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摊的油烟裹着孜然味漫过来时，李响正用签子戳着烤腰子，语气里带着点羡慕：“泽哥可以啊，今天那支烟花，顶咱们三天流水了。”
安泽刚咬了口烤串
闻言顿了顿。团里六个男生围坐在塑料桌边，冰啤酒的泡沫顺着杯壁往下淌。今晚直播数据不错，队长提议出来加餐，话题三绕两绕，还是落到了颜落身上。
“那可是40级大姐，”最小的陈沐扒拉着花生，眼睛亮晶晶的，“我妈玩这平台三年，才12级。40级得砸多少钱啊？”
“重点不是等级，是她给安泽点的那首歌。”队长周衍放下杯子，语气认真，“你们没注意？她点《烟花易冷》，安泽接得住，还能聊上几句——这叫眼缘。这种大姐要是能留住，以后资源不用愁。”
安泽没说话，低头喝了口啤酒。冰凉的液l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他们说的“留住”，他懂——无非是更卖力地讨好，更频繁地互动，把那支偶然的烟花，变成源源不断的打赏。可他总想起颜落最后那条消息：“我刷拉了，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觉得……她可能不太一样。”安泽低声说。
“再不一样也是大哥大姐啊。”李响嗤笑一声，“泽哥你别傻了，平台上哪有不图回报的打赏？就算现在刷拉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让她多来几次，直播间热度就上去了。”
旁边有人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教他该怎么说、怎么让：下次直播主动打招呼，多唱她喜欢的老歌，私信里勤快点嘘寒问暖……安泽听着，手里的烤串渐渐凉了，滋味变得寡淡。他忽然想起颜落点歌时，公屏里那句“最后一句转音很稳”，干净得像没沾过半点功利。
这时，安泽的手机震了震，他以为是颜落回复，摸出来一看，却只是系统推送。他心里微松，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而几公里外的公寓里，颜落正对着手机皱眉。屏幕上是富贵发来的消息，一连串的语音转文字挤得密密麻麻：
“落落，今晚冲榜呢，对面咬得紧，你那边能不能再顶顶？”
“就差最后两万票，你上了我今晚肯定稳了，回头给你寄签名照。”
“知道你最近手头紧，但就这一次，帮哥个忙，过后我请你吃饭。”
颜落捏着手机，指节泛白。三年了，从富贵还是个小透明主播时，她就守着他的直播间。最疯的时侯，她一个月砸进去半年工资，就为了给他抢个周星榜。后来他火了，粉丝多了，她的存在感越来越弱，可那句“有我在”，她总说不出口收回。
“刷拉了”三个字，她只在安泽那里说过。在富贵面前，她还维持着最后的l面——上周他要冲活动，她咬牙透支了信用卡，送了辆“火箭”，换来他在直播间提了句“谢谢落落姐”，连名字都念得含糊。
手机又震了下，富贵发来一张截图，是他和对手的票数差距，红色的数字刺眼得很。紧跟着又是一条消息：“你号等级高，哪怕送点小礼物撑撑场面也行啊，别让我在粉丝面前没面子。”
颜落看着那句“别让我没面子”，突然觉得很累。她起身走到阳台，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吹散了屋里沉闷的空气。楼下烧烤摊的烟火气飘上来，隐约能听见年轻人的笑闹声。
她想起几个小时前，那个叫安泽的男生，在镜头前唱《烟花易冷》时，眼里的认真。想起他私信里那句笨拙的“《七里香》我会练的”。没有讨好，没有索取，只是一句简单的回应。
手机还在震动，富贵的消息一条接一条。颜落深吸口气，点开对话框，敲了三个字：“对不起。”然后关掉了聊天窗口，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晚风吹起她的头发，远处的霓虹明明灭灭。她不知道安泽他们还在烧烤摊讨论着怎么“留住”她，就像她不知道，那个被通事围着出主意的男生，此刻正望着手机，悄悄删掉了打好的、想问问她“睡了吗”的消息。
两个世界的喧嚣与沉默，在通一阵晚风里，轻轻撞了一下，又各自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