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帮被全网骂的学姐说了句公道话,我被那群正义使者网暴到社会性死亡。
他们扒我信息,P我遗照,咒我全家。
可他们不知道,在我被网暴的第7天,他们捧上神坛的一位性骚扰受害者,会成为我揭开年度大案的第一步！
猎杀时刻,到了。
这一次,我要让这群躲在屏幕后的蛆虫,彻底的被绳之以法！
1.
一切的开端,源于一条爆火的短视频。
标题用腥红的大字写着：《当个学生干部,官威能有多大》
视频里,学生会会长秦美玉带着十几个干事,清一色的白衬衫,队列整齐地走在女生宿舍的走廊里。
拍摄者明显躲在角落,镜头刻意晃动,营造出一种偷拍的窥探感。
视频经过了精心的剪辑。
只保留了秦美玉板着脸,指着宿舍门口杂物,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立刻清理掉的片段。
保留了她走进一间宿舍,从插座上拔下一个明显发烫的充电宝,冷声说三无产品,没收的画面。
全程没有前因后果,没有解释说明。
再配上慷慨激昂、仿佛要揭竿而起的BGM,一个官迷心窍、欺压同学的恶霸女学生会主席形象,被完美地塑造了出来。
评论区,早已是一片狂欢的海洋。
卧槽,这步伐,这气势,我还以为我们市长来了。
现在的大学怎么了把学生会当官场了
瞧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老子吐了,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人肉她！这种人毕了业也是个祸害！
谩骂如潮水般涌来。
短短几小时,秦美玉的学院、姓名、照片全被挂了出来,甚至有人用她的照片P了极其恶毒的表情包。
一个尽职尽责的学生会长,就这么成了一个全网喊打的笑话。
我叫林舟,一个普通大学生。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段视频有问题。
正常的安全检查,本就该严格。而这个视频,每一帧都透着一股刻意引导的廉价恶意。
当舆论发酵到顶点,秦美玉已经被打成学生恶霸的代名词时,我没忍住。
在一条由一个叫正义小V的账号发布、点赞最高的视频下,我敲下了一行字：
视频断章取义的痕迹太明显了吧除了看起来排场大,她检查消防隐患、没收三无电器的行为本身有错吗尽职尽责也有错了
我的评论,像一颗火星掉进了火药桶。
下一秒,一个ID叫正义小V的用户,直接回复并置顶了我的评论：孝子来了大家快来围观典型学生会走狗的洗地姿势！
手机在瞬间开始疯狂震动,提示音响成一片。
哟,舔狗来了
经典‘抛开事实不谈’,她没错她那表情就写满了‘我是你爹’！
楼主别跟他废话,这种人就是跪久了站不起来！
无数的@和私信涌入,各种污言秽语几乎要撑爆我的屏幕。
我懵了。
我只是基于视频本身,提出了一点逻辑上的质疑,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网暴的火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秦美玉身上精准地转移到了我这里。
有人在正义小V的评论区下,甩出了我的微博账号截图。
顺着这条线,我的学校、专业、班级,甚至是我大一入学时的证件照,全被扒了出来。
就是这小子,林舟！大家看清楚了,舔狗长这样！
我的照片被和一个狗头P在一起,在各个群里疯传。
生活,在顷刻间崩溃。
辅导员的电话第一个打了进来,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林舟,你现在马上去把评论删了！注意影响！你知不知道现在事情闹多大了
紧接着,我的手机铃声大作。
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迟疑着接起。
电话那头,是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刺耳又怪异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林舟吧很喜欢给你主子洗地是吗
你等着,你全家的户口本,马上就给你挂到网上去。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我握着手机,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
手机还在嗡嗡作响,一条条骚扰短信和新的来电不断涌入,我不得不开启飞行模式。
可现实世界的恶意,却无法屏蔽。
走在校园里,总能感觉到背后投来的指指点点的目光和压低声音的议论。
我被彻底拖进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虚拟世界的恶意,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穿透屏幕,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与恐惧。
我想不通,一句温和的劝解,为何会招来如此排山倒海的恶意。
这是我第一次,亲身领教到了网络暴力的恐怖。
2.
哀乐之后,是我的遗照。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
我的证件照,被P上了一个黑色的相框。
上面,还有两个惨白的大字：奠。
发布者,正是那个正义小V。
配文极尽恶毒：听说这个舔狗挂科太多,心理变态,天天尾随骚扰女同学,大家小心。
下面,一堆@学校官方的账号,在狂欢。
这种人渣还不开除
有人叫嚣。
建议直接送去坐牢！
另一条评论紧随其后。
长得就一副猥琐样。
咒骂声此起彼伏。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遗照。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不疼,只是麻木。
手机响了。
是赵毅,我最好的朋友。
电话一接通,他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舟子,你人没事吧我操,这群人疯了吧！
我还没说话。
他继续道：你听我的,别跟他们硬扛了。你斗不过他们的。
赶紧发个道歉声明,就说你年轻不懂事,说话不过脑子,求大家原谅。
服个软,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
我握着手机,沉默了。
连他也是这么想的。
服软。
道歉。
过去。
我轻轻地问：赵毅,如果被挂在上面的是你,你也会道歉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声音有些犹豫：这……这不是一码事啊。
你确实是为秦美玉说话了嘛,虽然我觉得你没错,但……但你没必要为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搭进去啊。
不相干的人。
我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自己了。
我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巨大的孤独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但奇怪的是,我没有崩溃。
甚至,没有流一滴泪。
一种冰冷的,带着恨意的平静,从我心底最深处浮了上来。
我关掉了手机所有的消息通知。
世界瞬间安静了。
我打开电脑。
在桌面上新建了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我敲下了三个字——狩猎场。
我点开那个乌烟瘴气的论坛。
点开正义小V的主页。
把那张遗照。
把每一条恶毒的评论。
每一句所谓的爆料。
连同ID、主页链接,一张一张截图,分门别类,保存。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我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在网络这个巨大的垃圾场里,精准地捡拾着每一片沾着毒液的碎片。
通宵了一夜。
文件夹里的内容越来越多。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
这群上蹿下跳最厉害的账号,核心成员高度重合。
无论是什么样的社会热点,总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挥舞着正义的大旗。
熟练地给人扣帽子、泼脏水。
享受着将一个人批倒批臭的快感。
而他们的领袖,就是正义小V。
就在这时。
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秦美玉的朋友圈。
她已经很久没更新了。
最新的一条,是三天前发的。
一张照片。
拍的是一摞崭新的专升本教材,摊在书桌上。
配文是：打不倒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是啊。
道歉和退缩,换不来他们的良心发现。
只会让他们觉得你软弱可欺。
然后,变本加厉。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和解。
是复仇。
把他们施加在我身上的,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正想着。
一个弹窗新闻跳了出来。
是学校的校园墙。
一个加粗标红的标题,瞬间引爆了整个论坛。
《泣血控诉！经管学院杨晴学姐,实名举报同校男生赵毅在图书馆对其性骚扰！》
赵毅
我愣住了。
这个名字,我再熟悉不过。
我点开长文。
一个叫杨晴的大二学姐,声泪俱下地描述了赵毅如何在图书馆对她动手动脚,言语轻佻。
细节丰富得像在写小说。
我还没看完。
刷新了一下页面。
正义小V已经第一时间转发了这条帖子。
她高高在上地评论道：保护我方学姐,人渣必须退学！
这种垃圾不滚出校园,我们每个女生都将活在恐惧中！@XX大学
熟悉的配方。
熟悉的味道。
评论区,那些熟悉的ID。
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看着屏幕上赵毅的名字被一次次挂出来。
被P上各种侮辱性的图片。
3.
杨晴的长文,堪称一篇满分作文。
每一个字,都精心雕琢。
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浸透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恐惧。
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勇敢,脆弱,在深夜里瑟瑟发抖,却依然要为了所有女性的安危,敲下这篇泣血的控诉。
舆论的火焰,瞬间被浇上了一整桶航空汽油。
轰！
热度,比秦美玉那次高了十倍不止。
如果说秦美玉事件是一场关于仇富的狂欢。
那这次,就是一场盛大的正义加冕礼。
杨晴,被这股狂热的浪潮,直接捧上了神坛。
女神、我们之中最勇敢的人、校园吹哨人。
无数的赞美和同情,像潮水一样将她托起,让她悬浮在半空中,享受着万众瞩目。
正义小V和她的信徒们,自然不会缺席这场盛宴。
他们故技重施,效率高得像一条成熟的产业链。
赵毅的照片、学院、班级,甚至连他王者荣耀的ID和常用英雄,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新一轮的狂欢,开始了。
比对我那次,更恶毒,更疯狂。
P出的遗照上,这次多了几行血红的大字：强奸犯,万人唾弃。
我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我打开那个名为狩猎场的文件夹。
将攻击赵毅最凶狠的那些ID,和我文件夹里存着的那些,一一进行比对。
重合率,百分之九十。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恶臭。
我甚至能隔着屏幕,想象出他们那一张张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
我移动鼠标,像一个冷库的管理员,将这些新鲜的罪证拖拽、归档。
支持杨晴女神！不绝对站受害者就是有罪！
事实不重要,态度最重要！无条件心疼学姐！
这种时候还在分析对错的,都是人渣的同伙！你家里没有女性吗！
我把这些截图,和我被网暴时,他们骂我不问是非给秦美玉洗地的截图,并排放在一起。
左边,是他们对我的审判。
右边,是他们对自己的标榜。
完美的双重标准。
可笑,又可悲。
我没有用林舟的身份。
我申请了一个全新的小号,头像是一只慵懒的黑猫,眼神漠然。
我像一个潜行的猎手,在正义小V那条讨伐赵毅的微博下,找到了一个最完美的狙击点。
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下一行字,像投下一颗无声的石子。
那个……我想问一下,图书馆那个位置,有监控吗调出来看看不就清楚了
我没有为赵毅辩解一个字。
我只是,提了一个最合乎逻辑的问题。
一秒。
两秒。
我的小号,瞬间被海啸般的红色消息提示淹没。
哟,男的来洗地了
受害者有罪论又来了是吧你是不是想说女神在撒谎
我他妈吐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你那破监控你是不是想看女神被骚扰的录像啊你个死变态！
滚！不接受任何理中客！
成了。
我面无表情地开启了屏幕录制功能。
鼠标的每一次点击,每一次滑动,都冷静而精准。
我将这完美的双标现场,从头到尾,清晰地录了下来。
视频文件,被我命名为——第一颗子弹。
然后,我把它和其它证据一起,拖进了狩猎场文件夹。
我没有急着出手。
子弹,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现在,火烧得还不够旺。
那位被捧上神坛的杨晴学姐,飞得……还不够高。
我在等。
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所有正义使者的脸,被这一颗子弹,扇得血肉模糊,还无法辩驳的时机。
一个,能让这场狂欢,变成一场盛大葬礼的时机。
4.
舆论的狂潮,终于抵达了它最疯狂的顶点。
请求XX大学开除人渣赵毅
这个血淋淋的话题,被无数狂热的手指,顶上了同城热搜第一。
话题下面,一张照片疯传,触目惊心。
那是赵毅父母家的大门,门前,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惨白的、用劣质纸花扎成的花圈。
赵毅,彻底崩溃了。
他给我发来最后一条微信,字字泣血。
舟子,我对不起我爸妈。
之后,他的手机关机,人被学校带走。
美其名曰,保护性隔离。
很快,学校官网发布了一则声明,措辞严谨得像一份冰冷的判决书。
我校高度重视网络舆情,已成立专项调查组,将对该事件进行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每一个字,都在撇清关系。
每一句话,都在默认赵毅的罪行。
这是给汹涌民意的交代,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风暴的中心,杨晴扮演着完美的圣女,享受着万众的朝拜。
她每天都会发一条朋友圈,配图是自己45度角仰望天空的侧脸,精致的妆容下,眼神憔悴又坚强。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相信学校会给我一个公道。黑暗总会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下面,是女神加油、心疼学姐的泪海。
正义小V则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振臂高呼,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家人们,胜利就在眼前！去学校官微和贴吧下面刷屏！不给赵毅记大过处分,我们就集体向教育部门实名举报学校包庇罪犯！
狂欢,沸腾到了极点。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一张张因正义而扭曲的脸。
时机,到了。
我点开微博,光标在那个被唾骂和诅咒淹没的ID上,停顿了一秒。
——林舟。
我的主页,还高高挂着那张黑白的遗照,像一枚耻辱的烙印。
我没有删除它。
我只是平静地,上传了一个视频。
没有配任何一个字的文案。
视频,就是我唯一的宣言。
上传成功的瞬间,我仿佛听见了风暴转向的声音。
视频的开头,是我被网暴时的截图合集,一张张闪过。
哟,舔狗来了
理中客滚出克,给这种女人洗地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问是非就洗地,我看你也是个人渣！
每一条评论,都清晰地展示着ID和头像,一个都跑不掉。
紧接着,画面一转。
是赵毅事件中,同一批ID,同一批头像,截然不同的发言。
支持杨晴女神！不绝对站受害者就是有罪！
事实不重要,态度最重要！无条件心疼学姐！
这种时候还在分析对错的,都是人渣的同伙！
极致的双标。
极致的讽刺。
这强烈的对比,像一记蓄力已久的耳光,跨过网线,狠狠扇在每一个正义使者的脸上。
视频播放到这里,画面骤然一黑。
一行惨白的字,如同墓碑上的刻文,缓缓浮现。
你们的正义,如此廉价。
但你们不知道,你们的‘女神’,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话音刚落。
一段无比清晰的音频,响彻在每一个点击播放者的耳边。
是杨晴的声音。
那声音里再没有半分柔弱,只剩下刻薄的轻蔑与恶毒的得意。
放心,我早就看赵毅不爽了,上次他拒绝我朋友的表白,还说她烦,这次我就让他身败名裂。
另一个女声响起,带着一丝犹豫：万一监控……
杨晴轻蔑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淬了毒的刀子。
那个位置是监控死角,我早就看好了。再说,现在谁还关心真相只要我哭得够惨,我就是正义。
轰！
录音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沸腾的舆论场中心,轰然引爆。
杨晴那恶毒的语气,和她苦心经营的柔弱形象,形成了天崩地裂般的反差。
但这,还不是全部。
音频结束,屏幕再次变黑。
几张微信聊天截图,被清晰地、一张一张地贴了上来。
对话的双方,是我和赵毅。
时间,是杨晴发布那篇泣血控诉的三天前。
赵毅：舟子,我好像被杨晴给缠上了,她朋友追我,我拒了,她就天天在图书馆‘偶遇’我,我有点怕。
林舟：你小心点,这个杨晴我听说过,心眼很小。你下次去图书馆,把手机录音打开,放口袋里,以防万一。
赵毅：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林舟：听我的,有备无患。
这几张截图,像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地狱的真相之门。
我,林舟,不是什么被卷入风波的路人甲。
我是赵毅的挚友。
是这场风暴中,从一开始就深藏不露的,布局者。
我被网暴的经历,不是我的伤疤。
而是我为他们准备的,最锋利的一面镜子。
我没有被动等待审判。
我在主动构筑防火墙,并亲手设下了这个天罗地网。
等着杨晴,等着那群狂欢的乌合之众,自己跳进来。
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
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写好的判决书。
我叫林舟,一个被你们网暴了七天的人。
我为秦美玉说话,你们说我‘舔狗’。
现在,我为赵毅的清白提供证据,你们又会说什么
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用谎言挥舞的正义之剑,最终,只会砍向挥剑者自己。
@正义小V,@杨晴,@XX大学,以及所有参与这场狂欢的人……
我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现在,轮到你们接受审判了。
我艾特了所有核心账号。
然后,点击,发送。
data-fanqie-type=pay_tag>
5.
我的手机,在视频发布之后,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仅仅三秒。
然后,它彻底疯了。
不是那些咒骂的短信,也不是骚扰的电话。
而是微博通知栏里,瀑布一样刷新的红色提示。
转发。
点赞。
评论。
十分钟内,转发量就已破万。
两个崭新的词条,像两把烧红的尖刀,瞬间捅进了同城热搜榜前十。
杨晴
录音
网暴者双标实录
我点开正义小V的主页。
评论区,已经不再是战场。
那是彻底的屠宰场。
我他妈就是个傻逼,居然信了你这个玩意儿！
双标狗,出来挨打！@正义小V
之前骂林舟的截图我可留着呢,现在骂你一遍,舒服了。
无数愤怒的网友,像一群被激怒的工蜂,把她之前那些正义言论的截图,一遍又一遍地贴上来,反复鞭尸。
我刷新了一下杨晴的主页。
该用户不存在。
她注销了账号。
可惜,互联网有记忆。
她那段恶毒的录音,已经被做成了各种鬼畜视频,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疯狂传播。
电话响了。
是赵毅的辅导员。
他的语气,与上次判若两人,甚至带着一丝讨好和急切。
林舟同学啊,学校已经看到了你的视频,我们非常重视！你快让赵毅同学开机,我马上联系他,学校一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我挂断电话。
学校官网的第二份声明,也已经弹了出来。
那措辞,堪称艺术。
我校已收到关于‘赵毅事件’的最新证据,现已查明,该事件系经管学院杨晴同学恶意捏造,我校将对其诬告陷害行为进行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风向,一百八十度掉头。
之前那些叫嚣着保护我方学姐的ID,开始了滑稽的表演。
有人疯狂删掉自己的评论,企图抹去痕迹。
有人开始急切地甩锅。
我就是个路人,都是被‘正义小V’给煽动的！
对对对,这个V就是个搅屎棍,故意引战！
他们内讧的样子,像一群被掀了窝的蟑螂,四散奔逃。
可笑,又可悲。
我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喘息
我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我打开狩猎场文件夹,选中了第二个视频。
点击。
上传。
视频的标题很简单：《正义小V的财富密码》。
内容,是一份完整的证据链。
第一部分,是正义小V如何通过建立各种粉丝群,筛选出那些狂热的铁粉。
第二部分,是她在群里如何下达指令,引导粉丝像提线木偶般去冲锋、控评,制造一个又一个虚假的舆论热点。
第三部分,也是最精彩的部分。
一段段聊天记录截图,清晰地显示着,她是如何利用网暴事件积累起来的人气,在群里高价售卖那些没有任何生产批号的三无美妆产品和减肥药。
一个粉丝曾小心翼翼地问：V姐,这个面膜怎么没有生产批号啊
正义小V的回复,高高在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爱买不买,我这是给家人们的福利价,信不过就滚。
视频的最后,是一张工商网站的查询截图。
她售卖的所有产品,没有任何备案,全部都是三无产品。
这无疑是釜底抽薪。
我没有停下。
我将这两个视频,连同狩猎场里所有的原始截图、录音文件,打包成一个压缩文件。
然后,我用我的实名账号——林舟,点开了微博的官方举报平台。
举报对象：正义小V。
举报理由：煽动网络暴力,组织恶意营销,售卖三无产品,涉嫌欺诈。
证据材料：附件.zip。
点击。
提交。
6.
微博官方的铁拳,砸得又快又狠。
一纸加盖社区公章的公告,直接空降热搜第一,高高挂起,公开处刑。
标题是：《关于严肃处理正义小V等恶意营销账号的公告》。
内容,字字诛心。
永久封禁。
清空所有数据。
协同相关部门,对其涉嫌违法行为展开调查。
求锤得锤,而且锤进了钢筋水泥里。
学校的红头文件,几乎是同步贴在了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
《关于给予经管学院杨晴同学记大过处分的决定》。
理由：恶意捏造事实,诬告陷害同学,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全校通报批评。
我听说,杨晴当天就办了休学。
有人看见她拖着行李箱,在一片指指点点和毫不掩饰的窃笑声中,灰溜溜地逃离了学校。
那背影,像一只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
辅导员的电话再次打来,请赵毅去办公室。
据赵毅后来说,学院的副院长亲自给他倒了水,双手递上,握着他的手,代表学校向他和他的家人,郑重道歉。
言辞恳切,姿态卑微。
至于那些曾经上蹿下跳的正义使者们。
一场盛大的、持续性的大型社死现场,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陆续上演。
那个在评论区叫嚣人肉他全家的ID,被扒出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他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背后黏腻的目光和压低声音的议论,仿佛成了行走的瘟疫。
还有几个攻击我最凶的,被同专业的同学截图挂在了班级群里。
从此,小组作业没人组队,课堂讨论无人回应,食堂吃饭,只要他一坐下,对面的人就会立刻端着餐盘走开。
无声的孤立,比任何咒骂都更让人窒息。
闹剧,以一种最冰冷、最现实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赵毅请我吃饭,还是校门口那家烧烤店。
他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没说太多感谢的话,只是沉默地把烤好的腰子、剥好的虾,一个接一个地放进我面前的盘子里,堆成一座小山。
舟子,他灌下一大口冰啤酒,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我那两天,真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
以后长点心。我嚼着一只虾,淡淡地说。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长了。
被你亲手拿刀,一笔一划刻在心上了。
我们碰了一下杯,酒是冰的,但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流遍四肢百骸。
回到寝室,我打开电脑。
看着那些高高挂起的热搜,看着正义小V和杨晴被钉在耻辱柱上,被无数人唾骂。
我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
反而,是一种更深邃的冰冷。
我亲手掀起了这场风暴,也看到了它的威力。
这种能轻易毁灭一个人的力量,杨晴,一个普通学生,是如何精准驾驭的
仅仅是为了给朋友出气
我不信。
我找到微博APP的图标,长按。
点击。
卸载。
但,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转入地下。
公开的战场太过喧闹,真正的猎人,潜伏在暗处。
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的名字,让我眼皮跳了一下。
秦美玉。
我点开邮件,内容很短,但每个字都像钢印一样有力。
林舟同学,你好。我是秦美玉。
论坛和微博上的事,我全都看到了。谢谢你当初,愿意为我说那一句话。更敬佩你,用这样的方式,赢回了所有人的清白和尊严。
你的视频,我也看了很多遍。它让我明白,逃避和哭泣没有用。
‘打不倒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这句话,现在我才真正理解它的分量。
我的专升本成绩出来了,考上了。谢谢你。祝好。
我盯着那句打不倒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一股寒意,从我的脊椎骨升起。
秦美玉,学生会干部。
杨晴,学生会外联部成员。
两场几乎如出一辙的网暴风波,核心人物都来自学生会。
这真的是巧合吗
还是说,学生会内部,或者说,这所大学里,潜藏着一只更善于操纵舆论的黑手
杨晴,或许只是被推到台前的一颗棋子。
我移动鼠标,在回复框里敲下两个字。
加油。
点击,发送。
这句加油,不只是对她,也是对我自己。
然后,我关掉邮箱,重新打开了那个名为狩猎场的文件夹。
里面的证据,已经让两个猎物社会性死亡。
我没有删除它们,而是新建了一个子文件夹,命名为第一战役。
紧接着,我在狩猎场内,创建了一个全新的文档。
光标闪烁,我敲下了三个字。
杨晴。
回车。
然后,是另外五个字。
杨晴的……导师。
我打开学校官网的教师信息页,找到了经管学院的博导名单。
一张知性优雅的中年女人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杨晴的博士导师,省级学术委员会委员,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负责人,曾有境外著名大学访问学者经历。
履历光鲜得刺眼。
7.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卸载微博的那天,阳光很好,我甚至还去操场跑了五公里。
我错了。
几天后,学校官网挂出了一份新的声明。
关于赵毅事件的最终通报。
那措辞很微妙,没有道歉,没有澄清。
只用了八个字：事件复杂,仍在调查。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上了我的脚踝,随即迅速攀升,直抵咽喉。
真正的惊雷,在保研名单公示的那天炸响。
赵毅的名字,不在上面。
我冲到他寝室,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瞳孔涣散,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我凑过去看。
他的保研申请,被驳回了。
理由那一栏,写着一行冰冷的字：综合评定期间,引发重大负面舆情,影响不佳。
我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室友拿着手机冲了进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卧槽,你们快看校园墙！那个杨晴……她保研了！
我抢过手机。
一张刺眼的截图,是杨晴的朋友圈。
她和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女教授亲密合影,笑得春风得意,仿佛全世界都在为她庆贺。
配文是：感谢不公带给我的成长,那些打不倒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下面还有一句。
真好,要去美美地读博了。不像某些人,还在为没书读发愁吧[可爱]
那个女教授,我认识。
我们学院的博导,省级学术委员会的委员,手眼通天。
她曾有过境外著名大学访问学者的经历,履历光鲜得刺眼。
所以,这才是事件复杂的真相。
赵毅成了那个不佳的影响,被一脚踢开,成了牺牲品。
而杨晴,踩着他的清白,拿到了直通罗马的门票,更向我示威。
我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喘不过气。
可这,还不是结束。
一周后,赵毅接到了法院的传票。
杨晴,以性骚扰导致其精神严重受创为由,把他告上了法庭。
索要精神损失费,五十万。
消息一出,舆论彻底疯了。
那些刚刚平息的喧嚣再次沸腾,矛头重新指向我和赵毅。
卧槽,都闹上法庭了,这还能是假的
我就说吧,一个巴掌拍不响！
林舟和赵毅,两个网络霸凌者,滚出来道歉！
如果不是真的,谁会去打官司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扎进了所有人的心里,也扎进了我的心。
我那个被封禁的账号,再次被鞭尸,被无数人指着鼻子骂。
我和赵毅,成了不知悔改的骚扰犯和恶毒的网暴者。
电话打过去,赵毅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绝望的颤抖。
舟子,我爸妈收到消息了,我妈……她高血压犯了,住院了。
她说,我们家就是普通人家,斗不过他们的。
舟子,我是不是真的……毁了
他哭了。
这个一米八的汉子,在电话那头,哭得像个孩子,无助而绝望。
我挂了电话。
走到窗边,夜风冰冷。
我没有点烟,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杨晴的嚣张,学校的复杂,赵毅的绝望,像一根根钢针,扎进了我的神经。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深沉的无力,但很快,这种无力感被一种更深邃的、冰冷的愤怒取代。
这愤怒,不像之前的恨意那样带着个人情绪,而是纯粹的、理性的反击欲望。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我的狩猎场文件夹,刚刚安静下来,现在,又要重新开张了。
杨晴。
杨晴的导师。
我心底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8.
窗边的烟,燃到了尽头。
烟灰簌簌落下,在冰冷的窗台上积了一层。
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吵得让人恶心。
我关上窗,拉上窗帘。
整个寝室,瞬间沉入黑暗。
电脑屏幕,是唯一的光源。
知网。
我打开了它。
搜索框里,我一字一顿地敲下两个字：杨晴。
她的硕士毕业论文,赫然在列。
《基于XXX模型的网络舆情情感倾向性分析研究》。
题目很光鲜,摘要很高大上。
我点击下载,付费。
然后,为自己泡了一杯最浓的咖啡。
午夜,狩猎开始。
我直接跳过了她华丽的辞藻和空洞的论述。
那些东西是空壳,是伪装。
我拖到最后,只看她的实验数据和模型构建。
一行行冰冷的数字,一串串复杂的公式。
我通宵达旦,逐字逐句地验算、分析。
大脑像一台超频的处理器,疯狂燃烧。
天亮时,我找到了。
就是它。
一个数据。
一个被她用来支撑整个论文核心结论的关键数据。
它被篡改过。
手法很精妙,足以骗过所有常规审查。
但它瞒不过最原始、最彻底的重复验算。
只要把这个数据修正。
她那篇光鲜亮丽的论文,整个逻辑链,会瞬间崩塌。
她所谓的重大研究成果,会变成一个学术圈最大的笑话。
一个学术造假的,铁证。
我没有立刻发微博。
在粪坑里扔证据,只会被更多的粪淹没。
我要把这颗炸弹,扔进他们的圣殿。
我花了一整天,写了一篇逻辑严谨、证据确凿的学术驳斥文章。
全文没有一个情绪化的字眼。
只有数据,推演,和结论。
写完,我将文章发表在国内一个顶尖的学术打假论坛。
然后,我打开邮箱。
收件人一栏,我依次填上：
XX大学学术委员会。
校长信箱。
经管学院院长信箱。
最后,我加上了那个女博导的公开工作邮箱。
附件,是我的驳斥文章和全部的演算过程。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我才重新打开微博。
果不其然。
我的反击,引来了更疯狂的反扑。
学术打压！为了给强奸犯朋友洗白,开始攻击一个优秀女性的学术成果了！
他急了他急了！辩不过就搞人身攻击,现在连论文都要踩一脚,吐了。
你不尊重女性！你嫉妒杨晴学姐的才华！
一个民科也配质疑硕士论文笑死人了。
各种帽子,铺天盖地。
很快,杨晴的博士导师,那位高高在上的女教授,公开发声了。
她转发了一条辱骂我的微博,并附上评论：
如今的学术风气,真是令人痛心。
一个连基本学术素养都没有的本科生,出于个人恩怨,就可以肆意污蔑他人的研究成果。
这是哗众取宠,更是对学术尊严的践踏。
我对我的学生杨晴,百分之百信任。
完美的回应。
将我定性为没有素养的民科。
将我的动机定性为肮脏的个人恩怨。
而她自己,则是捍卫学术尊严的光辉斗士。
一瞬间,舆论彻底将我淹没。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扭曲的、狂欢的言论,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我平静地登录了自己的账号。
只发了一句话。
学术的尊严,不容践踏。
真理与否,无关性别立场,只关乎事实本身。
我已将全部论证过程及原始数据备份,随时接受任何同行的公开质询。
发完,我关掉了微博。
我打开那个名为狩猎场的文件夹。
在杨晴的论文里,一定还有更多的蛛丝马迹。
我需要更多的子弹。
同时,我把那份驳斥文章的打印版,连同所有演算稿,交给了赵毅的律师。
庭审,就快到了。
我相信,在庞大的学术圈里,总有那么几双还没瞎的眼睛。
总有那么几个,真正爱惜羽毛、敬畏真相的人。
9.
法庭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原告席上,杨晴的身体在细微地发抖,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脆弱,像一朵在狂风中等待怜悯的小白花。
她的律师,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声音里充满了表演出来的正义感,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射向被告席。
我的当事人,一个品学兼优、前途光明的年轻女性,在遭受了难以启齿的侵害,以及后续毁灭性的网络暴力后,身心俱疲,已经确诊为重度抑郁症！
我们请求法庭,还受害者一个公道,让罪恶得到严惩！
他发言时,那淬了毒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刮过赵毅的脸。
赵毅坐在被告席上,后背挺得像一根标枪,但桌下的双手,指节已因过度用力而绞得惨白。
我坐在旁听席的角落,神情漠然,像在欣赏一出早已知道结局的蹩脚戏剧。
时间,在法官翻动卷宗的沙沙声中流逝。
终于,法官抬起了头。
他那张国字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眼神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杨晴的身上。
原告方所提交的证据,多为个人主观感受陈述、网络舆论截图以及无法直接关联的心理诊断证明。
法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法庭。
以上证据,无法形成完整、封闭的证据链,以证明被告人赵毅存在性骚扰行为。
咚！
法槌落下。
声音清脆,决绝,像一道斩断所有谎言的惊雷。
现宣判：驳回原告杨晴,全部诉讼请求。
被告,赵毅,无罪！
嗡——
我清晰地听见杨晴的律师倒吸一口凉气,那自信满满的表情瞬间碎裂。
杨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也骤然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粉底的惨白。
赵毅紧绷的肩膀,在那一刻轰然垮塌。
他深深地低下头,我看见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重重地砸在他发白的手背上。
胜诉了。
但,真正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网络上的法庭,在判决书出来的瞬间,立刻陷入了癫狂。
司法已死！资本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恶心！
心疼杨晴学姐,她一个人在对抗整个黑暗的世界啊！
呵呵,男人保护男人,官官相护,这个国家没救了！
舆论的分裂与反扑,比我想象的更加凶猛。
赵毅的胜诉,在他们口中,反而成了司法不公的最终铁证。
杨晴的拥趸们,像一群被彻底激怒的疯狗,开始无差别攻击法院,人肉法官,叫嚣着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就在这场狂欢达到顶点的时刻。
一个全新的视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毅的个人微博上。
发布者,正是赵毅本人。
配文只有一句话：我不是摄影师,我只是一个记录者。我记录了事实。
视频没有华丽的剪辑,只有一个固定的机位,画面清晰得令人发指。
拍摄视角,正是赵毅自己的座位旁,一部伪装成充电宝的微型摄像机。
这是我让他买的。
从他被杨晴第一次碰瓷开始,我就告诉他,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你必须拥有自己的黑匣子。
视频的时间戳,清清楚楚,就是杨晴声称被骚扰的那天下午。
画面里,赵毅靠窗而坐,从头到尾,都在低头演算着什么,笔都没停过。
几分钟后,杨晴的身影出现了。
她径直走到赵毅面前,俯下身,脸上带着甜美的笑,说了些什么。
赵毅抬头,皱眉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扰,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杨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直起身,语气明显变得不耐烦,甚至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口吻。
赵毅干脆合上书,收拾东西,起身,从另一边,像躲避瘟疫一样绕开了她,快步离去。
全程,两人最近的距离,也超过一米。
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视频的最后,杨-晴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愤怒,再到怨毒,最后,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转身愤然离去。
那张美丽的脸,在镜头下,扭曲得如同厉鬼。
视频的结尾,是我后期加上的一行字幕。
有些人,天生就是演员。
死寂。
是网络上长达一分钟的,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是核爆。
杨晴诬告铁证
充电宝里的真相
赵毅
沉冤得雪
三个词条,以一种摧枯拉朽、无可阻挡的姿态,瞬间血洗了全网热搜。
那个视频,在短短一小时内,转发破百万,播放量过亿。
之前所有为杨晴站台的大V,所有攻击赵毅和我的恶毒言论,在这段沉默却有力的影像面前,都变成了一场场滑稽、可笑的脱口秀。
我操！我他妈就是个纯傻逼！赵毅同学对不起！林舟大佬对不起！
之前骂林舟的,出来走两步脸呢被这视频一帧一帧抽肿了吧
我宣布,这是年度最佳反转！不！是年度最佳恐怖片！杨晴的表情吓死我了！
@杨晴,滚出来！你欠赵毅一个道歉！你欠林舟一个道歉！你欠所有被你愚弄的人一个道歉！
杨晴那用谎言和演技堆砌的完美受害者神像,在这一刻,被砸得粉身碎骨。
她从万人同情的女神,一夜之间,沦为万人唾弃的、恶毒的、卑劣的小丑。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场盛大而正义的雪崩,笑了。
然后,我打开电脑,光标移动到那个名为狩猎场的文件夹上。
这里面,装着我为杨晴和她背后所有人准备的,真正的大礼。
但现在,用不上了。
对付小丑,用牛刀,是对牛刀的侮辱。
右键。
永久删除。
10.
网络,彻底疯了。
如果说之前的反转是一场地震,那现在,就是一场席卷一切的海啸。
被欺骗的愤怒。
这是这个时代最廉价,也最恐怖的燃料。
无数网友涌入我那条早已沉寂的微博下面。
舟神,我给你道歉！
有人这样写道。
对不起,我当初也骂过你,我就是个傻逼！
悔恨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们都被当枪使了！
一个自发形成的反网暴联盟,在各个平台迅速崛起。
他们的头像,统一换成了那段窗外监控的截图。
他们的战斗力,比正义小V的信徒们,强悍百倍。
因为他们,是带着赎罪式的愤怒在战斗。
很快,有人把我那篇被骂成民科的论文驳斥文章,从垃圾堆里翻了出来。
一夜之间,它被置顶在了所有热门论坛的首页。
都来看看,这才是真正的预言家！
这样的标题,引爆了流量。
我他妈一个文科生,硬是把舟神的演算过程看完了,虽然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评论区里,一片惊呼。
一场全民参与的论文审查运动,以一种荒诞又壮观的形式,拉开了序幕。
无数匿名的专业人士下场了。
我是搞数据模型的,我用matlab重新跑了一遍,杨晴的核心数据,就是一坨屎。
第一条专业点评,精准而粗俗。
楼上的,我是搞英语文学的,我发现她引用的几篇外文文献,作者和期刊名全是瞎编的,根本不存在！
第二条,揭示了更深层次的荒谬。
我是学法的,这已经不是学术不端了,这是学术诈骗！
第三条,直接定性。
知网,那天下午服务器崩了三次。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一个海外留学生。
他直接甩出了一篇瑞典某大学的社会学硕士论文原文。
PDF格式,全英文。
然后,他贴心地附上了一张对比图。
左边,杨晴的论文。
右边,瑞典的论文。
大段大段的文字,除了人名和地名,几乎一模一样。
连标点符号都没改。
像素级抄袭。
铁证如山。
愤怒的火焰,终于找到了最终的宣泄口。
XX大学。
学校的官网主页,被人P成了一张巨大的黑白奠字。
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博导,她当年在国外做访问学者的照片被扒了出来。
背景里,赫然就有那篇被抄袭论文的作者。
卧槽！原来是监守自盗！
网友的评论,一针见血。
我说她怎么敢百分百信任,感情是窝案啊！
严查学术腐败！
开除包庇导师！
撤销杨晴学位！
呼声,从网络烧到了现实。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学校官网挂出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公告。
成立由校长直接领导的最高级别调查组。
几小时后,教育部官网转发了该公告。
配文只有八个字：督办此事,严肃处理。
尘埃落定。
我关掉电脑,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因为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些为杨晴洗地的水军账号。
在败局已定的瞬间,消失得太快了。
不是那种被愤怒的网友冲垮后的狼狈删号。
而是一种同步的,井然有序的,集体蒸发。
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在接到命令后,迅速而无声地撤离战场,抹去一切痕迹。
这绝非普通粉丝团体的狂热。
也不是水军公司的常规操作。
我重新打开电脑。
凭着记忆,输入一个我印象最深的水军头子的ID。
用户不存在。
我没有放弃。
利用之前留存的截图,通过技术手段,开始在互联网的深海里打捞。
我顺着一条被删除的缓存评论,摸进了一个早已废弃的贴吧。
在贴吧的一个角落,我找到了那个ID最后一次活动的痕迹。
他回复了一个帖子,内容只有一个链接。
我点了进去。
浏览器跳转到一个纯黑色的页面。
页面的正中央,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代码组成的漩涡。
漩涡下方,只有一个输入框。
没有注册选项,只有登录。
网页的标题栏,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符号。
一只眼睛。
一只被锁链缠绕的,冰冷的眼睛。
11.
那只被锁链缠绕的眼睛,在屏幕上缓缓旋转。
它像一个活物。
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我没有贸然行动。
我花了一个小时。
将自己的网络痕迹伪装得天衣无缝。
IP地址跳跃了十几个国家。
物理网卡地址被虚拟软件彻底覆盖。
我像一个准备潜入深海的间谍。
套上了最厚的潜水服。
然后,我用从缓存里扒出来的那串废弃邀请码。
在那个冰冷的输入框里,敲下了回车。
页面闪烁了一下。
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欢迎回来,K-734号观察员。】
我进来了。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这根本不是什么贴吧。
也不是论坛。
这是一个……指挥中心。
一个庞大、冰冷、高效得令人发指的,网络战争指挥中心。
整个页面被分成了几十个版块。
【舆论引导区】。
【目标攻击区】。
【热点制造区】。
【素材分发区】。
每个版块下面,都挂着密密麻麻的任务列表。
像一个跨国公司的KPI公告栏。
我的目光,被一个最醒目的版块死死吸住。
【性别战争】。
我点了进去。
版块右上角,一个猩红的数字,像烙铁一样烫伤了我的眼睛。
成员：771,042。
七十七万。
我看到了杨晴事件的任务简报。
【任务代号：鸣莺】。
【目标：引爆XX大学性别对立情绪,将个体事件上升为群体冲突。】
【执行人：杨晴（代号：夜莺）】。
【任务奖励：5000U币。】
下面,是无数条子任务。
转发杨晴长文,文案模板见附件。
攻击所有提出质疑的账号,话术库已更新。
P图组准备,将赵毅照片与负面词条关联。
每一条任务后面,都明码标价。
从1U币到100U币不等。
我点开一个优秀作业展示帖。
里面赫然是我被网暴时,那些人P的遗照。
下面一堆人回复。
哈哈哈哈,这图P得好,有攻击性！
楼主活儿不错,U币已到账。
学到了,下次我也这么干。
冰冷的恶意,在这里成了可以量化、可以学习、可以炫耀的KPI。
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这个ID的权限似乎很高。
我点开了一个被加密的版块——【深海区】。
这一次,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里面的东西,让我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为了钱。
或者说,钱只是最低级的驱动力。
我看到了完整的《网络意识形态战争操作手册》。
看到了详细的《高校学生领袖渗透与培养计划》。
看到了他们与数十个境外NGO组织之间的资金往来邮件和联络记录。
他们的目的,是通过系统性地制造社会议题。
撕裂共识。
激化矛盾。
尤其是在性别、阶级、地域等最敏感的领域。
制造永动机一般的内部仇恨。
最终,让整个社会,在无休止的内耗和撕裂中,慢慢崩塌。
在一个名为优秀案例展的文件夹里,我看到了杨晴的名字。
她的档案很详细。
从她大一加入某个环保社团（由境外NGO资助）开始。
到她被选中,接受话术培训。
再到她被鼓励去考研。
一步步进入学术圈。
她的硕士论文,就是这个组织帮她代写的。
那篇瑞典的论文,也是他们提供的素材。
那位女博导,是他们多年前就布下的暗线。
杨晴,根本不是什么小丑。
她是被这个庞大、黑暗的帝国。
精心挑选和栽培出来的。
一把插向我们心脏的,淬毒的刀。
而像她这样的刀,还有很多。
我看到了一个名单。
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国内十几所顶尖高校里,被他们收买和资助的学生干部、社团负责人的名字和代号。
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我终于明白。
我面对的,从来不是一个杨晴。
也不是一个正义小V。
我是在和一支看不见的军队作战。
我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一个通宵。
我像一只贪婪的工蚁。
将这个黑暗帝国的所有核心机密,全部打包,下载。
人员名单、资金流水、任务指令、培训手册、联络邮件……
几十个G的压缩文件。
静静地躺在我的桌面。
它像一颗小型的太阳。
烫得我指尖发麻。
这已经不是私人恩怨了。
这是战争。
我关掉了那个黑色的网站。
关掉了所有的聊天窗口。
关掉了所有的新闻页面。
电脑屏幕上,只剩下一个空白的浏览器。
我在地址栏里,一字一顿地,输入了一串网址。
回车。
页面跳转。
12.
第二天。
天光微亮。
我没有去上课。
我将那个承载着一个黑暗帝国的U盘,如同捏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放进背包。
我走出校门,坐上第一班公交车,穿过仍在沉睡的城市。
最终,我停在一栋没有任何标识的建筑前。
门口的武警,身姿笔挺,目光如炬。
这里是国家安全机关。
我走了进去。
接待我的是一位穿着便服的中年男人,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他没问我的身份,也没问我的来意。
他只是把我带进一个全封闭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他递给我一杯温水,水温刚刚好。
说吧,同学。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将那个固态硬盘从包里拿出来,轻轻地,推到了桌子对面。
你要的一切,都在里面。
他拿起硬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仿佛在确认我是否明白这东西的重量。
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在这里等我。
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一个小时。
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是三个人。
为首的,还是那个中年男人,但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从锐利,变成了震撼。
他身后两人,立刻在桌上展开了专业设备。
林舟同学,他第一次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波动,我们需要你现在,立刻,将你获取这些资料的全过程,复述一遍。
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漏。
我走出那栋大楼时,已是黄昏。
阳光是橙色的,很暖。
我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像是将一座无形的山,亲手交给了这个国家。
接下来的七天,世界风平浪静。
网络上,杨晴的热度在以每天一个数量级的速度衰减。
学校里,赵毅搬回了寝室,我们像往常一样吃饭,上课,谁也没再提那件事。
但我们都知道。
这不是结束。
这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第七天。
晚间七点整。
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准时在食堂的电视上响起。
我正扒拉着碗里的饭,食堂里嘈杂的人声、碗筷碰撞声,忽然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瞬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缓缓抬起了头,盯着那块明亮的屏幕。
画面里,是字正腔圆的女播音员,和一张张打了厚重马赛克的抓捕现场。
那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近日,我国国家安全机关协同多部门,成功破获一起由境外势力渗透资助,长期在我国网络空间策划实施‘认知作战’的特大案件……
该组织通过建立线上平台,以物质奖励为诱饵,系统性地招募、培养境内代理人……
……在高校内,扶植个别学生干部,制造性别对立、地域歧视等热点事件,煽动群体对立情绪,严重危害国家安全……
……行动中,共抓获境内外涉案人员三百余名,摧毁相关网络水军集团及指挥平台七个……
画面猛地一转。
我们学校那标志性的大门,出现在屏幕中央。
XX大学学生杨某,作为该组织在高校发展的重要‘校园代理人’,长期接受境外组织培训与资金支持,其硕士学位论文亦由该组织代写、提供造假数据……
并恶意构陷他人,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目前,杨某及其导师,因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罪、诽谤罪、诈骗罪,已被依法批准逮捕……
食堂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听见身边有人筷子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然后,是山呼海啸般,压抑不住的倒吸凉气声。
我没有去看周围人的表情。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电视屏幕。
看着那条由我亲手点燃引线的新闻。
这才是真正的审判。
这才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赵毅发来的消息。
卧槽。
我笑了笑,低头,回了他两个字。
吃饭。
几天后,学院官网挂出了红头文件。
赵毅的保研资格,恢复了。
副校长亲自找他谈话,代表学校,向他郑重道歉。
他最终进入了自己最心仪的那位国宝级老教授门下。
尘埃落定。
我再也没有登录过任何社交账号。
那些虚拟世界的ID,连同那些仇恨与狂欢,都与我无关了。
在一个安静的下午,一个陌生的加密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温和而郑重。
林舟同学,我代表组织,感谢你为维护国家安全做出的卓越贡献。
你的名字,会出现在内部的功劳簿上。
但为了保护你,从今天起,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这一切,都将是秘密。
我明白。
好好学习。电话那头顿了顿,补上一句。
国家需要你。
电话挂断。
我删除了通话记录。
深藏功与名。
毕业那天,阳光正好。
我和赵毅穿着学士服,并肩站在校门口。
他整个人,像是被烈火淬炼过的精钢,眼里重新燃烧着光。
他没说谢谢。
他只是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无比用力的拥抱,拍了拍我的后背。
走了,以后常联系。
嗯。
我看着他汇入人海的背影,看着身边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
这场始于一句公道话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我赢了。
但我知道,在那些看不见的战场,厮杀永不落幕。
那又如何
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人愿意睁开眼睛。
还有人,不肯弯下脊梁。
那么,光明终将驱散黑暗。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