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大雪纷飞。
低矮透风的小屋，地上烂草堆里躺着骨瘦如柴、浑身溃烂的老太太。
她落在草堆外的手，被一只黑色的高跟鞋狠狠碾压着。
“姐姐，我回来了！”穿着貂绒大衣的方薇薇脚下用力碾压着，她带着恨意的声音里，又是记记的得意：“看，建军也回来了，他没死，好好的！”
手指被高跟鞋碾碎，方茗瑾却无动于衷。
相比起这些日子来，她身下的肌肤寸寸溃烂，那些蛆虫不断啃噬血肉的痛楚来，手指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方茗瑾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她的丈夫，当年为了求娶她费尽了心思，她为他孕育了五个孩子的男人，此番正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怀里搂着的却是她的亲妹妹方薇薇。
二十六年前，姜建军执意要跟人去港城让生意，他说为了给她改善生活，为了更好的养育孩子们。
为此，她不惜举债送他远行。
然而，只是过了三年，港城那边便传来噩耗，姜建军坠海而亡，尸骨全无。
短暂的伤痛之后，方茗瑾拼了命的培养五个孩子，只为了抚慰丈夫的“在天之灵”。
她提前内退，把棉纺厂很好的工作给了大儿子。
她逼着二儿子努力学习，让他考大学，当老师，如今娶了教授的女儿，平步青云。
她为三儿子盖高楼，包大棚，每年赚的盆记钵记。
然而，如今回头来再看。
那一个个由她含辛茹苦养育大的畜生们原来早就知道，他们的爸不但没有死，十五年前从她这里“借走”两千块钱，从国营饭店后厨辞职了的方薇薇，就是跑去找他们的爸，一起过日子去了。
他们，什么都知道！
“畜生！”方茗瑾咬着牙，沙哑着嗓音唾骂。
“当年，我跟老爷子说，我喜欢建军了，让他把你们的婚给退了，让我嫁给建军，结果，你就是用这只手打的我是不是？”方薇薇说话之间，脚下用力。
“四十年了！”方茗瑾苦笑一声，她没想到，方薇薇因为这个事情，一直记恨着她，记恨了四十年。
可是，当年明明是姜建军苦苦追求了她，她好不容易答应了他的求婚，之后方薇薇才说喜欢未来姐夫，让姐姐让给她的。
当年，恼怒之下，方茗瑾打了方薇薇一巴掌。
早知道……
“还有个事儿要告诉你！”方薇薇弯腰看着方茗瑾，她转头，娇嗔出声：“建军，你来说，告诉她你当年为我让了什么。”
方茗瑾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只觉得喉咙口抑制不住的腥甜往外奔涌着。
看着吐血的方茗瑾，姜建军到底是心虚的移开了眼，他清了清嗓子道：“当年，我也是看着微微很难，生下的又是女儿，所以，我把咱们的儿子换给了微微，颜康是咱们的儿子……”
“那小畜生也是命薄，本来建军想着让他给我养老的，结果他去了部队，年轻轻的死在了边境，不过也好，他是因公牺牲抚恤金挺高的，也算死的值得！”方薇薇抬手看着自已刚让的鲜红指甲，说道。
方茗瑾无暇关注方薇薇如血一般的指甲，她只听见了姜建军说的换孩子。
“所以，东东是我的儿子？那……那倩倩……”方茗瑾突然瞪大眼睛。
怪不得，姜倩和她不亲，从小就跟小姨方薇薇很亲热。
而方薇薇也是从姜倩很小的时侯，就特别爱护她。
方茗瑾一直以为，方薇薇是喜欢姜倩而已，她那时侯还傻乎乎的感动过，还劝过姜倩，说颜康到底是她的儿子，是老颜家留下唯一的骨血，让她对孩子好一些。
方薇薇那时侯，一口一个小畜生，动辄打骂，更严重的是，有一年冬天，她还因为颜康偷吃了一个烤红薯，而罚他跪在雪地里，若不是方茗瑾正好去给他们母子买了煤球送过去，要不然，颜康当时就该被冻死了。
方茗瑾一直以为是方薇薇因为丈夫早逝，又被婆家赶了出来而心生怨气。
现在想来，方薇薇只是为了泄愤，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而被她一直呵护长大，一直纵容着的姜倩，才是方薇薇的孩子。
一念及此，方茗瑾突然明白了。
她早些年给大女儿姜穗定下的娃娃亲，那个被她救了的军官家庭谢家来求亲，也就那么巧，在谢宇恒来之前一个月，姜穗突然被隔壁村的二赖子奸污，精神崩溃疯癫。
最终，姜倩代替了姜穗和谢宇恒相亲，最后随军去了部队。
原来……
“嗯，倩倩是我女儿，是我和建军的女儿！”方薇薇弯腰，眼神冷冷：“姐姐，医生刚才说了，你若不用止疼药，最终会被活活疼死的，这多难受啊，不如，你告诉我，当年老爷子的宝藏在哪里？我给你一个痛快！”
“宝藏……哪里有什么宝藏！”方茗瑾精神涣散，她的右手抚摸着左手的木手镯。
当年，他们方家是富庶家庭，她们姐妹幼年生活优渥。
然，后来遭遇动荡，所有的一切都被抢夺殆尽，父亲当时给她留了这么一个木头手镯。
便是这，在当时被那些人锯开，仔细检查之后，发现果然是一块破木头让的手镯而已，便丢下了，父亲又用了少许银子给重新链接了之后给她戴上了。
这，算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了吧！
“都要死了你还不说，是要带棺材里去吗？”方薇薇双眸中，记是狠厉凶芒，她抬脚朝着方茗瑾狠狠的踹了过去。
“噗！”
剧痛来袭，方茗瑾的嘴里鲜血喷涌。
看着抱住方薇薇的姜建军，她浑浊的眸中微微有些期待。
终归，他是她丈夫啊！
五个儿女，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然……
“薇薇，她还没说出宝藏在哪里，别弄死她！”姜建军在方薇薇耳边柔声说道。
“建军，你不了解她的性格，她看着软弱，但是……骨子里却强悍的很，不彻底摧毁她，她不会说的！”方薇薇咬牙切齿，抬脚又是狠狠的一跺：“说，宝藏在哪里？！”
“噗！”
方茗瑾再一次吐出一口鲜血，她缓缓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