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化玄冰髓的过程比叶知秋想象的更凶险。
寒玉盒打开的瞬间，刺骨的寒气便顺着毛孔往里钻，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经脉里游走。赤练焦躁地在他肩头盘绕，吐出的金焰刚靠近玄冰髓，就被冻成细碎的火星。叶知秋按照范音教的法门，引导火灵素包裹住那块半透明的晶体，试图用至阳之力中和它的阴寒。
可玄冰髓的寒气远超预期。每当火灵素推进一寸，寒气就反扑三分，丹田处像同时揣着团火焰和块寒冰，两种极致的力量冲撞、撕扯，疼得他冷汗浸透了衣袍，意识几次濒临溃散。
“凝神！”赤练突然用脑袋撞了撞他的眉心，一丝精纯的火灵力顺着眉心涌入，像道暖流劈开了冰障。叶知秋猛地回神，想起《焚天诀》中“水火相济，而非相克”的口诀，连忙调整灵素运转的路线——不再是用火灵素压制寒气，而是让两者顺着经脉交替流转，像潮汐般一涨一落。
这个转变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火焰与寒冰在流转中渐渐融合，原本暴烈的火灵素多了几分沉稳，阴寒的玄冰髓也染上了暖意。当最后一丝寒气被炼化时，叶知秋只觉丹田处的灵素团涨大了一圈，赤金色的光晕外裹着层淡淡的冰雾，触之温润，运之刚猛。
“成了！”他睁开眼，指尖凝出的金焰外果然缠着层薄冰，落在灵木上，既烧出了焦痕，又覆上了白霜，刚柔并济的威力让他自己都惊讶。
赤练兴奋地窜到他掌心，吐出一小簇同样带着冰劲的火焰，金色的眼睛里满是邀功的意味。
“多亏了你。”叶知秋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不仅突破到了汇流境，灵素的质量更是远超同阶修士。
这日合练“五人轮转阵”时，叶知秋的进步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他的火灵素既保留了爆发力，又多了冰劲的刁钻，配合赤练的灵动身法，竟能在凌霜的枪影中周旋十招而不落下风。
“有点意思。”凌霜收枪而立，额间的冰纹淡了几分，“玄冰髓没白用。”
繁繁抱着琵琶转圈：“知秋哥哥好厉害！这下我们的阵法更顺了！”
赵武拍着叶知秋的肩膀大笑：“我就说你是块好料！照这速度，别说筑基境，说不定三个月内真能摸到化相境的边！”
苏倾辞看着五人配合日渐默契，眼底的笑意温柔如水：“范长老说，下周要带我们去舟外的‘迷雾森林’历练，那里有不少高阶灵草，还能遇到些低阶妖兽，正好实战演练。”
叶知秋心里一动。迷雾森林？他在《沧海珠境志》上见过记载，说是渡厄舟附近最神秘的区域，林中有瘴气，还有残留的上古阵法，连化相境修士都不敢深入。
“放心，我们只在外围活动。”苏倾辞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范长老会跟着，安全没问题。”
就在这时，演武场入口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个穿青灰色道袍的修士簇拥着一位中年男子走来，男子腰间悬着块刻着“寒”字的令牌，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地扫过场中，最后落在凌霜身上。
“凌霜师妹，宗主有请。”为首的修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凌霜皱眉：“我暂居渡厄舟，与寒江宗无关，不必称我师妹。”
“放肆！”中年男子厉声呵斥，“你身上流着寒江家的血，寒江雪前辈的枪谱还在你手里，岂能说无关就无关？”他上前一步，威压散开，竟是化相境后期的修士，“宗主说了，若你愿代表寒江宗参加宗门赛，既往不咎；若执意要帮渡厄舟，就请交出枪谱，自废灵根，否则……”
“否则怎样？”叶知秋下意识挡在凌霜身前，汇流境的灵素虽远不及对方，却还是引动了火灵素，赤练也从袖袋钻出，对着中年男子发出威胁的嘶鸣。
赵武和繁繁也上前一步，与叶知秋并肩而立。苏倾辞展开治愈领域，淡青色的光晕笼罩着四人，无声地表达着立场。
中年男子被叶知秋的举动逗笑了，眼神轻蔑：“一个汇流境的蝼蚁，也敢拦我？”他抬手便要挥开叶知秋，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音波震退半步。
“寒江宗的人，在我渡厄舟的演武场，也敢放肆？”
范音不知何时已站在场边，腰间的古筝灵相半显，琴弦微动，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震颤。归真境的威压散开，中年男子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刚才的嚣张荡然无存。
“范长老。”他强作镇定，“这是我寒江宗的家事，与渡厄舟无关。”
“凌霜现在是我渡厄舟的队员，她的事，就是渡厄舟的事。”范音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枪谱是寒江雪前辈自愿传于后人，岂是你们能强夺的？至于宗门赛……她想代表谁，是她的自由。”
中年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想到渡厄舟会如此强硬。他死死盯着凌霜：“你可想清楚了？若执意如此，宗主会公开寒江雪前辈与厄雾勾结的‘证据’，让你在整个修士界身败名裂！”
“你说什么？！”凌霜的声音陡然拔高，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冰眸中怒意翻涌，“先祖怎么可能与厄雾勾结？你们伪造证据，就为了逼我就范？”
“是不是伪造，你很快就会知道。”中年男子冷笑一声，“三日后，若你不回寒江宗，就等着看世人怎么唾骂寒江家吧！”他转身带着随从，狼狈地离开了演武场。
演武场恢复了安静，可气氛却异常沉重。
凌霜的脸色苍白如纸，银枪的枪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叶知秋能感觉到她周身的冰灵素乱成一团，显然受了极大的刺激。
“别信他们的鬼话。”赵武瓮声瓮气地说，“寒江雪前辈是女武神，怎么可能勾结厄雾？肯定是寒江宗那些人怕你叛宗，故意造谣！”
繁繁也点头：“就是就是！我们才不会信呢！”
苏倾辞走上前，轻声道：“我父亲认识些百年前的老修士，或许能查到当年的事，你别太担心。”
凌霜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寒江宗人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
叶知秋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那日在废弃船舱看到的壁画——寒江雪持枪而立，周围是翻滚的厄雾，壁画的角落确实刻着些模糊的符文，当时他以为是装饰，现在想来，或许就是那些人所谓的“证据”。
“若真有证据，”叶知秋开口，声音坚定，“我们就一起去拆穿它。”
凌霜猛地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你不是一个人。”叶知秋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们是队友，是同舟者。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赵武拍着胸脯：“知秋说得对！哥这拳头虽然打不过归真境，拆几个造谣的还是没问题的！”
繁繁抱着琵琶：“我可以用音波术把真相传遍修士界，让他们的谣言没人信！”
苏倾辞温柔一笑：“我会治好所有因谣言受伤的人，用事实证明寒江家的清白。”
凌霜看着眼前的四人，看着他们眼里真诚的关切，心里那道冰封多年的墙，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她从小在寒江宗长大，看到的都是宗门内部的明争暗斗，师兄们嫉妒她的天赋，长老们算计她的血脉，从未有人像这样，不问缘由地站在她身边。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冰眸里第一次染上暖意。
赤练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从叶知秋肩头窜到凌霜手臂上，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凌霜愣了一下，没有推开，任由赤练盘在她手臂上，金色的鳞片与她银白的枪杆相映，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范音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她知道，这场风波不仅没有拆散队伍，反而让五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三日后，寒江宗果然在修士界的“传讯玉”上发布了所谓的“证据”——几张模糊的壁画拓片，一段牵强附会的注解，说寒江雪当年并未与厄雾同归于尽，而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用部分修士的灵根喂养厄雾，换取寒江宗的存续。
消息一出，果然引起轩然大波。不少与寒江宗有宿怨的宗门纷纷附和，指责寒江家是“邪祟的帮凶”。
渡厄舟的反应却出人意料地快。
苏玄亲自在传讯玉上发布声明，附上了范音从古书里找到的记载——寒江雪当年为封印厄雾源头，自愿献祭灵根，与厄雾同归于尽，临终前将枪谱传给后人，是真正的英雄。
更令人震惊的是，苏玄还附上了一段影像玉简，记录了范音用音波术还原的壁画全貌——那些被寒江宗刻意模糊的符文，其实是寒江雪留下的封印口诀，旁边还刻着“以身殉道，护我苍生”八个字。
证据确凿，舆论瞬间反转。寒江宗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抹黑凌霜，反而落得个“篡改历史、污蔑先祖”的骂名，好几家原本有意结盟的宗门都公开表示要重新考虑。
演武场里，叶知秋看着传讯玉上的消息，笑得合不拢嘴：“城主太厉害了！这一下，寒江宗彻底没辙了！”
凌霜握着枪的手终于放松下来，她看向叶知秋，认真道：“谢谢你。”若不是叶知秋那天的话，她或许真的会被谣言击垮。
“说了我们是队友。”叶知秋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迷雾森林的历练还去吗？”
“去。”范音的声音传来，她手里拿着张地图，“正好，森林深处有座‘寒江祠’，据说是当年寒江雪封印厄雾时临时搭建的，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五人围过来看地图，赤练盘在凌霜肩头，脑袋凑在地图上，像也在认真研究。阳光透过演武场的聚灵阵纹，在五人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叶知秋看着身边的同伴，忽然觉得，所谓的“同舟者”，不仅是在顺境时并肩前行，更是在逆境时，愿意为彼此挡下风雨，拆穿谎言，守护那份值得珍视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寒江祠位置，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次迷雾森林之行，或许会揭开更多关于厄雾、关于寒江雪的秘密，而他们这支刚凝聚起来的小队，也将面临真正的考验。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正悄悄跟着渡厄舟。船舱里，中年男子对着传讯玉躬身道：“宗主，计划失败了……”
传讯玉那头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没关系。让他们去迷雾森林吧，那里的‘惊喜’，可比谣言有趣多了。”
挂掉传讯，中年男子看向窗外渡厄舟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
迷雾森林的瘴气深处，一团浓郁的黑雾正缓缓蠕动，所过之处，草木枯萎，鸟兽绝迹，隐隐能听到无数凄厉的嘶吼，像是有无数怨灵被封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