,将这份名为《灵魂升华·尊享蓝金绿——Kevin
Hao总监思想光辉具现化方案V1.0（呕心沥血版）》的杰作,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送。收件人：郝建仁。
手腕上的手环,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份作品所蕴含的、足以毁灭三观的巨大能量,屏幕上的红光疯狂地、无声地闪烁着,频率快得像要爆炸。
郝建仁收到那份灵魂升华方案后的反应,成了我们项目组接下来几天最大的悬念和欢乐源泉。
方案发过去后,整整两个小时,总监办公室方向一片死寂。没有咆哮,没有质问,连一丝痛苦的呻吟都没有。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比狂风暴雨更让人心头发毛。老K端着咖啡杯,假装路过郝建仁办公室门口N次,回来时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惊疑不定：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灯也暗着…像…像凶案现场。
直到临近下班,钉钉群里才终于有了动静。
＞
Kevin
Hao：@李建国
来我办公室。立刻。马上。
文字简洁,没有任何表情包,也没有语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来了！审判的时刻到了！
我站起身,整了整我那件洗得发白的优衣库格子衬衫（我的战袍）,深吸一口气,像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勇士。同事们齐刷刷地抬起头,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敬佩,更多的是兄弟走好,明年今日我会给你烧最新款纸尿裤的壮烈送别之情。
推开那扇沉重的磨砂玻璃门。一股浓烈的空气清新剂混合着某种药膏的怪味扑面而来,试图掩盖,却欲盖弥彰地提醒着这里曾发生过的生化危机。郝建仁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黄昏灰蒙蒙的天际线。他没有坐那把象征权力的老板椅,大概是心有余悸。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嘶——
饶是我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得倒抽一口冷气。
郝建仁那张平日里红光满面（或许是血压高）的脸,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调,眼袋浮肿发黑,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两拳。嘴唇干燥起皮,微微颤抖着。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眼神空洞、涣散,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层面的核爆,三观被彻底炸成了齑粉,只剩下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手里,紧紧攥着几张打印出来的彩色稿纸——正是我那幅惊世骇俗的蓝金绿大作。
办公室里死寂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发出单调的嗡嗡声。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的灵魂从躯壳里剜出来,放在显微镜下研究是不是被外星生物寄生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建国…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这…就是你理解的…‘穿透灵魂的蓝’‘环保的绿意’‘尊贵的金芒’
他每念出一个词,嘴角就控制不住地抽搐一下,仿佛这几个词本身带着剧毒。
我挺直腰板,努力压下心中那点残存的怂意,调动起全身的演技,脸上堆砌出十二万分的真诚、无辜,甚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
Kevin总！天地良心！我完全是按照您高屋建瓴的指示,深入挖掘客户需求的精髓啊！
我的声音饱含热忱,您看这蓝！是不是看一眼就灵魂震颤再看这绿！充满了对地球母亲的深切忧虑和环保呐喊！还有这金芒！环绕着您智慧的头颅（我指了指他头上那圈屎黄色的光环）,是不是尊贵之气扑面而来客户要的不就是这种直击灵魂、颠覆传统的震撼效果吗我熬了整整一夜！倾注了全部心血和对您的无限敬仰啊！
说到动情处,我甚至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挤出一点并不存在的泪花。
郝建仁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攥着稿纸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发白。他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青灰色的皮肤下仿佛有蚯蚓在蠕动。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后槽牙摩擦发出的咯咯声。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在我脸上和那幅惊世骇俗的设计稿之间来回扫射,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艰难的逻辑运算,试图理解眼前这个员工到底是天赋异禀的疯子还是处心积虑的魔鬼
呕…呃…
突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脸色瞬间由青灰转为煞白。大概是那蓝金绿的视觉冲击加上我真诚的解读,再次勾起了他某些不愉快的生理记忆。
滚…
他猛地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压抑着狂怒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好的Kevin总！您保重身体！方案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您随时吩咐！我24小时待命！
我立刻从善如流,以最快的速度、最恭敬的姿态退出了办公室,还不忘轻轻带上门。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我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像是拳头狠狠砸在厚重办公桌上的巨响,以及一声崩溃般的、带着哭腔的低吼。
门外,迎接我的是项目组全体同仁无声的注目礼。十几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崇拜。老K偷偷冲我竖起了两个大拇指。小杨捂着脸,肩膀抖得像风中落叶,憋笑憋得快要窒息。整个办公区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欢乐的、如同地下党接头成功的诡异气氛。
手腕上的智能手环,屏幕一片漆黑,安静如鸡。它似乎也被刚才办公室里那股无形的、强大的怨念和邪神之力给暂时超频死机了。
首战告捷！邪神之力,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