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的咳嗽声突然重了,我拍着他的背,听见他喉咙里的腥甜气。
这三年来,他的灵力总在夜里往下掉,尤其是阴雨天,罗盘上的光晕淡得像随时会灭的烛火。
“别理疯狗吠。”
他抓过我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这里只装着你。”
我笑了笑,将刚温好的药汤递给他。
药香里混着忘川水的苦味,他却喝得甘之如饴,像在品尝什么珍馐。
入夜时,渡魂楼的铜铃突然响了。
香案上的青铜壶剧烈震颤,壶口涌出缕熟悉的残魂,是顾西洲。
他比生前更瘦了,魂魄边缘泛着灰,膝盖处的魂体还带着跪久了的磨损。
“南月”
他的魂音嘶哑,刚要往前飘,就被墨尘甩出的锁链捆了个结实。
锁链上的阴气灼得他魂体冒烟,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盯着我手里的镇魂铃:
“我在黄泉路上跪了三天,求阎王爷让我来给你牵马”
“不必。”
我打断他,将壶里的执念倒入忘川,
“你还不明白吗,孟婆渡魂,不渡执迷不悟的鬼。”
他的魂体突然剧烈波动起来,锁链勒过的地方渗出黑色的魂血:
“我知道错了,我把顾家的罪孽全刻在骨头上了,你看”
他想撕开魂魄让我看,却被墨尘的阴气狠狠按住。
“伽南月,你看我这魂魄,是不是和你当年化灵时一样疼?”
他笑起来,魂体抖得像风中的蛛网,“这样,是不是就能抵消一点我的罪了?”
墨尘突然抬手,锁链上的金光暴涨。
顾西洲的魂体在金光中扭曲,嘴里还在喊:
“我等你,哪怕魂飞魄散,我也等。”
话音未落,残魂已被金光撕成碎片,散在香案的灰烬里,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将最后一碗药递给墨尘,他喝完后,突然抓住我的手,往我掌心塞了个东西。
是用他本命灵玉剩下的碎块雕的同心结,玉质温润,还带着他的体温。
“忘川的彼岸花该开了。”
他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
“等我好起来,就带你去看。”
我攥紧同心结,玉的凉意里藏着他的暖意。
渡魂楼的阴炭快燃尽时,墨尘又开始咳嗽。
他蜷缩在一起,黑袍被冷汗浸得发暗,指缝间漏出的血珠滴在青砖上,晕开小小的红痕。
“别硬撑了。”
我按住他想藏帕子的手,帕子上的血迹已经浸透了三层,
“到底是什么后遗症,能让你咳了三个月还不好?”
他偏过头,避开我的目光,喉结滚了滚:“老毛病。”
“老毛病会咳出黑血?”
我抓起他的手腕,他的脉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阴气在血管里断断续续,像是随时会断绝,“你骗我。”
墨尘的咳嗽声突然停了。
他沉默地看着帐顶,“你还记得上一世,你化成飞灰那天吗?”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阴差来勾魂时,我抢了你的残魂。”
我猛地攥紧他的手,指节泛白。
那段记忆是模糊的,只记得灼骨的疼,和一片混沌的黑。
“阎王爷说,孟婆魂飞魄散,是天道轮回,不能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