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实习生活
一学期很快过去,毕业前的那学期基本上是实习与联系工作单位。
实习按理是学校统一安排,但对于海林他们这类在学校处于特殊关系的群体,学校好像没有义务和责任安排。
于是找实习的单位就主要落在海林他们的班主任与所授课的老师身上。
最后的安排为,愿意实习的由班上安排,不愿意的,则在本学期最后一两个月,自行安排,毕业证将在六月底颁发。
三十多个学生,有十多个因自己能定下单位,选择了回家进一步落实工作。
海林和剩下的二十多个同学,被分成了六七组,到不同的公司实习。
海林一行四人被带到一家电脑安装公司后,带队老师简单地与办公室主任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
实习公司包午饭,但不包住宿和车费。每天早上八点上班,中午12点到两点休息,下午6点下班。同去的四个同学,干了一天之后,剩下三个,两天后,就只剩下海林了。
记得当天海林被安排跟安装部经理去了安装现场,而其它三个同学则留在了公司内。
海林在现场干一些拉线,递工具、拧螺丝的工作,当然,少不了,买水跑腿的活。一天下来,虽然有些累,但也觉得新鲜。
根据走了的同学后来讲,在实习公司他们除了干些搬运、打杂的活,就是无所事事地闲坐,一点劲头都有没有,对以后的工作似乎也没有一点帮助,于是就选择了放弃实习,在学校闲过余下的三两个月。
几天后,电脑公司接到一个大单,为一家大型游艺公司设计安装一个带五十台电脑的博彩室。
所有材料到场后,安装经理带着两个安装人员与海林就着手安装了。
由于对方急于开业,在开始电脑设备安装的第二天,经理未等海林就与其它两个人先去了现场,让海林与另外一个业务员抬上信号调试设备坐公交车去。
8点多钟,拥挤的车上,海林与业务员艰难地站着。
老乡,您贵姓啊
免贵,姓王。
哦,王师兄好！我姓海,海洋的海,叫海林,森林的林,以后请多多关照！
没得事,没得事,不用那么客气,我也才出来两年。
两年就可以跑业务了,不错哦。
哪里,哪里,瞎混吧了,你是来实习的啊
是啊,你们公司怎么样
一般,怎么,你想留下来
公司生意好像很好哦,王师兄,你们的工资一定很高吧
工资还一般,就是房子问题,太难办了。
公司没有房子吗
没有,还是国家单位好,不用愁房子啊,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留在私人公司的好。
私人公司接受户口么
肯定不会了。
那你的怎么办
怎么办,凉办呗。
对方无奈地摇摇头。
让让,请让让,快,到站了,抬一下！
车刚一停,海林他们便急忙从后门下了车。
安装工作一切进展顺利,到了下午六点,硬件基本安装完成,就只有程序调试了。
现场只剩下了海林与安装经理。
海林,干得不错啊,加油。
吃快餐时,经理拍拍海林的肩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海林连声附和着。
我们再检查一遍就可以回去了,明天再来调试,到时,你和另外一个调试员过来。
要得,我做些什么呢
嗯,程序调试好后,你教一下他们如何开关机,及一些简单的线路连接吧！
要得,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今天也比较晚了,小伙子,能坚持,不错,我明天要到外地的一个工地去,你就先跟其它人员一下吧。
谢谢经理！
海林,好好干,到时我跟公司说,让你跟着我；另外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打我的电话。
下班时,经理意味深长地说。
嗯,谢谢！
好几天过去,海林都没有见到安装经理,公司的大部分安装人员都随他去了外地。
海林和公司的设备组装人员一起,做起了装配工作。
海林,实习得怎么样了,后天就到期了哦。
还行吧！
那家公司如何,还可以吧
可是可以,不过。。。
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行的话,后天就回校交实习报告吧！
带海林他们去实习的老师淡然地说道。
交了报告,就意味着实习结束,也就不用去那家公司了。
权衡再三,海林决定,不给安装经理打电话,也不再去实习了。
回到学校后,海林发现,好多同学都没有去实习了,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时讨论着两个月之后的毕业和工作。
到现在为止,在实习时定下工作单位的只有三五个,有关系的同学都回了家,找自己的父母去了。
2
彷徨人生
学校隐性的工作分配承诺,真的隐了形,取而代之的是委培生是受单位委托培训的,学校无义务分配！
悲哀啊,由虚而实的委培生！
课已上完,进行了简单的毕业论文之后,便等着毕业了。
在无奈的闲待中,海林与晏彦相约去自己找工作。
僧多粥少,各个电脑城里的公司,连招个打字员都要求大专以上学历,因此,第一天,在上午碰了几次壁之后,下午两人连再去面试的勇气都没有了。
周末傍晚,幺妈有事不在家,但海林还是习惯性地在五点后,往校外走。
两年前美丽、可爱的校园,在这个傍晚,显得有些匆忙和冷清,大道上三三两两的校友,在海林无奈的眼神中,快速地走向校外或返回宿舍。
两年来,学校的大门扩了好几倍,镀了金的山江城工科高等专科学校几个大字在夕阳中炫耀地闪闪发光。
出了大门,便是一条以学校命名的宽敞的工科路。路的尽头是工科路口,与市区大道相连。
沿着校路慢慢地走着,天色在慢慢地变暗,慢慢地变黑,慢慢地溶进昏浊的灯光里了。
路口没有红绿灯,海林无助地望着T型路口中穿梭的车辆,有一种闭眼冲过的欲望！
对面是一排五层鸽笼似的房子,一些窗口亮着散淡的灯光,一些窗口黑乎乎的似深不见底的洞口,让海林看着看着,就有一种胆颤心寒的感觉,总觉得那深不见底的洞口随时都在想将他吞噬。
望着这城市中冰冷而漠然挺立的水泥建筑,海林有种难言的哀伤！
终于在看不到车往来的时候,海林慢吞吞地移到了对面人行道上。
长了十来年的黄角树,枝叶茂盛地伞盖在路边,极具个性地张扬着生命的浓烈,遮掩了大部份的灯光。
在叶影重叠的树下,漫不经心地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如同世间的一切,都在缥缈的虚无之中。
金钱耗去,光阴不在,前途迷茫,价值几许
弱冠之年,还能依赖于父母兄长的庇护么
儿时的伙伴,均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供奉双亲,而自己呢,一无所长,身无分文,凭啥成家,以何立业啊,更不用说供奉双亲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潜意识间,海林返身走向了学校。
再次走到了路口,公交车已开过了最后一个班次,的士车在这个路段也少得可怜。
海林突然停下了脚步,呆立在路的中央。
虽没有了两旁树叶的遮掩,仰首苍穹,却依是幽暗无光！天啊,给一点微弱的星光吧！无尽的浩瀚啊,真无我立足之地么让我出现,就是为了让我在这痛苦中消亡么如果真是这样,就来吧,给我一次耀眼的光亮,让我在世人的惊呼中回归、消融吧！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世界恍若凝止,没有车,也没有行人,连丝丝游动的气息都没有,有的是海林无助的独角戏。
哎！海林木讷地摇摇头,凄然地走上工科路。
3
第一份工
没有结束,就得继续！
一觉醒来,晏彦已站在了床头。
干啥吓我一跳。
昨晚跑哪儿去了,找都找不到人
有什么事吗
当然啦,不是说好今天又出去看看的吗。
是哦！
虽然是星期天,说不定今天去找工作的人更少呢。
大公司,咱们轮不上,小公司今天可能要上班的,避开那些所谓的名牌院校生,希望说不定还是有一丝丝的。
海林立刻兴奋了起来。
经过约一个小时的堵塞,海林他们终于来到了金湾区电脑商城。
一楼一底的商城,卖整机的,卖硬件的,卖软件的,卖耗材的,应有尽有。
双门面卷闸门的公司一般都没有开门。
海林他们俩一家、一家地搜寻着某家公司门前是否有招工广告。
有好几家公司的伙计以为他们要买电脑什么的,忙着出来招呼。
老板,要点什么,我们这里很全的。
看看,看看。
两人一边红着脸回应,一边飞快地逃离。
看他们的样,就知道是找工作的。
听到一家公司的老板训斥着他的小伙计后,海林与晏彦立刻不好意思在一楼逛了。
二楼的公司更小,一间挨着一间,一般都是一间分隔为两部份,里面部份为办公室,外面部份为展览厅和员工的工作场所。
两人探头探脑地从一间公司走过另一间公司。
连招打字员的广告都有没有,今天,难道又白费了
海林有些不甘心。
管他呢,咱们还是一家、一家地问一下吧
也行,不过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吧,这大热的天,太累了。
好吧,晏彦,我来问,如果招的话,我们一起去哈。
要得,哎,找个工作可真难啊,看来回县城找算了。
回县城,要是回得去,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哦！
海林暗暗地想。
在一连串的‘老板,招不招人啊’与‘不招！’声中,两人一口气问了六七家。
海林,算了吧,回去了吧,都快12点了。
好吧,咱们从前面的楼梯下去。
楼梯旁的一家公司内,一位胖胖的男孩与两个女孩子围在一台电脑前,谈论着什么。
请问你们招人么
海林习惯性地探进头去问道。
你学什么的
电脑应用的。
这样啊,你等一下,我帮你问一下老板。
谢谢,谢谢！
晏彦,等一下,等一下。
哦,怎么啦
晏彦连忙从楼梯上折返回来。
这儿可能要招人。
海林对上来的晏彦轻声说道,同时指了指旁边的门面。
进来嘛,我们老板一会儿就出来。
谢谢了哈,谢谢！
请坐。
一位清秀白净的女孩指着一个长沙发,说道。
谢谢。
坐嘛。
海林侧过脸小声对晏彦说。
小陈,安排他们给厉老师面试吧。
一位干练、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从里间出来,向胖男孩说道。
你们哪位先去,算了,你去吧,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海林,请多多关照。
好吧,就你先去吧。
推开虚掩的玻璃门,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子正在看一份文件。
老板,您好,我叫海林,请抽烟。
海林从裤袋中掏出几天前买的硬盒红梅牌香烟,从中小心地拉出一只,毕恭毕敬地隔着办公桌递了过去。
嗯,坐,坐一下。
老板接过烟,又忙着去看文件了。
喳,海林打着了打火机。
老板,请点上。
好,好,等我看完这份文件。
老板点上烟,抬头望了一眼海林说道。
终于,几分钟后,老板看完了桌上的文件。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海林。
哦,学什么专业
计算机应用。
会些什么呢
打字,软件应用,数据库,编程语言之类的都会一些。
跑业务有兴趣么
data-fanqie-type=pay_tag>
可以试一下。
嗯,可以了,你先出去吧。
谢谢老板！
不客气。
到你了。
见海林一出来,胖男孩就指了指晏彦,说道。
在晏彦出来之后,中年妇女进到了里间,约摸两分钟后,走了出来。
这是我们公司的电话,你们下午五点左右打电话过来问结果吧。
好的,谢谢！
谢过中年妇女后,两个人忙退了出来。
看他们,学生的样子！
海林隐约听到白净女孩说道。
回去了吧,下午不出来了。
好啊,下午休息一下也好,晏彦,你说,他们会要我们不
可能不行吧,胖子老板都没有怎么问我,就让我出来了。
哎,下午再说吧,也许我们两个都不要,也许都要了呢。
海林嘟囔道。
还可以在学校住一段时间,回到宿舍,大家正打着扑克牌。
海林,到哪儿去了,打牌都找不到人。
你哥子安逸哦,不愁工作的事,我们就不行了,工作还没有着落呢。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毕业了再说,反正不用我操心。
肖力一脸笑意地说。
安逸哦,你们慢慢打,我休息一下。
海林重重地倒在床上,一会儿就打起了沉重的鼻酣。
打牌的四位也少了昔日一向疯狂的吼叫声,输赢时仅报以微弱的不满或矜持声。
一觉醒来,已到了晚饭时间,二两干饭、一份豆腐干炒芹菜、外加一个馒头,海林的这份晚饭可是要管到明早的,因此,要的都是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宿舍门卫室,有一部电话,一般情况下,是不可外用的。经海林央求一番,交上两块钱,在五点二十分,打通了上午面试公司的电话。
您好,我找厉老板,我们是上午来面试的学生。
你等到一下哈,我问一下。
对方放下了电话,听声音,是上午的时髦妇女接的电话。
喂！
您好！
电话里一传出声音,海林便应了起来。
这样哈,你是海林吧
是啊,我是。
厉老师说,让你明天过来。
哪,我的那位同学呢
厉老师没有讲,你自己考虑考虑一下吧。
哦,这样啊,我想一想。
行,你考虑考虑,如果来的话,就八点钟过来。
我那位同学不能一起来么
先考虑你自己吧,就这样吧！
对方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怎么向晏彦交待呢
海林觉得双腿发软,无力地走向寝室。
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地望着蚊帐顶。
跟随自己两年的蚊帐,虽经多次漂洗,除了蚊帐门处有些地方起了毛球外,仍似新的一样完好。蚊子无论如何地想飞进来,都是不能实现。
九点了,咬咬唇,海林起身走向了晏彦的寝室。
晏彦正与何东下棋,杀得难解难分。
晏彦,晏彦。
等一下,我快要赢了。
赢,还不知道谁赢谁呢。
嗬,遇到对手了哈!
海林悻悻地说。
约摸半小时过去,两人进入残棋阶段。
明天,你去不去啊
上午那里啊,太小了,我不太想去。
这样啊,那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快点,我可要赢了呢。
催什么催,你想赢,还早着呢,哎,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真的不去啊
真的。
你烦不烦嘛,人家都说了,不去的。
何东,你。。。
海林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直接回到了寝室。
本打算晏彦不去,自己也只能不去了,这下倒好,全是自己多虑了。
也好,自己可以安心地去了,不会有对不起晏彦的感觉了。
从学校出来,没有直达金湾的公交车,下了305班车后,还需约10分钟的步行,才能到电脑商城。
七点四十分,海林到了面试公司,卷闸门已打开了,清秀白净的女孩正在做清洁。
您好！
是你！这么早
老板叫我8点到,这不,差不多刚好。
还准时哈。
女孩一边抹办公桌,一边打量着海林。
请问小姐,您贵姓呢
叫我王燕就行了。
哦,王小姐,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
不用了,以后你若在这里,会有卫生值日的,今天,我也已做完了。
8点时分,老板和时髦女人来了。
老板早！
哦,到啦！你帮他安排一下。
胖老板冲时髦妇女说道。
坐吧,我姓罗,你可以叫我罗老师,叫罗姐也行,我们天立公司主要经营计算机软件,当然也卖计算机及耗材,你先在公司内部适应几天,然后,我会安排你跑一些业务。
王燕,过来,你先带一带他吧。你叫海林,是吧,这位是王燕。你还有两位同事,昨天,你见到过的,男孩叫小陈,另外一个女孩叫李蓉。他们办事去了,下午才回来,就这样吧。王燕,给他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
请多多关照！
海林忙站起身来,冲王燕抱了抱拳。
不用那么客气,李老师与罗老师他们都很随和的。
王燕笑着说。
公司8点上班,12点午饭,中午休息2个小时,2点上班,6点下班；包午餐,为快餐或面食；每周上6天,星期天休息；除李老师和罗老师外,每人轮流值班一周,值班人员早上7点半到公司,做办公室的清洁,垃圾放大门外,有专人收；试用期间,跑业务的公交车费,由公司报销,出租车费则不予报销。
业务好做么
你跑过就知道了,另外,试用期间基本工资220块,试用期满后为基本工资加提成。
本想问一下提成多少,但又想到前面问她业务好做与否时的情形,海林便忍住了。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
哦,这,这,没有啦,谢谢您！
叫我王燕,或小王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
中午时分,小陈与王蓉回来了,老板夫妇则回了家。
午餐是在电脑城旁的一家小饭馆里买的,二两面,两块钱,据说有时还要排队买呢。
吃完面,小陈便张罗着玩扑克牌来,斗地主加巴麻子,三个人热火朝天地玩了起来。每输一局,脸上就贴上一小张纸条,渐渐地每人脸上都贴满了纸条。
小林,来我教你,一学就会,以后我们四人一起玩,输了的下
一对、顺子、炸弹,没几局,海林也学了一个大概,旋即,被小陈推上了前线,他自己则去玩电脑游戏去了。
新手上场,几乎局局输,几局下来,海林左右脸上各贴了三张纸条了。听到李蓉与王燕的笑声,小陈侧过头来冲她们得意地挤眉弄眼。
不玩了吧,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班了,休息一下。
海林涨红着脸,正准备贴纸条的时候,王燕站起身来,冲李蓉说道。
哈,今天是我赢得最多的一次,休息一下,明天继续。
李蓉收好牌,欢快地说。
欺负别人不会打哈,海林明天继续,多练几下,她们两个的水平,差得很呢,不要怕。
我的技术确实不行,要承认差距。
海林低声对小陈说。
下午,老板夫妇没有来,三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打电话联系客户,催款,整理资料,海林在一旁,这瞧瞧,那看看,显得无所事事。
帮我整理一下这些资料吧,同一客户的整理在一起就可以了。
好的,我一会儿整理好就给你。
海林有些感激地冲王燕点点头！
六点钟,各自收拾好手头上的工作,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公司。
一出电脑城大门,李蓉与小陈就各走了一个方向,海林则向左拐,去305站。车还没有来,一大堆人站在那里,等着不同线号的车。
等了约5分钟吧,电车拖着长长的双尾来了,呜嘶一声,前后门几乎同时打开。
海林忙挤上了车。
买票,买票哈。上车的,买票,让一让,让一让,后面的买票了哈。
售票员一边收钱,一边往后挤。
黄土地。
金坪。
大湾。
月票。
月票。
买票了哈,月票的亮一亮,亮一亮哈。
金坪。
海林右手拉着车上的吊环,左手从裤袋中摸出早已准备好的5毛钱,递了过去。
海林要坐五个站,两个站过去,车上站着的人渐渐稀少了一些。
咦,你也坐这路车啊！
第三个站刚到,海林向车尾转过头去时,便看到了王燕站在离自己三排椅的地方,向自己打招呼。
你也坐这路车我在金坪下,你呢
还有一个站就到了,想不到,同一个车哈。
真有点巧呢,
这路车好多人哦,太挤了。
是啊,下班时间,高峰期嘛,我天天挤呢！
哦,是哈。
我到了,拜拜！
再见。
海林冲王燕晃了晃手。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第四天下午上班时,罗老师将海林叫进了办公室。
海林,下午,你去了解一下这两个地方,我们有一款软件,他们可能用得着。这是我的名片,你找到主管人之后,把名片给他。
海林接过地址和名片,找小陈要了软件的相关资料,就匆匆出发了。
在山江城呆了两年,海林对山江城的地形分布,地名应该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两个地方,一远一近。
海林决定先去远一点的龙桥,那里不但远,还要转车,回来时遇到下班高峰就麻烦了。
龙桥的那一家公司,是一家集体企业,主管设计的人,50来岁,显得非常慈祥和蔼。
叔叔,您好,我是天立电脑公司的,这是我的名片。
哦,小罗,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们公司有一台新设备,可能用得上我们的这一款新软件,特地来向您推荐一下。
海林毕恭毕敬地将资料递了上去。
先放这儿吧,我一会儿看看。
对方漫不经心地接过资料,放在了一旁。
叔,我们公司的软件,是从国外引进的,保证是最先进、最好用的,这个您放心。
软件,电脑。
小罗,你们公司卖电脑么
卖啊,怎么,叔,你想买电脑
我家里有一台,但不太会用,好像又有点毛病。
哦,叔,那您说说,有什么异常,我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你会！
会一点,只要不太复杂,我基本上能搞定。复杂一点的,我也可以找人看看。
那好啊,下次,你过来的时候,我带你去我家看一下。
没问题,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尽力。
嗯,你说的这个设备嘛,我们正在准备买,但还没有买回来,如果回来了,我打电话给你。
谢谢叔,不过,这么久了还没有请教您的大名呢。
我姓王,叫我王主任就可以了。
王主任,您好,能问您要一个电话号码么,这样,我回公司也好向老板交差。
好吧,我写给你。
谢谢王主任！,打扰您了,再见！
小罗,记得下次来帮我看一下电脑。
一定,一定。
看一看时间,差不多三点半,海林连忙去到了街边的公共汽车站。
金北那一处,是一家私人公司,摆了几台车床与冲床。
师傅,您好,请问你们技术部在哪间
技术部我们老板就是管技术的,有啥事
哦,这样,我们有一款新的软件,可以配合你们的机器。
我不懂,你进去找我们老板吧。
哦,谢谢您！
您好,老板,打扰您一下。
什么事
一个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在平台上用铅笔,勾画着图纸。
老板,您这儿的设备可真不少啊。
有什么事,你快讲,我忙着呢。
哦,是这样,老板,我们听说您新买了一台先进的设备,还没有找到相匹配的软件,刚好,我们有一款进口的软件,适合您的设备,这是资料,您请过目。
是吗,消息挺灵通的哈,我看看。
怎么是英文的
这。。。
海林一下子愣住了。
有台湾版的么
应该有吧,不过,我们会教你们使用啊。
小伙子,我很忙,这样吧,资料留下,机器到后,我再打电话给你。
好的,谢谢,
这是我的名片。
海林双手将名片递了过去。
天立电脑公司,你姓罗,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嗯,有点,有点。
海林自嘲地笑着说。
好吧,就这样吧。
谢谢老板,不过,能要一张您的名片么
可以啊,给。
张老板,您好,您好,希望能与您合作,谢谢！
双手接过名片,海林匆匆退了出来。
刚好5点,下早班的人群正散入匆忙的班车中,车上也拥挤了起来。
回到公司,向罗老师汇报了两处的情况,并递上了要来的名片和电话号码。
海林,不错,不错,第一次出门,能拿回他们的名片。
海林本以为名片会被收起来,却没料到出办公室前,罗老师将名片还给了他。
海林,怎么样,下午还顺利吧。
还好,谢谢。
还那么客气,大家都是同事了,以后不用那么客气。
嗯,好的,王燕,我下午去了两个地方,差点在下班前就赶不回来了。
你,不是赶回来了么！
是啊,今天运气不错,这不,下班还能有座位坐,你说,是吧。
是哈啊,我上了两年班了,这种有坐的情况,还真少有呢。
无意间,海林打量了一下坐在旁边的王燕,以前只觉得她清秀白净,今天发现,白晰的脸上居然点缀有几粒细小的雀斑,明媚的双眼,淡淡的梳眉,小巧的双唇。。。
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没,没有。
海林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有点火辣辣的味。
沉默了一会儿,海林突然间想起车票的事来。
王燕,你们的车票是一个月报一次么
在市内,我们办了月票的,大部分公交车,都可以坐啊。
这样啊,那我可以办一张月票么
你如果打算长期做,当然可以办啊,并且也划算得多,过两天你把身份证复印给我,我帮你办吧！
要得,谢谢啦。
又这么客气,我马上下车了,BYBY！
好的,再见！
十天后,海林也收集到了一些客户资料,为新软件销售作了一点铺垫。
一天中午,只有海林与王燕在公司,吃完午饭,海林坐在沙发上休息,王燕则在电脑上玩扑克牌。
王燕,公司接纳户口吗
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又从海林脑海中冒出。
户口,户口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啦,要不然叫什么农转非呢要不然,又怎会有什么城市增容费呢。
我没有听说过公司能接纳户口的事,可能不会吧。
这样啊。
怎么啦
没啥,没啥。
海林的心隐约中有些沉重起来。
经过一番沉思和挣扎,两天后,海林决定不去天立公司上班了,不过没去的前一天,他与王燕作了一次时间相对较长的对话。
王燕,我想,明天不来上班了。
为啥
王燕惊讶地望着他。
你不是做得还好么,月票我也帮你办了,还有什么问题么！
我马上就要毕业了,不能不找一份接纳户口的工作。
现在户口没有那么重要的了,你在这里干得还可以啊,大家都挺认同你的。
可我的户口怎么办呢
哎,你！
王燕一时语塞,急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这十来天跑的资料,你收好吧,也许对你有用。
海林将一个资料夹和一叠名片递了过去。
有机会,欢迎到沿江来玩。
王燕呆呆地坐着,似乎没有听到海林的话,也没有接资料。
快到5点了,我今天早一点走,明天就不来了,再见！
海林将资料夹和名片轻轻推到王燕面前,快步走了出去。
在天立公司,除了办了一张公交车月票,没有拿到任何报酬,海林应该算是‘裸辞’吧！
回到学校,海林发现,除了又有十来个同学已基本找到去处外,还有十来个同学,仍在找单位。
4
工伤离职
海林突然想起幺叔在年初,去上班前交待自己的话来。
不管什么单位,你先去上着班,把户口安顿下来,其它的事,等我回来后,再来安排。
自己怎么将幺叔那意味深长的话忘了呢
刚好,第二天是周末。
海林,你们班有好几个同学去了山江安装公司呢,我去问过,那里还要招人,可以接户口的,你去看一下吧。
是哦,有三个同学去了那间公司,还到北京去开了一下会呢,每人抱了一台开水器回来,洋气得很呢。
海林一下子想了起来。
可是,好像要交什么城市增容费的,好像要一万元哟。
你的那些同学交了没有呢
不太清楚。
你先去报名上班吧,钱的事,我找你大哥商量。
好吧,明天,我就和那几个同学一块去那里。
简易的一楼一底的办公楼,四周一圈围墙,就是山江安装公司的办公所在。
欢迎加入,我们公司刚成立,需要你们这些有干劲的年轻人,小黄,给他办一下手续吧。
老板是一位白发老者,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据说是某一大型国有企业的退休高级工程师。
基本工资220块,每天补贴约10块,大至薪金为400块。
上户口的话,按规定,要在12月底以前交纳一万块城市增容费。
工资还算一般,先干着吧。
海林一边听着,一边盘算起来。
住宿呢,现在暂时是集体间,不过你们在外安装的时间多,住在工地的时间更多。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在这两张表格上签个名。
很快,入职的各种手续就办好了。
大约一周后,幺妈打电话说,那一万块钱,海明已准备好了,叫海林找时间去拿。
从大哥手中接过一包沉甸甸的钱时,海林的心,异常沉闷,大哥刚修了新房,这钱不知是如何凑来的。
拿到钱后,海林没有立即交给公司办入户手续,而是存在了一家银行。
他确实不能确定,一万块钱买一个户口是否值得。几百块钱的工资,要好几年不吃不喝才能挣一万块呢。
当问到其它几个同学是否买户口时,他们都说,海林你傻瓜啊,一万块,买个户口,肯定不值啊！
确实,他们几个都没有买户口,这一点可以从半年后,他们全都离开了庆华公司得到证明。
钱可以暂不缴,但班不能不去上。
几天后,海林跟公司的两个同事去到了一处新工地。
山江城,城如其名,大大小小的山包,高高低低的房屋就林立在其上或其间。
海林所去的新工地,是一家机械厂,整个厂区都在一山脚下,而公路却在山腰,一切物质搬进运出,都得从山下搬到山腰或从山腰搬到山下,可能是形势所迫或其它原因,机械厂便决定装一部电梯了。
可能所有的工地都一样吧,都免不了所谓的风餐露宿吧！
机械厂不提供住宿与伙食,大家便在楼顶处,搭了一排简易床铺,扯上一电灯,开始了中午晒太阳,夜晚看星星的生活。三餐则是在街边小店解决,或是用锅自己煮点什么的。
楼顶上,没有什么遮挡,太阳出来晒五方（前后左右加顶上）,每天12点到2点都是日照当头的时候,吃完饭,大汗淋淋,床铺就像蒸板,怎一个烫字了得！到了晚上吧,蚊子叮咬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扯过席子,铺在楼板上,呆望天穹,星空闪闪,四下张望,无限空旷,这就是自己以后的生活么
电梯间有八层楼高,机械厂起好了空壳,其它的就是电梯安装公司的事了。
先搭脚手架,再装固定,再是主机,电梯室,装饰件等。
如果不是那一场意外,海林很可能就留在山江公司了。
那一天,海林与几个同事,像往常一样,往上搭着脚手架。如果一切正常,脚手架的工程在当天就可以完成。
对于没上几天班的海林来说,这项工作,是新手,因此,工作中担当一些搬运和传递的职能。钢管,抱箍,螺丝,扳手等,一件一件地从下往上递。在海林顶上搭架子的同事,做事的速度非常的快,几下子就完成了一层,到了该休息一下的时候了,同事从架子上一下子溜到了木板上,当的一声,一截钢管在同事往下溜的同时,从他所站的架子上斜滑了下来,尾端扫在了海林的眉角,海林只觉眼角有些热乎,用手一抹,手指上全是浓浓的血迹。
呀！
海林立刻惊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从脚底下传来了清脆的金属触地声,听得海林胆颤心惊。
怎么啦,怎么啦
在外面做事的几个同事从墙外向电梯间张望。
钢管砸着我了,他下来的时候,没有将钢管装完,掉下来了,好痛！
海林一手拉着管架,一手捂着伤口,表情极为痛苦。
把手给我,慢慢出来,对,就这样,慢点,慢点。
海林小心翼翼地从墙洞中爬了出去。
我看看,海林,把手拿下来,我看一下,严重不严重。还好,只是挂了一下,有个小口子。洗洗,贴一张创可贴,休息一下,没有什么大问题。海林,不用担心,没得啥,以后大家都小心点,仔细点。
没得啥
海林心有余悸地看着手上的血迹,想想,自己站在7层楼高的地方,又没有系安全带,要是掉了下去,哎,不敢想象了,不知那根钢管变形了没有。
每天爬脚手架,和一些普工混在一起,与自己想象的坐办公室的工作相差太远了！
读这么些书有什么用真的应了初中时的那句流行语,‘十年寒窗苦,不如到海南去挑土’么
当初认为,毕业后,最起码也是到市级以上城市单位工作,起码不会去干体力活啊,现在是怎么啦找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就那么难吗
当天是周六,第二天不上班,晚上海林躺在露天床铺上,展转反侧,脑子里乱糟糟的。
读书为的是什么呢,美好前程,光宗耀祖！两年下来,这样一个结局,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第二天早上,海林起得很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那一万元的存折夹在了棉被中。
幺妈的家在顶楼,海林将东西放在了门口后,在楼下打了个电话上去。
幺妈,我把一些东西放在了门口,里面有大哥给的那一万块钱,麻烦你收一下。
未等幺妈讲话,海林便一下子挂掉了电话！！
多年以来,幺妈都一直还在为那一次的电话生气。
那里面可有一万块钱啊,要是被别人拿了,怎么办,有那样冲动的人么！！
打完电话,海林来到长途车站,本打算去广东,但听说那边查暂住证和边防证很严,于是便选了票价最贵的黔县。海林认为票价最贵,路程自然应是最远。
如果是那天车行顺利,海林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从上午9点车出发,一路堵塞,到下午三四点才走一百来公里,一打听,离目的地,还有二三百公里远。天渐渐暗了下来,正走着,车胎爆了。
到了晚上十点多,车才慢吞吞地到了龙县境内,照这样下去,明天下午都到不了黔县。海林的心中又打起了鼓,是天意么老天不让我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么我去哪里干什么呢我又以何为生呢真的要像电视中那样,花光最后一分钱,然后到某个小饭店,乞求店主,为三餐温饱,心甘情愿地洗菜刷碟么或是做个流浪汉,四处漂荡么
坐在海林身边的一位中年妇女,要在龙县下车,转车去另一个地方。
大姐,您是龙县的么
是啊,早就该到的,现在才到,这么晚了,只有找一个地方住一晚,再转车了。
大姐,您对这里很熟吧。
当然啦,我在这里呆了五六年呢,今年才搬到山江城的。
我本打算去黔县的,可车这么慢,明天我又要回山江城,这不回不了啦,只好不去了,可我对这里又不熟。
这样啊,小兄弟,你一会儿下车跟我走,先找住宿,我明天也要转车,我们一起去车站,也好有个照应。
那,谢谢您了。
没事,出门在外,相互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
下了车,海林跟着中年妇女,在离公路不远处找到一家旅馆,各要了一间房间。
服务员,明天早上五点叫醒我们两个,我们要坐早班车呢。
拿钥匙时,中年妇女说到。
没问题,早上五点是吧。
是啊,记得,一定叫醒我们啊,早一点都可以。
海林连忙补充说。
你就放心吧,这儿离车站很近的,十分钟都不用。
返程车,异常的顺利,不到9点就到了山江城车站,再搭乘10来分钟的公交车,就到了工地,同事们才刚刚开工。
海林眼角受伤的事,可能未被汇报到公司。
这一天,分管送材料的一位经理过来时,海林一边下料,一边和他闲聊。
经理,公司现在好像很忙吧,我的那几个同学,他们都在哪个地方啊
他们啊,可能在好几个地方呢,怎么,想他们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习惯吧。
有一点,经理,我可以跟你的车回一下公司么
这里那么忙,你回公司干什么呢
你看我眉角砸了好大一条口呢,前天搞到的。
工作嘛,磕磕碰碰,总是会有一点的。
好吧,那下午我自己去公司吧。
行,如果你认为不适合的话,可以去公司辞工的。
下完料,材料经理开着车一溜烟走了。
海林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
那年头,有的是干活的人,没有的是要干的活。
东西昨天已收好送到幺妈处,因此,一到12点,海林跟带班的讲了一声,便搭上了去公司方向的车。
从工地到公司,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刚好,老板在公司。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点苦都不能吃,小许,给他办离辞职手续吧！
白发老板摇摇头,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上了约半个月班,算下来,有两百来块钱。
有两个月没有去大哥处拿生活费了。以前的节余,经过这些天的折腾,基本耗尽。
马上就到毕业时间了。
海林又失业了。
直到年底,海林也未再去幺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