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无休止地倾泻而下,狠狠砸在柏油路上,溅起浑浊而绝望的水花。陈安可没有撑伞,或者说,她根本顾不上。单薄的风衣早已湿透,紧紧裹在她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轮廓,像一只在狂风中随时会被折断翅膀的蝶。雨水顺着她贴在额角的发绺滑落,混合着脸上某种滚烫的液l,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留下一片冰冷的咸涩。她像一枚被命运之手随意拨弄的棋子,踉跄着冲向那栋在雨幕中灯火辉煌、却冰冷如钢铁巨兽的玻璃大厦——傅氏集团总部。霓虹灯的光芒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扭曲、拉长,如通她心中疯狂滋长的、带着铁锈味的恨意和冰冷的绝望。
推开便利店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廉价关东煮和速食面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非但没带来安慰,反而让她感到一阵窒息。她浑身滴着水,每一步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狼狈的水渍。冷柜的寒气透过指尖直刺骨髓,让她打了个寒噤。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像一颗在胸腔里引爆的炸弹。屏幕上“市中心医院”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要捏碎它。
“喂?李护士?”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自已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陈小姐,你快来一趟!陈阿姨情况突然恶化,血氧掉得厉害,医生在抢救!”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得像催命的鼓点。
“我…我马上到!”陈安可的声音瞬间劈裂,带着哭腔的尾音消失在喉咙深处。她胡乱抓起一个冰凉的三明治和一瓶水,冲到收银台前,手指因为恐惧和寒冷而不听使唤地痉挛着。
“一共27块。”收银员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
陈安可手忙脚乱地在湿透的包里翻找。硬币、揉皱的票据、一支断了芯的铅笔…就是没有足够的现金。手机屏幕沾了水,指纹解锁一次次失败。冰冷的绝望感再次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快点啊,后面还有人呢。”收银员不耐烦的催促像鞭子抽在她心上。
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巨大的窘迫和无助几乎让她窒息。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戴着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的手,沉稳地越过她,将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轻轻放在收银台上。
“她的,一起。”一个低沉而平静的男声在身侧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便利店的嘈杂和窗外的雨声,也短暂地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陈安可猛地抬头。
男人很高,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肩头被雨水洇湿了一小块深色。侧脸线条冷峻利落,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与矜贵。他似乎刚从雨幕中来,身上还带着冬夜的凛冽寒气。
他并未看她,只是对收银员微一颔首,示意不必找零。收银员立刻换上了殷勤的面孔。
“谢…谢谢…”她的声音细若蚊呐,窘迫得恨不能原地消失。抓起袋子和被推回的零钱,她像受惊的兔子般冲出了便利店,甚至没看清他的正脸,只留下一个仓皇失措的背影融进冰冷的雨幕。
便利店温暖的灯光下,男人这才缓缓侧身,深邃的目光投向玻璃门外那个在雨中跌跌撞撞、几乎要摔倒的纤细身影。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收银台旁她遗落的一张皱巴巴纸片——上面是潦草却极具张力的破碎线条,旁边写着两个字:“星…轨?”。
他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成一潭深水般的平静。拿起自已的黑咖啡,他推开门,也步入雨幕,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被城市的霓虹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安可终于拦到一辆车,浑身湿透地蜷缩在后座,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恐惧:“师傅,市中心医院,麻烦快一点!”车子启动,冰冷的矿泉水瓶硌着她的掌心,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在她眼中扭曲变形。包里那张被雨水打湿、又被她紧紧攥着的“星轨”初稿,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压在她沉甸甸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