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
头疼得厉害。
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转了三小时。
不对。我家没洗衣机。我穷。租的城中村单间,月租六百。
睁眼。
茅草屋顶。土坯墙。裂缝能伸进手指头。
空气里有股陈年稻草混合牲口粪便的味儿。
硬邦邦的土炕硌得我后背生疼。
操。我吐出嘴里的干草屑。
这不是我家。
我家天花板是漏水发霉的,墙上是隔壁小夫妻半夜吵架的咚咚声。
记忆碎片涌进来。
加班。凌晨三点。最后一个离开公司。头晕。眼前一黑。
再睁眼,就这了。
原主的记忆稀碎,像被嚼烂又吐出来的甘蔗渣。只知道这身体也叫我,十六七岁,爹娘死得早,村里人叫她二丫,住村尾破屋,穷得叮当响,靠挖野菜和邻居偶尔的剩饭吊着命。
昨天好像饿晕了。
肚子适时地咕噜一声,震得我五脏六腑都跟着抖。
饿。前胸贴后背的饿。
我撑着坐起来,打量这家。家徒四壁都算夸奖。一口豁了口的陶锅,一个黑乎乎的瓦罐,墙角堆着几根蔫巴巴的野菜。炕上铺着烂草席。风从墙缝和破门板里嗖嗖灌进来。
绝望像冷水浇头。
穿越了还是古代穷鬼开局
老天爷玩我呢
我下意识想揉揉饿瘪的肚子。
手刚按上去,指尖碰到一个硬物。
低头。脖子上挂着一根脏兮兮的旧绳子,坠着个灰扑扑、指甲盖大小的石头片。
原主记忆里,这是她娘留下的唯一遗物,一直贴身戴着。
我捏着那石头片。
冰凉的触感。
就在我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
眼前景象变了。
不再是破败的茅草屋。
一个空间。
大概十平米见方。四壁和顶都是柔和的、发着微光的白色,像凝固的牛奶。地面也是白的,平整光滑。
里面堆着东西。
很多很多的东西。
整整齐齐,码得像超市仓库。
左边堆着米。白花花的大米,装在透明的厚实塑料袋里,一袋袋垒得老高。至少有几十袋。
右边是面。雪白的面粉,同样装在透明大袋里,堆成小山。
旁边是码放整齐的桶装水。蓝色盖子,透明桶身,起码二三十桶。
还有油。金黄色的食用油,大塑料桶装的,好几桶。
角落堆着各种罐头。午餐肉、豆豉鲮鱼、水果……铁皮罐子反射着微光。
另一边是成箱的方便面。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鲜虾鱼板……各种口味。
还有真空包装的腊肉、香肠、火腿。
几大箱压缩饼干。
几捆用透明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的蔬菜,绿油油的,新鲜得像刚摘下来。
甚至还有一小堆……卫生纸卷纸,抽纸,都有。粉色的包装。
最边上,放着两个沉甸甸的登山包,鼓鼓囊囊。
我傻了。
彻底傻了。
空间
我的
金手指
还是饿出幻觉了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得我龇牙咧嘴。
不是梦。
石头片!是它!
我死死攥住胸口那块冰凉的小石头片,心脏狂跳,像要撞出胸腔。
意念一动。
方便面!
念头刚闪过,手里一沉。
一包红色包装的康帅傅红烧牛肉面凭空出现在我手里。
沉甸甸的。塑料包装的触感真实无比。油墨印刷的牛肉图案有点模糊。
我瞪着它。
又看看空荡荡的手心。
再想:回去。
方便面消失了。
出来。
又出现了。
反复几次。
我瘫坐在冰冷的土炕上,呼哧呼哧喘气。
真他妈有空间!还塞满了现代物资!
狂喜像炸弹一样在脑子里炸开。
养老!
我脑子里瞬间蹦出小说标题。
带空间穿古代!
只想养老!
这他妈不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剧本吗
有吃有喝有卫生纸!在这古代,只要找个山清水秀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一蹲,靠着空间里的物资,混吃等死到老,简直完美!
肚子又发出一串雷鸣般的抗议。
饿。先解决这个。
我盯着那口豁了边的破陶锅。
生火
我不会。
原主记忆里,生火是件大事,要省着用珍贵的火石火绒。
我看看空间里成堆的物资。
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银色的小东西上。
卡式炉!还有一箱扁扁的蓝色小气罐!
意念一动。
一个崭新的便携卡式炉出现在我面前。一罐气也出来了。
说明书不需要!我穷,但城中村租房那会儿,为了省煤气钱,没少用这个煮泡面。
装好气罐,拧开阀门。
咔哒。清脆的点火声。
幽蓝色的火苗稳稳地窜起来。
温暖。明亮。
比记忆中邻居家那黑黢黢、烟熏火燎的柴火灶高级一万倍。
安全感油然而生。
我拿出一个小不锈钢锅(空间里翻出来的单人小汤锅),接了点空间里的矿泉水(奢侈!),放在炉子上。
水很快咕嘟咕嘟冒泡。
撕开红烧牛肉面的包装,面饼、调料包一股脑倒进去。
浓郁的、带着工业香精味的霸道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强势地压倒了屋里的草腥和霉味。
香!香得我口水疯狂分泌。
面煮好了。
我端着锅,也顾不上烫,直接蹲在地上,用一次性塑料叉子(空间里翻出来的)挑起一大坨。
吹了吹。
吸溜——
面条筋道,裹着咸香浓郁的酱汁。
熟悉的味道冲进口腔,顺着食道滑下去,暖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吃!
从来没觉得泡面这么好吃过!
我吃得稀里哗啦,热泪盈眶(主要是烫的)。
一锅面,连汤带水,被我吃得干干净净。
饱了。
胃里沉甸甸的满足感驱散了穿越的恐慌和身体的虚弱。
我打了个饱嗝,一股红烧牛肉面的味儿。
吃饱了,脑子开始转。
养老大计第一步:离开这个破地方。
这个村子叫下河洼。穷乡僻壤,鸟不拉屎。原主无亲无故,还是个姑娘,住村尾破屋,平时受尽白眼和欺负。邻居偷她柴火是常事。
不能待。
目标:找个山清水秀、人少、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买个小院,关起门过我的神仙日子。
启动资金空间里那么多米面粮油,随便卖点就行。
古代粮食精贵。
说干就干。
首要任务:离开下河洼。
原主记忆里,离这三十里地有个镇子,叫青石镇,还算热闹。
我翻出空间里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深蓝色登山包(结实,容量大)。
往里装东西。
十斤装的一袋米(沉,但古代米值钱)。
五斤装的一袋面粉。
几包压缩饼干(应急)。
两瓶矿泉水(路上喝)。
几包方便面(调料包可以当盐用)。
一小卷卫生纸(必需品!)。
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空间角落里翻出来的,有刀有小剪子,防身兼实用)。
几块真空包装的腊肉(补充油水)。
想了想,又把那盒午餐肉罐头塞了进去。
鼓鼓囊囊一大包。
很沉。但吃饱了饭,力气也回来了些。
我脱下原主那身补丁摞补丁、散发着异味的破衣服,从空间里找出一套自己的旧运动服(深灰色,不起眼,纯棉舒适),换上。运动鞋也穿上。
把换下来的破衣服团吧团吧塞进空间角落。
那块神奇的石头片,用根结实的细绳穿好,贴身藏在衣服最里面。
卡式炉和气罐收进空间。
环顾这个破败的家,没什么可留恋的。
背上沉甸甸的登山包,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外面天刚蒙蒙亮。空气清冽,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下河洼村还在沉睡,只有几声零星的鸡鸣。
我深吸一口气,大步朝着村外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走去。
头也不回。
三十里路。
全靠两条腿。
土路崎岖不平,两边是收割完的稻田,枯黄的稻茬支棱着。
偶尔有赶着牛车、挑着担子的农人经过,都诧异地盯着我。
一个年轻姑娘,穿着样式古怪(对他们来说)的深灰衣服,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奇怪大包(登山包),独自走在路上。太扎眼了。
我尽量低着头,加快脚步。
脚底板开始发疼,肩膀被背包带勒得生疼。
汗流浃背。
中午找了个没人的小树林,坐下休息。
拿出矿泉水喝了几口。
掰了半块压缩饼干,就着水咽下去。干巴巴的,但顶饿。
下午的路更难熬。
太阳毒辣辣的。
腿像灌了铅。
后悔没在空间里塞辆自行车。
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晚霞烧红半边天的时候,我看到了青石镇的轮廓。
灰扑扑的城墙,不高。城门口人来人往,有挑担的,推独轮车的,赶驴车的。
比下河洼热闹多了。
我松了口气,拖着灌了铅的腿挪过去。
城门口没有守卫盘查(小地方),我随着人流混了进去。
镇子里是青石板铺的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是砖木结构,高矮不一。沿街开着各种铺子:杂货铺、粮店、布庄、铁匠铺、小饭馆……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食物的香味、牲口的臊味、尘土味。
行人穿着多是粗布短打,偶尔有穿着绸缎长衫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我背着大包,穿着运动服,像个异类,引来不少侧目。
当务之急: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把手里的粮食换成钱。
钱是硬通货。
我循着记忆(原主好像来过一两次,模糊的印象)和饭馆飘出的香味,找到了一条相对热闹的街道。
街角有家客栈,门脸不大,挂着褪色的悦来客栈布幡。
就这吧。
我走进去。
柜台后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人,打着算盘,眼皮都没抬。
掌柜的,住店。我开口,声音有点哑。
掌柜的抬起头,三角眼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尤其在鼓囊囊的登山包和我那身运动服上停留片刻,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通铺,一晚五文。单间,二十文。声音懒洋洋的。
单间。我没犹豫。安全第一。
掌柜的似乎有点意外。押金十文。
我摸向怀里(其实是意念从空间角落里一个旧钱包里掏)。那钱包里还有穿越前剩下的几百块零钱。我摸出最小面额的一文钱铜板(空间里竟然也有一点散碎铜钱,估计是原主攒的,被我一股脑收进来了),数了二十文递过去,又加了十文押金。
二楼左手第一间。掌柜的收了钱,扔过来一把拴着木牌的铜钥匙,继续低头拨算盘,不再看我。
小二是个半大孩子,领着我上了嘎吱作响的木楼梯。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旧桌子,一个凳子。窗户对着后院,能看到马厩一角。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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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门有插销。
我插好门,卸下沉重的大背包,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有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了。
第二天一早。
我背上包,只留了水和一点干粮在里面,其余物资都收进空间。轻装出门。
目标:粮店。
镇子不大,粮店就两家。我选了门脸看着稍大、人流稍多的那家丰裕粮行。
店里弥漫着粮食的粉尘味。几个伙计在搬麻袋。柜台后坐着一个穿着绸布褂子的胖掌柜,油光满面。
我走进去。
掌柜的,收粮吗我直接问。
胖掌柜抬起眼皮,打量我:什么粮
米。上好的精米。我压低声音。
哦胖掌柜来了点兴趣,多少成色如何
十斤。粒粒饱满,雪白。我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店里暂时没其他客人。
胖掌柜点点头:拿出来看看。
我走到柜台边,假装从大背包里掏,实则意念一动,将那袋十斤装的透明塑料袋装的大米取了出来,放在柜台上。
胖掌柜看到那透明的、印着奇怪文字的袋子时,眼睛猛地一缩。他伸手捏了捏袋子,又凑近了仔细看里面的米。
米粒确实饱满,晶莹剔透,雪白得不染一丝杂质。比他们店里最好的精米还要好上一大截。
这袋子……胖掌柜指着塑料袋,眼神闪烁。
家里传下的海那边来的稀罕物,装东西防潮。我随口胡诌,掌柜的看米就行。
胖掌柜捏起几粒米,放在嘴里嚼了嚼,眼睛亮了。
好米!确实是上等精米!他放下米,搓了搓手,姑娘打算卖多少
掌柜的给个实诚价。我把皮球踢回去。
胖掌柜沉吟了一下:如今市面精米,糙米去壳精磨的,一斗(约12.5斤)约莫一百二十文。你这米……成色罕见的好。这样,我给你算一百五十文一斗。你这十斤,算你……一百二十文。他报了个价,眼睛却盯着我。
我知道他在压价。这米的质量,绝对不止这个数。而且,他显然对那塑料袋更感兴趣。
但我初来乍到,不想纠缠,只想尽快脱手。
一百五十文。我报了个价。
胖掌柜皱眉:姑娘,这价……
掌柜的,这米有多好,您心里清楚。袋子也是稀罕物。一百五十文,不行我换别家。我作势要收起米袋。
哎哎!别急嘛!胖掌柜连忙按住袋子,脸上堆起笑,行!看姑娘爽快,一百五十文就一百五十文!他生怕我真走,赶紧让伙计取钱。
很快,一串沉甸甸的铜钱交到我手里。一百五十个铜板,用麻绳串着。
我掂量了一下,收进怀里(空间)。
转身就走。
姑娘!胖掌柜在身后喊住我,压低声音,以后若还有这等好米……或者这等稀罕的袋子……务必先照顾小店啊!
看情况。我含糊应了一句,快步离开。
有了钱,心里踏实多了。
一百五十文,不算多,但足够我暂时安顿下来,慢慢规划。
接下来几天,我在镇上低调地活动。
首要任务:找房子。
我的养老梦想,需要一个安全、僻静的小窝。
镇子边缘,靠近山脚的地方,有几户人家,相对清静。
我转悠了好几圈,终于看中一处。
一个独立的小院,离其他住户有段距离,背靠着一片小竹林,门前有条小溪流过。院子不大,三间正房(土坯墙,瓦顶),带个小小的灶披间和一个柴棚。院墙是半人高的土墙,有些地方塌了。
看着有些破败,但位置好,够隐蔽。
重要的是,院门口歪歪斜斜插着根树枝,上面挂着一小块褪色的红布条——这表示主家想卖。
我找到隔壁一个看起来面善的老婆婆打听。
哦,你说老陈头家啊老婆婆摇着蒲扇,他儿子在县里发了点小财,接他去享福喽。这老屋空着也是空着,就想卖了。姑娘你想买
嗯,看看。多少钱
他托里正帮着张罗,好像……要五两银子。老婆婆伸出五根手指。
五两银子!
我换算了一下。一两银子大概值一千文铜钱。五两就是五千文!我刚卖米才得了一百五十文!
抢钱呢
太贵了吧这房子……我看着那破败的院墙和土坯房。
哎哟姑娘,这地界儿清静啊!院子也方正。老陈头急着出手,你去跟里正磨磨,兴许能少点。老婆婆指点道。
我找到住在镇子中心的里正家。
里正是个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头,穿着半旧的绸布长衫。
听说我想买老陈头的房子,他捋着胡子:那院子啊,地方是不错,就是房子旧了些。老陈头要五两,是贵了点。不过……他话锋一转,姑娘是外乡人一个人住
是。我点头。
一个姑娘家,住那么偏,不太安全吧里正眯着眼看我。
图个清静。银子……我手头只有三两。我直接砍价。空间里还有东西可以卖,但不想露太多财。
三两里正摇头,太少了。老陈头交代了,最低四两八钱。
三两五钱。不能再多了。房子还得我自己花钱修葺。我态度坚决。
里正看了我半晌,似乎在掂量我的底细。四两。这是最低价了。姑娘若诚心要,今日就能办红契(地契房契)。
三两八钱。我咬死。
来回拉锯几次。
最终,以四两银子成交。里正负责去县衙办红契(需要一点手续费,我另出),我付了二两定金,约定红契到手付清尾款。
四两银子,沉甸甸的四块小银锭子,花出去时,我的心在滴血。
但想到即将拥有自己的小院,又充满了期待。
钱不够了。
还得卖粮。
这次我谨慎多了。
换了另一家粮店,同样只卖了十斤米。这次没拿塑料袋,提前把米倒进了一个在杂货铺买的粗布口袋里。
成色太好,还是卖了一百四十文。
又隔了几天,换了身更旧的粗布衣裳(空间里有备用的),去镇子另一头的集市,找了个角落,摆了个小摊。
卖什么
空间里的腊肉。
选了一块最小的,大概一斤多,切成薄薄的片(瑞士军刀立功了),用洗干净的干荷叶包着。
旁边放了一小片当样品。
腊肉!上好的腊肉!都来瞧一瞧!我学着旁边小贩的样子吆喝。
油润透亮、红白相间的腊肉片一摆出来,那浓郁的、带着烟熏味的肉香,立刻吸引了不少人。
丫头,这肉怎么卖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凑过来。
五十文一斤。我报价。心里有点虚,不知道贵不贵。
哟!这么贵!鲜肉才二十文一斤!大婶咂舌。
大婶,您闻闻这味儿!看看这成色!这可是用秘法熏制的,放一年都不坏!咸香下饭,蒸一蒸,油汪汪的,能香掉舌头!买一小片回去尝尝我极力推销。
大婶犹豫着,看着那油亮的肉片,还是没禁住诱惑:那……给我切二两尝尝。
好嘞!我麻利地切了一小块,用细草绳系好递过去。大婶付了十文钱。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尝过的人,都被那独特的咸香和肥而不腻的口感征服了。这年代的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这种风味独特、耐储存的腊肉,太有诱惑力了。
给我来半斤!
我要三两!
丫头,再来点!
不到一个时辰,那一斤多腊肉卖光了。进账六十多文。
我见好就收,收拾摊子走人。
连着去了三个不同的集市(隔几天去一次),卖了几次腊肉和小半袋面粉(同样换粗布袋),总算凑够了剩下的二两房款和一点修房子的钱。
红契办下来了。
薄薄的两张纸,盖着县衙的大红印章。
写着我的名字——灼雪。这是我给自己取的新名字。旧名字二丫实在叫不出口。灼,像火,有温度;雪,干净,纯粹。联觉字,我喜欢。
看着灼雪两个字落在房契地契上,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这方小天地,是我的了!
接下来是修葺。
院墙塌的地方,请了镇上一个老实巴交的泥瓦匠老李头,带着他儿子,花了两天时间,用黄泥混着稻草重新砌好,加高到一人多。
屋顶有几处漏雨的,买了新瓦片,让老李头父子帮忙换了。
门窗破损的地方修补加固。
屋里墙壁重新用黄泥抹平。
地面坑洼,买了几块便宜的青石板铺上。
灶披间那口破锅扔了,垒了个简单的柴火灶(卡式炉太扎眼,不能常用)。
又请人帮忙在院子里打了口浅水井(靠近小溪,水位高,不难打)。
前前后后,又花了几百文。
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院(虽然还是土坯房),我心里美滋滋的。
养老基地,初具规模!
搬家那天。
没什么东西可搬。就一个登山包。
我背着包,锁上悦来客栈的单间门,脚步轻快地走向我的小院。
推开新修好的、刷了桐油的木门。
小小的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土墙新抹的泥巴还没干透,散发着泥土的气息。
三间正房,中间是堂屋兼厨房(柴火灶在堂屋一角),左边是卧房,右边暂时空着,打算以后当储藏室。
卧房里,我从空间里拿出自己的单人折叠行军床(金属骨架,帆布床面),铺上厚实的被褥(空间里有备用的)。
桌子上摆上我的不锈钢饭盒、水杯。
墙角放着一个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半旧的塑料储物箱,装些杂物。
堂屋灶台旁,放着新买的陶缸,装了井水。
简陋,但五脏俱全。
最重要的是,安全,私密。
关起院门,就是我的小世界。
我开始了梦想中的养老生活。
深居简出。
每天睡到自然醒。
饿了,就在空间里翻吃的。煮个方便面,蒸一截腊肠配白米饭,开个午餐肉罐头,或者用空间里的新鲜蔬菜(保鲜膜裹着,居然一直没坏!)炒个菜。偶尔奢侈一下,用卡式炉煎个鸡蛋。
渴了,喝空间里的矿泉水,或者烧井水泡点空间里的廉价茶包。
无聊了,就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看小竹林,听听溪水声。
或者从空间里翻出我那部早就没电、但存了不少小说和电影的旧手机(可惜没电,只能当板砖看看里面的文字小说解闷)。
日子过得清闲、安逸,与世无争。
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物资,就是我最大的底气。按这种消耗速度,吃一辈子都吃不完。
我甚至规划着,等完全熟悉了环境,就在院子里开一小块地,种点菜,养几只鸡,彻底实现自给自足(表面上的)。
完美。
我觉得自己已经提前进入了退休状态。
然而,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这天上午,我正在院子里,用空间里的花剪(瑞士军刀配套的)修剪几根从竹林边移栽过来的野花。
笃笃笃。院门被敲响了。
声音不大,但很突兀。
我警惕地放下剪子,走到门边,没开门,隔着门缝问:谁啊
是灼雪姑娘吗一个有点尖细的女声传来,我是你隔壁的,姓王,你叫我王婶就行。
隔壁我记得离我最近的邻居,就是当初指点我买房子的那个老婆婆家,隔着几十米呢。
我打开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穿着半新不旧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溜光,颧骨有点高,薄嘴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往门缝里瞟。
王婶有事我堵在门口,没让她进来的意思。
哎哟,灼雪姑娘,搬来好些天了,婶子早就想来看看你,一直不得空。王婶脸上堆着笑,手里挎着个小篮子,这不,家里新磨了点豆子,做了点豆腐,给你送两块尝尝鲜。说着,掀开篮子上盖的布,露出两块白嫩的豆腐。
谢谢王婶,不用了,我……我话还没说完。
王婶已经灵活地一侧身,硬是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我的小院。
哎呀,姑娘收拾得真干净!这院子拾掇得挺好!她嘴里夸着,脚步不停,径直就往我堂屋走。
我心头火起,但初来乍到,不想撕破脸,只能跟上。
王婶进了堂屋,目光扫过简陋的家具,最后落在我放在灶台旁那个半开的米缸上(里面是我故意放的少量本地糙米,装样子用的)。
姑娘一个人住啊家里人呢她一边问,一边很自然地走到米缸边,探头往里看,哟,这米……看着不咋样啊姑娘,不是婶子说你,一个人过日子,吃的可不能太省……
我冷着脸:王婶,豆腐放桌上就行。我还有点事。
逐客令很明显了。
王婶却像没听见,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灼雪姑娘,婶子看你是个实在人。有件事……婶子得提醒你。
什么事
你刚来,不知道。咱们这地方,不太平!王婶一脸凝重,尤其是你一个姑娘家,住这么偏。前些日子,听说隔壁村都遭贼了!丢了好几只鸡呢!
她顿了一下,观察我的脸色,接着说:婶子家就在你西边不远。要不这样,你晚上要是害怕,或者听到什么动静,就使劲敲那个破铜盆(她指了指我墙角放着的、用来接雨水的破盆),婶子听见了,立马让我家那口子过来看看!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热心的脸,心里冷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
谢谢王婶好意。我一个人习惯了,不怕。我语气冷淡。
哎,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王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样吧,婶子看你一个人开火也麻烦。以后啊,你就别自己做饭了,怪费柴火的。每天饭点儿,婶子给你送饭过来!就添双筷子的事!你看怎么样她终于图穷匕见。
呵,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想用几顿饭,换我的照顾或者说,换一个随时可以登堂入室的借口
不劳王婶费心。我喜欢自己做饭。我直接拒绝,走到门边,做出送客的手势,豆腐您拿回去,给家里人吃吧。我要关门了。
王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有些难看。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闪烁,最后扯出一个假笑:行吧行吧,姑娘有志气。那婶子先走了。有事记得喊我啊!她把那两块豆腐重重放在桌上,挎着篮子,扭着腰走了。
我立刻关上门,插好门栓。
看着桌上那两块豆腐,像看着两个烫手山芋。
这个王婶,不是善茬。
平静的养老生活,刚开了个头,就有人想来搅和。
得小心了。
王婶果然没死心。
隔三差五就来敲门。
有时候是送点青菜,有时候是借点盐,有时候干脆就是路过看看。
每次都想往屋里钻,眼睛四处乱瞟。
我烦不胜烦,后来干脆装不在家,任她怎么敲也不开门。
她就在门外喊:灼雪姑娘在家吗婶子给你送点腌菜!
或者自言自语:哎哟,这姑娘,大白天的锁着门,别是出啥事了吧
声音很大,故意让周围可能路过的人听见。
典型的道德绑架。
我窝在屋里,气得牙痒痒,但强忍着没出去跟她吵。
吵起来,我一个外乡人,肯定吃亏。
忍。只要她不硬闯,就当狗叫。
这天下午,我正在卧房里,用空间里的平板电脑(同样没电了)看提前下载的种田文小说解闷(当实体书看)。
突然听到院子后面,靠近柴棚那边,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我浑身汗毛一竖。
后院柴棚紧挨着竹林,院墙在那里有个小豁口(还没来得及完全修好),只用树枝临时挡了一下。
有人
我悄无声息地放下平板,从空间里取出那把瑞士军刀,弹出最长的主刀片,握在手里。
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堂屋后门,透过门缝往外看。
柴棚边,那个临时挡豁口的树枝被扒拉开了一点。
一个脑袋正鬼鬼祟祟地探进来!
三角眼,干瘦的脸——竟然是悦来客栈那个掌柜!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扒我家后院墙
我瞬间明白了。
王婶!
肯定是她!她天天来踩点,知道我这里有个豁口没修好!她跟这客栈掌柜认识还是收了钱
这掌柜的,八成是盯上了我当初卖米的那个稀罕袋子或者别的什么!他以为我身上还有宝贝!
掌柜的扒开树枝,笨手笨脚地想从豁口钻进来。
豁口不大,他挤得有点费劲。
就是现在!
我猛地拉开后门,大喝一声:抓贼啊!
同时,抄起门边放着的一根准备当柴火的粗木棍(手腕粗,半米长),劈头盖脸就朝那个刚把上半身挤进来的脑袋砸去!
这一下,我用尽了全力。
带着被骚扰多日的怒火和差点被偷家的恐惧。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木棍结结实实砸在客栈掌柜的额头上。
他眼前一黑,剧痛袭来,整个人向后仰倒,卡在豁口处,一时进不来也出不去,捂着额头嗷嗷直叫,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杀人了!小贱人杀人了!他一边嚎一边骂。
我举着木棍,心脏怦怦狂跳,手有点抖,但眼神凶狠地瞪着他:闭嘴!入室行窃,打死你也活该!
这边的动静立刻惊动了人。
最先跑过来的是住在稍远处、曾经指点过我的那个老婆婆和她儿子(一个憨厚的庄稼汉)。
咋了咋了灼雪丫头老婆婆看到卡在墙豁口、满头是血的客栈掌柜,吓了一跳。
李婆婆!快叫人!有贼想翻墙进来偷东西!被我打伤了!我立刻喊道。
哎哟!天杀的贼!李婆婆的儿子,那个憨厚的汉子李大壮,一看这情形,二话不说,抄起墙边的一把锄头就冲了过来。
好你个钱老六!竟敢干这种勾当!李大壮显然认识这掌柜,怒喝道。
紧接着,听到动静的左邻右舍(其实隔得都挺远)也陆续有人跑过来看热闹。王婶也混在人群里,脸色发白,眼神躲闪。
怎么回事一个看起来像小头目的男人分开人群走过来,穿着普通的褐色短打,腰间别着根短棍,像是镇上维持秩序的地保一类人物。
赵头儿!您来得正好!我抢先开口,指着还卡在豁口、哼哼唧唧的钱掌柜,这人光天化日之下翻我家后院墙,被我当场抓住打伤了!他是悦来客栈的掌柜钱老六!请赵头儿做主!
你胡说!小贱人!我是路过!不小心摔了一跤!钱掌柜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嘶声狡辩。
摔跤能摔进我家后院豁口里我冷笑,举起手里带血的木棍,这上面的血就是证据!李婆婆,李大壮哥,还有各位乡亲都看见了,他是卡在我家墙洞里!
是啊赵头儿!我们都看见了!钱老六半个身子都在人家姑娘家院里!李大壮瓮声瓮气地作证。
就是!太不像话了!
悦来客栈掌柜的,居然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看向钱掌柜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赵头儿皱着眉头,看看我,又看看狼狈不堪的钱掌柜,心里有了判断。
钱老六!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钱掌柜看着群情激愤,又看看赵头儿腰间的短棍,知道抵赖不过,哭丧着脸,我……我就是鬼迷心窍……听说这姑娘一个人住……可能有点好东西……想看看……哎哟我的头啊……
哼!看看翻墙进来看赵头儿冷哼一声,带走!先押回所里(类似社区治安点)!你,还有你(指着我和李大壮),也跟我去做个见证!
他又看向人群里的王婶:王家的!我好像看见你刚才在附近探头探脑你也跟来一趟!他显然也听到些风声。
王婶吓得一哆嗦,脸更白了,想溜又不敢。
事情处理得很快。
人证物证确凿。
钱老六入室行窃未遂,被苦主(我)打伤,属于活该。按规矩,罚银五两,赔偿苦主损失(我象征性地要了一百文压惊钱),并当众枷号(戴枷锁示众)三日。
王婶作为疑似同谋(虽无直接证据,但行为可疑),被严厉警告,并罚清扫镇口街道十日。
钱老六的客栈名声臭了,生意一落千丈。
王婶更是成了街坊邻居的笑柄和提防对象,再也不敢来招惹我。
经此一事,我的小院彻底清净了。
灼雪姑娘看着文文静静,下手可真狠!成了镇上私下流传的谈资,无形中也给我添了一层保护色——这姑娘不好惹。
解决了外患,我更加安心地宅在我的小院里。
真正的养老生活开始了。
我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小片菜地。
种子空间里有!当初囤物资时,顺手塞了几包耐储存的蔬菜种子(小白菜、萝卜、菠菜)。
用溪水浇灌。
没化肥空间里有复合肥!小包装的,偷偷撒一点,效果惊人。
没农药虫子徒手抓。
小青菜长得绿油油,水灵灵。萝卜缨子支棱着,底下的小萝卜开始膨大。
我又从镇上的集市买回来四只半大的小母鸡,用竹篱笆围了个小小的鸡圈。
喂什么空间里的陈米、吃剩的饭粒,加上切碎的野菜(竹林边多的是)。
鸡长得飞快,羽毛油亮,已经开始咯咯哒地下蛋了。
每天清晨,捡一个还带着温度的鸡蛋,成了最朴实的快乐。
真正的田园牧歌。
空间里的现代物资成了我生活的点缀和保障。
想吃好的了,关起门来,用卡式炉煎个鸡蛋,煮碗豪华泡面(加火腿肠和午餐肉),或者蒸一碟空间里的速冻叉烧包。
馋水果了,开个黄桃罐头。
卫生纸自由,更是让我觉得穿越最大的幸福之一。
日子平静得像小溪里的水,缓缓流淌。
春去秋来。
我的小菜园收获了好几茬。吃不完的青菜萝卜,晒成菜干,或者腌成咸菜。
小鸡变成了老母鸡,天天下蛋。鸡蛋除了自己吃,偶尔也攒一小篮,提到集市上卖掉,换点针头线脑或零嘴。
我还用卖鸡蛋的钱,买了两只小兔崽养在柴棚里(空间里翻出个旧铁笼子),指望它们生小兔子。
生活完全自给自足,甚至有了小小的盈余。
空间里的物资消耗得很慢。米面粮油几乎没动,主要靠我的小菜园和小鸡。
我彻底实现了带空间穿古代,只想养老的终极梦想。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喂鸡,喂兔,打理菜园。
晒太阳,看竹林,听溪水。
用没电的手机和平板看小说。
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喧嚣的、快节奏的现代世界。加班,地铁,外卖,房租……像一场遥远的梦。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我更喜欢现在。
简单,纯粹,自由。
没人催我交方案,没人逼我加班,没有KPI压顶。
天地之间,小院之中,只有我和我的鸡兔菜蔬。
哦,还有空间里那堆吃不完的宝藏。
这就是我想要的。
一辈子这样过下去,挺好。
这天傍晚。
夕阳把天边染成瑰丽的橘红色。小院里,菜畦整齐,小鸡在篱笆里踱步,兔子在笼子里啃着菜叶。
我躺在屋檐下的竹躺椅上(集市上淘的旧货,自己修了修),摇摇晃晃。
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碗。
碗里是刚蒸好的、淋了几滴香油的水炖蛋,黄澄澄、颤巍巍,撒了一小撮翠绿的葱花。
旁边小凳子上,放着一小碟自己腌的脆萝卜条。
晚风带着竹林的清新气息和泥土的味道吹过,温柔拂面。
我挖了一勺嫩滑的炖蛋送进嘴里。
蛋香混合着香油和葱花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鲜,嫩。
再夹一根脆生生的萝卜条。
咸,甜,爽口。
简单的食物,带来巨大的满足感。
眯着眼,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远处的山峦。
耳边是小鸡咕咕的轻叫,溪水潺潺的流淌。
世界安静而美好。
我轻轻晃着躺椅。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养老
这才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