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周年纪念日,我提前回家想给苏晚意一个惊喜。
推开主卧门却看见她和小三在我的婚床上苟合。
厉总别动怒,她护着隆起的肚子轻笑,孩子也不是你的。
我笑着擦掉她唇边吻痕:很好。
三个月后,苏氏集团破产那晚,我当众剃光她的头发。
这是你背叛的代价。
第一章
厉沉舟推开了那扇沉重的、价值不菲的胡桃木大门。玄关处感应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温柔地洒落,映照着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和他手中那束刚从顶级花房空运过来的厄瓜多尔红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丝绒般的质感在光线下流淌着近乎妖异的暗红,像凝固的血。
今天是他和苏晚意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
他刻意推掉了晚上一个八位数的跨国并购案视频会议,提前三个小时结束了公司事务。没有通知任何人,连司机都被他打发走了,自己亲自开车回来。想象中,此刻的苏晚意应该是在精心布置的餐厅里,或者慵懒地蜷在客厅那张意大利定制的沙发上,等着他带回来的惊喜——也许是那套她念叨了许久、刚在苏富比拍卖行落槌的祖母绿首饰,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西装内袋的天鹅绒盒子里。
偌大的别墅静得出奇。没有预想中的烛光晚餐香气,没有轻柔的背景音乐,只有中央空调系统运转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甜腻的沉闷气息,像是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腐败。
厉沉舟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随手将车钥匙和那束刺目的玫瑰扔在玄关的矮柜上,昂贵的钥匙扣撞击大理石台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他脱下剪裁完美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迈步向二楼走去。
皮鞋踩在光洁的楼梯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鼓面上。主卧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严。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挤出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暧昧不明的细线。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是音乐,不是电视声,更不是苏晚意一个人在家时可能发出的任何声响。
那是……一种压抑的、急促的喘息。
厉沉舟的动作,瞬间定格。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冲撞,发出沉闷的轰鸣。他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无声地滑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世界在他眼前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门缝里透出的那一道昏黄的光,像通往地狱的裂缝。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骤然冷却的青铜雕像。几秒钟或者一个世纪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算计、运筹帷幄,在那一刻被彻底焚毁,只剩下一种冰冷彻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荒谬感。
然后,那只骨节分明、曾签下过无数足以撼动市场格局的合同的手,猛地向前一推!
砰——!
厚重的实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墙角的装饰画都微微晃动。
主卧里的一切,毫无遮拦地,带着一种残忍的戏剧性,撞入了厉沉舟的眼底。
水晶吊灯散发着暖昧昏黄的光晕,将他那张价值百万的意大利手工定制婚床笼罩其中。
床中央,两具身体正纠缠一起。
女人,正是他的妻子,苏晚意。
而那个男人,厉沉舟也认得。程锐,苏晚意娘家那个八竿子打不着、却一直被她塞进厉氏旗下某个分公司当了个小主管的所谓远房表弟。
巨大的声响终于惊醒了这场荒唐迷梦。
程锐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按了停止键的劣质木偶,惊恐万分地扭过头。当他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谁时,那张脸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苏晚意也终于从云端跌落。她迷蒙的双眼聚焦在门口,当看清厉沉舟那张毫无表情、仿佛覆盖着万年寒冰的脸时,她瞳孔骤然紧缩,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叫:啊——!
时间再次凝固。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楚。房间里只剩下程锐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苏晚意急促惊恐的喘息。
厉沉舟就站在门口,背对着走廊的光,身影被拉得又长又暗,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他脸上没有任何暴怒的迹象,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一丝肌肉的抽动都没有。平静得可怕。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黑沉得像无星的子夜,里面翻滚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的漩涡。
他的目光,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过床上那对惊慌失措的男女,扫过程锐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最后,定格在苏晚意那张惨白却依旧美艳的脸上,以及……她那隆起的腹部。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终于,苏晚意似乎被这可怕的沉默逼疯了。最初的惊恐过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混合着心虚和某种诡异强硬的情绪在她眼中升腾起来。她猛地抬起头,对上厉沉舟深不见底的目光,声音因为紧张而尖利,却又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挑衅:
厉沉舟!你看什么看!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护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仿佛那是什么无价的珍宝,需要抵御来自他的威胁。
她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僵硬而扭曲,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厉沉舟的心上:
厉总,别动怒嘛,气大伤身。喏,她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谈论天气,看清楚了这里面这个……野种,也不是你的!
野种两个字,她说得格外用力,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恶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程锐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看向苏晚意:晚意!你胡说什么!他想去捂她的嘴,却被苏晚意狠狠甩开。
厉沉舟依旧没动。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承受着这世间最恶毒的背叛和羞辱。房间里只剩下苏晚意挑衅后急促的呼吸和程锐濒死般的恐惧喘息。
几秒钟后,厉沉舟终于动了。
他迈开脚步,动作不疾不徐,沉稳得如同走向会议室的主位。昂贵的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跳的间隙,带来沉重的压迫感。他径直走向那张凌乱不堪的婚床,走向那个用最恶毒的语言刺伤他的妻子。
苏晚意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黑眸,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心底那点强撑起来的勇气和挑衅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她下意识地往后缩,紧紧裹着被子,护着肚子,声音发颤:厉沉舟…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程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翻到床的另一边,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壁里,嘴里语无伦次地求饶:厉总!厉总您听我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是苏晚意她勾引我的!是她……
厉沉舟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只锁定在苏晚意脸上。
他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昏黄的灯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审判神祇。
苏晚意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看到他缓缓地抬起了手。
她吓得闭上眼睛,以为等待她的会是一个愤怒的耳光。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她感觉到微凉的、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怜惜,擦过了她的嘴角。
那里,残留着一点不属于她的、被蹭花了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深色口红印记。
厉沉舟的指尖捻着那点污渍,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却又空洞得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工作。
苏晚意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感觉不到丝毫熟悉的温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蔓延过来。
厉沉舟擦得很仔细,直到她嘴角那点碍眼的痕迹彻底消失,恢复了她原本唇色的苍白。然后,他收回了手。
他微微低下头,凑近苏晚意惨白的脸。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束厄瓜多尔玫瑰的冷香。这曾经让她迷恋的气息,此刻却让她如坠冰窟。
厉沉舟的薄唇,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没有温度,没有暖意,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粹的、冰冷的愉悦。像毒蛇在黑暗中无声地露出了獠牙。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清晰地送入苏晚意耳中,也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带着一种敲骨吸髓的寒意:
很好。
两个字,轻飘飘的。
却像两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苏晚意的心脏。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冻结,巨大的、灭顶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厉沉舟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已是一具无关紧要的尸体。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方纯白色的、质地极佳的手帕,仔细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着刚才碰过她嘴角的那只手,每一个指缝都不放过。动作优雅,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
擦完,他将那方沾染了污渍的手帕,像丢弃垃圾一样,随意地扔在了凌乱的、散发着情欲气息的床单上。
白色的手帕落在深色的床单上,刺眼得如同一个祭奠的符号。
他最后扫了一眼床上抖如筛糠的程锐和面无人色的苏晚意,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两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然后,他转过身,步履沉稳地向外走去。
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失控的咆哮。只有一片死寂,和那句冰冷彻骨的很好。
他走到门口,弯腰,捡起地上那件价值不菲却已被遗忘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回臂弯。然后,他挺直了脊背,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冰山,走出了主卧,反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骤然爆发的、苏晚意压抑不住的、带着绝望的哭泣声和程锐语无伦次的、带着哭腔的咒骂与哀求。
门外,厉沉舟站在空旷奢华的走廊里,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却冰冷的万家灯火。他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屏幕幽光照亮他毫无温度的侧脸。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沉稳的声音:厉总。
厉沉舟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刚刚经历了人间至痛的痕迹,只有一种淬过寒冰的、绝对的冷硬:
阿城。苏晚意,怀孕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金属的质感,我要知道,她肚子里那个东西,到底是谁的种。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是消化着这爆炸性的信息,但声音立刻恢复沉稳:明白,厉总。我马上去办,最权威的机构,最快的加急。
嗯。厉沉舟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虚假繁华的灯火,眼底深处,是比夜色更浓重的黑暗,翻涌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无声的风暴。他薄唇微启,吐出最后一句指令,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
还有,卧室里那个男的,叫程锐。处理干净。
是,厉总。
电话挂断。
走廊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厉沉舟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他挺拔却孤绝的身影,像一头舔舐着伤口、蛰伏在黑暗中的凶兽。
他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玻璃中自己那双深不见底、只剩下无尽寒意的眼睛。
嘴角,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
那是一个真正属于恶魔的微笑。冰冷,残忍,带着一种即将开启血腥盛宴的、令人胆寒的期待。
复仇的序曲,在死寂中无声奏响。地狱的大门,已然洞开。
第二章
门板隔绝了主卧里传来的崩溃哭嚎和语无伦次的哀求,像关掉了一个劣质的音响。厉沉舟站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走廊里,指尖残留着擦掉苏晚意唇角那抹肮脏印记的触感,冰冷,滑腻。那点污渍仿佛已经渗进了皮肤,带着病毒般的灼烧感。
他没有停留,转身走向二楼尽头那间冰冷、简洁、只属于他的书房。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面世界的污秽彻底隔绝。
厉总。阿城的声音透过免提电话传来,沉稳依旧,但厉沉舟能听出底下压着的一丝紧绷。他刚刚目睹了别墅安保系统自动上传的、主卧门口那短暂的、无声却惊心动魄的片段。
说。厉沉舟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空气。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海洋,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却点不燃一丝光亮。
程锐,阿城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分,苏小姐娘家的远房表亲,三年前由苏小姐安排进入厉氏旗下的‘锐锋建材’,现任工程部副主管。平时表现平庸,无特殊背景,与苏小姐的接触……之前并未引起注意。
阿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苏晚意塞进公司的人不少,这种小角色,确实入不了他的眼。
厉沉舟的目光落在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上,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平庸我看他胆子倒是不小。
他停顿了一下,每个字都裹着寒意,把他经手的所有项目资料,尤其是正在进行的‘星澜湾’三期高层住宅项目,全部调出来。一根钢筋,一粒水泥,都给我查清楚。还有,苏晚意那边,盯紧她所有的通讯、出行,尤其是医疗记录。三天,阿城,你只有三天时间。
明白,厉总。亲子鉴定那边,已经联系了最权威的机构,明天我会安排人确保样本安全送达,加急处理。阿城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和效率。
嗯。厉沉舟挂断电话。书房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他自己缓慢、冰冷、如同某种掠食者计算猎物死亡时间般的呼吸声。他没有开灯,任由窗外变幻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的沟壑。巨大的办公桌光滑如镜的桌面,倒映着他紧抿的薄唇和眼中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暗色风暴。
他没有去想苏晚意,没有去想那刺眼的隆起的腹部,没有去想那肮脏的画面。那些画面只会带来失控的、无用的狂怒。他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是精准到毫米的手术刀,是足以将背叛者碾入尘埃、永世不得超生的力量。恨意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冰封的胸腔下奔涌,却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制、锻造,淬炼成一把冰冷、锋利、只为毁灭而生的武器。
他走到酒柜前,没有选择那些昂贵的红酒,而是拿出了一瓶伏特加。拧开瓶盖,辛辣透明的液体直接灌入喉咙,像吞下一口液态的火焰,灼烧着食道,却奇异地让那冰封的核心更加坚硬、更加清晰。
背叛。耻辱。野种。苏晚意那挑衅的、带着恶毒快意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很好。她说很好
厉沉舟将空了一半的酒瓶重重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无机质般的冷酷和……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的期待。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三天。对于苏晚意和程锐来说,是度日如年的煎熬。主卧成了华丽的囚笼。苏晚意砸碎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昂贵的瓷器、水晶饰品、限量版的包包,碎片铺满了地毯。她对着门口厉沉舟安排的、如同石像般沉默的保镖尖叫、咒骂、哭求,换来的只有冰冷的无视。恐惧像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厉沉舟那句很好,像毒蛇的信子,日夜舔舐着她的神经。她给父亲苏宏远打电话,得到的却是父亲焦头烂额的咆哮:晚意!你到底做了什么!厉沉舟那边突然中断了所有和苏家的合作!银行在催贷,供应商堵门要钱!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程锐更惨。他被厉沉舟的人请回了他在市郊租住的、只有六十平米的小公寓,门口同样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壮汉。他试图逃跑,刚打开窗户就被按了回去,胳膊差点被扭断。手机被没收,电脑被拿走。他像一只被关在透明玻璃罐里的蟑螂,眼睁睁看着恐惧一点点将自己吞噬。厉沉舟会怎么对付他破产坐牢还是……更可怕的他不敢想下去,只能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一遍遍祈祷苏晚意能说服厉沉舟,或者苏家能拿出足够的筹码平息厉沉舟的怒火。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厉沉舟的书房门被敲响。阿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印着某权威基因检测机构标志的密封文件袋。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凝重,眼神锐利如鹰。
厉总,结果出来了。阿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肃穆。他将文件袋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推到厉沉舟面前。
厉沉舟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袋子上,没有任何迟疑。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精准地撕开封口,取出了里面那份只有寥寥几页纸的报告。他的目光直接越过前面那些复杂的基因图谱和分析说明,落在了最后一页,那个用加粗字体标注的结论栏上。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纸张被翻动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几秒钟后,厉沉舟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看阿城,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了某个虚无的、充满血腥味的未来。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震惊,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但阿城清晰地看到,厉沉舟捏着报告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薄薄的纸张几乎要被捏碎。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厉沉舟的喉咙深处逸出,像冰层裂开的第一道缝隙,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
他将那份报告随意地丢回桌上,仿佛丢弃一张废纸。
果然。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平静得可怕。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一个键:把苏晚意带过来。
苏晚意被保镖几乎是架着拖进书房的。三天不见天日,她憔悴得吓人,精心打理的头发凌乱不堪,昂贵的真丝睡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更显得她腹部那突兀的隆起刺眼无比。她脸上带着惊惧和一丝残存的、近乎疯狂的希冀。
沉舟!沉舟你听我说!那天……那天我是喝醉了!是程锐那个畜生他强迫我的!我……她扑到宽大的书桌前,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试图去抓厉沉舟的手。
厉沉舟坐在宽大的高背皮椅里,身体微微后仰,姿态闲适,像在欣赏一出拙劣的闹剧。他避开了苏晚意伸过来的手,眼神淡漠地扫过她涕泪横流的脸,最后落在她护着的肚子上。
强迫厉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棱,轻易刺穿了苏晚意的哭嚎,需要我把卧室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让你重温一下你当时……有多么‘不情愿’吗
苏晚意瞬间僵住,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所有的辩解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惊恐的嗬嗬声。
厉沉舟不再看她,目光转向桌上的那份报告,然后用两根手指,像是夹着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将它拈起,递到苏晚意面前。
看看。他的命令简洁冰冷,不容置疑。
苏晚意颤抖着手,接过那份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当她看清那加粗的排除生物学父亲关系的结论时,她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不……不可能……这……这肯定是假的!沉舟!这是假的!是他们搞错了!孩子是你的!是你的啊!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试图将报告撕碎。
厉沉舟冷冷地看着她徒劳的挣扎,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省点力气吧,苏晚意。现在,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那是一个掌控一切的姿态,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一寸寸凌迟着苏晚意,告诉我,这个野种的父亲,到底是谁程锐还是……另有其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想清楚再回答。你的答案,决定苏家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苏晚意彻底崩溃了。她瘫软在地毯上,昂贵的真丝睡袍沾上了灰尘也浑然不觉,捂着脸发出绝望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是……是程锐……只有他……只有那一次……她语无伦次地承认,巨大的恐惧让她不敢有丝毫隐瞒。
厉沉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靠回椅背,眼神如同看着一团令人作呕的垃圾。很好。又是这两个字,冰冷地砸在苏晚意的心上。
他按下桌上的另一个按键。把程锐也带过来。
很快,形容枯槁、如同惊弓之鸟的程锐也被两个保镖拖了进来。他看到瘫在地上哭泣的苏晚意,又看到书桌后那个如同地狱判官般的厉沉舟,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磕头:厉总!厉总饶命啊!是我不对!是我鬼迷心窍!都是苏晚意!是她先勾引我的!厉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我给您当牛做马!我……
厉沉舟厌烦地皱了下眉。保镖立刻上前一步,狠狠一脚踹在程锐的胸口,将他后面的话和求饶声一起踹回了肚子里。程锐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只剩下惊恐的喘息。
厉沉舟的目光在苏晚意和程锐这对狼狈不堪的野鸳鸯身上缓缓扫过,如同在评估两件即将被销毁的残次品。他拿起桌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随意地抖了抖,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既然你们情比金坚,厉沉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那我就送你们一份‘新婚’贺礼。他拿起桌上的镀金裁纸刀,冰冷的金属刀锋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他慢条斯理地用刀尖划过报告上程锐的名字,然后划向苏晚意的名字,最后,精准地停在了结论栏那刺眼的排除二字上。
刀锋轻轻一挑,将写着结论的那一小条纸片裁了下来。他捏着那片纸,像捏着一只肮脏的苍蝇,缓缓站起身,绕过宽大的书桌,走到瘫软在地的苏晚意面前。
苏晚意惊恐地抬头,对上厉沉舟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
厉沉舟蹲下身,动作优雅得如同绅士。他伸出另一只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捏住了苏晚意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唔……不……不要……苏晚意惊恐地挣扎,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厉沉舟无视她的抗拒,眼神冰冷而专注。他将手中那片写着排除生物学父亲关系的纸片,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塞进了苏晚意被迫张开的嘴里。
纸片粗糙的边缘刮过她柔软的口腔黏膜。苏晚意发出痛苦的呜咽,眼泪汹涌而出,屈辱和恐惧让她浑身剧烈颤抖。
厉沉舟的手指用力,强迫她合上嘴,甚至在她下颌处施加压力,迫使她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她耳边,如同恶魔的低语:咽下去。这是你们背叛的……第一个烙印。
苏晚意被迫吞咽着,喉咙被粗糙的纸片摩擦,带来剧烈的恶心和疼痛。她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屈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厉沉舟松开手,站起身,掏出手帕仔细擦拭着刚才触碰过她的每一根手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痛苦干呕的苏晚意,又瞥了一眼旁边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的程锐。
带下去。他对着保镖淡淡吩咐,仿佛处理掉两袋垃圾,看好了。好戏,才刚刚开场。
保镖面无表情地架起瘫软的两人,拖出了书房。
厚重的房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书房里只剩下厉沉舟一人。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被血色夕阳笼罩的城市。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
刚才,就是这只手,将那份耻辱的证明塞进了苏晚意的嘴里。
他慢慢收拢手指,攥成一个冰冷、坚硬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暴戾的快意,如同剧毒的藤蔓,第一次清晰地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一种近乎颤栗的兴奋。
原来,亲手将背叛者踩入泥沼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复仇的齿轮,在鲜血与屈辱的润滑下,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冷酷的转动声。
第三章
厉沉舟母亲的寿宴,定在厉家名下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云顶举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陈年佳酿的混合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全城的名流权贵几乎悉数到场,男人们低声谈笑,交换着生意场上的信息,女人们则优雅地展示着华服珠宝,暗地里较着劲。这是一场属于金字塔尖的华丽盛宴,每一张笑脸背后都藏着精心的算计。
苏晚意穿着一身香槟色的曳地长裙,裙摆上缀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是她三个月前就特意从巴黎定制的,就是为了在今天这个场合,作为厉家儿媳,艳压群芳。她脸上化着无懈可击的精致妆容,将连日的憔悴和眼底的恐惧深深掩藏。她挽着厉沉舟的手臂,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才能勉强维持着嘴角那抹僵硬得体的微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不敢看厉沉舟,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如同磐石般冰冷坚硬的触感,那是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禁锢。
程锐也来了。他被苏家强行塞进了宾客名单,美其名曰代表苏家。但他此刻的状态,与这华丽的场合格格不入。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租来的廉价西装,脸色灰败,眼神躲闪,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兔子,瑟缩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角落。他的右手臂不自然地弯曲着,用绷带吊在胸前——三天前,他在公寓里试图从阳台水管爬下去逃跑时,被厉沉舟的人发现,混乱中意外摔断了胳膊。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那个男人的可怕。他远远看着苏晚意强颜欢笑地依偎在厉沉舟身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宴会进行到高潮。厉母,一位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老太太,穿着一身喜庆的暗红色旗袍,在众人的簇拥和祝福声中,准备切那只高达九层的奢华蛋糕。厉沉舟作为长子,自然要上前致辞。
他松开苏晚意的手臂,动作自然流畅。苏晚意心中一紧,却只能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维持着笑容。
厉沉舟走到母亲身边,接过侍者递来的话筒。他身姿挺拔如松,黑色高定礼服衬得他愈发尊贵冷峻。他环视全场,目光沉稳有力,带着天生的掌控感。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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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参加家母的寿宴。厉沉舟的声音透过优质的音响传遍宴会厅每一个角落,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家母一生……
他的致辞流畅而富有感染力,表达着对母亲的敬意和对来宾的感谢,滴水不漏。苏晚意站在台下,看着聚光灯下那个光芒四射、掌控一切的男人,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她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湿。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那些目光里,有羡慕,有嫉妒,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不敢深想。
……最后,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作为儿子,也为家母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贺礼。厉沉舟的致辞接近尾声,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符合孝子人设的微笑。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提了起来。厉沉舟准备的礼物,必定非同凡响。
厉沉舟的目光,却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台下强撑着的苏晚意脸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苏晚意瞬间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看到他嘴角那抹微笑加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残忍戏谑的意味。
这份礼物,厉沉舟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层下的暗流,需要我的妻子,苏晚意,亲自为母亲献上。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苏晚意身上!刺目的白光让她一阵眩晕,所有宾客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甚至看好戏的,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偶。她求助般地看向厉沉舟,却只看到他眼中冰冷的命令。
厉沉舟微微颔首示意。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阿城)手捧着一个盖着红色绒布的托盘,步伐沉稳地走到苏晚意面前。
托盘里是什么珠宝古董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苏晚意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她触碰到那冰冷的绒布,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在厉沉舟无声的逼视和全场目光的聚焦下,她别无选择,只能猛地掀开了绒布!
托盘里,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把闪着森森寒光、刃口极其锋利的——剃刀。
旁边,是一面镶嵌着玳瑁边框、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镜子。
嗡——!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礼物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托盘,又看看面无人色的苏晚意,最后看向台上神色自若、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笑意的厉沉舟。
这是什么意思!
苏晚意看着那冰冷的剃刀和镜子,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如同巨浪,瞬间将她吞噬。她明白了!她完全明白了厉沉舟要做什么!巨大的羞辱感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站立不稳。她想尖叫,想逃跑,想砸掉这该死的托盘!可是,厉沉舟那双冰冷的眼睛锁定了她,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压顶,让她动弹不得。
晚意,厉沉舟的声音透过话筒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虚假的温柔,母亲一直喜欢干净利落。你这一头精心养护的长发,虽然美丽,但终究是身外之物。不如,借此良辰吉日,亲自为母亲剃度祈福也表一表我们做晚辈的……赤诚孝心
他特意加重了赤诚孝心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苏晚意心上。
不……不要……苏晚意终于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哀求,泪水汹涌而出,冲花了精致的妆容,沉舟……求求你……不要……
动手。厉沉舟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破空气,斩钉截铁,不容丝毫忤逆。他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一旁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的厉母,语气又恢复了温和:妈,您说呢这份特别的‘孝心’,您可还喜欢
厉母看着儿子深不见底的眼眸,又看看台下抖如筛糠、妆容花掉的儿媳,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复杂地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她虽不明就里,但儿子的态度,让她选择了沉默。
阿城上前一步,并非强迫,但那股无声的压迫感让苏晚意彻底崩溃。她知道,她没有任何退路。在厉沉舟冰冷的注视下,在数百双眼睛的围观下,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压垮了她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
她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拿起了托盘里那把冰冷沉重的剃刀。锋利的刀刃反射着吊灯刺眼的光芒,晃得她眼睛生疼。她拿起那面光洁的镜子,镜子里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泪流满面、充满恐惧的脸。
屈辱像硫酸一样腐蚀着她的灵魂。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却带着无尽的绝望。苏晚意闭上眼,猛地举起剃刀,朝着自己那一头精心保养、如同海藻般浓密的长发,狠狠地挥了下去!
嗤啦——
刀刃切断发丝的声响,在死寂的宴会厅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第一缕乌黑的长发飘落在地毯上。
啊!
天哪!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疯狂的一幕惊呆了。女宾客们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发,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苏晚意已经彻底疯了。或者说,被极致的恐惧和羞辱逼疯了。她不再哭泣,只是死死咬着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她睁着空洞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子中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手中的剃刀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切割着自己的头发!
嗤啦!嗤啦!嗤啦!
大把大把的乌黑长发簌簌落下,如同被狂风摧折的败草。锋利的刀刃不时刮过头皮,留下细小的血痕。她用力极猛,剃刀好几次险险擦过她的耳朵和脖颈,引起周围一片惊呼。她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疯狂地挥舞着剃刀,仿佛要剃掉的不是头发,而是那深入骨髓的耻辱和绝望。
很快,她的头上变得坑坑洼洼,东一块西一块地露出青白色的头皮,残留的发茬长短不一,混杂着细小的血珠。曾经引以为傲的美丽荡然无存,镜子里只剩下一个顶着丑陋阴阳头、满脸泪血混合、眼神空洞如同厉鬼的女人。
呕……有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宾客忍不住干呕起来。
程锐在角落里,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裤裆处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他惊恐地看着台上那个如同疯妇般的苏晚意,又看看台上那个如同掌控生死的帝王般的厉沉舟,巨大的恐惧让他彻底失禁。
当最后一缕象征着她昔日骄傲的长发飘落在地,苏晚意手中的剃刀哐当一声掉在托盘里。她呆呆地站在那里,顶着那颗丑陋不堪、布满血痕的头颅,镜子里那张鬼一样的脸,让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哀嚎,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身下是散落一地的、如同祭品般的黑发。
阿城面无表情地上前,示意两个侍者将昏迷的苏晚意迅速拖离现场。动作迅捷而无声。
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刚才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仿佛是一场幻觉。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残忍、极具羞辱性的一幕彻底震慑住了,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尿骚味和一种无声的恐惧。
厉沉舟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他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甚至都没有消失。他拿起话筒,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骇人听闻的一幕从未发生:
家母,这份‘清净’,这份‘诚心’,您可还满意他看向自己的母亲。
厉母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看着儿子那深不见底的眼睛,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满……满意。
她还能说什么
厉沉舟满意地颔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满场宾客,那眼神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一点家事,让大家见笑了。他淡淡开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歉意,扰了诸位的雅兴。寿宴继续,大家尽兴。
他放下话筒,从容地走下台,仿佛只是去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经过瘫在角落、散发着恶臭的程锐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他。
程锐看着厉沉舟挺拔、冷酷的背影消失在通往休息室的通道口,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将他吞噬。他知道,苏晚意只是一个开始。厉沉舟的报复,如同巨大的、冰冷的阴影,已经彻底笼罩了他。
他完了。苏家也完了。
宴会厅里,音乐重新响起,却再也无法驱散那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僵硬的笑容,眼神却充满了惊魂未定。厉沉舟这个名字,以及他今晚展示的冷酷手段,如同一道深刻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地狱的盛宴,才刚刚端上第一道开胃菜。那剃刀落下的寒光,那青白头皮上渗出的血珠,那散落一地的断发,都只是一个开始。
第四章
星澜湾三期工地,巨大的塔吊如同钢铁巨兽的臂膀,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缓缓移动。三十层高的住宅楼主体已经封顶,脚手架密密麻麻地包裹着它,像一层灰绿色的茧。工地上机器轰鸣,尘土飞扬,工人们如同蚂蚁般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忙碌穿梭。这是锐锋建材负责供应主体建材的核心项目之一,也是程锐经手的最大的肥肉。
程锐吊着打着石膏的右臂,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脚步虚浮地走在工地上。自从厉母寿宴那晚目睹了苏晚意被当众剃头的惨状,又被自己失禁的丑态钉在耻辱柱上后,巨大的恐惧就日夜啃噬着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像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程主管,您慢点。旁边跟着的项目经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心里直犯嘀咕。这位程主管自从意外摔断胳膊回来,整个人就变得神经兮兮,脾气暴躁易怒,偏偏总公司那边又下了死命令,今天这关键的钢筋主梁验收,必须由程锐本人到场签字确认。
知道了!啰嗦什么!程锐没好气地甩开他,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不安。他抬头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楼体,密密麻麻的脚手架在阴沉的天空下投下纵横交错的阴影,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他总觉得那些阴影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带着厉沉舟那令人窒息的寒意。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名字,不去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现在只想赶紧走完流程,签完字,然后立刻逃离这个鬼地方,找个地方躲起来。
程主管,这边请,主梁就在上面三层。项目经理引着他走向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狭窄陡峭,弥漫着水泥和铁锈的味道。程锐拖着伤臂,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疼痛,冷汗顺着额角流下。越往上走,风越大,吹得人摇摇晃晃。脚下是悬空的网格钢板,透过缝隙能看到几十米下如同玩具般的施工车辆和蚂蚁般的人影。程锐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抓住旁边的扶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程主管,您没事吧项目经理看他脸色惨白,关心地问。
没……没事!走快点!程锐咬着牙催促,只想尽快结束这折磨。
终于爬到了验收层。这是一个尚未安装外墙的毛坯空间,强劲的高空风毫无遮拦地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碗口粗的钢筋主梁横亘在眼前,像一条冰冷的钢铁脊骨,裸露在灰色的水泥框架中。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和技术员已经等在那里。
程主管,您看,这是按最高标准采购的螺纹钢,质保书、检测报告都齐全,强度绝对达标。项目经理递上一叠厚厚的文件,指着那几根粗壮的钢筋主梁介绍道。
程锐哪里看得进去他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文件,又瞥了一眼那几根钢筋,只觉得那冰冷的金属泛着不祥的光泽。他只想快点签字走人。他掏出笔,手抖得厉害,在验收单上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签完了!走吧!他把笔一扔,声音带着解脱般的急切,转身就想往安全通道走。
程主管,您再确认一下……项目经理还想说什么。
我说好了就好了!哪那么多废话!程锐粗暴地打断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他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地方!
就在他转身迈步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断裂声,仿佛就在他头顶响起!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程锐紧绷的神经上!他猛地抬头!
头顶上方,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脚手架钢管。其中一根负责承重、连接着好几层平台的粗大横杆,就在他头顶正上方不到一米的地方!那根横杆与垂直立杆的连接处,一个巨大的、崭新的、本该坚固无比的合金钢卡扣,毫无征兆地、整齐地——断裂了!
断裂的金属茬口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刺眼的光芒!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程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嗬…嗬…的倒气声。他看到了!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断裂的卡扣!那不是锈蚀,不是老化,那断口崭新得像是被最精密的机器瞬间切断!
是厉沉舟!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巨大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不——!!!一声凄厉到变调的、不似人声的绝望嘶吼,终于从他喉咙里冲破出来!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失去了关键承重卡扣的沉重横杆,带着上面堆积的部分木板、杂物,以及它自身巨大的重量,如同被斩断的巨兽之足,带着毁灭一切的呼啸风声,朝着正下方的程锐,轰然砸落!
快躲开——!!!项目经理和工人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但程锐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巨大的恐惧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死亡的阴影,带着钢铁的冰冷气息,瞬间将他笼罩!
砰!!!
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沉重的钢管横杆,精准无比地砸中了程锐的头顶和肩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他整个人砸得矮了下去!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如同炸开的番茄酱,猛地从他头顶、口鼻、耳朵里喷射出来,溅在冰冷的水泥地面和旁边的钢筋上,触目惊心!
这还没完!
横杆砸落的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也撼动了附近本就不甚稳固的脚手架结构。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连接处更多的螺丝松动、崩飞!一大片脚手架平台失去了支撑,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坍塌!
断裂的钢管、木板、散落的工具、水泥块……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
而程锐,那个被砸得血肉模糊、骨骼尽碎的身体,在重力的拉扯下,被裹挟在坍塌的钢铁洪流之中,随着那堆冰冷的、沉重的杂物,一起从三十层的高空,呼啸着坠落!
啊——!!!
救人啊——!!!
塌了!脚手架塌了——!!!
下方工地瞬间乱成一锅粥!惊恐的尖叫声、呼喊声、警报声刺破云霄!
轰隆!哐当!哗啦——!
重物接连砸落地面的巨大声响如同闷雷,在工地上反复回荡,激起漫天尘土!烟尘弥漫,遮挡了视线。
当烟尘稍稍散去,人们惊恐地围拢过去。
只见坍塌的脚手架废墟中央,程锐扭曲变形的身体被几根粗大的钢管死死压住。他的头颅几乎被砸扁,红白之物混合着泥土,糊了一地。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着,胸腹被一根尖锐的钢筋贯穿,将他像标本一样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流出,迅速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粘稠的、暗红色的湖泊。他那只打着石膏的断臂,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搭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死寂。一片死寂。
只有风还在呜咽,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血腥味。工人们脸色惨白,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有人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呕吐起来。项目经理瘫坐在地,裤裆一片湿热,眼神空洞,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没人注意到,工地对面一栋尚未竣工的写字楼高层,一个不起眼的窗口后,一架高倍望远镜缓缓收起。
望远镜后,阿城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设备,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厉总。阿城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程锐,‘验收’不合格,意外坠亡。现场很‘干净’。
电话那头,厉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厉沉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蝼蚁般渺小的城市。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如同凝固的血液。
他听着阿城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处理干净后续。锐锋建材,该破产清算了。所有经手过星澜湾项目的人,特别是采购和质检部门,一个不留。
明白。阿城的声音依旧沉稳。
厉沉舟挂断电话。他微微仰头,将杯中那如同血液般的红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灼烧般的快感。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个精致的相框上。相框里,是他和苏晚意结婚时的合影。照片上的苏晚意,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容灿烂明媚,依偎在他身边,眼中满是幸福和爱意。那时的她,美得像一朵精心呵护的温室玫瑰。
厉沉舟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相框冰冷的玻璃表面,指尖停留在苏晚意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冰刃,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一个,解决了。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如同死神的微笑。
苏晚意,该轮到你了。我们的女儿……小雅,她的生日,快到了吧
他拿起桌上一个尚未封口的、印着幼稚可爱卡通图案的生日贺卡信封,眼神幽暗如同深渊。
窗外,阴沉的天空终于开始飘落冰冷的雨丝,如同天空在为谁哭泣。
第五章
苏晚意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的睡袍。这里不再是那间奢华的主卧,而是一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惨白吸顶灯的地下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冰冷刺骨。她的头上,曾经引以为傲的海藻长发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参差不齐、如同被狗啃过般的丑陋发茬,青白色的头皮上还残留着剃刀刮破的血痂,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她眼神空洞,抱着膝盖,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被剃头那晚的巨大羞辱和程锐惨死的消息(被不经意透露给她),已经彻底摧毁了她的精神。她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破布娃娃,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麻木的绝望。
咔哒。沉重的铁门被打开。
苏晚意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瑟缩了一下,惊恐地抬头看向门口。
阿城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粉红色的、印着可爱独角兽图案的饭盒,还有一个同样粉嫩、扎着金色丝带的小礼盒。
吃饭。阿城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将托盘放在离她不远的地上。
苏晚意看着那个饭盒,胃里一阵翻腾,却没有丝毫食欲。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个扎着丝带的小礼盒吸引。粉嫩的颜色,可爱的图案,与这冰冷阴暗的地下室格格不入。
那……那是什么她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阿城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件死物,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铁门再次沉重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无比。
地下室里恢复了死寂。
苏晚意盯着那个小礼盒,心脏莫名地狂跳起来。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小雅!是小雅!只有小雅才会喜欢这种粉粉嫩嫩的东西!厉沉舟把她的小雅怎么样了!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入她混沌的大脑,瞬间点燃了她濒临熄灭的恐惧火焰!
小雅!我的小雅!苏晚意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小礼盒。她颤抖着手,疯狂地撕扯着上面金色的丝带,指甲因为用力而翻折出血也浑然不觉。
丝带被扯断,包装纸被撕烂。里面露出来的,是一个同样印着独角兽图案的、儿童生日贺卡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
苏晚意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张薄薄的贺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贺卡正面是可爱的卡通图案,写着祝宝贝生日快乐!几个歪歪扭扭的童趣大字。
苏晚意颤抖着翻开贺卡。
里面没有温馨的祝福语。
没有稚嫩的笔迹。
只有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印着密密麻麻数据和复杂图表的纸!
那纸张的材质、那熟悉的格式……苏晚意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那是……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一部分!结论页!
她抖得如同筛糠,视线模糊,却还是死死地、一字一句地看清了那加粗的、刺眼的黑体字结论:
【根据DNA分析结果:排除厉沉舟是厉雅生物学父亲的可能性。】
嗡——!
苏晚意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崩塌!她死死盯着那行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球,刺穿她的灵魂!
不!这不是给小雅的!这是给她的!是厉沉舟给她的!他要让她知道,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甚至……他甚至要把这个真相,用这种方式,送到她视若珍宝的女儿手上!
啊——!!!一声非人的、饱含了极致痛苦、恐惧和绝望的尖啸,猛地从苏晚意撕裂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在狭小的地下室里疯狂撞击回荡,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嚎!
她像疯了一样,双手死死抓住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撕扯!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假的!都是假的!骗子!厉沉舟你这个魔鬼!魔鬼!!!她一边撕扯,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咒骂,眼泪混合着鼻涕和口水糊满了她那张因疯狂而扭曲、布满血痂和泪痕的丑陋脸庞。
她将撕成碎片的纸屑狠狠抛向空中!碎纸如同肮脏的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她光秃丑陋的头顶,落在她肮脏的睡袍上,落在冰冷的地面。
小雅……我的小雅……撕碎了报告,巨大的恐惧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汹涌地袭来。她猛地扑到那扇冰冷的铁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厚重的金属门板!
砰!砰!砰!
拳头砸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皮肉迅速红肿破皮,鲜血渗出。
放我出去!厉沉舟!你把小雅怎么样了!她是无辜的!她是你的女儿!是你的骨肉啊!你不能动她!你这个畜生!禽兽!放我出去!我要见小雅——!!!
她的哭喊声嘶力竭,充满了母亲护崽的疯狂和绝望,在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墙壁,显得更加凄厉无助。
门外,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的哭喊声在回应她。
不知过了多久,捶门的力气耗尽,嘶喊变成了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苏晚意瘫软在冰冷刺骨的门边,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不停地抽搐、痉挛。撕碎的纸屑粘在她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上,粘在她丑陋的头皮上。
小雅……她的女儿……厉沉舟会把那份报告给小雅看吗小雅才七岁!她看到那些字会懂吗如果懂了……她的小雅会怎么想她会不会恨她这个妈妈会不会……崩溃
巨大的恐慌和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她蜷缩在门边,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
小雅……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她喃喃着,声音破碎不堪,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吸顶灯,仿佛灵魂已经被那灯光彻底抽走。
厉沉舟没有立刻动小雅。他不需要。让苏晚意在这种无边的、对女儿命运的恐惧中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
厉氏集团总部,顶层监控室。
巨大的屏幕墙上,分割出数十个监控画面。其中一个画面,正是那间冰冷地下室的实时影像。画面里,苏晚意瘫倒在门边,如同濒死的蠕虫般抽搐、呜咽。
厉沉舟坐在宽大的真皮转椅里,身体放松地后仰,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他微微晃动着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诱人的痕迹。他专注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女人绝望崩溃的模样,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欣赏一幅抽象派的画作。
阿城站在他身后半步,同样看着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以为撕掉就结束了厉沉舟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如同毒蛇吐信,天真。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阿城:小雅那边,怎么样了
报告的原件,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放在她书包最里层的夹层里了。今天是她生日,学校有活动,她暂时不会发现。放学回家后,她整理书包时,一定能看到。阿城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汇报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
厉沉舟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他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感受着那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快慰。
他拿起遥控器,将屏幕上那个地下室的画面放大。苏晚意那张布满泪痕血污、因绝望而扭曲、顶着丑陋头发的脸,清晰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苏晚意,厉沉舟对着屏幕,如同对着一个活生生的祭品,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残忍,这才是开始。看着你最珍视的‘宝贝’,因为你肮脏的背叛,一点点被摧毁的感觉……如何
他放下空杯,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屏幕,仿佛要更清晰地捕捉苏晚意眼中每一丝崩溃的痕迹。他的眼神幽暗深邃,里面翻涌着一种纯粹的、近乎享受的、冰冷的愉悦。
复仇的甘霖,此刻正以最残忍的方式,浇灌着他心中那片被背叛焚烧过的焦土。看着背叛者在地狱之火中哀嚎挣扎,这种感觉,比掌控千亿商业帝国、比签下任何天价合同,都要……美妙千万倍。
监控室里,只有屏幕的光映在厉沉舟冰冷的侧脸上,和他眼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属于猎食者的满足光芒。
第六章
圣心国际双语学校,下午三点半。
放学铃声清脆地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喧闹的涟漪。穿着精致制服的小学生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从各个教室里涌出来,涌向色彩鲜艳的校车,或者扑向校门口等待的家长和保姆。
厉雅背着一个粉红色的、印着冰雪公主图案的书包,安静地站在自己班级的队伍里。她今年七岁,继承了母亲苏晚意姣好的五官,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明亮和无忧无虑,蒙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黯淡的阴霾。
自从妈妈生病被爸爸送去很远的地方休养(这是厉沉舟告诉她的),爸爸变得比以前更忙,也更冷了。家里的大房子空荡荡的,佣人们都小心翼翼,不敢和她多说话。学校里,以前总围着她转的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带着窃窃私语。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没人告诉她。她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前的小船,孤独而无助。
厉雅!一个梳着羊角辫、穿着同款制服的小女孩跑过来,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你妈妈是不是不要你了我听我妈妈说,她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被警察抓走了!你爸爸也不要你了吧不然怎么总让司机接你
小女孩的声音不小,周围几个孩子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点点鄙夷。
厉雅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她紧紧咬着下唇,抱着书包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你……你胡说!我妈妈才没有!爸爸……爸爸是爱我的!她的反驳带着哭腔,显得那么无力。
哼!骗人!小女孩得意地扬着下巴,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不是!我不是野孩子!厉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抱着书包,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低着头,飞快地冲出队伍,朝着校门外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跑去。身后传来小女孩和其他孩子隐隐约约的嘲笑声。
司机陈伯恭敬地拉开车门:小姐。
厉雅低着头,飞快地钻了进去,把脸埋在柔软的座椅里,小小的肩膀无声地抽动着。书包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车子平稳地驶离学校,汇入车流。厉雅哭了一会儿,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茫然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繁华喧嚣,与她内心的孤独恐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心爱的冰雪公主书包。这是妈妈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妈妈……她真的好想妈妈。爸爸说妈妈去休养了,可是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她为什么那个同学说妈妈被抓走了妈妈到底做了什么坏事爸爸……爸爸真的不要她了吗
巨大的委屈和不安包裹着她。她下意识地拉开书包主拉链,小手在里面无意识地摸索着,想找一张纸巾擦擦眼泪。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有些硌手的东西,塞在书包最里层那个她很少打开的夹层里。
是什么厉雅有些疑惑。她不记得自己往里面放过东西。
她费力地拉开那个夹层的拉链,小手伸进去摸索。里面只有一张纸。她把它掏了出来。
是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纸张的材质很特别,不是她平时用的画纸或者作业纸。上面印着很多她看不懂的、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还有一些奇怪的波浪线图案。看起来像爸爸书房里那些很严肃的文件。
厉雅好奇地展开这张纸。她认识的字还不多,但纸的中间,有几行加粗的、很大的字,她勉强能认出来。
第一行,有她的名字:厉雅。
第二行,有爸爸的名字:厉沉舟。
第三行,字最多,也最奇怪:【根……据DNA……分……析……结……果……排……除……厉沉舟……是……厉雅……生……物……学……父……亲……的……可……能……性……】
厉雅的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生物学父亲什么意思她吃力地辨认着那些复杂的词汇。排除……可能性
她虽然只有七岁,但身处豪门,又异常敏感早熟。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那些异样的眼神,还有爸爸冰冷的沉默……此刻,和纸上这些冰冷陌生的字眼,在她小小的脑海里,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被一种本能的、巨大的恐惧驱使着,猛地拼凑出了一个模糊却极其可怕的图案!
排除……厉沉舟是……厉雅生物学父亲的可能性
爸爸……不是她的……亲生爸爸!
这个认知如同一个炸雷,狠狠劈在厉雅幼小脆弱的心灵上!她小小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瞬间冻成了冰雕!她拿着纸的小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拿不稳那张轻飘飘的纸!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细弱蚊蚋,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遍那加粗的结论。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稚嫩的心上。
排除!排除!排除!
这两个字在她眼前疯狂地放大、旋转!像两只狰狞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噬她!
爸爸不是她的亲爸爸!那她的亲爸爸是谁妈妈……妈妈她……她做了什么那个同学说的是真的妈妈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所以爸爸才不要妈妈了所以……所以爸爸现在……也不要她了!因为她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她是个……野孩子!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厉雅彻底淹没!她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充满极致恐惧和崩溃的尖叫,猛地从厉雅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车顶!
正在开车的陈伯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手一抖,车子猛地晃了一下!小姐!小姐您怎么了!他惊恐地从后视镜看去。
只见后座上,厉雅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她手里死死攥着那张亲子鉴定报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小脸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里面充满了茫然、痛苦、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她整张小脸和胸前的衣襟。
不……不是真的……爸爸……爸爸……我不是野孩子……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啊——!!!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抽搐起来,她死死抱着自己的头,仿佛要把那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挤出去。
小姐!小姐您冷静点!您看到什么了!陈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将车靠边停下,焦急地想回头查看。
别过来!厉雅猛地抬头,那双被泪水浸泡的、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抗拒,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挥舞着手臂,指甲甚至抓破了那张亲子鉴定报告,滚开!你们都是骗子!骗子!!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去拉车门!
小姐!危险!不能开车门!陈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按下中控锁,同时扑向后座想要抱住她。
放开我!我要妈妈!我要找妈妈!你们都是坏人!放开我——!!!厉雅拼命挣扎,踢打,哭喊声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在陈伯的手臂上抓出深深的血痕。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亲子鉴定报告,在剧烈的挣扎中飘落在车座下。
她眼中的世界彻底崩塌了。爸爸的冷漠、同学的嘲笑、妈妈的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最残酷的解释。她不是厉家的孩子!她是个没人要的野种!巨大的羞耻感和被抛弃的绝望感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她幼小的心脏。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冰冷可怕的世界!逃离这个让她成为野孩子的地方!
妈妈……妈妈救我……小雅好怕……小雅好痛……剧烈的挣扎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瘫软在座椅上,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恐惧而不停地痉挛、抽搐,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小动物般的呜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浸湿了座椅。
陈伯看着后视镜里小姐那副崩溃绝望的模样,又惊又怕,不敢再刺激她,只能立刻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厉沉舟的电话。
厉……厉总!不好了!小姐……小姐在车上突然情绪失控!她……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一直在喊……喊‘不是真的’、‘野孩子’……哭得很厉害,还……还试图开车门!您看……
电话那头,厉氏集团顶楼办公室。
厉沉舟站在落地窗前,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女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陈伯惊恐的汇报。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不起一丝波澜。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映在他冰冷的瞳孔里,却点不燃一丝温度。
他甚至能想象出此刻车里的情景:他那女儿崩溃痛哭、歇斯底里的模样。那张写满耻辱的亲子鉴定报告,应该已经深深烙印在她幼小的灵魂里了吧
很好。
知道了。厉沉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平静无波,没有丝毫的焦急或担忧,只有一种事不关己般的冷漠,把她安全送回家,交给保姆。看好她,别让她做傻事。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命令,她书包里的东西,谁也不准动。尤其是那张纸,不准收走。
是……是,厉总。陈伯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解,却不敢多问。
厉沉舟挂断电话。他没有立刻转身,依旧看着窗外那片血色的天空。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
手机里,仿佛还残留着厉雅那绝望的哭喊声。
厉沉舟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那笑容冰冷、残酷,带着一种欣赏杰作般的、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痛苦吗绝望吗崩溃吗
苏晚意,这就是你背叛的代价。让你最珍视的宝贝,因为你肮脏的行为,在小小的年纪就看清这世界最丑陋的真相,背负上野种的耻辱烙印,在恐惧和绝望中挣扎……这种滋味,如何
他端起桌上早已倒好的一杯红酒,对着窗外那片血色的夕阳,如同对着地狱的入口,优雅地、无声地举杯示意。
复仇的甘酿,此刻正芬芳四溢。
第七章
苏晚意感觉自己正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里下沉。冰冷、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淤泥包裹着她,挤压着她的胸腔,让她无法呼吸。每一次挣扎,都只是陷得更深。头顶上方,是女儿厉雅那张布满泪痕、充满极致恐惧和绝望的小脸,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无声地质问着:妈妈,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个野孩子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着她的心。
不——!小雅!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苏晚意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冷汗如同小溪般浸透了她的单薄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她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地下室地板上。惨白的吸顶灯光无情地洒下,照亮她光秃丑陋的头皮,布满血痂的脸颊,和那双因长期恐惧绝望而深深凹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女儿那绝望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巨大的痛苦和负罪感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夹住了她的心脏。
小雅……我的小雅……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厉沉舟那个魔鬼!他一定把报告给小雅看了!小雅才七岁!她怎么承受得了!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会不会想不开
一想到女儿可能面临的崩溃和绝望,苏晚意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撕成了碎片。她宁愿厉沉舟把她千刀万剐,也不愿他这样折磨她的小雅!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苏晚意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戒备。
阿城走了进来,依旧面无表情。这次,他没有带饭盒。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蜷缩成一团、如同惊惧老鼠般的苏晚意,声音平板无波:起来。厉总要见你。
厉沉舟要见她!
这个念头让苏晚意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他想干什么他还要怎么折磨她!是不是小雅出事了!
小雅……我的小雅怎么样了!厉沉舟你把她怎么样了!苏晚意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想要抓住阿城的裤腿,却被对方轻易地避开。
阿城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重复道:起来。别让厉总久等。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苏晚意知道,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招致更可怕的对待。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着虚软的身体站了起来。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她被阿城带出了地下室,穿过一条长长的、光线昏暗的走廊。这是她被关进来后,第一次离开那个囚笼。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冰冷刺骨。
走廊尽头,是一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胡桃木双开门。
阿城推开了门。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甜腻与腐败气息的花香,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苏晚意淹没!她被那浓烈的气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直流。
当她看清门内的景象时,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冻结成冰!
这里……是她和厉沉舟曾经的婚房!
房间里的一切布置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昂贵的波斯地毯,华丽的欧式家具,巨大的落地窗……只是此刻,整个房间,从天花板到地板,从墙壁到家具,目光所及之处——都被密密麻麻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厄瓜多尔红玫瑰彻底覆盖了!
成千上万朵!花瓣丝绒般厚重,颜色暗红近黑,带着一种妖异而绝望的美感。它们被粗暴地、毫无章法地堆叠、铺满、插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床头柜上,梳妆台上,甚至那张巨大的、曾经见证过她背叛的婚床上,都被厚厚的玫瑰堆满!连水晶吊灯上都缠绕垂挂着玫瑰的花枝!
浓烈的花香混合着花朵开始腐败时散发的、类似铁锈和甜腻果酱的诡异气味,浓稠得几乎化不开,令人作呕。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巨大而华丽的……玫瑰花冢!一个用她最爱的、象征着热烈爱情的玫瑰,为她精心打造的、充满讽刺的葬礼现场!
房间中央,那张铺满了玫瑰的婚床前,背对着她,站着一个挺拔、冷峻、如同冰山般的背影。
厉沉舟。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手工西装,剪裁完美,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冷硬线条。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这由他亲手布置的、诡异的杰作。
苏晚意被眼前这疯狂而血腥的景象彻底震住了!巨大的恐惧让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浓烈的花香和腐败气息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厉……厉沉舟……她嘶哑地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小雅呢!你把我的小雅怎么样了!
厉沉舟终于缓缓转过身。
当苏晚意看清他的脸时,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厉沉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苏晚意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那火焰没有温度,却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的兴奋!
他没有回答苏晚意关于小雅的问题。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一寸寸扫过她光秃丑陋的头皮,扫过她布满血痂和泪痕的、憔悴不堪的脸,最后落在她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那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彻底摧毁的残次品。
喜欢吗厉沉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戏谑。他微微抬手,指向这铺天盖地的红玫瑰,你最喜欢的厄瓜多尔红玫瑰。结婚七周年那天,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带回来的那束,你还记得吗
他缓缓踱步,皮鞋踩在厚厚的玫瑰花瓣上,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噗嗤声,如同踩在血肉之上。他走到苏晚意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那浓烈诡异的玫瑰腐败气息。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苏晚意光秃、布满血痂的头皮。那触感如同毒蛇爬过,带来一阵剧烈的战栗和恶心。
可惜,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惋惜,指尖微微用力,抠进一块结痂的伤口,那天的惊喜,被你提前送给了我一份更大的‘惊喜’。这份迟来的‘心意’,希望……你能好好享用。
他收回手,指尖沾染了一点暗红色的血痂。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纯白色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指尖,仿佛沾上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这里,他环视着这间被玫瑰淹没的婚房,眼神冰冷而专注,是你背叛开始的地方。也应该是……一切结束的地方。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锁住苏晚意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声音低沉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宣告:
苏晚意,该为你肮脏的人生,画上句点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晚意只觉得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将她吞噬!厉沉舟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不……不要杀我!厉沉舟!你不能杀我!杀人是犯法的!!苏晚意发出凄厉的尖叫,巨大的求生欲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转身就想朝门口逃去!
然而,阿城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早已无声地堵在了门口,挡住了她唯一的生路!
犯法厉沉舟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他看着苏晚意如同困兽般绝望挣扎的模样,眼中那扭曲的兴奋光芒越来越盛。程锐是意外坠亡。而你……
他缓缓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玻璃药瓶。瓶子里装着一些无色的液体。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
……你会死于,厉沉舟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令人绝望的平静,一场无法承受巨大精神压力而导致的……突发性心脏衰竭。报告会很‘完美’。
他将那个小小的药瓶,轻轻放在旁边堆满了玫瑰花瓣的梳妆台上。冰冷的玻璃瓶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嗒。
那一声轻响,如同丧钟敲响!
苏晚意看着那个小小的药瓶,如同看到了死神递来的请柬!巨大的恐惧瞬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厚厚的、散发着腐败甜香的玫瑰花瓣。她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厉沉舟,那张英俊的脸在浓烈花香的氤氲和惨白灯光的映照下,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不……不要……厉沉舟……求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看在小雅的份上……饶了我……饶了我吧……她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像一条在砧板上濒死的鱼,徒劳地翕动着嘴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背叛你……我不该……求求你……放过我……放过小雅……她是无辜的……
夫妻一场厉沉舟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眼中的冰寒和暴戾几乎要溢出来,从你怀上那个野种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血债血偿!至于小雅他微微俯下身,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苏晚意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刻骨的残忍,她的痛苦,她的耻辱,都是拜你所赐!她是无辜的不,苏晚意,她是你的罪证!是你背叛最肮脏的烙印!她的存在,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你有多么的下贱!
啊——!!厉沉舟的话像无数把淬毒的利刃,将苏晚意最后一点可怜的希望和尊严彻底绞碎!她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哀嚎,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恐惧而剧烈地痉挛起来,蜷缩在冰冷的地板和腐败的玫瑰花瓣中,如同被抛弃的垃圾。
厉沉舟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他转向阿城,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和命令:给她清洗干净。换身衣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团颤抖的、散发着恶臭的东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用消毒水,多洗几遍。别让她脏了我的地方。
是,厉总。阿城应声,面无表情地走向瘫软在地、彻底崩溃的苏晚意。
厉沉舟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被他用玫瑰打造的华丽墓室,目光落在那瓶放在梳妆台上的、如同死神之吻的无色液体上。他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杀意,和一种即将完成最终审判的、令人胆寒的平静。
他转身,皮鞋踩过厚厚的玫瑰花瓣,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如同踏过祭品的血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厚重的胡桃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里面苏晚意那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和阿城冰冷的脚步声。
门外,走廊里一片死寂。厉沉舟站在门口,微微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冰冷的、即将饮血的兴奋。
苏晚意,你的葬礼,才刚刚开始。而你的死亡,将是我复仇盛宴上,最完美的那道主菜。
第八章
厉沉舟坐在厉氏集团顶楼宽大的办公桌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最繁华的CBD核心区,钢铁丛林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标题冰冷而残酷:《关于苏氏集团破产清算及资产处置的最终方案》。旁边,还放着一份加急送来的、来自医院的病理报告复印件,结论栏清晰地写着:苏宏远,肝癌晚期,全身转移。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深潭,不起一丝波澜。苏晚意的突发性心脏衰竭就在昨晚,由他亲自见证,报告已经归档。苏家那个老东西苏宏远,被银行逼债、供应商堵门、女儿丑闻和儿子(程锐)惨死的连环打击下,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彻底垮掉,查出来就是晚期,医生断言最多还有一个月。而苏家那个只会哭哭啼啼、依附丈夫和女儿过活的老婆子,此刻正守着医院里苟延残喘的丈夫,如同守着两具行尸走肉。
苏家,这个曾经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的家族,在厉沉舟精准而冷酷的打击下,已经彻底分崩离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厉总,阿城推门进来,声音沉稳,苏氏名下最后几处固定资产,包括他们位于南郊的老宅,都已被法院查封,即将进入拍卖程序。所有银行账户已被冻结。苏宏远在中心医院的账户也快欠费了。
嗯。厉沉舟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份破产方案上,拍卖所得,优先偿还我们厉氏的债务。剩下的,按比例分给其他债权人。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至于医院那边,通知院方,厉氏不会垫付任何费用。让他们按规矩办。
是。阿城点头,没有丝毫迟疑。规矩欠费停药,等着被清退,就是规矩。
另外,厉沉舟拿起那份苏宏远的病理报告,指尖在上面肝癌晚期几个字上轻轻划过,如同在确认一个既定的事实,苏家那个老太太,还在医院
是,一直在病房守着,精神似乎也不太正常了。阿城回答。
看好她。厉沉舟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别让她在苏宏远断气前,自己先‘意外’死了。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女儿,她引以为傲的苏家,是怎么一点点……彻底消失的。
明白。阿城领命。
厉沉舟挥了挥手。阿城无声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重新恢复寂静。厉沉舟放下病理报告,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他闭上眼,指尖揉着眉心。
苏晚意临死前那扭曲痛苦的脸,程锐被钢筋贯穿钉在地上的惨状,厉雅看到亲子鉴定时崩溃尖叫的画面,苏宏远得知破产消息后吐血的场景,苏母那呆滞绝望的眼神……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没有怜悯,没有空虚,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完成既定程序后的……确认感。每一步报复,都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在背叛者的要害,看着他们在痛苦和绝望中哀嚎、挣扎、最终毁灭。这种感觉,像饮下最烈的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种清晰而强烈的、近乎颤栗的刺激和满足。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他掌控的钢铁丛林。苏家的覆灭,对他庞大的商业帝国来说,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但碾死的过程本身,所带来的那种掌控生死、操纵命运的绝对力量感和毁灭的快感,是任何商业成就都无法比拟的。
复仇的火焰,已经将背叛者焚烧殆尽,只余灰烬。
而掌控一切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中心医院,VIP病房。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也无法掩盖死亡的气息。苏宏远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眼窝深陷,脸色是一种死气的蜡黄。氧气面罩盖住他半张脸,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各种监测仪器在他身边闪烁着冰冷的光,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如同生命的倒计时。
苏母,曾经那个保养得宜、珠光宝气的贵妇,此刻形容枯槁,头发花白凌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呆呆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她的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垂死的丈夫,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更遥远、更可怕的地方。女儿苏晚意心脏病突发死亡的消息(厉沉舟对外公布的说法),儿子程锐工地坠亡的惨状,苏家破产、老宅被查封的打击……如同一把把重锤,早已将她的精神彻底击垮。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阿城的手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
苏母迟钝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纸放在了病床边的床头柜上。那是一张医院的催款通知单,上面触目惊心地标注着巨大的欠费金额,以及最后通牒:限期三日内缴清,否则将停止一切治疗并清退病人。
苏母的目光落在那个天文数字上,瞳孔没有任何聚焦。她像是没看懂,又像是看懂了却已经麻木。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病床上,苏宏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看向那张催款单。他那双曾经精明、如今只剩下死气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极其痛苦的波动,喉咙里发出更加艰难的嗬嗬声,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有一滴浑浊的泪,顺着他深陷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苏母终于有了反应。她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握住了苏宏远那只同样枯瘦、插着输液管的手。她的手冰凉,他的手也冰凉。两只冰冷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两个在冰冷深渊里互相抓住的溺水者,却都深知,谁也救不了谁。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监测仪器冰冷的滴滴声,和苏宏远艰难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在宣告着生命最后的流逝。
窗外,阳光灿烂。城市的喧嚣被厚厚的玻璃隔绝,病房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死亡气息。
苏家,这艘曾经也扬过帆的小船,终于彻底沉没。连最后一块漂浮的木板,也被冰冷的海水无情吞噬。
第九章
厉沉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阳的金辉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边。他手里没有端红酒,只是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而放松。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铺陈开一片璀璨的星河,匍匐在他脚下。
阿城无声地推门进来,脚步声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不可闻。
厉总,医院那边,苏宏远于今日凌晨四点十七分,因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死亡。阿城的声音平稳地汇报着,如同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苏母在确认死亡后,精神彻底崩溃,试图从医院天台跳下,被我们的人拦下了。现已按您之前的吩咐,强制送入城郊的康宁精神疗养院,单独看护。
厉沉舟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苏宏远的死,在他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他亲手推动的必然结果。苏母的结局疯人院是她最好的归宿,活着,清醒地承受着失去一切的痛苦,比死亡更符合惩罚的定义。
苏氏所有资产已清算完毕,拍卖所得优先偿还了我方债务,余款已按比例分配给其他债权人。苏家,在法律和商业层面,已彻底不复存在。阿城继续汇报。
嗯。厉沉舟淡淡应了一声。苏氏的覆灭,于他庞大的商业帝国而言,如同拂去一粒微尘。重要的是过程,是看着那个曾经妄图攀附厉家的家族,在他精准的打击下,如同沙堡般轰然倒塌,化为齑粉的快意。
阿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以最简洁的方式汇报了最后一个信息:小姐那边……厉雅小姐,自上次情绪失控后,一直将自己反锁在房间内,拒绝进食,也拒绝见任何人。医生诊断……有严重抑郁和自毁倾向,建议入院治疗观察。
厉雅。
听到这个名字,厉沉舟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快得如同错觉。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消息。
那个曾经被他当作亲生女儿、给予过短暂温情的孩子,如今只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明苏晚意背叛的耻辱烙印。她的痛苦,她的崩溃,她眼中的地狱,都是苏晚意罪孽的延伸,是复仇乐章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凄厉的音符。
按医生建议处理。厉沉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如同机器,送她去最好的疗养院,找专人看护。费用从她……个人信托里扣。他特意强调了个人信托。那是厉家给厉雅设立的,如今,正好用来支付她余生的囚禁费用。用厉家的钱,养着这个证明厉家耻辱的证据,也是一种冷酷的讽刺。
是。阿城领命。他跟随厉沉舟多年,深知老板的冷酷和手段。厉雅小姐的命运,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能活着,在疗养院里度过余生,已经是厉总对她最大的、也是最后的仁慈。
阿城无声地退了出去。
巨大的办公室再次只剩下厉沉舟一人。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沉入了地平线,城市的霓虹灯光变得更加璀璨夺目,如同无数燃烧的星辰。
厉沉舟转过身,离开了落地窗。他没有走向办公桌,而是走向了办公室一侧,那个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恒温恒湿的顶级酒柜。
酒柜里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珍稀佳酿,每一瓶都价值不菲。他的目光却没有在这些收藏品上停留,而是落在了酒柜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瓶酒。
没有华丽的酒标,没有显赫的产地标识。深褐色的玻璃瓶身,瓶口用粗糙的蜡封着,瓶身上落满了灰尘,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寒酸。
厉沉舟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拂去瓶身上的灰尘。他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这瓶酒,如同捧起一件稀世珍宝。
这瓶酒,是很多年前,他还未发迹、甚至可以说是穷困潦倒时,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酒坊里,用身上仅剩的钱买下的。那时,他怀揣着梦想和野心,尝遍了世间的白眼和冷遇。这瓶劣质的、甚至有些酸涩的酒,是他那段灰暗岁月里唯一的慰藉和……见证。
他拿着酒瓶,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没有用醒酒器,没有用水晶杯。他直接找来一个干净的、普通的玻璃杯。
啪!
他用开瓶器干脆利落地撬开了那粗糙的蜡封,拔出了木塞。一股浓烈、粗粝、带着明显酒精刺激感的、算不上好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厉沉舟却毫不在意。他拿起酒瓶,将里面深琥珀色的、略显浑浊的酒液,缓缓注入玻璃杯中。
酒液在杯中漾开,折射着头顶吊灯的光芒。
他端起酒杯,没有摇晃,没有欣赏酒色。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杯中那深琥珀色的液体,眼神幽深如同古井。
苏晚意临死前扭曲的脸,程锐被钢筋钉穿的惨状,苏宏远咽气时浑浊的泪,苏母被拖走时呆滞的眼神,厉雅那双充满绝望和质问的、如同破碎玻璃珠般的眼睛……所有背叛者的结局,如同清晰的画卷,在他眼前一一展开。
没有怜悯。没有空虚。甚至没有大仇得报后常见的、那种喧嚣过后的疲惫。
只有一种感觉。
一种无比清晰、无比强烈、无比纯粹的感觉,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颤栗的极致快感!
爽!
太爽了!
那种亲手将背叛者推入深渊,看着他们在自己精心编织的地狱里挣扎、哀嚎、最终彻底毁灭的感觉!那种掌控一切、操纵命运、如同神祇般主宰他人生死的感觉!那种将心中积郁多年的滔天恨意,以最残酷、最精准的方式,彻底释放、彻底宣泄的感觉!
比签下百亿合同更刺激!
比股市狂飙更兴奋!
比任何感官享受都更……酣畅淋漓!
这种冰冷、暴戾、带着血腥味的快意,如同最烈的酒,灼烧着他的神经,带来一种近乎毁灭般的、令人上瘾的极致愉悦!
厉沉舟的嘴角,无法抑制地、缓缓地向上勾起。那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个无声的、却充满了绝对满足和冰冷愉悦的大笑!
他猛地仰起头,将杯中那深琥珀色的、粗粝的、带着浓烈酒精味的劣质酒液,如同饮下复仇的甘霖,一饮而尽!
辛辣!灼热!如同吞下了一团火焰!顺着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带来一种近乎痛苦的刺激感!这感觉,像极了复仇本身!痛苦,却令人无比亢奋、无比满足!
呃啊——!一股灼热的气息伴随着酒意冲上喉咙,厉沉舟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喟叹。他闭上眼,感受着那火焰在体内燃烧、奔涌,点燃他每一个细胞!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风暴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淬炼过的寒铁般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褪去的、令人心悸的愉悦光芒。
他低头,看着手中空了的玻璃杯,杯壁上还残留着深琥珀色的酒痕。
背叛者已入地狱。
血债已血偿。
掌控的快感,复仇的甘美,他已品尝殆尽。
厉沉舟随手将空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
他直起身,整了整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袖口,动作优雅而从容。脸上那抹冰冷的愉悦笑容已经隐去,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和威严。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按键,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通知各部门负责人,三十分钟后,顶层会议室。讨论‘星澜湾’四期项目的启动预案。
复仇的盛宴已经落幕。
属于商业帝王的全新征程,才刚刚开始。
而那份冰冷、暴戾、却极致爽快的复仇记忆,将如同这杯烈酒的回甘,永远烙印在他灵魂的最深处,成为他王冠上最独特、最冰冷、也最坚硬的一颗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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