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锈蚀的路标
赵野的登山靴碾过谷口最后一块路牌时,铁皮发出刺耳的呻吟。路牌上的回音谷三个字被风雨啃得只剩轮廓,红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的木纹,像干涸的血迹。他弯腰捡起半片脱落的铁皮,边缘卷着圈银白色的毛发,在指尖轻轻颤抖。
赵队,老林说的‘吃人的雾’,不会是真的吧小雅把登山绳往手腕上又缠了两圈,绳结处的荧光扣在阴雨天泛着冷光。她的背包侧袋里露出半截地质锤,锤头沾着些青灰色的粉末,是昨天在山脚下采集的岩样——据说和回音谷的基岩成分完全一致。
赵野没接话。他正用指腹摩挲地图上的红三角,那是老驴友圈里标记的死亡区。上周失踪的李伟,最后一次发回的卫星图片里,就有这个红三角,背景里的岩壁上,隐约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像被嵌在石头里。
拿着。他从帆布包掏出个金属哨子,塞进小雅手里。哨子表面刻着螺旋纹,吹口处有圈暗红的锈迹,听见不认识的声音,就吹三声。
小雅捏着哨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爬上来。她注意到赵野的帆布包侧面,缝着块橙红色的补丁,布料纹理和李伟朋友圈里晒的冲锋衣一模一样。
谷道比地图上画的更窄。两侧的岩壁像被巨斧劈开的刀痕,斜斜地压下来,把天光挤成道歪斜的缝。风从缝里钻过,带着股甜腻的腐味,吹得人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赵队,你看那些钉子。小雅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岩壁上每隔三米就钉着根攀岩钉,锈迹斑斑的钉帽上缠着各色布条——驴友留下的路标。但第17根钉子有些异样:布条是纯白色的,被风掀起时露出里面的棉絮,像某种动物的绒毛,而钉尖处,挂着半片指甲盖,粉色的甲床还连着点皮肉,在风里微微颤动。
赵野的脸色沉了沉。他用地质锤敲了敲钉子周围的岩石,石片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夹层,像冻住的血。是岩羊蹭的,他把指甲盖弹进谷底,这畜生爱在发情期用角刮岩壁。
小雅没说话。她盯着那片飘落的指甲盖,看着它坠入谷底的雾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接住。
走了约莫两小时,谷道突然开阔起来。一片圆形的空地上,散落着十几个破旧的帐篷,帆布被撕成条,在风里飘得像招魂幡。空地中央立着块一人高的石头,表面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最上面一行是用红漆写的:别回头。
是驴友营地。赵野踢开脚边的空罐头,罐头滚到石头旁,发出哐当一声。回声在谷里荡开,撞在岩壁上又弹回来,变成无数个重叠的当声,像有人在暗处敲锣。
小雅蹲在帐篷残骸旁,发现里面的睡袋被啃得只剩棉絮,纤维上沾着些黑色的淤泥,凑近闻有股河腥气——可这谷里根本没有河。
赵队,你看这个。她从棉絮里抽出个防水袋,里面装着本日记,封面印着回音谷地质考察的字样。
日记的主人叫周明,是五年前失踪的地质学家。前半本记录着岩石样本的数据,后半本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墨水混着暗红色的污渍,几乎看不清笔画。
7月13日,雾里有东西在哭,像女人的声音。
7月15日,老郑不见了,他的睡袋里只有根银链子。
7月17日,石头在说话!它说‘十年一轮回’……
最后一页只有个画得极其潦草的符号:一个圆圈里套着只眼睛,瞳孔处写着月字。
小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摸出脖子上的银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月牙,是外婆临终前塞给她的,说妈妈当年进谷时,也戴着一模一样的链子。
这符号……她刚要开口,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浓雾打断。
雾是灰白色的,带着股甜腥气,像打翻的蜂蜜混着血。它从谷底漫上来,贴着地面蠕动,很快就没过了脚踝。赵野的身影在雾里变得模糊,只有帆布包上的橙红补丁还清晰可见。
别分开!赵野的声音从雾里传来,带着回音。
小雅摸索着往前走,手指突然触到个冰冷的东西。她以为是赵野的背包,刚要开口,就听见头顶传来咔嗒一声——是岩石摩擦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看见雾里悬着个黑影,四肢扭曲地贴在岩壁上,像只巨大的蜘蛛。黑影的脸对着她,五官被雾裹着看不清,只有两点绿光在黑暗里闪烁,像狼的眼睛。
哨子!赵野的吼声撕破雾幕。
小雅猛地吹响哨子,三声尖锐的哨音在谷里炸开。黑影受惊般缩回岩壁,只留下道刮过岩石的刺耳声响,像指甲划过玻璃。
雾散时,赵野正举着地质锤,脸色惨白地盯着岩壁。那里有道新鲜的划痕,深约半寸,边缘沾着些银白色的绒毛,和路牌上的一模一样。
是‘谷祟’。他的声音发颤,老林说的,回音谷里的东西,专抓回头看的人。
小雅低头看向手里的日记,最后一页的符号旁,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指痕,像有人用带血的手指狠狠戳过那个月字。
2
会呼吸的岩石
露营地选在回音崖下的背风处。赵野用岩石垒了个简易灶台,火却始终烧不旺,柴禾在火焰里蜷成焦黑的卷,冒出的烟不是往上飘,而是贴着地面往谷渊的方向钻。
这谷里的风是反的。小雅往火堆里添了把干松针,火星溅到她的冲锋裤上,烫出个小洞。她注意到崖壁的凹陷处,卡着个军用水壶,壶身上的编号被磨得只剩73两个数字——和周明日记里提到的老郑的水壶编号一致。
赵野正用刀削着什么,刀刃在火光里闪着冷光。李伟的GPS最后定位就在这崖上,他把削好的木楔子插进岩石缝,明天天亮就上去看看。
小雅接过他递来的压缩饼干,咬下去时发现味道不对,带着股淡淡的腥味。她掰开饼干,看见里面嵌着根细小的骨头,白得像玉,两端还有磨损的痕迹,像被人反复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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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松鼠藏的。赵野面不改色地把饼干扔进火堆,火焰腾地窜起,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半夜,小雅被冻醒。火堆已经变成堆暗红的炭,赵野的帐篷里没动静,只有他的帆布包立在崖边,像个沉默的人。她裹紧睡袋坐起来,突然听见谷渊里传来声音。
不是风声,是种黏糊糊的、类似吞咽的声音,隔一会儿响一次,带着规律的节奏,像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谷底呼吸。
她悄悄爬起来,摸到崖边往下看。谷渊里的雾浓得化不开,只有点点绿光在雾里沉浮,像无数双眼睛。吞咽声就是从绿光深处传来的,每次声响过后,绿光就会暗下去一片,然后又慢慢亮起。
别看。赵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小雅吓得差点掉下去,被他一把拽住。赵野的手像冰一样冷,指缝里夹着根银白色的毛发。谷祟在‘进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老林说它们吃活物,尤其是……戴银饰的人。
小雅下意识地捂住脖子上的项链,吊坠的月牙硌得胸口发疼。它们是什么
不知道,赵野盯着谷渊里的绿光,有人说是山鬼,有人说是迷路的驴友变的,还有人说……是回音石养的东西。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黑色岩石,表面光滑如镜,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是从周明的帐篷里找到的,他用手指敲了敲岩石,发出空空的闷响,老林说这就是回音石的碎片。
小雅刚要伸手去碰,岩石突然震动起来,里面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细听又像是风声。
它在录声音,赵野把岩石包好,录下的声音十年后会原样放出来。周明录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失踪那天,正好是他进谷的第十年。
吞咽声突然停了。谷渊里的绿光瞬间熄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雾,像块巨大的棉花,正缓缓往上涌。
快进帐篷!赵野拽着她往帐篷跑。
钻进睡袋时,小雅听见帆布包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赵野压抑的惊呼声。她拉开帐篷拉链,看见赵野正跪在地上,帆布包敞开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除了地质工具,还有半打银链子,吊坠都是不同的形状,其中一根,挂着个小小的太阳,和她的月牙正好配对。
而崖边的雾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长发垂到脚踝,正慢慢转过身。
3
岩壁里的人脸
赵野是被冻醒的。他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崖边的碎石堆里,帆布包被撕开个大口子,银链子散落一地,被晨露浸得发亮。小雅的帐篷空着,拉链敞开着,像只被掏空的蝉蜕。
小雅!他抓起地质锤往谷道跑,靴底踩过银链子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转过一道弯,他看见小雅正站在岩壁前,手指贴着块突出的岩石。那岩石的形状极其诡异,像张人脸,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洞,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石牙。
你看它的眼睛。小雅的声音发颤。
赵野凑近一看,洞里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点反光。他掏出强光手电往里照,光柱穿透黑暗,照亮了洞底——那里堆着十几颗牙齿,人类的牙齿,齿根处还沾着暗红色的肉丝。
是周明他们的。小雅指着牙齿旁的银链子,其中一根挂着个小小的十字架,和周明日记里夹着的照片上戴的一模一样。
人脸的嘴巴突然动了。不是岩石松动,而是像活物一样开合,发出咔嚓的声响,石缝里渗出些黑色的粘液,滴在地上冒出白烟。
它在嚼东西。赵野拽着小雅后退,老林说岩壁里嵌着‘听骨’,能把声音变成骨头。
他的目光扫过岩壁,突然停在人脸的额头处。那里有块岩石的颜色比周围浅,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符号——正是周明日记里的圆圈眼,瞳孔处的月字被人用指甲抠得很深,边缘嵌着点银白色的粉末。
这是标记。赵野用地质锤敲了敲符号周围,岩石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的空腔。空腔里塞着个防水袋,打开一看,是盘录像带,标签上写着7月17日,回音石。
他们把录像带塞进赵野的便携式播放机,屏幕亮起时,出现了周明的脸。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额角在流血,背景是片雾气弥漫的溶洞。
它不是石头,是活的!周明的声音带着哭腔,镜头突然转向他身后——块巨大的黑色岩石,表面布满了血管状的纹路,正在微微起伏,像在呼吸,它靠吃声音活着!老郑被它吸进去了,我听见他在石头里喊……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周明的惊呼声刺破扬声器。镜头扫过溶洞的角落,那里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背对着镜头,长发垂到地面,手里攥着根银链子,吊坠是个月牙。
是她!小雅的声音发抖,我见过这张背影,在妈妈的老照片里!
女人猛地转过身,屏幕瞬间变成雪花。滋滋的电流声里,传来一阵清晰的女声,温柔得像水:十年了……该还了……
播放机突然自动关机,外壳迅速变得滚烫。赵野把它扔在地上,机器啪地裂开,露出里面的电路板,上面缠着根银白色的毛发,正在高温下卷曲、燃烧。
岩壁里的人脸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眼睛里的牙齿开始滚动,像被什么东西搅动。赵野拉着小雅往回跑,身后传来岩石碎裂的声音,夹杂着无数重叠的呼喊,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还有些尖锐的、不似人声的嘶吼。
跑到露营地时,他们发现崖边的雾已经散去,谷渊里露出了黑色的岩石,像巨兽的脊背。而昨天散落的银链子,不知何时被串成了一串,挂在回音崖的最高处,在风里荡来荡去,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有人在摇铃。
4
十年之约
赵野在岩壁的裂缝里找到个打火机,火苗舔着潮湿的柴禾,冒出呛人的黑烟。小雅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脖子上的月牙项链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我妈妈是十年前失踪的。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外婆说她进谷找一种能治哮喘的草药,再也没出来。昨天在人脸岩里看到的女人,穿的裙子和妈妈失踪前穿的一模一样。
赵野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火星溅到他的帆布包上,烧出个小洞,露出里面的橙红补丁——那是从李伟的冲锋衣上撕下来的。李伟的叔叔,和周明是同期的地质队队员。他盯着跳动的火焰,老林说他们当年在谷里挖到过宝贝,后来就接二连三地失踪,只剩李伟的叔叔活着出来了,现在是个暴发户。
小雅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周明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在那个圆圈眼符号的背面,用铅笔写着行极淡的字:月落崖,日升渊,十年一轮回,声债用血还。
月落崖……她抬头看向回音崖,难道妈妈的项链和回音石有关
赵野没回答。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日期和名字。1993年7月17日,三人失踪;2003年7月17日,五人失踪;2013年7月17日,两人失踪……他指着最后一行,明天,就是2023年7月17日。
小雅的心脏猛地一缩。明天,正好是妈妈失踪的第十年。
半夜,她被一阵歌声吵醒。不是人的声音,是种空灵的、类似风铃的调子,从回音崖的方向传来,在谷里反复回荡,像无数个铃铛在同时摇晃。
她悄悄拉开帐篷拉链,看见赵野正站在崖边,背对着她,手里举着那块黑色的岩石碎片,对着谷渊说话。
……我知道她在里面……十年前的声音,该放出来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种诡异的虔诚。
歌声突然变调,变得尖利而怨毒,像无数根针扎进耳朵。谷渊里的雾再次涌上来,比上次更浓,里面夹杂着些银白色的丝状物,像女人的头发。
赵队!小雅吹响了哨子。
三声哨音刺破歌声,赵野猛地回头,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他手里的岩石碎片正在发光,里面传来周明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它要出来了!它靠银链认人!
赵野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刀,朝小雅冲过来:把项链给我!那是钥匙!
小雅转身就跑,项链从领口掉出来,在月光下划出道银亮的弧线。她听见身后传来赵野的嘶吼,夹杂着岩石碎裂的声音,还有种熟悉的、黏糊糊的吞咽声。
跑到人脸岩时,岩壁上的嘴巴张得更大了,里面的牙齿正在快速转动,像台粉碎机。小雅急中生智,把项链摘下来扔进嘴里,用牙齿咬住,然后侧身挤进岩壁的裂缝——那里是周明录像带里提到的溶洞入口。
裂缝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身后越来越近的、湿漉漉的脚步声。她摸索着往前爬,手指突然触到块光滑的东西——是回音石。
整块的回音石比想象中更大,像头蜷缩的巨兽,表面的血管状纹路在黑暗里微微发光。石面上嵌着无数根银链子,吊坠在光线下闪着不同的光,其中一根太阳吊坠,正对着她嘴里的月牙。
放进来……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石头里响起,像妈妈的声音,又像是录像带里那个白裙女人的声音。
小雅张开嘴,月牙项链掉落在回音石上。项链刚接触到石面,就被吸了进去,石面上的血管纹路瞬间亮起,像条燃烧的河流,顺着纹路蔓延到整块岩石。
十年了……石头里的声音带着叹息,又像是解脱,终于凑齐了。
随着这句话,回音石开始剧烈震动,表面的纹路裂开,露出里面的空腔。空腔里不是岩石,而是密密麻麻的骨架,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每具骨架的脖颈处,都缠着根银链子。
最上面的那具骨架,手腕骨上套着个小小的银镯子,上面刻着个月字——是妈妈的遗物,外婆说她从小戴到大。
小雅的眼泪瞬间决堤。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具骨架,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回音石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空腔里的骨架开始发出咔哒的声响,像是在活动关节。
它们要出来了。妈妈的声音在石头里响起,十年一轮回,被吞噬的声音会化作实体,向当年的人讨还血债。
小雅突然想起赵野本子上的日期——1993年、2003年、2013年……每十年一次的失踪,都是这些被囚禁的灵魂在复仇。而明天,2023年7月17日,轮到李伟的叔叔和赵野的爸爸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股浓烈的腥气。小雅回头,看见雾里钻出来个巨大的影子,身体像由无数根银白色的毛发组成,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面闪烁着绿光。
是谷祟。
谷祟朝她扑过来,带着股强劲的风。小雅下意识地抱住回音石,就在谷祟的爪子即将触到她的瞬间,回音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光芒中,空腔里的骨架站了起来,银链子在它们手中化作武器,朝着谷祟刺去。谷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在光芒中消融,化作无数银白色的光点,被回音石吸了进去。
光芒散去时,回音石恢复了平静,表面的血管纹路不再发光,嵌在里面的银链子也失去了光泽,像普通的金属。空腔里的骨架重新躺下,只是这一次,它们的姿势很安详,像是终于得到了安息。
妈妈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温柔而遥远:回家吧,小雅。别再回来了。
小雅跪在回音石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往溶洞外走。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那些被囚禁的灵魂已经得到了解脱,而回音谷的秘密,也该永远埋在这里。
走到溶洞入口时,她看见赵野的尸体躺在地上,脖子上缠着根银链子,正是那根太阳吊坠的链子。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谷道里的雾已经散去,阳光透过谷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岩壁上的攀岩钉还在,只是上面的布条都变成了纯白色,在风里轻轻飘动,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
小雅走出回音谷时,看见谷口站着两个老人,一个穿着昂贵的西装,一个拄着拐杖,正是李伟的叔叔和赵野的爸爸。他们的脸上带着贪婪的表情,显然是冲着回音石来的。
小雅没有理他们,只是加快了脚步。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这两个人会成为回音谷新的祭品,而那些被囚禁的灵魂,会在十年后再次醒来,继续它们的复仇。
她再也没有回过回音谷。
后来听山脚下的村民说,每年7月17日,回音谷里都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唱歌,又像是在哭。有人说在谷口看到过无数根银链子从谷里飘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条银色的河。
小雅把妈妈的银镯子带回了家,放在外婆的遗像旁。每个月圆之夜,她都会拿出镯子,放在耳边,能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温柔的歌声,像妈妈年轻时唱过的摇篮曲。
她知道,妈妈和那些被回音谷吞噬的灵魂,并没有真正离开。它们化作了山谷的一部分,在每一阵风里,在每一次回音中,守护着这片曾经囚禁它们的土地,也等待着下一个十年的到来。
而回音石,依旧静静地躺在溶洞深处,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等待着下一次苏醒。它的表面,永远刻着那个圆圈眼的符号,提醒着人们,有些债,无论过多久,都必须偿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