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我的视线！
是他！我不会认错！
可是…
这个佝偻着背椅靠在墙根,脸色黑红,皮肤粗糙满身风霜的男人……竟是他么
墨镜遮住了那双深情的眸子…
他…瞎了吗！
（1）
再见谢礼是在一种我完全意料不到的情形下。
那时我因为工作原因再次回到w市出差。
在这座城市里有我太多的过往回忆,留恋、遗憾亦或是畏惧…难以言明。
总之,当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百感交集。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明天就要返程。
趁着些许空闲我走上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
夕阳下的小巷颇有些烟火气。
邻里间的嘘寒问暖,小摊贩的吆喝声,车流的喇叭声,交织成一首嘈杂的城市交响曲。
我眼看着这市井的繁忙,茫然地走着,想着找一家小店慰劳一下我空空如也的胃。
就在我穿越人群抬眸的瞬间,一个不起眼的小摊进入视野。
面前的八卦图纸和这瓜果蔬菜、煎饼火烧凑在一起实在有些不合群。
我顺着图纸看向八卦图的主人。
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然而我的眼睛再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那侧脸的轮廓我再熟悉不过了。
它曾是那么迷人的一张侧脸,像最出色的画家笔下蜿蜒起伏的峰峦。
而如今,峰峦依旧,却沟壑纵横,看起来满面苍桑。
皮肤呈现一种长时间日晒后的黑红色。
最令人诧异的还是整个人周身笼罩的淡淡的死气！
他正仰着头与旁人攀谈,脸上的墨镜遮住了他的双眼,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与我印象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全然不同了。
这猝不及防的相逢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怔怔地站在人群外看着他。
一段往事蓦然浮上心头。
（2）
谢礼是在父亲的希冀与期盼、母亲的憎恶与绝望中诞生。
他出生时,谢福堂已经年近五旬。因为他攒了半生,才凑够了买媳妇的钱。
且买媳妇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娶上媳妇。
虽然很晚成家,但在村里人眼中,谢福堂还是有福气的,因为他买到了一个大学生。
他结婚的时候,那两间小土房里里外外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大家都赶来想要看看城里细皮嫩肉的大学生长什么样,边看边评论着：真不赖……福堂果然有福气啊……
福堂和他的老父,两代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在乡亲们的恭维与道贺声中,唯唯诺诺地应付着。
在这样喜庆的氛围中,只有新娘——谢礼的母亲——毫无生气地坐在土炕上,脚被拴住了,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任男人们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只是呆滞地看着眼前那晦暗的一小方土地。
——她叫黎平,那时已陷入深深的绝望。
在这个大山深处的村子,买媳妇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买来的媳妇,照例都要挣扎一番,也不怕,打一顿也就老实了。再挣扎,再打。也不怕她们跑,因为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姑娘想要靠双腿逃离这大山,是万不可能的。
等摸清了这里,有了逃离的可能,也得是几年以后了,那时,生米早已煮成熟饭。那些可怜的女子又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了,就这样被这座大山套牢了一生。
然而黎平和那些被套牢的女子毕竟不一样。她可以说是反抗的最激烈的一个,也是被打的最惨的一个。
谢福堂、谢明利这对外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父子,打起黎平来毫不手软。
黎平从不与谢氏父子说话,她看他们的眼神中满是憎恶,即使是两名男子的拳头与棍棒,也不能熄灭她心中逃跑的念头。
但整个村子都是眼睛与耳朵,黎平每次逃跑都被抓回。就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境地中,黎平怀上了谢礼。
谢福堂、谢明利俩父子在得知黎平怀孕的那一刻,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们大半辈子的积蓄,日夜的期盼,无非就是这个孩子。
而黎平则陷入更深的绝望……
谢家父子把黎平看管得更紧了,生活起居也照顾得更为仔细。但黎平满心想的还是怎样才能打掉肚中孽种逃出去。
比如,她假装妥协,和他们相处,换取他们的信任,进而提出出去走走的请求,再趁谢福堂不注意,跳入湍急的河中。她想,哪怕是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这一跳,真把谢福堂吓个半死,然而他也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抢。那肚子里是他老谢家的命根子啊！
一顿折腾下来,谢福堂凭借他强壮的身体救下了黎平。他怒火中烧,后怕不已,但此时又无可奈何。
最终,在三个人不分日夜的提防、试探、对抗、威逼的极限拉扯中,他们达成了协议——黎平同意生下孩子,但生下孩子后,谢家父子放她离开。
就这样,谢礼在父亲的期盼与母亲的憎恶中来到了这个世界。
黎平看着这个孩子,他与她长得如此之像,他身上流着一半她的血,可他却是她仇人的孩子！
她不允许自己对他有片刻的母爱！绝不能！
她必须恨他才对！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彻底从这段噩梦中离开！
她只要求谢福堂兑现承诺,甚至没有给孩子喂过一口奶就离开了。
谢福堂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中,他给儿子取名谢礼,因为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的宝贵礼物,他觉得虽然黎平走了,但自己有了儿子,就有了一切。
（3）
谢礼虽然一出生就没有感受过母爱,但好在爸爸和爷爷极其爱他。
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紧着谢礼。爷爷谢明利也是时时把谢礼抱在怀中亲昵。
而且谢礼也继承了黎平的好样貌和好才智,孩提时期就比村里其他同龄孩子伶俐可爱得多。
乡亲们看到这样娃儿,也总忍不住停下脚步逗他一逗：福堂,你这老小子真是有福气来,你家这孩儿将来是要带你享福的喽！
每每听到这样的恭维,谢福堂满脸堆笑,更加爱不释手地呵护着谢礼。
等到了上学,谢礼的聪慧就更加显现出来。每次考试,谢礼都轻轻松松地拿到班级前三名。
谢福堂现在确信,他的谢礼,他的福星,将来的一切美好,都靠这个孩儿了。
到了初中,谢礼已长成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脸上虽稚气未脱,但男人硬朗的线条和棱角已现,使得他在一群孩子中总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谢福堂对儿子的爱,都快满溢出来,即使在他老父谢明利生病去世,家里条件每况愈下的情形下,他对谢礼的爱护也不曾减少一分。
但马上,他们父子俩就迎来了生活给予他们的一次痛击。
中考如约而至,以谢礼的平时的成绩,父子俩都认为考上县里的高中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放榜的时候,爷俩却傻了眼——或许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谢礼所读的初中根本就没什么竞争力！
这一消息如一道惊雷劈中了谢福堂的神经！他谢福堂的儿子,他从小被夸到大的礼儿,未来的状元,怎么能不读高中啊,他儿子应该是这大山深处小山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啊！
他不能让乡里乡亲看了热闹！
谢福堂一言不发地坐在门口抽闷烟,谢礼则带着愧疚与不甘,在他父亲面前局促了一会,然后突然下定决心了似的,拿起柴刀上了山。
他对着乱蓬蓬的杂草树枝一顿乱砍,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他只麻木地挥舞柴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不去想自己的明天。
等他下山回到家,却不见父亲谢福堂。
他默默地做了饭,在饭桌前等着父亲。
天擦黑的时候,谢福堂才从外面回来。
父子俩没有说话,开始吃饭。良久,谢福堂才开口：这高中必须得上,爹给你想办法！
谢礼听到这句话,眼泪又流了出来。
谢福堂想出的办法就是花钱托关系去一个普通高中借读。这出去的一下午就是去借钱去了。
中考失利的这个暑假,对父子俩来说都是沉重而难熬的。
好在,开学之前,谢福堂靠着东拼西凑,靠着舍下脸面,总算是为谢礼求得了一张县城高中的录取书。
（4）
开学了,谢礼站在学校大门口,他知道这求学的机会来之不易,心中也满是中考落榜的遗憾。他下定决心,在高中学习的日子里,要比以前更加努力。
虽然他读的这所高中也是一所实力平平的学校,但读了高中就能拿到高考的通行证。
只要能参加高考,他一定能一雪前耻！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谢礼在学习中勇往直前。
只是他朴素得近乎寒酸的衣着,也遮掩不住他越发俊朗的脸庞和浑身散发出的少年荷尔蒙的青春气息。
总是有很多小女生给他递情书。
他都视她们为洪水猛兽——一切干扰他走向大学校园的事物都是洪水猛兽。
他的父亲为了他能继续学习还在苦苦支撑,他怎么能自己享受人生呢何况谈女朋友必然有额外的花销,这于他,也是负担不起的 。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姑娘示好,他都冷冷拒绝。
时间一长,大家都称他为冰山学霸。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在这三年中,靠着这样的坚持,每次大小考他都能在年级里排到前几名。
哪怕学校实力一般,但凭他的成绩,考上本科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日夜期盼中,父子俩迎来了人生第一次高考。
谢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同时又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他一方面迫切需要给父亲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证明,另一方面他又因此压力大到考试前夕彻夜失眠！
在这种煎熬中,他完成了高考。
转眼,在紧张与期待中,父子俩再一次迎来了放榜时刻！
也就又一次遭受了生活的毒打——谢礼高考也失利了！
那一天,失望和悲伤将这几间土房子团团围住,让住在这里的父子俩甚至难以喘息。
谢礼盯着那令人绝望的分数,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会不会登记错了分数是不是有人和自己更换了成绩难道是作文跑了题……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好像有无数人在他脑海里争吵,吵得他的头都要裂开了。
谢礼躺在炕上,麻木地想着,眼泪无声地把枕头湿了一片。
谢福堂这几年为了还债和照顾谢礼,也来到县城打工,他干活不挑,也不惜力气,只要能挣钱他都干,因为一想到儿子,他就觉得未来充满希望,一切都有了奔头。
谢福堂在知道成绩后一下子就瘫坐在了门槛上,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想不通,平时成绩很好的谢礼为何又落榜了！
他颤抖着手掏出烟来,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心里五味杂陈。
中考时借的债还没还上,又供他三年高中,这些钱,这些心血,难道就这样打了水漂吗
村里人知道了,不笑掉大牙吗
不成就再考！总有成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句：
礼儿,复读！再考！
说完,谢福堂转身进屋,正迎上谢礼那被眼泪洗得亮晶晶的眼睛。
（5）
谢礼复读这一年,比之前更加的努力。
但谢福堂这一年却迅速衰老起来。他没有回县城打工,留在小山村里摆弄田地。好像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稍稍感到踏实一点。
这一年,他也忍受了很多闲言碎语。
周围的人已经不像以前一样恭维他的谢礼,反而在背后议论,他们说谢礼或许就是来讨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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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为了这个孩,老谢媳妇跑了,这些年,净把家财散尽了。
可不是,模样好,成绩好,但一考试就不行,这不就哄着老谢花钱呢！
那女人可是恨毒了老谢,这孩子是替他娘来讨债的！
……
老谢尽量不去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等着儿子高考上榜来打他们的嘴！
可现实是,老谢没等来谢礼打他们的嘴,反而等来了自己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次,就差那么一点儿！
就差那么一点点儿！
但这一点点,足以要了谢福堂的命！
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夜之间干瘪了下去。
半夜下起了大雨,哗哗的雨声也掩盖不住谢礼绝望的哭声。
不知什么时候,他哭着睡着了。
但谢福堂彻夜未眠。
他的脑海中总是不断闪现那些声音：
他那个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散财童子嘞……
天还没亮,一个手提包砸醒了谢礼。
他半睡半醒之际,听到父亲那苍老嘶哑的声音说：
你走吧！你就是个讨债鬼！这个家养不起你！
讨债鬼三个字像一把刀,重创着谢礼的心脏,使得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不敢相信,又似乎是没听明白,愣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谢福堂嘶吼一声：让你滚呐！滚出这个家！
有两行无声的泪从脸庞滑落,谢礼不知所措,本能地拿起手提包站了起来。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在父亲的怒吼声中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处他定住了,盯着雨中那两扇大门,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回头望向谢福堂。
咚！
一个茶碗裹挟着风声,不偏不倚砸在了谢礼的额角。
剧烈的痛感传来,谢允不禁下意识地捂住受伤的额头。
有温热的液体穿过指缝流出。
额头上的伤痛和高考失利的痛苦,在一瞬间将这个少年压垮。
他眼含热泪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然而,
这能怪他吗
不能。
要怪只能怪自己。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冲进了雨中。
（6）
那一天,据谢礼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是失落地气愤地难过地绝望地一直走一直走,然后随意搭了一辆客车,就这样来到了W市。
以后得靠自己养活自己了。
初到W市的谢礼度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没找到工作的时候,他就睡到桥洞、废弃的厂房这些地方,白天就到处去找工作,为了省钱,一天甚至只吃一个馒头。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谢礼就找到了一个工地小工的活。
住的地方也搬到了工地的宿舍,虽然很简陋,但总算有了落脚之处。
初到工地干活,谢礼虽然努力地想要做好,但是他前面十几年过得太过安逸,根本没有做过苦力,工地上高强度的劳动让谢礼根本就吃不消。
别人轻松搬起四五袋水泥,他搬两袋都吃力得很。工头是一个叫高强的大哥,他见谢礼搬不动,就让他去拌水泥灰。他那握笔的手没几下就磨破了皮,尽管这样,还是跟不上节奏。
上工第一天,工头看他干活的样子,就有些后悔招了他来,但是也看在他也是和自己一个镇的,算的上是自己老乡,才同意他上工,但没想到他这么不中用。
碍于老乡的情面,工头几次三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加上谢礼为人谦逊有礼,比较受工友们喜欢,日子一长,工头也就不再想着赶他走。而谢礼也渐渐适应了工地的生活,慢慢地得心应手起来。
我和他的相识,是在他在工地工作了几个月以后。那时我在一家餐馆勤工俭学,晚上的时候,谢礼和他的工友一起来到餐馆吃饭。
他第一次来吃饭时,我就注意到了他。因为他和他们在一起显得一点也不合群,他皮肤白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做苦力的,斯斯文文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大学生。
最主要的,还是他好看的眉眼,俊朗的脸庞,总是让人不自觉地就被他吸引,忍不住多看几眼。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能安心地为顾客服务,总是在来往的人群中忍不住期盼,期盼再次见到那样帅气的一张脸。
（7）
这些日子我每天都盼着再见到他,那种一眼心动的感觉令人沉迷,我想着,他也一定是周围哪所高校出来勤工俭学的学生吧！
在一个下小雨的傍晚,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他和工友们又来到我们饭馆吃饭。
他们点的杂豆面,我忍不住给他的碗里多放了几片肉。
这一点小心思很快被他一个叫王大伟的工友发现,在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语气怪异地说：
呦,长得帅就是好,肉都能多吃几片！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王大伟一直看不惯谢礼,嫉妒这事在男人间也是很普遍的。
吃完饭,雨下大了,他的工友在买烟。他自己一个人站在店门口,用脚尖踅摸着地面,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外面的大雨。
那一瞬间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伞送给他。
这些日子,在不知能否再相遇的期待与不安中,我暗自决心,如果能再见到他一定要想办法留下点什么。
天助我也,再见面时下起了雨,送伞就成了最好的方式。
眼看着他的工友们就要过来,我心一横,走上去,不由分说地把伞往他手里一塞。
他愕然地看着我。
我有些窘迫,张嘴说道：
同学,你先拿着用吧！
说完,我头也不抬,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溜回了后厨。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心也怦怦直跳,耳边还能听到他们说笑的声音,但脑海里满是他没有把伞还给我的欣喜。
果不其然,由这把伞,开启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再后来,他单独来找我还伞。
你好,我叫苏威。
你好,我是谢礼。
他请我吃饭,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
在一起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我也慢慢了解了他的过去。
（8）
虽然他并不是我想象中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但他求学失利被父亲赶出家门的遭遇让我对他又多了几分疼惜。
我知道他并不甘心一辈子就做个小工,他心里依然有一个大学梦,这一点,从我给他讲述大学生活时,他眼里、脸上闪现出的憧憬中可以得到印证。
于是,不打工的时候,我就带着谢礼去大学里游玩和旁听,让他能真实感受大学生活。
第一次带他去旁听的时候,他坐在我旁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被发现被赶出去,我拍拍他的手：放心吧,这种大课,同学之间都不一定认识,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
这堂课,谢礼听的特别专注和认真,而我则时不时被这样的谢礼吸引。
他浓密乌黑的眉睫,他渴望知识的亮晶晶的眼睛,他硬朗的侧脸线条,让人着迷。
导致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下课了,我牵着谢礼往外走去。
苏威,这个帅哥是谁呀
背后,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
又是那个讨人厌的乔莉莉。
也是我低估了谢礼颜值的杀伤力,即使他穿得如此朴素,还是在第一堂课就被她注意到了。
我不耐烦地转身,一脸傲娇地说：我男朋友,陪我来上课的！
乔莉莉眼中毫不掩饰自己对帅哥的欣赏和对我的不屑。
叫什么名字呀哪个系的
我知道乔莉莉打的什么算盘,她这个人小气又善妒,还喜欢嘲弄别人。看到我牵着这么一个大帅哥,心里肯定难受着呢！
谢礼有些窘迫得红了脸,我也不想再理会她,说一句保密,就拉起谢礼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们一起去逛街吃小吃,但那天下午我能感觉到谢礼不是很开心,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我明白,乔莉莉询问的话还是伤害到了他,他那个瞬间,一定是想正大光明地告诉她,自己是哪个班哪个系的。
他本应该和我们一样享受大学里的幸福时光的,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一名工地小工。想到这,我心里就更加地心疼起谢礼来。
我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
谢礼,你很好,非常好,不用在意别人的话,只要你不在意,它就伤害不到你。
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的压抑使这个少年黯淡了太久,在听到我这样的话语后,他眼里闪起了亮晶晶的泪光。
看着这样的他,我心里更加心疼了,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却突然用力,把我拉向他的怀中,紧接着,他凉凉的软软的唇就贴了上来。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就看到他刷子般的睫毛微闭在眼前。
这是我的初吻,我心跳地快要蹦出来一样。我甚至没法平静的感受爱意,只能不断地暗示自己：死嘴,快好好感受帅哥的亲吻吧！
（9）
这件小事终归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们也渐渐地遗忘了。我们像所有小情侣一样,依旧享受着恋爱的甜蜜。
但乔莉莉就像一只一旦发现裂缝就穷追不舍的苍蝇一样,一定要揪着我们不放了。
除了隔三差五会追问打听,竟还搞起了跟踪那一套。终于被她发现,谢礼根本不是W大学生,而是一名工地小工的事实。
那天的乔莉莉像一只打了胜战的公鸡一样,洋洋得意地叫住了我。
苏威,你可真是饥不择食啊
是啊,我可不像你,成天吃饱了撑的！我也不客气地回击。
哼,你别得意,你那个帅哥男朋友呢分手了啊还是回工地干活去了乔莉莉脸上堆满了嘲讽。
没等我回应,她又接着说：
真是厚脸皮,农民工就农民工,冒称什么高材生啊！还来学校里蹭课！浪费资源！
看着乔莉莉那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我真恨不得上前给她一巴掌。
还不等我发作,我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谢礼,他打完水回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羞愤至极,暗自握紧拳头！
农民工也比你强,人家勤奋好学,不像你,只会嫉妒败坏别人,大学生的身份也拯救不了你肮脏的灵魂！说完,我准备拉着谢礼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谢礼先我一步向我走来。
他拉起我的手,然后转身面对乔莉莉,一字一顿的说：
农民工靠自己的劳动挣钱,没什么丢人的！人,求上进,更没有什么丢脸的！
夕阳在他脸上镀了一层亮光,我看着这样的谢礼,那一刻,他简直帅呆了。
说完,他拉着我就离开了,只留下乔莉莉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黑一阵白的。
那天,我和谢礼聊了很多。
我觉得谢礼不应该放弃学业,再读再考,边打工边考,我相信他,只要不放弃,一定能实现大学梦。
谢礼则陷入自我怀疑的两难中。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父亲的那句讨债鬼。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学习能力。
但我知道,他内心深处一定是渴望大学校园的,他是想带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回家看父亲的。
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解下,谢礼那颗尘封的求学心又燃了起来。
当然,现在要比他之前还要难。
此时的他离开校园一年多了,要重新拾起落下的功课。
而且没有了父亲的供养,他要边打工边复习。
但不管有多难,人一旦有了目标,也就有了能量。
这以后,只要有时间,他便跟我一起溜进图书馆学习。甚至晚上我去餐馆打工的时候,他就自己去图书馆学习。
从工地上下班回到宿舍,也是立马投入到学习中。
我们也减少了约会的时间,我知道时间对他来说十分宝贵。
我能感受到他这段时间近乎疯狂的努力。
也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成为拖累他求学的绊脚石,要全力支持他实现梦想。
不见面的时候,我总是相信他正在苦苦地坚持。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我也会去工地找他,不过有的时候,宿舍里也找不到他。
工友说,不知道啊,可能找地方学习去了,他要考大学呢！
他们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嘲笑。
我不理会他们。
等着吧,谢礼一定可以的！
（10）
没错,我是真这样觉得。
如果他一直这样,他是一定能拿下高考的。
如果……
可惜这世上连一个如果都不曾发生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或者换句话说,我总是找不到他。
好不容易见面的时候,他又总是说他只能陪我一会儿,他得复习呢。
我不断地劝说自己：他只是要全身心地投入学习而已,他除了打工,还要学习,他这么辛苦,我应该理解他。
可我又实在是想和他在一起,于是提出要陪他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我能感觉到他好像有了一些变化,比如他学英语时掏出了一个很时兴的电子词典,这在当时可是很贵重的学习工具,是有钱人家才会买的东西。
电子词典这个很贵的！我有些诧异地拿起电子词典把玩起来。
我……我跟工头预支工资,又借了工友的钱……你知道的,我英语太差了,你辅导我也不方便。
你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就这个样学下去,肯定能行！欠工友的钱,我帮你一起还！我给谢礼打气说。
不过那天中午,没学多会,他就回工地去了。
我虽然不舍,却也明白,眼下争分夺秒地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期间,邻班的李朗和我熟络起来。
李朗是学院的风云人物,天生自带一种干净的气质,又是学生会主席,还是个富二代,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关心起默默无闻的我来——难道,他暗恋我么
苏威,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李朗带着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向我走来。
呃……我在脑海里飞快地想着拒绝的理由。
我和我男朋友约……
哦,他真有时间陪你吗李朗带着玩味的笑意打断了我的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是他的话中另有深意我是能听得出来的。
他什么时候见过或认识谢礼吗
我还是礼貌地拒绝了李朗。
按捺不住的我,还是在发了工资后的一个下午,买了一些零食,准备去找谢礼大吃一顿放松放松。
我又去工地找他,却发现他的位置上住着别的工人。
宿舍里,王大伟也在：
这不是小谢的大学生女朋友嘛,怎么,谢礼搬新家都没告诉你吗他可是坐着豪车走的呢！
一霎时,我感觉自己好像被雷劈中,整个世界在急速地离我而去,独留我一个在荒岛之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挪动脚步离开他的宿舍的。
嗨,咱要是长得帅,咱也傍富婆呀！哈哈哈……
这句话像划过夜空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留在我荒岛的上空。
原来如此。
怪不得总是忙到见不了面。
怪不得用上了昂贵的电子词典。
一切的不正常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11）
李朗再次约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我知道,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见面后,我单刀直入,他也不再藏着掖着：
我想提醒你,可是实在不知道怎样开口。
所以你是早就知道了。
也不是……但是我知道了以后就想告诉你的。
那女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钱人,离异的有钱人。他小声地嗫嚅着。
我不想被别人看了笑话,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拿起书包起身离开。可转念一想,如果只是撞见过谢礼和那个女的在一起,又怎么会知道她离异这样隐私的事情呢
你怎么知道她离异的我又折了回来。
她……她是我姐……
好吧！好一个混乱的世界！
李芃芃,李朗同父异母的姐姐,除了出身有钱人家,她本人也是精明能干,离婚后自己经营着一家公司,是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了。
她是在来学校来李朗的时候留意到了谢礼。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李朗诚恳地说道。
可我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他的道歉,又是谁该为这件事道歉。
是那个懦弱的脚踏两条船的谢礼吗我不明白,那个直面嘲笑亮堂堂的谢礼怎么就变了呢
变得连当面分手的勇气都没有吗
（12）
我让李朗帮我约了谢礼出来。
我订了一间房,想要安静的体面的结束这段关系。
呵呵,想不到我俩第一次开房,竟是为了谈分手的。
他也知道我为什么找他,眼眶红红的来赴约了。
我俩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
你有了更好地选择也应该告诉我啊,我又不会缠着你。我故作轻松却又忍不住带着哭腔打破了沉默。
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跪伏在我面前,我看到他脸上全是泪水。
对不起苏威,对不起！你不要和我分手,我只求你不要和我分手！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他那浓密的睫毛被泪水糊成了一个个尖尖的小三角。
你看,他哭起来也是这样的好看。真是舍不得啊,可他已经不是我的了啊！
他怎么就不是我的了呢
我俩就这样相对而哭,哭着哭着甚至都忘记了缘由,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
要真是一场梦,该多好啊。
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们还是彼此诉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像李朗说的,李芃芃去学校找他的时候留意到了谢礼。
她离婚多年,再没为哪个男人心动过,却在看到谢礼的那一瞬间又有了想要恋爱的悸动。尤其是看到谢礼不卑不亢地回怼乔莉莉时,萌生了要把他搞到手的想法。
她有钱,也有手段。
那天谢礼独自丛图书馆出来,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捡到了一个钱包。
四周没有人,于是谢礼就打开钱包想要看看有没有主人的信息。
打开钱包,是一沓厚厚的人民币。谢礼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两个壮汉适时出来找钱包。谢礼心中惊诧,却为时已晚,一个壮汉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开始污蔑他就是小偷！
另一个壮汉点了点钱,说钱包里少了两千块钱！
谢礼争辩说这是他捡的,可话还没说完,壮汉的拳头就招呼到了脸上。
谢礼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温热的鼻血流了下来。
不拿出这2000块钱,今天就打死你！
另一个壮汉翻起了谢礼的包,找来找去,他们只找到几块钱。气恼的壮汉抬脚朝着谢礼胸口就是一脚。
就在谢礼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李芃芃登场了,她霸气地用2000块钱为谢礼解了围。
一开始,谢礼是真的很感激这个素不相识的好大姐。
后来,就是好大姐开始发动进攻,各种邀请谢礼出来玩,一开始,谢礼是不好意思拒绝,后面则是渐渐开始沉迷于这种有钱生活。
尤其是知道谢礼想要考大学时,李芃芃更是赤裸裸地告诉谢礼,只要做她的情人,她就有办法给谢礼搞到W大的文凭。
谢礼一开始并没有答应,他想到了我,想到我对他的鼓励,也相信靠自己的努力也能考上大学。
可当他拒绝李芃芃的时候,李芃芃就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她先是威胁他,如果不答应就得立马还钱,并且她一定会让他上不成大学。随后又放宽条件,她只要他做自己的地下情人,并不会让我知道,也不干涉他继续和我在一起。
谢礼想着先瞒着我,等他考上了大学,能平等的和我站在一起了,再和李芃芃分手就可以了。
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就这样一步步成了李芃芃地下情人。
她带他出入各种高档会所,向她的富婆朋友们炫耀着年轻帅气的谢礼。
所以那段时间,我总是找不到他。
所以你们上床了吗
良久,我还是问出了口。
谢礼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臂弯中,肩头耸动得更厉害了。
我已然知道了答案,也明白我们俩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谢礼不断哀求,他说他会立马和李芃芃斩断关系,求我原谅他,求我不要嫌他脏……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段音乐铃声打断了——是李芃芃送给他的手机——一切都无法回到从前了。
（13）
我们的关系,就终止在了那个黄昏。
从那天起,谢礼就完全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
谢礼走后,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辞去了饭馆的工作,每天就是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一段时间后,李朗也跟我表白了,他说他比谢礼更早喜欢上我。
在他看来,我已经完全走出了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可以试着重新开始了。
是吗我又可以重新去爱别人了吗
不,不是的。
只有我知道,在那些不为人知失眠的夜里有无数个破碎的我试图拼凑回一个完整的自己。
也只有我知道,那种物是人非欲语泪流的无能为力有多么令人绝望。
我以想要专心学习为由,礼貌地拒绝了李朗。
毕业后我就离开了W市,选择去别的城市读研、工作。
因为那时手机还没有普及,我也渐渐的和W市的人和事失去了联系。
（14）
五年后,我因出差,再次来到W市,在一种我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我又见到了谢礼！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我初见他时的心情,震惊、错愕、心痛……
我悄悄跟上那个跟他攀谈的小贩,一边买东西一边向他打听谢礼。
你说那个算命的瞎子啊！嗨,来咱们这摆摊有个两三年了吧,挺可怜的。
哦……他是怎么瞎的啊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平静。
这个不清楚,好像是被人害的……挺帅的个小伙,瞎了可惜了……
他每天都在这里摆摊算命吗
嗯嗯,我们这都是交了摊位管理费的,他天天在这……不过,他那也是糊弄人的,没几个人找他算命。
那天下午,我没有与谢礼相认,只默默地在远处看着,直到夕阳西下,他起身收摊,慢慢地消失在这条小胡同里。
我辗转联系上了李朗,想从他那里了解一点关于谢礼的事。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厅里见面,老同学久别重逢的寒暄后,我向他问起了谢礼。
李朗突然面色沉重起来,他叹了口气,和我说起了后来的事。
谢礼和我分手后就被李芃芃接走了。
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天一夜,也哭了一天一夜。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不,确切地说还是有些不一样了的。
他不再想着考大学的事了,反而开始卖力的讨好起李芃芃。哄得李芃芃心花怒放,甚至一度想要和他结婚。
不过,他并不是真心的。李朗说。
有一次他喝多了,李芃芃让李朗去接他,在李朗的车上,喝得烂醉的谢礼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起来：
哈哈,真好,好开心啊！大家都玩的这么开心……真好！
……
苏威,就你不开心……你为什么不开心……你嫌我脏啊是不是！是不是！呜呜呜……
是呀,我脏,哎,你知道外人怎么称呼我们这种人吗他们叫我们鸭子,哈哈,鸭子,嘎嘎……嘎……
他就这样又哭又笑的疯癫了一路。
后来,谢礼跟着李芃芃认识了不少富婆,他开始游走在不同的女人身边,谁给的多,他就陪谁。
李芃芃生了想要和谢礼结婚来拴住他的念头,不断地要求谢礼断绝和其他女人的联系,专心陪在她身边。
谢礼不愿意,两个人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后来,谢礼干脆搬出李芃芃的家,要和李芃芃分手。
那天,谢礼和李芃芃大吵一架：
你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你还有脸说！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苏威也不可能离开我！我也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这个白眼狼！没有我你就是个工地上臭打工的！
……
两人你来我往,愈演愈烈。
最终,谢礼拿着收拾好的行李气冲冲地要离开李芃芃的家。
李芃芃看他铁了心要离开自己,也不再和他硬碰。她从背后抱住谢礼,想要挽留他,可却只换来谢礼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你又老又丑,令人恶心,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说完,便摔门而去。
再后来,不甘心的李芃芃又多次去找谢礼,可谢礼铁了心要与她彻底断开。
最后一次,是李芃芃以谈分手为由约谢礼在KTV包间见面,为了彻底摆脱她的纠缠,谢礼赴约了。
见面那天,李芃芃一反往日的无理纠缠,反倒是真诚地诉说起自己的不对之处,说如果不是她,或许谢礼可以和自己的初恋女友过着幸福的日子……
谢礼听着这样的话,心里却难受得紧,他从来不敢去设想没走过的那条路,因为他知道那一定是一条比现在幸福百倍美好百倍的路,他怕自己会被后悔吞没。
可现在,李芃芃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描述着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怎样被毁掉,他感觉心中有一团火烧得他心焦。
他心烦意乱地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仿佛这样能浇灭他心中的些许火气。
可他喝下没多久,突然意识模糊起来。
意识到有问题的谢礼起身想走,却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了。
这时的李芃芃也彻底卸下了伪装,她近乎癫狂的哂笑着：
谢礼,你跑不掉,你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我！
你那天说什么你说我又老又丑你说再也不想看见我是吗
可以啊,很简单啊,你知道的,你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
李芃芃将一团黑乎乎的药膏使劲地按在了谢礼的眼睛上……
剧痛袭击着神经,谢礼痛苦地扭动身体挣扎,可却手脚酸软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李芃芃把毒药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一股黑血顺着李芃芃的指缝流出,谢礼疼到晕厥……
直到工作人员发现他们并报警。
警察来的时候,李芃芃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地抱着谢礼,嘴里还喃喃道：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嫌我又老又丑了……
（15）
我又在W市多待了几天。
每天下午,我都会去那个小胡同里,远远地看着谢礼,直到他收摊回家。
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怎么能不令人惋惜呢
他再也不是我记忆中那个生动的谢礼了。
临别前的那天傍晚,我终于鼓足勇气来到他的摊位前。
他脸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
这位有缘人,今天来到这里,必定是缘分使然。本人精通周易八卦,可解开您心中的疑惑,指点您的迷津。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几张红色钞票放在他的摊位上。
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
我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微弱得快要听不见的苏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