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宴惊变
订婚宴上,继妹心脏病发电话准时响起。
前世我跪求傅斯年去看她,他却冷眼旁观我为他输血。
这一世,我亲手为他披上西装:去吧,晚了就见不到了。
在他错愕目光中,我当众撕毁婚约。
他开始疯狂追妻,而我却投入他死对头怀抱。
当他终于撕心裂肺跪在我病床前忏悔时。
我轻笑着递上诊断书:傅斯年,你的忏悔,迟到了二十年。
订婚宴的灯光,亮得刺眼。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斑,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悬在头顶。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的甜腻和名贵鲜花的浓香,混合着衣香鬓影,粘稠得让人窒息。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倒映出我此刻的模样——一身纯白高定礼服,剪裁完美地勾勒出身形,钻石项链在锁骨间熠熠生辉,妆容精致无瑕,唇角甚至习惯性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弧度。
兰雅婷。傅家未来的女主人。所有人都这么称呼我,带着艳羡或奉承。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完美躯壳里,装着一颗刚刚从地狱爬回来的、千疮百孔的心。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窗沿,那触感,竟与前世车祸时,碎裂的车窗玻璃刺入皮肤的冰冷,隐隐重合。剧痛仿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提醒着我那场精心策划的死亡。傅斯年,兰明莲……还有兰家倾覆的灰烬。
叮铃铃——
尖锐的手机铃声,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破了宴会厅的喧嚣。精准得如同前世每一次的算计。不用看,我也知道屏幕上跳动着那个名字——兰明莲。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覆盖。前世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铃声,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向傅斯年,卑微地哀求,甚至不惜在他面前自残式地划开手臂,只为能让他看一眼那个病危的妹妹。而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冷冷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独角戏,最终在我为他输血后,才施舍般地去了医院。
这一次呢
我缓缓转过身。傅斯年正被几位商界大佬围着,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冷硬如刀锋,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和掌控感。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来,那眼神依旧淡漠,像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归位。
就是这双眼睛,前世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盛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恐与绝望。可笑,太可笑了。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香槟的甜腻呛得喉咙发痒。我端起侍者托盘里一杯香槟,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我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心脏的鼓点上。
傅斯年身边的谈话随着我的靠近而停歇。那些大佬们带着探究和恭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傅斯年也完全转过了身,垂眸看着我,薄唇微抿,那眼神里,有审视,有习惯性的掌控,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斯年。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平静。
他微微挑眉,似乎在等我开口。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动作优雅而自然地替他抚平了西装领口一处几乎不存在的褶皱。指尖隔着昂贵的布料,能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他垂眸看着我的动作,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你的手机响了。我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唇角的弧度加深,像一朵精心绽放的假花,完美,却毫无生气。是明莲的电话。
我清晰地看到他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兰明莲,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是心头那抹挥之不去的白月光还是他精心豢养、用以牵制我的棋子前世我至死都没能真正看清。
她说……我顿了顿,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兰明莲三个字刺眼地亮着,她心脏病发了,情况很危急。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她说,想见你最后一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宴会厅里落针可闻,只有背景音乐还在徒劳地流淌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傅斯年脸上,等着他的反应。傅斯年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总是掌控一切、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错愕和难以置信。他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前世的痕迹——那卑微的祈求,那歇斯底里的绝望。
可他什么也找不到。只有一片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去吧。我再次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进他凝固的思维里,晚了,就真的见不到了。
我看着他,将那杯香槟稳稳地塞进他微凉的手中。指尖相触的刹那,他猛地一颤,仿佛被烫到。
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一个单音,眼神复杂地在我脸上逡巡,试图解读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就在这时,我不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我转过身,背对着他瞬间变得僵硬的身影,一步一步,踏着无声的鼓点,走向宴会厅前方那个被鲜花和灯光簇拥的、象征着傅兰两家联姻的舞台。每一步,都像踩在傅斯年紧绷的神经上。
2
撕毁婚约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白得晃眼。我站在舞台中央,面对着台下无数张惊愕、疑惑、看好戏的脸。傅斯年还僵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杯香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地钉在我的背影上,那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难以置信、被冒犯的怒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主持人是个圆滑的中年男人,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拿着话筒,讪讪地笑着:呃……兰小姐傅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
我接过他递来的话筒,冰冷的金属触感直抵掌心。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昂贵的香水味似乎也淡了。我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傅斯年那张俊美却此刻写满震惊的脸上。
各位来宾,感谢大家今晚莅临。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快,很抱歉,这场盛大的订婚宴,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
嗡——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压抑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起。无数道目光在我和傅斯年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傅斯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我的身体:兰雅婷!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的怒吼,只是从礼服精致的口袋里,缓缓抽出一份文件。鲜红的封面,在聚光灯下刺眼夺目——那是两家的婚约协议。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双手捏住那份象征着傅兰两家联盟、也象征着我前世所有卑微与牺牲的纸张。
撕拉——
刺耳的撕裂声,尖锐地划破了宴会厅的喧嚣,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声。纸张在我手中被粗暴地撕开,一次,两次……碎片像凋零的、血色的蝴蝶,纷纷扬扬,从我的手中飘落,散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傅斯年,我放下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也传入每一个屏息凝神的宾客耳中,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
碎片飘落,像一场无声的葬礼。傅斯年僵在原地,脸上的震惊被一种近乎暴戾的阴鸷取代,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被彻底背叛和失控的怒火。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而我,在无数道惊骇、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挺直脊背,踩着那些象征着过去屈辱的纸屑,一步步走下舞台,穿过凝固的人群,走向宴会厅的大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每一步都像踩在傅斯年摇摇欲坠的掌控欲上。
身后,是彻底炸开的喧嚣和傅斯年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刺骨的目光。
走出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深夜的凉风瞬间灌入肺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我脱下那双束缚了双脚的高跟鞋,赤足踩在冰凉平整的路沿石上,微痛的触感让我更加清醒。城市霓虹在远处闪烁,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一辆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黑色迈巴赫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深邃、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脸。顾承言。
兰小姐,需要送你一程吗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在我赤裸的脚踝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绅士得无可挑剔。
傅斯年的死对头,商界以狠辣和精准著称的顾氏掌舵人。前世,我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只因傅斯年的一句离他远点。如今,他却成了我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枚棋子。
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干净而冷冽,与傅斯年身上那种沉郁的木质香调截然不同。
去哪儿顾承言侧过头看我,车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顾总,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微微倾身,靠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脆弱和诱惑,听说,傅斯年最在意的,从来不是兰家的资源,而是……他自以为牢牢掌控的东西
顾承言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带着几分玩味:哦比如
比如,我抬起手,指尖带着凉意,轻轻拂过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背,动作轻柔却充满暗示,一个他以为永远会跪着爱他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还投入了别人的怀抱我迎上他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顾总,想不想看一场好戏一场让傅斯年……彻底失控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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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言沉默了几秒,车内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转声。他深邃的目光在我脸上仔细审视,似乎在评估这份突如其来的合作背后的风险和利益。最终,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有意思。兰小姐似乎……很了解傅斯年
曾经,我以为我很懂。我收回手,靠回椅背,脸上那丝刻意营造的脆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现在,我只知道,如何让他痛。
3
疯狂追妻
好。顾承言发动车子,迈巴赫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我的时间很宝贵,兰小姐。希望你的‘好戏’,值得我投入。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无声的战争。我搬出了兰家那个虚伪的牢笼,住进了顾承言安排的顶层公寓。他给了我足够的自由和资源,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而我,则开始了一场疯狂的表演。
顾承言的私人酒会,我穿着一袭烈焰红裙,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明媚张扬。闪光灯下,我与他耳鬓厮磨,姿态亲昵。照片第二天就铺满了财经版和娱乐版的头条——兰家弃妇转投顾氏怀抱!傅斯年颜面扫地!
傅斯年的反应,如同预期般激烈而失控。他开始疯狂地出现在我可能出现的地方。深夜的公寓楼下,他的黑色宾利像一头蛰伏的猛兽,车灯刺破黑暗。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焦躁、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一次,我从一家私人会所出来,刚坐进顾承言的车,傅斯年的车就横冲直撞地拦在了前面。他猛地推开车门冲下来,几步就到了我的车窗前,用力拍打着玻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兰雅婷!下来!
顾承言眉峰微蹙,手搭在车门把手上,似乎准备下车。我按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自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深夜的冷风吹起我的发丝。傅斯年就站在我面前,呼吸粗重,眼睛里布满血丝,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和顾承言在一起就是为了气我兰雅婷,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回来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让我爱到骨子里、恨到骨髓里的男人。此刻的他,像一头被激怒却找不到方向的困兽,狼狈而脆弱。心中那块最坚硬的冰,似乎被这嘶吼敲开了一丝缝隙,渗出一点尖锐的疼。
回来我轻笑出声,声音却冷得像冰,傅斯年,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回到那个亲手把我推入地狱的人身边
地狱他像是被这个词刺痛,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对你不够好吗兰家的一切,傅家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满足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痕,火辣辣地疼,傅斯年,你给的是锁链,不是爱!你享受的是我的卑微,我的顺从,是我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当我不肯再当那条狗了,你就觉得是地狱了
不是这样的!他急切地辩解,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雅婷,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我逼视着他,毫不退缩,只是习惯了我的付出只是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还是说,你心里真正在乎的,从来只有那个会装病、会示弱的兰明莲
提到兰明莲,傅斯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闪烁,带着一丝被戳穿的狼狈:她……她当时真的病了!
是吗我冷笑,那后来呢后来她一次次‘病发’,你一次次丢下我奔向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为你挡刀时流的血,为你输血后虚弱的身体有没有想过,兰家是怎么在你手中一点点崩塌的
傅斯年像是被重锤击中,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兰家……兰家的事……
够了。我打断他,心中那点因他失控而泛起的涟漪瞬间被冰封,傅斯年,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从你选择兰明莲,选择牺牲我、牺牲兰家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现在,请你离开,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我转身,决绝地走向顾承言的车,没有再回头。身后,是傅斯年破碎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吼:兰雅婷!你敢走!你敢跟顾承言走……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顾承言没有发动车子,只是侧过头,沉默地看着我。车内光线昏暗,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穿透我强撑的伪装。
你很恨他。他不是疑问,是陈述。
我闭上眼,靠在冰凉的椅背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是。但更恨的是,曾经那个愚蠢到把锁链当宝贝的自己。
顾承言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车子缓缓启动,将傅斯年那孤绝而暴戾的身影,彻底抛在了身后。
这场绿帽大戏,演得越来越真。媒体的推波助澜,傅斯年日益失控的纠缠,顾承言恰到好处的守护……一切都按照我的剧本在进行。傅斯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疯狂地试图撕碎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亲手筑起的围墙。
然而,命运的剧本,总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写下最残酷的转折。
那是一个普通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顾承言的书房,空气里飘着新磨咖啡的香气。我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前,翻阅着一份关于傅氏集团近期异常资金流向的机密报告——这是顾承言借给我的,他说,傅斯年最近有些动作,不太干净。
就在我全神贯注时,书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顾承言正在接听另一个重要电话,他对我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示意我接听。
我拿起话筒:喂
是……是兰雅婷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声,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慌乱,不好了!您快来医院吧!傅先生……傅先生他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傅斯年他怎么了
他……他刚才在办公室突然晕倒了!现在在急救室!医生说……说情况很危急!他一直昏迷,嘴里……嘴里一直在喊您的名字……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兰小姐,求求您快来吧!只有您能劝劝他了!
握着话筒的手指瞬间冰凉。傅斯年……晕倒了危急喊我的名字
前世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他为我挡刀不,那是我为他挡刀。他为我输血不,那是我为他输血。他为我奔走不,那是我为他卑微祈求……他从未为我做过什么,除了利用和伤害。
可为什么……听到他危急的消息,心脏还是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为什么那声喊你的名字,像一根针,刺破了用恨意筑起的坚硬外壳
雅婷顾承言结束了通话,察觉到我异样的脸色,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深邃而关切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最终,我只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傅斯年……在医院。急救。
顾承言的眉头瞬间蹙紧,眼神锐利起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电话里说,他晕倒了,很危险。我站起身,身体有些摇晃,一种巨大的混乱和矛盾撕扯着我。去还是不去去了,是软弱,是重蹈覆辙不去……万一……万一他真的……
4
生死未卜
我陪你去。顾承言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拿起车钥匙,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走廊惨白的灯光晃得人头晕。急救室门口的红灯像一只狰狞的眼睛,无声地宣告着里面的生死未卜。傅斯年的几个心腹焦躁地踱步,看到我出现,眼神复杂,有庆幸,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兰小姐,您可算来了!其中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迎上来,声音急切,傅先生他……进去快一个小时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之前在办公室突然就倒下了,脸色煞白,怎么叫都不醒……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盏刺眼的红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住翻涌的情绪。恨意还在,但此刻,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为什么为什么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会动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顾承言一直沉默地站在我身边,像一座沉稳的山,给了我一丝支撑。
终于,叮的一声,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位戴着口罩、眼神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医生!医生!傅先生他怎么样了秘书急切地问。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严肃的脸: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众人悬着的心刚放下一点,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但是,情况非常不容乐观。医生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叹息,病人是急性心力衰竭发作,诱因是长期过度的精神压力、情绪剧烈波动,以及……严重的酒精和药物滥用导致的脏器损伤。他的心脏功能已经严重受损,这次虽然抢救过来,但……
医生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苍白的脸上:他的心脏,就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随时可能彻底断裂。而且,我们发现他体内有某种长期服用的、对心脏有极大损害的药物残留,具体成分还在进一步分析。简单来说,他的身体,已经被他自己……彻底拖垮了。
轰——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药物滥用长期服用损害心脏
傅斯年……那个永远掌控一切、冷静自持、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傅斯年……竟然……
怎么会这样秘书失声惊呼,傅先生他……他身体一直很好啊!
身体好医生冷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忍,他这是在拿命透支!情绪的剧烈起伏,长期处于高压和极端焦虑状态,再加上酒精和药物的侵蚀……他的心脏,早就千疮百孔了!这次能救回来,已经是奇迹!但以后……必须绝对静养,杜绝任何情绪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绝任何情绪刺激……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被顾承言及时扶住。
雅婷!顾承言低声唤我,手臂稳稳地支撑着我。
我靠着他,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ICU病房门。傅斯年……那个前世将我推入地狱的男人,此刻正躺在里面,生命垂危。而我,却成了他杜绝情绪刺激的最大禁忌。
荒谬。太荒谬了。
可为什么,心脏的位置,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那恨意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碎裂。
傅斯年被转入了VIP病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探视。医生的话像一道禁令,悬在所有人头顶——杜绝任何情绪刺激。而我,兰雅婷,成了那个最危险的刺激源。
顾承言安排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日夜监护。我每天只能通过护士的简短报告,得知他依旧昏迷,生命体征虽平稳,却极其脆弱。像一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我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拒绝见任何人,包括顾承言。巨大的混乱和矛盾几乎将我撕裂。恨意还在,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可每当夜深人静,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倒在办公室地板上苍白的脸,是医生那句千疮百孔的心脏,是前世他冲向我车祸现场时,那张盛满惊恐与绝望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我的心会这么痛为什么恨意之下,会翻涌出如此汹涌的、连我自己都唾弃的……心疼
砰砰砰!
公寓的门被用力敲响,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躁。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没有动。我知道是谁。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
兰雅婷!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傅斯年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一种病态的执拗,你出来!见我!
我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杜绝任何情绪刺激!他这样,是在找死!
兰雅婷!你到底想怎么样要看着我死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哭腔和浓重的喘息,你出来!你出来见我!我求你……我求你……
最后那几个字,破碎不堪,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求我傅斯年……在求我
5
迟到的忏悔
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我蜷缩起来。恨意和那该死的心疼交织撕扯,几乎要将我撕裂。最终,我还是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傅斯年像一尊被风雨侵蚀的雕像,靠在门框上。他穿着病号服,外面随意套了一件外套,脸色灰败得吓人,嘴唇毫无血色,原本挺拔的身形佝偻着,仿佛随时会倒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绝望,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你……你怎么出来的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我偷跑出来的。他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他们拦不住我……我必须见你……现在……就现在!
他猛地向前一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触手所及,是他单薄得惊人的身体和滚烫的体温。他顺势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雅婷……他低下头,额头抵在我的肩上,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我的衣料,灼烧着我的皮肤,对不起……对不起……
他哽咽着,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剧烈颤抖:我错了……我全都错了……我不该……不该那样对你……不该利用你……不该伤害你……不该……不该让你受那么多苦……
他的忏悔,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前世那些被他轻视、被他牺牲、被他践踏的画面,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涌上心头,与他此刻的悔恨形成尖锐的对比。
兰家……兰家的事……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是我……是我做的……是我利用了明莲……是我一步步设计……让兰家陷入困境……最后……最后亲手……
他说不下去,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我是个混蛋!我是个畜生!我嫉妒……我嫉妒你父亲对你的爱……嫉妒你那么耀眼……我害怕……害怕失去控制……所以……所以我要毁掉它……毁掉你的一切……让你……让你只能依赖我……只能属于我……
真相!他亲口承认了!前世那些模糊的猜测,那些不敢深想的黑暗,此刻被他亲口撕开,血淋淋地展现在我面前!
嫉妒害怕失控所以毁掉我的家,毁掉我的人生只为了让我像狗一样依赖他
巨大的愤怒和悲凉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心疼!我猛地推开他,力气大得让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傅斯年!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指尖冰凉,你现在说这些现在在你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在你即将失去一切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嫉妒你害怕所以你毁了我毁了我的家
我一步步逼近他,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你知道我前世是怎么死的吗在你和兰明莲的婚礼当天!一场精心策划的车祸!刹车失灵!撞得粉身碎骨!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你穿着礼服奔向我……你脸上的惊恐和绝望,傅斯年,那不是爱!那是你失去了一件心爱玩具的恐慌!是你掌控感彻底崩塌的绝望!
傅斯年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痛苦而放大:车……车祸婚礼你……你……
是!我回来了!傅斯年!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将重生的秘密狠狠砸在他脸上,我带着前世的恨和怨回来了!我看着你如何利用我,如何践踏我的爱,如何搞垮我的家!我看着你和兰明莲在我死后,是不是还继续着你们肮脏的勾当!
不……不是的……雅婷……我……傅斯年彻底崩溃了,他滑坐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抱着头,发出绝望的哀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会死……我不知道……明莲……明莲她……
兰明莲我冷笑,像淬了毒的冰,她现在在哪里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在哪里傅斯年,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吗她和你一样,都是自私自利的吸血鬼!你所谓的‘白月光’,不过是你用来伤害我的借口和工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傅斯年抬起头,涕泪横流,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卑微和哀求,雅婷……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让我用余生来赎罪……求求你……不要推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要再次抓住我,身体却因为极度的虚弱和情绪崩溃而再次瘫软下去,只能徒劳地伸着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看着他此刻狼狈不堪、悔恨交加的样子,心中那滔天的恨意,却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地泄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荒谬的疲惫和……悲凉。
傅斯年,你终于知道痛了。你终于知道爱而不得是什么滋味了。你终于知道,你曾经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有多残忍了。
可是,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让我爱入骨髓、恨入骨髓的男人。他此刻的忏悔是真实的,痛苦是真实的,绝望也是真实的。但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无法抹去前世我承受的痛苦,无法挽回我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和……即将走到尽头的人生。
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然后,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傅斯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我却先开了口,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傅斯年,你的忏悔,我收到了。
我看着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光亮,然后,像抽走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但是,它迟到了二十年。
傅斯年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无法理解的茫然和更深沉的绝望。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公寓里那个放着我个人物品的抽屉。我打开它,从最深处,取出了一份文件。那是几天前,顾承言安排的顶级私立医院给我做的全面体检报告。当时只是例行检查,却查出了最残酷的结果。
我拿着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报告单,走回傅斯年身边。他依旧瘫坐在地上,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空壳,失魂落魄地看着地板。
我蹲下,将那份报告单,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他颤抖的手边。
看看这个。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
傅斯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迟疑地、艰难地抬起手,接过了那份报告单。他的目光落在最上方那行加粗的诊断结论上:
【晚期恶性胸膜间皮瘤】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放大,再收缩,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不敢置信的绝望。
不……不可能……他失声尖叫,声音嘶哑破碎,这……这是什么假的!一定是假的!雅婷!你告诉我!这是假的!
他像疯了一样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祈求:告诉我!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是在惩罚我!对不对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此刻被彻底击垮的男人。心中那点残余的恨意,在这巨大的、荒谬的命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抓着,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傅斯年,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这不是惩罚。这是……命运。
我看着他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绝望。他抓着我的手,一点点地松开,无力地垂落下去。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不……雅婷……不要……他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绝望中哀鸣。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让我爱恨交织、如今却一同被命运宣判了死刑的男人。心中没有复仇的快感,没有解脱的轻松,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荒芜。
我转过身,没有再回头,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充满了悔恨、绝望和死亡气息的公寓。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车水马龙,喧嚣如常。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虚假的暖意。
我抬起手,轻轻按在心口的位置。那里,曾经为傅斯年而跳动,为傅斯年而破碎。如今,它和傅斯年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一样,都在走向注定的终点。
迟来的忏悔,无法赎回逝去的生命。刻骨的仇恨,也无法阻挡死亡的脚步。
傅斯年,我们之间,终究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跪着祈求爱的兰雅婷。我站直了身体,带着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清醒,平静地走向终点。
阳光很暖,风很轻。我闭上眼,感受着这最后的、短暂的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