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1985年5月1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潮气从湘江漫上来,河西纱厂筒子楼的木窗吱呀一声被推开。
姜糖一睁眼,鼻尖先闻到煤球和霉木头的混合味,紧接着,手里一张薄纸硌得掌心发痛——
【结婚申请介绍信】
兹有我单位职工姜雪与俞北川自愿结为夫妻,特此证明。
钢印的红油还没干透,日期赫然写着:1985年5月1日。
姜糖脑子嗡地炸开。
她记得自己昨晚——准确说是三十七年后——还在2022年的直播间对着手机卖螺蛳粉,键盘侠一句假货气得她心梗眼前一黑。结果再睁眼,就回到了十七岁!
更要命的是,这张介绍信本来是姐姐姜雪今天拿去民政局领证的通行证,可上辈子,俞北川那个清冷矜贵的落魄红三代,胃出血倒在酒席上,婚礼没办完就进了医院。姜雪怕守寡,当场撕了婚书,把烂摊子全甩给她。
后来改革开放大潮滚滚,俞家平反,祖产返还,俞北川摇身一变成了第一批玩股票的大户。姜雪悔得肠子青,天天堵门哭着想复婚,却只换来男人一句:我这条命,当年是姜糖捡回来的。
姜糖低头,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不是梦。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赤脚踩在地上,冰凉的水泥地激得她一哆嗦。镜子里的小姑娘两条乌亮辫子、一身旧棉布裙,可那双眼睛,分明是见过风浪后的狠厉。
衣柜顶的饼干盒里,攒了整整两年的布票、糖票,还有一张活期存折:128块6毛7。这是她的全部弹药。
楼道里传来踢踏拖鞋声,姜雪正哼着《甜蜜蜜》往灶间舀水,准备烫昨天晚上就泡好的米粉,好化个新娘妆。
姜糖把介绍信折成四方,往兜里一揣,顺手从门背后抽出一根拇指粗的烧火棍。
姐,我出去一趟。
大清早的去哪今天我要领证的呀!姜雪探出头,脸上还糊着一层雪花膏。
借你男人用一下。
姜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像只刚偷到鸡的野猫。
下一秒,她已经噔噔噔冲下五楼,布鞋踩在青苔上打了个滑,却不妨碍她一路狂奔。
1985年的长沙,天蓝得不像话,坡子街口的国营米粉店刚揭蒸笼,白雾冲上半空。姜糖顾不上香,直奔公交站。
第一班2路车晃晃悠悠驶来,车门哐当一声打开。
月票!售票员大嫂眼睛一横。
姜糖把早就准备好的五分钢镚儿当啷丢进票盒,声音脆响:火车站下!
——俞北川住在站前邮政家属院,那是他姥爷离休前最后一处公房。
车窗外的梧桐飞快后退,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打出跳跃的光斑。姜糖攥紧兜里的介绍信,心脏砰砰跳。
三十七年前,她错过了改写命运的唯一机会。
今天,她要把那男人连同他的锦绣前程,一起抢过来。
(本章完)
第二章 抢证:冲进民政局扯证!
2路车哐啷到站,日头刚爬上八点半。
火车站前喇叭里放着《甜蜜蜜》,邮局的绿色大钟当当八下半。
姜糖跳下车,布鞋差点踩进一口痰盂。她顾不上擦,拎着烧火棍直奔家属院。门口大爷正浇花,见她风风火火,一句妹陀找人还没出口,人影已经蹿进二栋。
三楼左手边,木门斑驳。
姜糖抬手,咚咚咚!
门开一条缝,少年苍白的脸探出来。白背心,军绿裤,胃疼让额前碎发湿成绺。
找谁声音低哑,像被砂纸磨过。
姜糖一棍子撑住门框,喘得胸口起伏:找你扯证!
俞北川一愣,黑眸里浮出茫然——这小姑娘他见过,姜雪的妹妹,昨天还在婚宴上帮忙端菜,怎么今天……
姜雪让你来的
不,我来替姜雪嫁你。姜糖把介绍信啪地拍在他胸前,看完给句话,去还是不去
薄薄一张纸,像烙铁。
俞北川垂眼,钢印红得刺目。他胃又绞痛,手指微颤,却下意识把信接过来。
为什么
因为你欠我一条命。姜糖踮脚,凑到他耳边轻声补一句,以后还我一辈子。
少年耳尖瞬间通红。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小姑娘反扣住——
走!
……
九点整,天心区民政局门口排着三对新人。
姜糖拽着俞北川一路插队,烧火棍往地上一杵:各位哥哥姐姐,我姐羊水破了在医院,让我顶一下,行个方便!
前后小情侣一听羊水,齐刷刷让开。
办事大姐从老花镜上方瞅人:插队要有证明。
姜糖啪地把介绍信、户口本、俞北川的粮油本全拍上桌:三证齐全,国家鼓励晚婚,我们响应号召!
大姐一看日期——五月一日新鲜出炉,再看男方长得俊却面白如纸,以为姑娘是怕对象反悔,心一软:照相室左转。
咔哒!
红布前,两人肩挨肩。姜糖笑得虎牙闪光,俞北川僵硬地抿嘴角。闪光灯一亮,钢印咣一声落下。
两本结婚证还烫手,姜糖已经塞进兜里。
成了!她回头冲俞北川扬下巴,俞同志,以后我养你。
少年看着结婚证上并排的名字,胃里忽然不疼了,耳根却烧得慌。
(本章完)
第三章 洞房:煤油灯下的万元户flag
扯完证,日头才爬到十点。
姜糖把其中一本红本本往胸口一揣,另一只手像拎小鸡一样把俞北川拖出民政局。
先、先去医院……少年捂着胃,额头全是汗。
医院要花钱。姜糖一句话堵死,回家,我给你煮面,再谈生意。
她说的家,是河西纱厂后墙外的一间旧仓库。
去年厂里堆破纱锭的地方,如今被魏婶用两张油布一隔,就成了月租五块的新房。
一路公交晃到河西,俞北川几次想吐,都被姜糖一句忍住,吐出来浪费两毛钱给憋回去。
推开仓库门,一股潮木屑味扑面而来。
十五平米,一床一桌一煤油灯,床底下塞着两口樟木箱——姜糖的全部嫁妆。
姜糖把俞北川按在床上,顺手从暖壶里倒出半盆热水,先擦脸,我去弄吃的。
灶是门口砖头垒的,一口铝锅咕嘟咕嘟煮挂面,里面只舍得放两片姜。
两分钟后,一碗清汤面端到俞北川面前,上面卧着一只颤巍巍的荷包蛋。
吃掉蛋白,蛋黄给我。姜糖把蛋黄挑进自己碗里,你要养胃,我要省钱。
少年喉结动了动,没吭声,低头吃面。
面汤滚进胃里,绞痛居然真缓了几分。
煤油灯点亮,火苗扑闪。
姜糖盘腿坐对面,掏出随身的算盘,噼里啪啦拨得山响。
我算过了——
今晚开始,咱们摆摊卖牛仔裤。一条进价六块,卖十四,净赚八块。一天卖三十条,七天就是一千六,加上录音机、蛤蟆镜的差价,到五月八号深夜,我手里必须有一万块现金。
算盘珠子最后一声脆响,像是给这段话盖了章。
俞北川握着空碗,指尖发白:牛仔裤现在城里人只认喇叭裤。
所以才要炒新潮。姜糖把一张《大众电影》封面拍在桌上——封面女郎穿了条紧身牛仔,长腿勾魂,我托雷小虎从广州十三行搞到货,明晚八点,坡子街口见。
她说得眉飞色舞,煤油灯在她眼里点了两簇小火。
俞北川忽然开口:为什么帮我
姜糖把算盘往怀里一抱,笑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
第一,你长得好看,站摊能招姑娘;第二,她伸手指戳了戳他胃的位置,你得活到股票时代,到时候给我当提款机。
少年耳尖又红了。
半晌,他低声说:姜糖,我这条命,真给你。
姜糖挑眉:那就写个欠条。
她刷刷撕下《大众电影》的空白边,写:
【俞北川欠姜糖一条命,限期一辈子归还。】
俞北川捏着钢笔,一笔一划签上名。
姜糖满意地吹了吹墨迹,对折,塞进红本本夹层。
洞房花烛夜,别的没有,先立个flag——
她啪地把算盘拍在床头,火光映得小脸通红:
七天后,我要万元户,你要喊我‘老婆大人’!
(本章完)
第四章 回门:白莲姐姐泪洒饭桌
天刚放亮,姜糖把最后一口面汤倒进肚子,一抹嘴,冲俞北川打了个响指:走,回门!
俞北川抱着胃,脸色还白,却已经被她连夜收拾得人模狗样:头发用水梳得服帖,衬衫虽旧但干净,最上面的扣子被姜糖强行扣紧,勒得喉结若隐若现。
记住,今天你只要做一件事——装乖。姜糖踮脚给他理了理领子,剩下交给我。
……
纱厂筒子楼,五楼姜家。
姜雪一大早就换上了崭新的红格子裙,两条辫子油光水滑,正端着搪瓷缸子在走廊上刷牙。远远看见姜糖拽着俞北川上楼,一口牙膏沫差点喷出来。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姜雪压低声音,眼睛瞪得溜圆。
回门啊。姜糖笑眯眯,新女婿上门,不能空着手。
她手里拎着一网兜苹果——仓库里唯一拿得出手的礼。苹果个头小,颜色青,但用井水擦得锃亮。
姜母正在灶间忙活,听见动静探出头:糖妹子,北……北川也来了
俞北川礼貌点头:阿姨,打扰了。
姜糖踢开门,把俞北川按在饭桌前唯一的空位上。桌上摆着四副碗筷,显然没算她。
姜雪眼圈立刻红了:妈,我……我今天本来要去领证的。
哎呀,这事……姜母搓着手,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
姜糖端起桌上的凉茶,咕咚咕咚灌两口,一抹嘴:姐,别哭。你放心,妹陀不抢你男人。
那你这是姜母糊涂了。
姜糖啪地把两本红本本拍在桌上,钢印鲜红。
我已经和俞北川同志领证了,今天特地带他回来认认门。
满屋死寂。
姜雪的眼泪瞬间决堤,啪嗒啪嗒滴在饭桌的油漆上:妈!你看她——
姜母手一抖,锅铲当啷掉地:糖妹子,你疯了
没疯。姜糖笑得牙尖嘴利,我这是响应国家晚婚号召,顺便帮姐姐解决后顾之忧。
俞北川低头,耳根红得滴血,却配合地补了一句:阿姨,我会对姜糖负责的。
负责姜雪哭着冲过来,一把揪住姜糖的袖子,你知不知道他家现在连锅都揭不开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啊!
姜糖顺势抓住姐姐的手腕,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三天之内,我让你收回这句话。
要是收不回呢姜雪哽咽。
姜糖眯眼,伸出三根手指:收不回,我亲手把俞北川还你,再赔你一千块钱。
一千块!
姜母倒吸一口凉气,纱厂女工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八块五。
俞北川猛地抬头,眼底闪过震惊。
姜雪哭声一滞,竟忘了继续掉眼泪。
姜糖拎起网兜苹果,往桌上一倒,青苹果骨碌碌滚到姜雪面前。
姐,吃饭。吃完我还得去摆摊。
(本章完)
第五章 立flag:七天倒计时
姜家饭桌上一片死寂。
姜雪盯着滚到面前的青苹果,泪珠悬在睫毛上,忘了掉。
姜母弯腰捡起锅铲,手抖得像筛糠。
俞北川坐在长凳上,背脊笔直,耳根却红得能滴血。
姜糖把空碗往前一推,清脆一声响:妈,借你闹钟用用。
姜母下意识把挂在墙上的老式马蹄钟取下来。
表盘缺了一角,秒针咔哒咔哒,像催命符。
姜糖咔地拧开闹钟后盖,把发条咔咔咔上到最紧,然后啪地摆在桌中央。
现在是1985年5月1日中午12点整。
她伸手指向闹钟,七天,整整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一分不差。
三根黑色指针齐刷刷指向12,像三把匕首。
第七天中午12点,姜糖的声音不高,却像钢珠掉瓷盘,我会把一万块现金拍在这张桌上。
啪——
她真的掏出一沓空白的工业券拍在钟旁边,声音脆得吓人。
如果我做不到,姜糖目光扫过姜雪,又扫过俞北川,我姜糖自己滚回河西,把俞北川洗干净送回来,再赔我姐一千块嫁妆钱。
一千块!
姜母嘴唇哆嗦:糖妹子,你莫讲大话——
妈,你信我一次。
姜糖咧嘴,虎牙锋利,我什么时候算错过账
姜雪终于找回声音,带着哭腔的冷笑:你拿命算
不,拿本事算。
姜糖转向俞北川,突然伸手,啪地把他面前的搪瓷茶缸倒扣在桌面。
俞北川,你也给我立个誓。
少年抬眼,黑眸里第一次浮出清晰的笑意。
他伸出三根手指,声音不大,却清冽得像春夜湘江的水:
七天之内,姜糖若赚不到一万块,我俞北川把命赔给她。
空气瞬间凝固。
姜母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又掉回地上。
姜糖满意地拍拍手,把闹钟抱在怀里,像抱一只战鼓。
计时开始。
秒针咔哒,跳向12点过1分。
倒计时,正式启动。
第六章 开张:坡子街口第一声吆喝
1985年5月1日,傍晚六点二十。
坡子街口,国营红星电影院刚散场,人潮像泄洪。
姜糖踩着最后一缕夕阳,把折叠竹桌啪地一声支在最显眼的路灯下。
桌上铺一块写着港仔牛仔+原装港歌的硬纸板——字是她用红漆刷的,龙飞凤舞,血槽拉满。
货只有三十条牛仔裤,一水儿石磨蓝,裤脚微收,在路灯下泛着诱人的蓝光。
旁边一台砖头大的录音机,磁带是邓丽君《漫步人生路》,靡靡之音飘得整条街都软了。
雷小虎把最后一只木箱扛上桌,擦汗:妹陀,城管五点下班,咱们最多摆到十点,你确定能卖完
姜糖把算盘往桌角一挂,笑得牙尖:三十条我打算翻台三次。
第一波观众很快围上来。
两个烫爆炸头的姑娘最先伸手:裤子怎么卖
十四块一条,不还价。姜糖嗓音脆亮,但买裤子送磁带翻录,港星同款,听完就想谈恋爱!
爆炸头姑娘对视一眼,立刻掏钱包。
雷小虎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他砍价王今天居然一句没用上。
十分钟不到,卖出六条,录音机旁排起磁带翻录的小队。
姜糖收钱、找零、叠裤、塞袋,动作快得像上了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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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人群外一声暴喝:谁准你们在这儿摆摊!
众人回头,只见工商所临时工老周戴着红袖标叉腰而来。
老周是坡子街出了名的铁面,上个月刚抄了两个卖电子表的摊子。
雷小虎脸色一白:完了。
姜糖却不慌,啪地合上算盘,端起一只搪瓷缸迎上去。
周叔,天热,先喝口凉茶。
她笑得甜,声音压得极低,缸底有您最爱抽的大前门,软包的。
老周揭开缸盖,手指摸到烟盒,脸色瞬间多云转晴。
他清清嗓子:咳……注意市容啊,别挡道。说完背着手走了。
人群爆出小声欢呼。
雷小虎冲姜糖竖大拇指:还是你狠。
二十分钟后,最后一条牛仔裤被一位穿喇叭裤的小伙子抢在手里——他本来嫌贵,结果姜糖一句穿上它,明晚带妹仔跳迪斯科,你就是解放西最靓的崽,小伙子当场掏了钱。
九点整,桌面空空如也。
姜糖把钞票捋成扇形,啪地一拍:首日流水——三百八十四块整!
雷小虎张大了嘴:我滴个娘,纱厂工人十个月工资!
姜糖把零头往兜里一塞,大头卷成小卷,塞进俞北川手里:明早进货,目标六十条。
少年指尖发烫,第一次主动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姜糖挑眉:行啊,提款机要上岗了。
远处钟楼当——敲了响。
倒计时,第一天,超额完成。
第七章 砍价:塑料粤语杀疯了
1985年5月2日,清晨五点。
长沙老北站货运口,晨雾混着煤烟。姜糖和俞北川蹲在铁轨边,守着一麻袋广州来的重磅石磨蓝。
雷小虎蹲在更高处,塑料粤语已经热身——
老板,呢批货残咁样,顶多七蚊八,八蚊我掉头走!
他一边吼,一边冲姜糖挤眼:砍价表演开始。
广州供货商阿坤操着广普:八蚊八,不能少!
雷小虎猛地扯开一条裤腿,指着线头:睇!跳线!七蚊五!
周围几个拿货的摊主都围过来看热闹,空气里全是火药味。
姜糖悄悄把算盘竖起来,露出今日目标价:7.2的小纸条。
雷小虎收到信号,立刻拍大腿:七蚊二!现金一次清!
阿坤被塑料粤语轰得脑仁疼,又被现金诱惑,咬牙:七蚊二就七蚊二!但我要快!
俞北川第一次见这种阵仗,默默把准备好的帆布包打开,露出整整齐齐的大团结。
一百条牛仔裤,七十二条票子当场点清,交易完成。
收工!姜糖打了个响指。
雷小虎得意:妹陀,我这张嘴值一条裤子吧
姜糖把多砍下来的差价直接塞他手里:提成一条,现结。
回程小面包车上,货堆到车顶。
俞北川抱着最上面那捆,低声问:你真打算卖十四
姜糖笑:十四是零售价,今晚我们搞批发。
下午三点,坡子街后巷小仓库。
雷小虎的表弟、隔壁厂的女工、甚至卖冰棍的大婶都来了——全是昨晚看了样板裤回去摇人的。
姜糖把批发价定在十一块五,一条只赚三块七,但一次出八十条。
十分钟抢空,现金直接塞满俞北川的书包。
俞北川捏着鼓囊囊的包,声音发紧:这一天,我们赚了……
姜糖啪地按下算盘,珠子清脆——
批发+零售,今日纯利:三百九十六块。
她抬头,冲他眨了下眼:别急,这只是热身。
傍晚六点,天边烧起火烧云。
姜糖把闹钟掏出来,咔哒拧到次日早上五点。
倒计时,第六天。
她拍了拍俞北川的肩,提款机同学,明早继续进货。
第八章 外挂:魏婶两行假账封神
1985年5月3日,凌晨四点,河西仓库还浸在潮雾里。
姜糖把闹钟按停,轻手轻脚点亮煤油灯。昏黄光圈里,俞北川蜷缩在行军床,胃疼刚退,睡颜安静。她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出门。
巷口第三家,魏婶的门永远虚掩。
魏婶本名魏爱华,下岗前是纱厂会计,算盘打得比机器还响。屋里只一张八仙桌、一盏十五瓦灯泡,桌上摊着本《工业会计》和一只缺角算盘。
姜糖把昨晚刚扎好的三千块现金码在桌角:婶,三天内,我要把布票、糖票、工业券全洗成现金,再翻一倍。
魏婶抬眼,鱼尾纹里闪着精光:妹陀,想进多少
一千尺布票,五百斤糖票,工业券能扫多少扫多少。
魏婶哒地拨了一下算盘,两行数字噼啪落定——
第一行:借库存损耗
第二行:贷价差收入
账面做成自然损耗,票证三天后作废。现金我今晚给你。
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却稳得像压舱石。
姜糖看得心跳砰砰:
婶,你这两行字值一条生产线。
魏婶嗤笑:别拍马屁。我要提成五个点,外加一条牛仔裤。
成交。姜糖当场点出一百五十块,先付定金,事成再付尾款。
……
夜里十点,魏婶的小屋成了临时银行。
下岗女工们揣着攒了半年舍不得用的布票、糖票,悄悄摸进来。魏婶戴着老花镜,左手收票,右手递钱,动作行云流水。票证在灯下像雪片,一张不剩全进了她的帆布兜。
凌晨两点,最后一拨人散去。
魏婶把帆布兜往桌上一倒,哗啦——
一千二百尺布票、五百三十斤糖票、四百斤棉花券,外加厚厚一沓工业券。
她拿算盘一磕:按黑市价,折现金四千八百块。
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张手写的损耗单,盖了私刻的公章,递给姜糖:明早八点,去东门仓库提货,手续齐全。
姜糖把钱点清,抽出两条牛仔裤塞进魏婶怀里:婶,明天你也去夜市,帮我管账,工资日结。
魏婶笑得见牙不见眼:妹陀,你天生吃这碗饭。
……
回仓库路上,夜风带着臭豆腐和栀子花的味道。
姜糖把四千八百块卷成卷,塞进贴身的暗袋,手指摸到那本结婚证,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外挂到账,万元户进度条——
她在心里默默打了个勾,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鼓点。
倒计时,第五天,火力全开。
第九章 首日:日入三百,砸摊风波
1985年5月3日晚,六点半。
坡子街口路灯嗤啦一声全亮,像给夜市按下开关。
姜糖的摊升级了——
竹桌换成两米长铺板,蓝布一罩,牛仔裤叠成小山;录音机换上双卡座,音量开到最大,《迪斯科女王》震得地面发颤。
魏婶戴袖套坐后方,面前摆一只铁盒,专管现金;雷小虎挂条皮尺,负责量裤长;俞北川穿同款牛仔裤站最前面——少年肩背笔直,灯光一打,长腿勾魂,活脱脱人形招牌。
七点,第一波人潮涌来。
牛仔裤咋卖
十四一条,不还价,送港风磁带!
魏婶收钱找零,动作快得像点钞机;雷小虎嘴不停:靓妹,臀围二尺七这条包你跳迪斯科迷倒全厂!
半小时,卖掉二十八条。
姜糖把空纸箱踢到一边,又拖出满满一箱新货——六十条,码得整整齐齐。
人群哗地炸锅:还有新花头
姜糖啪地抖开一条裤脚,石磨蓝加深,夜光走线,限量!
八点四十,日入突破三百。
魏婶把铁盒一合,低声报数:现金三百二十四块七,票证另算。
姜糖眯眼笑,刚想补货,人群外突然一声大吼——
让开!都让开!
四个穿旧军装的混混横冲直撞,为首的黄毛一把掀翻铺板,牛仔裤哗啦散了一地。
黄毛叼牙签,脚踩录音机:交保护费,一晚五十!
周围摊贩瞬间噤声。
雷小虎撸袖子就要上,被姜糖一把按住。
她弯腰捡起一条被踩脏的裤子,拍了拍灰,忽然抬头,声音又甜又亮:
各位街坊!今天本摊做水洗实验!
说完,她端起早就备好的塑料水桶,哗地泼在牛仔裤上。
水花四溅,黄毛被溅一身,刚要骂人,却见姜糖拎起湿裤子,当众拧干——
石磨蓝颜色一点不走,走线更亮!
围观群众立刻起哄:真的不掉色!
给我来两条!
我要三条!
黄毛愣神的功夫,姜糖抄起桌下藏好的粗木棍,咔地一声敲在摊板上,震得木屑飞:想收保护费先问问我手里这条棍!
雷小虎、俞北川同时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气势逼人。
混混见势不妙,骂骂咧咧钻进人缝。
人群爆出掌声,摊前瞬间排起长龙。
九点二十,最后一条牛仔裤被买走。
魏婶铁盒塞得合不上盖:今晚净收三百八十六块!
姜糖把脏兮兮的黄毛脚印裤往身上一围,笑得张扬:
明天翻倍。
远处钟楼当——一声。
倒计时,第四天,首战告捷。
第十章 反杀:直播水洗,销量翻倍
1985年5月4日,傍晚六点。
坡子街口比昨夜更挤——昨晚水洗不掉色的传闻传遍解放西,连河西厂妹都赶来看热闹。
姜糖把摊子升级成T台:
一张门板铺蓝布,左右各挂汽灯,亮得刺眼;正中央摆一只透明塑料箱,注满清水,旁边竖块硬纸板——
【现场水洗实验,假一赔十】
墨迹未干,围观里三层外三层。
七点整,姜雪雇的人来了。
两个穿劳动布工装的大汉扛着木箱,哐地往摊前一放,箱里几十条明显掉色的劣质牛仔裤。
领头大汉嗓门震天:大家别上当!她家裤子一洗就花!
人群瞬间骚动。
姜雪站在人群后,戴墨镜,嘴角冷笑。
雷小虎撸袖子要冲,被姜糖按住。
她拎起一条自家牛仔裤,嘶啦剪下一截裤脚,丢进透明水箱;又抓起姜雪送来的劣质裤也剪一截,丢进去——
两条布片在水里翻滚。
三十秒后,姜糖捞起——
自家裤颜色透亮,走线清晰;劣质裤已经晕出一盆蓝墨水。
各位看好了!
姜糖把两截布片高高举起,绕场一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围观立刻倒戈——
掉色的在这儿!
黑心棉想砸场子!
报警!
两个大汉见势不妙,想溜。
俞北川长腿一跨,挡住去路;雷小虎直接掀了他们的木箱,劣质裤散了一地,被人群踩得稀烂。
姜雪脸色煞白,转身想走。
姜糖眼疾手快,一把摘了她的墨镜:姐,来都来了,买条真牛仔再走吧
众目睽睽,姜雪僵在原地,嘴唇哆嗦。
有人认出她:这不是姜家姐姐吗雇人砸亲妹摊子
议论声像潮水,姜雪捂脸冲出人群。
闹剧结束,现场却更火爆。
我要两条!
给我来三条,送人!
魏婶收钱收到手抖,铁盒盖子合不上,干脆敞着装。
八点五十,最后一箱货清空。
姜糖把水桶高高举起,当众倒掉蓝黑水,清脆宣布——
今晚销量一百二十六条,流水一千七百六十四块!
人群爆出掌声。
雷小虎兴奋得直蹦:妹陀,你一战封神!
姜糖抬眼看向远处钟楼。
倒计时,第三天,销量翻四倍。
第十一章 资金:抵押嫁妆表,凑齐三千
1985年5月5日,清晨五点,天还灰青。
坡子街口收完最后一摊灯,姜糖把装钱的帆布兜往桌上一倒——哗啦,十块、五块的大团结堆成小山,魏婶拿算盘噼啪一合计:
昨晚纯利一千三百四十二块,加前三天,现金两千零九十六块七。
离一万块目标,还差七千九百多。
姜糖抿嘴,啪地合上算盘:不够,得加杠杆。
她转身往仓库深处走,掀开樟木箱,捧出一只红缎面小匣。
匣子里躺着一块九成新的上海牌全钢手表——那是她十七岁生日,姥姥攒了半年票证换的嫁妆,表盘夜光还在闪。
俞北川正端着搪瓷缸喝水,见状一怔:你要把它……
当了。姜糖语气干脆,死物变活钱,才能生钱。
七点整,两人站在中山路国营典当铺柜台前。
老师傅推了推老花镜,把表翻过来掉过去,又敲又听:上海7120,全钢,磨损轻,可当三百。
姜糖把算盘往玻璃台面上一放:师傅,三百太少,四百五。表带原装,夜光没褪,我半年后一定赎。
老师傅瞄一眼她身后冷白清俊的俞北川,又瞄一眼她兜里鼓鼓的现金,估摸这俩年轻人真像能翻本的,最终提笔:四百三,死当另说。
成交。姜糖按指印,拿钱,三分钟搞定。
出了当铺,她把四沓大团结塞进俞北川怀里:本金凑齐三千,今天去广州,拿最新款喇叭袖牛仔。
俞北川抱紧钱袋,胃忽然不疼了,声音低却稳:我陪你去。
不,你守家。姜糖抬眼,眸子里亮着火,雷小虎押车,魏婶管账,你——负责把胃养好,等我回来卖命。
她抬手,啪地和他击掌。
倒计时,第二天,弹药上膛。
第十二章 爆卖:三天清空一千条
1985年5月5日深夜,广州—长沙特快列车咣当咣当冲进站台。
姜糖扛着两个塞得鼓囊囊的蛇皮袋,脚不沾地跳下火车。
雷小虎推着借来的板车在出口等,一见她就嚷:妹陀,一千条全到
到齐!姜糖抹了把汗,把货往板车一甩,明早六点,坡子街开闸泄洪。
……
5月6日清晨,五点五十。
坡子街口空地上,第一次出现双层展台——
底层铺板,垒得像小山;顶层挂横幅:
【广州最新喇叭袖牛仔·限量一千条】
横幅下面,俞北川穿样裤站C位,清冷灯光打在他长腿上,活脱脱行走海报。
六点整,铁喇叭循环播放《热情的沙漠》,人群瞬间围成漩涡。
姜糖站上木箱,拿着铁皮喇叭,塑料长沙话炸街:
今天不卖关子!喇叭袖牛仔,广州今天才上市,长沙独一份!
原价十五,现在十四块八,前一百条再送原装磁带!
话音没落,第一排姑娘已经把钱举过头顶。
魏婶坐镇收银,左手算盘右手票夹,钞票像雪片飞进铁盒。
雷小虎负责量裤长、改腰围,嘴皮子翻飞:靓姐,臀围二尺九喇叭一甩,迪斯科小王子直接跪!
上午十点,五百条清空。
人群不散反增,后排有人踮脚喊:还有货没
姜糖把空箱一脚踹开,露出底下第二梯队——
喇叭袖不够这边还有直筒、微喇、破洞同款!全部十四块八!
中午十二点,魏婶敲钟报数:已出九百三十六条,现金进账一万三千八百块!
姜糖把最后一条喇叭袖高高扬起:海底、海底!谁抢到谁过年!
一个戴蛤蟆镜的小伙子直接甩出二十块不用找零,裤子到手,人群爆出掌声。
至此,一千条牛仔裤,不到六小时,全部售罄。
……
下午三点,仓库里。
姜糖把铁盒往桌上一倒,哗啦啦钞票堆成小山。
雷小虎瘫在地上:老子嘴皮子起火泡,这辈子没讲过这么多话。
魏婶算盘噼啪:总流水一万四千九百块,扣除成本、运费、人工,净赚——
六千八百三十七块!
姜糖啪地合上算盘,抬眼看俞北川,手术费够了。
少年指尖微颤,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姜糖把属于他的那一份递过去:明早八点,省人民医院挂号。
倒计时,第一天。
万元户进度条,已破百。
第十三章 病愈:医院门口公主抱
1985年5月7日,清晨七点二十五分,省人民医院门口。
挂号窗刚开,走廊里排队的自带小板凳。姜糖把俞北川往队伍最前面一按:你胃出血再拖,就真成烈士了。
俞北川攥着昨夜分到的六千八百块,指节发白:钱够了
不够我再去卖一条命。姜糖把算盘当扇子,赶紧挂号,办完事我还得数钱。
八点整,胃镜检查单开出来:十二指肠溃疡穿孔,需立即手术。
姜糖眼皮不眨,在手术同意书上签配偶姜糖,钢笔一甩:全麻,用最好的缝线。
手术室外红灯亮起。
雷小虎叼着冰棍蹲墙角:妹陀,你真不怕他下不来
姜糖把空铁盒踢得咣当响:他欠我一辈子,阎王爷都不敢收。
两个小时零十三分,红灯熄灭。
穿白大褂的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穿孔修补成功,再晚两小时就胃漏了。
麻药未醒的俞北川被推出来,脸色比床单还白。
姜糖弯腰,双臂一伸——
公主抱!
一米八的少年被她稳稳抱起,走廊瞬间安静,针头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护士在后面追:同志,病人不能这么搬!
姜糖回头,笑得虎牙发亮:他是我的证,得亲手放床上才放心。
病房是双人间,隔壁床的大爷看傻了:闺女,练家子
姜糖把俞北川轻轻放上病床,给他掖好被角:练算盘练的。
傍晚,俞北川睁眼,第一眼看见姜糖坐在床边数钱。
夕阳照在她睫毛上,毛茸茸一圈金边。
他声音沙哑:姜糖……
叫老婆。
……老婆。
姜糖啪地把最后一沓大团结拍在他掌心:从现在起,你这条命归我,利息按天算。
窗外栀子花香飘进来。
倒计时,第零天——
目标达成,人也要活蹦乱跳。
第十四章 打脸:一万块现金砸在姐姐面前
1985年5月8日,深夜十一点五十八分。
姜家饭桌正中央,马蹄闹钟咔哒一声,三根指针即将重合。
姜雪穿着昨天的红格子裙,眼圈乌青,手里攥着那张被撕掉一半的结婚介绍信,像攥着一张作废的王牌。
姜母在厨房走来走去,锅铲拿起又放下,不知该劝谁。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姜糖先跨进来,怀里抱着一只帆布包,鼓囊囊,沉甸甸。
俞北川跟在后面,脸色虽白,却站得笔直——术后第四天,他硬要出院。
妈,借桌子用一下。
姜糖把帆布包往桌上一倒——
哗啦啦!
十沓崭新的大团结,每沓一千,用白纸条勒得方正,像一块块金砖,堆成小山。
姜雪猛地站起,椅子咣当倒地。
你……你哪来的钱声音尖得变调。
姜糖抬腕看闹钟,指针同时指向12。
七天,整。她语气平静,一万块,一分不少。
魏婶靠在门边,笑眯眯补刀:真钞,刚从银行提出来,连号。
雷小虎把一只空算盘递到姜雪面前,啪地归零:数数
姜雪手指发抖,去碰钱,又缩回,像被烫。
姜糖把最上面那沓往前一推——
啪地砸在姐姐面前,声音清脆。
姐,该兑现你的话了。
七天前,这张饭桌上,姜雪放话:
三天内让你血本无归。
姜糖反击:
七天后,我要万元户,你要喊我姐。
空气凝固。
姜母手里的锅铲终于掉地,发出脆响。
姜糖双手撑着桌沿,身体前倾,一字一顿:
叫、姐。
俞北川垂眸,唇角微微勾起,像在欣赏一场早就写好的剧本。
雷小虎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快叫,现场直播呢。
姜雪脸色惨白,唇哆嗦半天,终于挤出一个字:
……姐。
声音像蚊子,却足够让全屋人听见。
姜糖直起身,长长舒了口气,回头冲俞北川挑眉:收工。
俞北川忽然伸手,把那一万块推回姜糖怀里,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姜雪听见:
我娶的是人,不是钱。钱,全给她。
一句话,再次暴击。
姜雪踉跄一步,扶住桌角,眼泪终于决堤。
姜母看看大女儿,又看看小女儿,再看看那堆钱,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姜糖把一万块重新装进帆布包,拉上拉链,拍了拍,像拍一只吃饱的猫。
她抬头,对姜雪笑得牙尖嘴利:
姐,别哭。下次想拆台,记得带够本金。
说完,她拎起包,牵住俞北川的手,转身出门。
背后马蹄闹钟还在咔哒咔哒地走,却再没人敢把它停下。
第十五章 告白:桥上烟花为证
1985年5月9日,夜十点。
湘江一桥灯火稀疏,风带着水汽。
俞北川术后第五天,走路仍轻飘,却被姜糖一路拽上桥中央。
闭眼。她命令。
俞北川听话地阖眼,耳廓微红。
十秒后——
砰!
第一朵烟花冲上天,金雨洒落。
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整整七响,把江面照得白昼一般。
桥下传来雷小虎的破锣嗓子:妹陀,预算二十块,一朵没多!
俞北川睁眼,碎光倒映在他黑得发蓝的眸子里。
姜糖背手站在他面前,脚尖一点一点,像打着拍子。
俞北川,她声音难得软,七天到了,钱有了,命也捡回来了。接下来该谈谈利息。
少年喉结滚了滚:利息怎么算
姜糖从背后拿出算盘,拨到1:一辈子,只准我拨,不准你清零。
风呼啦啦吹起她的碎发。
俞北川忽然伸手,把那只上海牌手表——昨天刚从典当行赎回来——扣到她腕上。
本金还你,利息我付。
表带冰凉,表盘夜光正亮。
姜糖愣了一瞬,笑得虎牙闪光:行,那我也送你个回礼。
她踮脚,亲在他唇角。
温热的,带着橘子汽水的甜味。
桥下,最后一朵烟花炸成巨大心形。
雷小虎在岸边起哄:亲久点!胶卷还够!
俞北川耳尖通红,却抬手扣住姜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江水滔滔,灯光晃动,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一吻结束,姜糖喘了口气,把额头抵在他肩上:
俞北川,我算盘精了一辈子,就这次没算——
嗯
把自己算进去了。
少年低笑,声音散在夜风里:
那就一起赔,一辈子。
远处钟楼敲响十一点。
倒计时,归零。
新的计时,从一辈子开始。
第十六章 求婚:算盘当戒指,糖油粑粑当蛋糕
1985年5月10日,傍晚七点,河西仓库小院里摆了张折叠圆桌,桌上铺着一次性塑料花布——红底大牡丹,土得喜气洋洋。
菜只有三样:
一大盆糖油粑粑,金黄冒尖,甜香冲鼻;
两碗葱油拌面,堆得冒尖;
一瓶橘子汽水,盖子已经撬开,咝咝冒泡。
俞北川穿着白衬衣,下摆扎进牛仔裤,腰板笔直,额角一层薄汗——不是疼,是紧张。
姜糖把最后一双筷子摆成X形,退后两步,满意地拍拍手:齐了。
雷小虎、魏婶被请来当观众,一人手里一把蒲扇,当背景板。
魏婶笑得见牙不见眼:妹陀,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拿糖油粑粑求婚的。
姜糖嘘了一声,从兜里掏出她的老算盘。
乌木框被煤油灯熏得发亮,中间两排珠子被她提前拆得只剩两颗——一红一黑,并排卡在最中央,像枚怪模怪样的戒指。
俞北川愣住。
姜糖清了清嗓子,声音脆亮:俞北川同志,我以万元户的身份正式通知你——
她单膝蹲下,把算盘举到他面前:这算盘,以后归你拨,我只负责监督。红珠是你,黑珠是我,两颗永远凑一对,差一分一毛都不行。
院子里瞬间安静,只剩橘子汽水的泡泡破裂声。
俞北川垂眼看那两颗算盘珠,眼尾慢慢红了。
他伸手,却不是接算盘,而是握住姜糖的手腕,把人直接拉起来:
该我。
少年另一只手从裤兜摸出一个小小的红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最普通的银戒指,没有任何花纹,只刻了两个字母:J&Y。
钱是你赚的,戒指是我攒的。前天托魏婶去银匠铺打的,工费五块,我卖了两本旧书。
他声音低,却一字一句砸在人心口,姜糖,你愿意让我用一辈子利息,换你无名指的位置吗
魏婶哇地一声,蒲扇捂住脸。
雷小虎在一旁疯狂鼓掌:答应他!算盘算账,戒指算人!
姜糖鼻尖一酸,嘴角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行,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糖油粑粑得管够,一辈子不许涨价。
俞北川笑出声,把戒指套到她无名指——大小正好。
姜糖把算盘扣到他手腕上,两人掌心相对,一红一黑两颗珠子哒地撞在一起,像小小的心跳。
雷小虎适时把糖油粑粑端上桌,插上三根火柴当蜡烛:新人许愿!
姜糖闭眼一秒,吹灭火柴。
俞北川低声问:许了什么
姜糖凑到他耳边:明年今天,咱们在深交所门口,再摆一桌更大的糖油粑粑。
院子里笑声炸开。
煤油灯晃啊晃,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拉得老长,像一条长长的、不会回头的路。
——求婚仪式,总资产:1
元戒指
+
1
只算盘
+
一盆糖油粑粑。
——心里资产:无限。
第十七章 备婚:下岗女工队+摩托迎亲
1985年5月12日,长沙城刚下过一场急雨,空气里带着泥土和栀子花香。
姜糖骑着一辆借来的嘉陵
50,突突突地冲进河西纱厂旧仓库。车后座上绑着一条红绸,写着万元户出嫁。
俞北川坐在侧斗里,手里抱着算盘,脸色比出院那天红润多了。
仓库门口,魏婶举着铁皮哨子一吹:下岗女工队,集合!
瞬间,十几号穿着旧工装的大姐哗啦一下从各个角落涌出来,手里提着红纸剪的喜字、绸带、塑料花。
她们都是最近被姜糖招安的姐妹——白天在夜市帮忙打包,晚上改行做婚礼策划,工钱日结,外加一条牛仔裤当福利。
新娘新郎就位!
魏婶一声令下,大姐们齐刷刷把红绸往车头一缠,再用塑料花编成囍字,绑在车把上。
嘉陵
50
变成敞篷花车,排气管喷出的白烟都带着甜味。
雷小虎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三辆长江
750
偏三轮,黑漆车身贴满金粉剪纸,浩浩荡荡排在后面。
他叼着牙签,冲姜糖挑眉:解放西最靓迎亲队,够不够牌面
姜糖把喜糖往天上一撒:出发!
八点十八分,车队从河西出发,沿湘江一路突突突杀向坡子街。
摩托轰鸣,女工们站成两排,一人手里一把红纸伞,边走边跳自编迪斯科。
路边行人全被吸引,小孩追着跑,嘴里喊:万元户娶老公啦!
九点整,车队在坡子街口停下。
姜糖跳下车,把算盘背在身后当新娘捧花。
俞北川一身白衬衣,胸口别着小红花,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手里举着一块硬纸板:
【姜糖娶我,我嫁!】
纸板背面,用毛笔写着一行小字:
彩礼:一条命,利息:一辈子。
人群瞬间沸腾。
女工们把红纸伞集体旋转,像一朵巨大的花。
雷小虎点燃一挂五百响的浏阳鞭炮,噼里啪啦炸得整条街都在抖。
姜糖冲人群挥手:十点整,解放西露天舞会,迪斯科婚礼,免费入场!
魏婶拿着铁皮哨子又吹一声:迎亲队,目标解放西,全速前进!
摩托再次轰鸣,红伞旋转,算盘珠子闪着光。
长沙的夏天,从这一刻开始热烈。
第十八章 婚礼:迪斯科露天舞会,塑料粤语誓词出圈
1985年5月12日,晚七点,解放西露天广场。
两根竹竿拉起一串二百瓦灯泡,亮得像白天;水泥地泼过水,反着光,踩上去吱吱打滑。
录音机叠成塔,双卡座齐放《Monica》,低音炮震得胸口发麻。
观众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嗑瓜子的、踩高跷的、举冰棍的,把广场围成天然舞池。
七点零八分,鞭炮噼里啪啦炸出一条红地毯——
姜糖骑着嘉陵50,车头绑满塑料花,突突进场。
她穿改良牛仔婚纱:上身是牛仔夹克剪成的短外套,钉满亮片;下身是超长喇叭牛仔裤,裤脚一甩能扫地。
手里捧的不是花,是一把算盘,珠子涂成红白两色。
俞北川站在地毯尽头。
白衬衣扎进牛仔裤,腰系红绸,领口别着小红花。
他面前摆着一只倒扣的木箱,权当礼台。
音乐咔嚓一声停,全场安静。
魏婶穿的确良红裙,手持铁皮哨子当司仪:一拜——天地!
姜糖和俞北川同时转身,对着灯泡竹竿鞠了个九十度。
人群哄笑。
二拜——高堂!
姜母被女工们簇拥上前,手里攥着红手帕,眼泪汪汪:好好过日子!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额头碰额头,算盘珠子哗啦一声脆响,像自带BGM。
魏婶把哨子一甩:现在,请新人宣誓!
全场灯光突然一暗,只剩一盏追光打在他们身上。
姜糖举起算盘当话筒,塑料长沙话飙高音:
我姜糖——河西辣妹,算盘精!
今日娶得俞北川,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账!
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钞票变废纸!
人群爆笑,口哨此起彼伏。
俞北川接过算盘,指尖拨了两下,声音清冽:
我俞北川——落魄红三代,胃病已通关!
今日嫁给姜糖,命是她的,钱是她的,股票也是她的!
若违此誓,罚我一辈子洗碗拖地数零钱!
塑料粤语夹杂长沙话,现场炸了——
哈哈哈!股票都是她的!
洗碗拖地,帅哥你好惨!
宣誓完毕,姜糖从裤兜摸出两颗水果糖,剥开,一人一颗塞嘴里。
魏婶高喊:礼成!迪斯科舞会正式开始!
《冬天里的一把火》轰然响起。
姜糖把算盘往天上一抛,珠子散落一地,像下了一场红白雨。
她一把扯过俞北川的领带,滑进舞池。
两人踩着鼓点,旋转、踢腿、甩手,喇叭裤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女工们集体跳起自编万元户迪斯科,红纸伞当道具;
雷小虎戴着墨镜打碟,把磁带倒来倒去;
魏婶把铁盒零钱往天上一撒,硬币落地叮当作响。
广场外,湘江水面倒映着彩灯,像另一条沸腾的舞池。
夜风吹起,塑料花香和火药味混在一起,长沙的夏天正式宣告开始。
舞会散场时,姜糖把最后一颗算盘珠子塞进俞北川手心:
收好,这是利息。
俞北川握紧珠子,低头吻她额头:本金加利息,一辈子还。
灯光一盏盏熄灭,算盘珠子却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第十九章 彩蛋:魏婶宣布双胞胎心跳
1985年5月13日,清晨,解放西露天广场还残留昨晚的彩纸屑。
姜糖穿着牛仔夹克、脚踩拖鞋,正指挥女工们拆灯收线。
俞北川蹲在一旁,把算盘珠子一颗颗捡回口袋,动作小心得像在数珍珠。
妹陀——
魏婶的大嗓门从临时搭的医务帐篷里炸出来,快进来!有喜事!
帐篷里摆着一张折叠床,床头是一台借来的手提胎心监测仪——昨晚舞会跳得太嗨,魏婶怕有人扭腰,一早把厂里的护士也拉来了。
姜糖掀帘进去,俞北川紧随其后。
魏婶手里攥着一张热敏纸,笑得眼角全是褶子:刚给新娘子把了个脉,顺手按了个胎心,你猜怎么着
她故意顿了顿,把纸往姜糖面前一晃:两个心跳!双胞胎!
嗡——
姜糖脑子像被鞭炮点着,一把抓住俞北川的手,声音都劈叉:真……真的
护士点头,指着屏幕上两条规律的小波纹:左边150,右边148,一强一弱,像小火车。
俞北川僵在原地,耳尖肉眼可见地烧红。
半晌,他才低声问:多久了
按月份,六周出头。护士笑着补刀,恭喜万元户,一次抱俩。
姜糖嗷地一声蹦起来,扭头冲帐篷外狂喊:雷小虎!糖油粑粑再加两锅——双胞胎满月酒提前预订!
雷小虎正拆灯泡,差点一脚踩空:妹陀你要不要这么效率!
帐篷里,魏婶把那张胎心图郑重折好,塞进俞北川衬衣口袋:好好收着,比结婚照还值钱。
俞北川手指微颤,轻轻把纸抚平,像对待一张巨额存单。
姜糖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以后算盘得打三份账——你、我、再加两个小崽子。
俞北川低笑,掌心贴上她尚平坦的小腹:利息翻倍,我认。
外面太阳跳上屋脊,照得满地彩纸闪闪发亮。
新的倒计时,从今天开始——
九个月后,万元户升级为万元户×4。
第二十章 终章:镜头拉到1987深交所铜锣——新的游戏开始
1987年4月27日,深圳,深南中路。
彩旗拉成海,汗味混着油墨味。
两层简易小楼前,挂着白底红字的木牌——
【深圳证券交易所筹备处】
今天试营业,只敲第一声铜锣。
九点整,一声锣响——当!
人群爆发掌声,镁光灯闪成白昼。
镜头推近。
前排正中,姜糖一身剪裁利落的牛仔西装,脚踩白色高跟鞋,短发别在耳后,算盘挂在腰间当装饰。
她右手牵着俞北川,左手牵着一对奶凶奶萌的龙凤胎:哥哥算盘珠,妹妹糖油丸,一岁零三个月,穿着迷你牛仔背带裤。
铜锣余音未散,姜糖抬手,把一张交易席申请表拍到工作人员面前——
河西姜糖,申请001号会员席位。
工作人员抬头,愣住:
万元户
姜糖挑眉,晃了晃怀里两只娃:万元户×4,够格了吧
俞北川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补一句:别忘了,我们账户里还有七万八的原始股。
姜糖笑出虎牙:今天开始,让钱生钱,让崽生崽。
镜头拉远。
锣声第二响,人潮涌动。
算盘珠子碰撞声、婴儿咿呀声、股票报价声混成一首全新的进行曲。
字幕缓缓升起——
【全文完·新的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