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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看向妈妈。
“安文,你不是说你的女儿已经死了吗?”
“明明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说要你把女儿接过来,我们一起养”
“我理解你过去的遭遇,可你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么恨她?”
再次开口时,妈妈的脸色白的像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里翻涌着挣扎:
“我不能接受,我的孩子身上流着仇人的血。”
“我看见她,就像看见他那张脸,看见那些被他毁掉的日子我做不到。”
我站在原地,听着她的话,心里那点残存的波澜也彻底平息了。
她不是恨我,是恨那一半她无法割裂的血脉。
她困在自己的仇恨里,也连同着我这无辜的生命。
“所以我就活该去死,就活该这样不体面的活着,为了不让我留在这里,不惜找人污蔑我毁我的清白?”
她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却什么也没说。
听到这的院长实在是坐不住了。
他苍老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无奈。
“孩子是无辜的啊!”
“安文,你来这里也快有十年了,我以为你会懂可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亲女儿?”
“本以为你也是菩萨心肠,没想到竟心狠至此!”
看着她那副白一阵青一阵的脸色,我忽然扯出一抹笑。
“不用多说了。”
“我走。”
两句话说得平静,听不出半点情绪。
我本以为我又能找到家了,没想到被她搅到支离破碎。
我每靠近一步温暖,她就会把我往更深的寒潭里推。
我没有回头去看他们的表情。
拄着拐杖踉跄漫无目的地走,直到不知道走了多远,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等我反应,那拐杖便被妈妈死死摁着。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却偏要扯出几分倔强。
“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对你好一点吗!”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非要闹着走了?”
我终于转过身,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还有那副不肯示弱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你是最慈爱的院长夫人,可你对我可有心软过一次?”
我笑了笑,眼泪却先一步滚了下来。
“你对院里的猫狗都比对我好吧。它们饿了,你会专门去喂,生病了,你也会请兽医。”
“可我什么都没有。”
“这些年,我病了从来都是自己扛。发高热的时候裹着破被子咬着牙等天亮。”
“腿疾犯了疼得直打滚,就自己给自己扎针推拿。”
她还是冷着脸站在那里,脸上虽有动容。
可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我不可能从她嘴里听到一句道歉。
“拿着吧,当是我欠你的。”
许久,她才掏出一沓钞票,硬塞进了我的手里。
那动作让我忽然想起前几日,住在隔壁的女孩要去县城上学。
她母亲也是这样,往她包里塞煮好的鸡蛋和皱巴巴的零钱,嘴里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冷暖。
可妈妈什么也没说,表情也不冷不热。
我看着那沓钱,也没道谢。
毕竟这来的太晚了。
要是以前的我手上能多些钱,也不用过那些风餐露宿的哭日子。
“不必了。”
“我自己能活。”
我轻轻将钱掏出来,塞进她手里。
没等她反应,我攥紧拐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急又快。
我怕再看她一眼,刚才硬起的决心就会崩裂。
可这想法刚冒头,就会立刻被她以前的狠心给重新摁下去。
伤害刻得太深,就算时过境迁,就算她此刻流露出半分悔意,也填不平了。
除了离开,我确实别无选择。
“庄柔儿,你别后悔!”
“你也别怪我这个当母亲的狠心不留你,是你自己要走的!”
“既然要走,你以后就别怪我!”
风里忽然飘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些刻意的硬气。
我脚步没停,毕竟这些年来,我活着从来都靠得不是她。
我又拐回了这些年我一直住的一个小土屋,长叹一口气。
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一个人的。
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就站在门口。
他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盯着我上下打量,嘴里嘀咕着:
“年纪二十多,断了腿拄拐杖的”
话音刚落,他眼睛瞪大,冲上来拉住我的手,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你就是陈老先生晚年收留的那个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