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捡到个钻垃圾箱的湿漉漉美少年。
姐姐收留我,我是你点的家政小哥。
后来他队友集体点我家政服务:嫂子!江澈又绝食了!
再后来顶流演唱会上,他对着镜头掀衣服:腹肌还在,姐姐验货吗
热搜炸了:江澈
垃圾箱爱神
我扶额点开备注笨蛋美人的微信:解释
他秒回语音:姐姐,我连垃圾箱都钻过了…还怕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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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泼天盖地,砸得人睁不开眼。
林晚缩着脖子,伞骨在狂风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雨水顺着伞沿瀑布般浇在她的小腿上,冰凉刺骨。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过小区门口那条永远排不干净水的浅沟,心里把物业和这鬼天气骂了八百遍。加班到这个点,饿得前胸贴后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冲回家,泡碗热腾腾的方便面,然后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当一滩烂泥。
单元楼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堆着几个半人高的绿色大号垃圾桶。雨水冲刷着桶壁,混合着隔夜饭菜和不明物体的酸腐气味丝丝缕缕飘散出来,在这湿冷的雨夜里格外刺鼻。林晚屏住呼吸,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逃离这糟糕的气味源。
就在她即将绕过最后一个垃圾桶的瞬间,哐当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但在这只有雨声哗哗的背景音里,清晰得吓人。
林晚的心猛地一抽,脚步钉在原地。她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目光投向声音来源——那个离她最近的、盖得严严实实的绿色大垃圾桶。
桶身……似乎在动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向旁边挪移了那么一丝丝。
幻觉加班加出癔症了林晚用力眨了眨眼,雨水顺着睫毛流进眼睛里,涩涩的疼。
不是幻觉!
那垃圾桶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一股力量从里面顶开了一条缝!一只骨节分明、沾满了可疑污渍和雨水的手,猛地从那条缝隙里伸了出来,死死扒住湿滑的桶沿!紧接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冒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林晚的尖叫瞬间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短促的倒抽冷气。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单元门上,震得门板嗡嗡作响。路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穿透雨幕,勾勒出那个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身影。
是个年轻男人。
或者说,少年雨水把他额前漆黑的刘海彻底打湿,一缕缕狼狈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上。水珠不断从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流过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再汇入线条流畅的下颌。他身上那件价格不菲、但此刻已完全看不出原色的浅色卫衣湿透了,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单薄却隐约可见紧实线条的胸膛轮廓。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被暴风雨打落枝头、滚进泥泞里的名贵兰花,破碎又惊人地好看。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少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在迷蒙的雨汽里显得格外大而亮,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林晚惊恐万分的脸。一丝极度的慌乱和某种走投无路的绝望从他眼底飞快掠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晚大脑彻底宕机的动作。
只见他手脚并用地、用一种极其狼狈又带着点滑稽敏捷的姿态,彻底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噗通一声跌坐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溅起一片泥水。他顾不得疼痛,甚至来不及抹一把脸上的污水,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就死死锁定林晚,嘴角努力向上牵扯,试图挤出一个堪称营业专用的完美弧度,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姐姐!
他的声音被雨声裹挟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意外地清亮悦耳,像玉石敲击,别、别怕!是我!你预约的……那个家政小哥!上门服务的!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动作笨拙得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狗,还不忘强调,对!家政!准时吧
雨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往下淌,混着垃圾桶里带出来的不明污渍,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划出几道滑稽的黑痕。他努力维持着那个僵硬的笑容,眼神湿漉漉地看着林晚,里面混合着恳求、紧张,还有一丝生怕被拒绝的脆弱。
林晚:……
她捏着伞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加班加到半夜,暴雨天,单元楼下,从垃圾桶里爬出来一个声称是自己点的家政小哥的落汤鸡美少年这剧情走向,比公司新推的狗血手游还离谱八百倍!
惊吓过后,一股荒谬感夹杂着警惕汹涌而来。林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雨水的腥气灌入肺腑,让她稍微冷静了点。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家政小哥。
少年见她沉默,眼神里的慌乱更明显了。他挣扎着彻底站了起来,但身形明显有些摇晃,不知是冷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往前小心翼翼地挪了一小步,试图靠近林晚:姐姐真的!我服务……很周到的!做饭、打扫、整理收纳……样样精通!而且,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卖点,急急补充,声音拔高了一度,我收费很贵的!
最后那句收费很贵被他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出来,配合着他此刻浑身湿透、沾满污渍、刚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形象,反差强烈到近乎可笑。林晚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哦很贵
林晚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雨夜的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她握着伞柄的手没松,另一只手却慢慢伸进了自己挎着的通勤包,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手机外壳。她盯着少年那双写满快信我的漂亮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问:那请问,贵公司派你来之前,有没有培训过——钻垃圾桶算哪项增值服务除臭杀菌吗
少年脸上的营业笑容瞬间僵住,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像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委屈和无措,湿漉漉地看着林晚,像只被雨淋懵了的大型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年轻男人压低的、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穿透哗哗的雨幕,朝单元楼这边逼近!
澈哥澈哥你跑哪儿去了!
分开找!肯定在这附近!
妈的,那几个私生跟疯狗一样!
那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少年强装的镇定。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苍白。他甚至来不及看林晚一眼,身体的本能快过了大脑的指令——猛地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就想重新往那个散发着馊味的绿色垃圾桶里钻!
动作仓皇又狼狈,像只被猎人逼到绝境、慌不择路的小兽。
林晚的心,毫无预兆地被那眼神里的惊惧和笨拙的逃避动作戳了一下。几乎是同时,她眼角余光瞥见单元楼侧面小路的拐弯处,几道拿着手机、手电筒乱晃的人影已经冒了出来,灯光刺破雨帘,四处扫射。
电光火石之间。
喂!
林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瞬间定住了少年已经扒住垃圾桶边缘的手。他猛地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林晚没看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越来越近、四处张望的人影。她迅速向前跨了一大步,一把抓住少年冰冷又湿滑的手腕!那手腕细得惊人,皮肤下的骨头硌着她的手心,带着冰冷的雨水和轻微的颤抖。
跟我来!
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不容分说地拽着他,另一只手飞快地在单元门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下。
嘀嘀——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林晚用尽力气将那个还在发懵的家政小哥一把扯进了温暖干燥的楼道里,同时反手用力,砰地一声将沉重的单元门死死关上,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雨水和即将追近的喧嚣。
楼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感应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一小片空间。骤然脱离冰冷的暴雨和追捕的威胁,少年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几乎脱力,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湿透的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滴落,在他脚下迅速汇聚成一小滩水渍。
林晚也靠在另一侧墙壁上,心脏还在咚咚咚地狂跳,握着伞的手心里全是汗。她侧耳听着门外。脚步声和呼喊声在门外徘徊、咒骂着,手电筒的光柱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在楼道里投下几道晃动的、模糊的光影。那光影在墙壁上停留、搜索,像某种不怀好意的窥探。少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再次僵硬起来,警惕地盯着那晃动的光影。
时间在紧张的对峙中缓慢流逝。终于,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手电光也彻底消失在了雨幕深处。
危险解除。
楼道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以及雨水滴落的轻微声响。感应灯大概觉得安全了,啪嗒一声,非常识趣地灭了。黑暗瞬间笼罩下来。
呼……
林晚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到后背一片冰凉,是被刚才的冷汗浸透的。她摸索着墙壁,重新按亮了感应灯。
昏黄的光线再次洒下,照亮了门边那个湿淋淋、脏兮兮、惊魂未定的少年。他靠在门板上,微微垂着头,湿透的刘海遮住了部分眼睛,只露出苍白的下半张脸和紧抿的唇。整个人像只被遗弃在雨里、瑟瑟发抖的小狗,散发着浓重的、混杂着雨水、汗水和垃圾桶馊味的狼狈气息。
林晚看着他,眉头拧成了疙瘩。同情心是一回事,但把这么一个来历不明、浑身散发着麻烦气息的人领回家,绝对是另一回事。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自己作为成年社畜的理智和边界感:人走了。你也安全了。
她顿了顿,语气尽量平静,现在,能好好说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追还有……
她指了指他,为什么要冒充家政
少年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他慢慢抬起头,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林晚,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但最终只是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难以启齿的窘迫。
林晚耐心地等了几秒。楼道里安静得只剩下雨水滴落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说
林晚挑了挑眉,语气带上了一丝公事公办的冷硬,那我只能报警了。毕竟,大半夜的,一个陌生人……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沾着污渍的衣襟,以这种……别致的方式出现在我家楼下,还试图欺骗户主,我有理由怀疑你的意图。
她说着,再次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包,作势要掏手机。
别!
少年猛地出声,声音带着急切的沙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体,似乎想阻止林晚的动作,但脚下那滩水渍让他滑了一下,踉跄着扶住门才站稳。他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里是真实的恐慌,别报警!姐姐……求你……
那声姐姐叫得又软又急,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哀求。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然:我叫……江澈。
他飞快地瞥了林晚一眼,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然后语速极快地补充,就是……电视上那个……‘星耀少年’的……江澈。
星耀少年江澈
林晚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地铁广告牌上那几个穿着亮片演出服、笑容灿烂到晃眼的年轻面孔。其中一个,好像……确实……有那么点眼熟主要是那双眼睛,广告牌上总是带着点睥睨众生的酷劲儿,现在却只剩下湿漉漉的恳求。
哦。
林晚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语气平淡无波,不认识。
江澈:……
他脸上那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期待被认出的表情瞬间裂开了,僵在那里,眼神从惊讶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一种这怎么可能的茫然无措。他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干脆利落的不认识。
林晚才不管他内心如何崩塌重建。她皱着鼻子,嫌弃地指了指他还在滴水的衣角,那混着垃圾味的馊气在封闭的楼道里简直无处可逃:所以,顶流爱豆江澈先生,请问你大驾光临我们这片老破小,还特意选了垃圾桶作为VIP入口,是体验生活还是准备把这里开发成新单曲MV的取景地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垃圾箱的爱》够不够深刻
她的语速又快又利,像机关枪扫射,字字带刺,毫不留情地戳破对方那点摇摇欲坠的偶像光环。
江澈被她这一连串夹枪带棒的话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衣服,又闻了闻那不可描述的味道,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露出一种混合着恶心和极度嫌弃的表情。
我……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是被私生……追车,实在没办法才……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解释苍白无力,懊恼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声音却更低更哑了,我……没地方去。助理电话打不通……附近的酒店……肯定被他们堵死了。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林晚。这一次,眼神里没有了刻意的讨好或强装的镇定,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无助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滴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那水珠便滚落下来,像一滴迟来的眼泪。他没有再说什么家政之类的鬼话,只是这样无声地望着她,像一只被雨淋透、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在祈求一个暂时避雨的纸箱。
楼道里的感应灯大概觉得气氛太沉重,又或者单纯是时间到了,啪嗒一声,再次熄灭。黑暗瞬间吞噬了两人。
林晚在黑暗中沉默着。只能听到江澈压抑的呼吸声,还有外面依旧哗哗不停的雨声。社畜的理智在她脑子里疯狂拉警报:收留他开什么玩笑!麻烦!大麻烦!明天热搜预定!顶流夜宿陌生女子家中,江澈疑陷桃色风波,私生追车致顶流失踪……光是想想那些腥风血雨,林晚就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可……
黑暗中,刚才少年那惊惧的眼神、笨拙地往垃圾桶里钻的动作、还有此刻这无声的、带着点绝望的哀求,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晃。手腕上残留的冰冷湿滑的触感也挥之不去。他刚才摔倒时,好像……还磕了一下
算了算了,就当是……日行一善收留一晚,明天一早立刻打包送走!林晚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秒的心软。
啪。
她再次按亮了感应灯。
昏黄的光线重新笼罩下来,照亮了江澈骤然抬起、带着一丝不敢置信亮光的眼睛。
听着,
林晚板着脸,语气严肃得如同在宣读公司规章制度,第一,只有一晚,明天天亮立刻消失。
第二,不准碰我家任何东西,尤其是我的零食柜和手办。
第三,
她加重语气,目光如刀,不准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不准唱歌,不准跳舞,不准对着镜子练习wink!否则,
她晃了晃手机,立刻拨打110,并附赠一张你现在的‘帅照’给狗仔,包你热搜登顶,稳坐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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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被她这一连串的不准砸得有点懵,尤其是最后那个练习wink,让他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但他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她答应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忙不迭地点头,用力之大,甩得发梢上的水珠都飞溅开来:嗯!嗯嗯!姐姐放心!我保证!绝对安静如鸡!不!比鸡还安静!
他急切地表态,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林晚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到电梯前按下上行键。电梯门缓缓打开,她率先走进去,按下自己所在的楼层。江澈像个尾巴一样,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努力缩在电梯角落,试图减少自己湿漉漉的存在感,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光洁的电梯轿厢里留下了一小滩水渍。
密闭的空间里,那股混合着雨水和垃圾桶的复杂气味更加浓郁了。林晚目不斜视地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待会儿要用多少消毒水拖地,以及明天该用什么姿势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电梯到达,门打开。林晚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股温暖干燥、带着淡淡洗衣液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湿冷污浊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她侧身让开:进来。鞋脱外面。
江澈像踏入圣地一样,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站在狭小的玄关处,手足无措。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泞的鞋子,再看看林晚家干净得反光的浅色地板,脸上露出明显的局促和羞愧。
浴室在那边,
林晚指了指走廊尽头,里面有新毛巾。把自己洗干净,尤其是头发!味道处理干净再出来!
她语气不容置疑,像在指挥一场大型消毒作业,洗完把脏衣服扔进那个黑色大塑料袋里,扎紧,丢门外去!别污染室内空气!
好……好的!谢谢姐姐!
江澈如蒙大赦,立刻像只得到指令的兔子,飞快地窜向浴室方向。
听着浴室门关上,紧接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林晚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认命地走到厨房,翻箱倒柜找消毒液和拖把。目光扫过料理台上那包孤零零的泡面,她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咕噜抗议。
算了,先搞卫生。林晚戴上橡胶手套,化身消毒战士,开始处理玄关和电梯厅可能被污染的区域。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稍微盖过了心底那点对未知麻烦的忧虑。
水声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就在林晚快要拖完最后一块地板时,浴室门咔哒一声,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
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探了出来,头发被胡乱擦过,显得更加蓬松凌乱,几缕不听话的碎发翘着。他脸上洗干净了,露出原本白皙光洁的皮肤,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眉眼清晰得惊人,褪去了之前的惊惶和狼狈,只剩下一种刚出浴的、带着水汽的清新和……一丝忐忑。
他身上穿着……林晚那件最大号的、印着巨大卡通胡萝卜图案的珊瑚绒睡袍。睡袍明显小了一号,袖口短了一截,露出他清瘦的手腕;下摆也只勉强遮到大腿中部,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光溜溜地露在外面。睡袍的带子被他笨拙地在腰间打了个死结,勒得有点紧,勾勒出少年人单薄却紧实的腰线。
他像只误入人类领地、穿着不合身衣服的森林精怪,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因为紧张微微蜷缩着。他看向林晚,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点不好意思,小声问:姐姐……有……吹风机吗
林晚的目光从他光着的长腿,移到那件被撑得鼓鼓囊囊、胡萝卜图案严重变形的睡袍上,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她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客厅角落的置物架:自己拿。
心里默默给明天处理计划加了一条:这件睡袍,必须彻底消毒,或者……直接人道毁灭。
江澈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大概是睡袍太短,迈不开腿——小步挪到置物架旁,拿起吹风机,又挪到墙边的插座旁,背对着林晚,开始笨拙地吹头发。
暖风嗡嗡作响,吹动着他柔软的黑发。宽大的睡袍在他弯腰的动作下,后摆微微撩起,露出底下……嗯,一条印着幼稚小黄鸭图案的平角裤边缘。
林晚迅速移开目光,扶额。很好,顶流爱豆在她家,穿着她的卡通睡袍,套着她的(新的)小黄鸭内裤……这画面要是传出去,她大概可以直接预定明年的饭圈公敌头把交椅了。
她决定眼不见为净,转身走进厨房,撕开泡面包装,烧水。热气升腾起来,带着油炸面饼的浓烈香气,瞬间充满了小小的空间。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林晚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没回头,专注地盯着锅里开始翻滚的水泡。
姐姐……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犹豫和……明显的渴望
林晚动作一顿,依旧没回头,语气平淡:嗯
那个……
江澈的声音更近了点,似乎就站在厨房门口。林晚用余光瞥见他扶着门框,正探着半个身子往里看,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咕嘟冒泡的泡面锅上,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清晰的吞咽声。
我……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那眼神,像极了趴在餐桌边等投喂的小狗。
林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滑稽睡袍、头发乱糟糟、眼神却无比真诚(且饥饿)的少年顶流。
厨房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他,刚吹干的头发蓬松柔软,卸下了舞台妆和偶像包袱的脸庞干净又年轻,甚至能看到脸颊上一点细微的绒毛。此刻,他眼里只有那锅廉价的泡面,仿佛那是世间无上美味。
社畜的理智再次发出微弱的抗议:泡面很贵吗分他一口怎么了……不行!原则!不能惯着!尤其是这种麻烦精!
但……那双写满了求投喂的湿漉漉眼睛,杀伤力实在有点超标。而且,他看起来……真的饿惨了。
林晚内心天人交战了三秒。最终,她面无表情地拿起另一个碗,从锅里捞出大半面条,又舀了些热汤进去,推到流理台空着的一边,言简意赅:自己端。
江澈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像是瞬间被点燃的小灯泡。他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捧起那个对他来说有点小的碗,指尖被烫了一下也毫不在意,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纯粹得晃眼:谢谢姐姐!姐姐最好!
他捧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小的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然后大口吸溜进去。动作算不上优雅,甚至有点狼吞虎咽,但那份对食物的虔诚和满足感,是装不出来的。热汤的雾气氤氲了他漂亮的眉眼,发出满足的喟叹。
林晚端着属于自己的那碗面,在他对面坐下。小小的餐桌,两人对坐,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吸溜面条的细微声响。她看着对面埋头苦吃的少年,他额前柔软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没有了舞台上的距离感,也没有了之前的惊惶狼狈,此刻的他,看起来只是一个饿坏了、又很容易满足的普通大男孩。
……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件极其不合身的、印着巨大胡萝卜的女士睡袍的话。
林晚默默低头,吃了一口自己的面。嗯,好像……比平时香了一点
这诡异的收留之夜,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才怪。
林晚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放下碗,感觉冰冷的胃里终于有了点暖意。她抬眼看向对面,江澈也正好放下空碗,碗底干净得能照出人影。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对上林晚的目光,立刻露出一个带着点讨好和满足的笑容,眼睛弯弯的。
吃饱了
林晚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吃饱了就去睡觉。客厅沙发归你。
她指了指客厅那张看起来还算宽大舒适、但绝对容纳不下他一米八几身高的布艺沙发。
江澈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目光在沙发和旁边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之间游移了一下,非常识趣地点头:好的姐姐!沙发很好!谢谢姐姐!
嗯。
林晚把碗筷丢进水槽,暂时没打算洗。她走到客厅,从储物柜里翻出一条备用薄毯和一个有点旧的荞麦皮枕头,一股脑塞给江澈:毯子,枕头。空调遥控器在茶几上,冷热自己调。记住我之前的约法三章,
她特意加重语气,尤其是第三条。
嗯嗯!绝对安静!绝对不碰姐姐的宝贝!
江澈抱着毯子和枕头,像抱着什么珍贵物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
林晚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我去睡了。没事别敲门。
晚安姐姐!
身后传来少年清亮又带着点雀跃的声音。
林晚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算作回应,然后关上了卧室门,咔哒一声落了锁。世界清净了……吗
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拉过被子蒙住头。累,身体累,心更累。明天,明天一定要把这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送走!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开始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只有十几分钟。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猛地穿透卧室门板,砸进林晚半梦半醒的耳朵里!
林晚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吓得差点停跳。什么情况进贼了还是那小子想不开搞破坏
她赤着脚冲到门边,猛地拉开门,客厅的景象让她瞬间石化。
只见江澈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大半个身子栽倒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窄的空隙里,只有两条穿着滑稽小黄鸭内裤的长腿还搭在沙发边缘。那条薄毯凌乱地盖在他腰上,而那个荞麦皮枕头,英勇地飞到了三米开外的电视柜底下,还撞歪了她放在上面的一个招财猫摆件。
显然,这位顶流在睡梦中不知梦到了什么高难度舞台动作,一个翻身,直接把自己从沙发上表演到了地板上。
江澈挣扎着抬起头,一手捂着大概是撞到茶几角的额角,一手撑着冰凉的地板,睡眼惺忪,头发乱得像鸟窝。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了何事。几秒后,痛感袭来,他倒抽一口冷气,漂亮的脸皱成一团,委屈巴巴地看向门口一脸寒霜的林晚。
……姐姐
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鼻音,眼神无辜又茫然,我……好像掉下来了
语气里充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困惑和好痛求安慰的可怜。
林晚站在卧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客厅地板上那个大型事故现场。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蹦跶着,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默念了三遍他是麻烦精打不得骂不得明天就送走,才勉强压下把人连毯子一起丢出门外的冲动。
江澈。
林晚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点吓人。
在!
江澈一个激灵,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裹紧那条可怜的薄毯,遮住自己的小黄鸭,动作笨拙又带着点滑稽的狼狈。
现在,立刻,马上。
林晚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发出指令,给我——滚回沙发上去!像粘502胶水一样粘在上面!再掉下来一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个无辜的荞麦枕头,我就把你塞回那个垃圾桶里,并且亲自打电话给你的私生饭,提供精准坐标!
江澈:!!!
他瞬间瞪圆了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缩回沙发,手脚并用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薄毯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写满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的眼睛,紧张地盯着林晚,用力点头:粘!粘住了!姐姐我粘住了!绝对不掉!
林晚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身回房,再次落锁。这一次,她甚至拖了把椅子抵在门后。
客厅里,江澈保持着那个裹成蚕蛹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卧室里彻底没了动静,才敢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稍微舒服那么一丁点。额角被撞的地方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的壮举。他懊恼地把半张脸埋进带着淡淡洗衣液味道的薄毯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一晚,林晚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绿色的垃圾桶在追着她跑,垃圾桶里还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里举着个话筒,对着她深情演唱《垃圾箱的爱》……
清晨的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像一道利剑,精准地刺在林晚眼皮上。
她皱着眉,挣扎着从光怪陆离的垃圾桶梦境里挣脱出来。意识回笼的瞬间,昨晚的种种糟心事也一股脑涌了上来。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第一反应就是去客厅验收麻烦精是否还在,以及她的沙发是否还健在。
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林晚探出头。
客厅里异常安静。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那张布艺沙发……上面空空如也。毯子被叠成了……一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方块形状的东西枕头也回到了沙发上,只是招财猫依旧歪着脑袋,无声地控诉着昨晚的遭遇。
人呢!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客厅中央。目光扫过玄关——他的脏衣服袋子不见了!
跑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没来得及转化为庆幸,厨房那边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林晚心头警铃大作,立刻转身冲向厨房。
厨房门口,她刹住了脚步。
只见江澈背对着她,正站在料理台前。他身上依旧套着那件不合身的胡萝卜睡袍,光着两条长腿。他手里……正拿着她的平底锅锅里似乎摊着……一块焦黑的不明物体旁边流理台上,几个鸡蛋壳可怜兮兮地躺着,蛋液有少许溅到了台面上。他另一只手正捏着自己的耳垂,显然是被烫到了。
听到脚步声,江澈猛地回头。看到林晚,他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把平底锅往身后藏了藏,动作僵硬又欲盖弥彰。
姐姐……你、你醒了
他扯出一个无比心虚的笑容,眼神飘忽不定。
林晚的目光扫过他藏锅的手,扫过流理台上狼藉的蛋壳和溅出的蛋液,最后落在他那张写满完蛋被抓包了的脸上。血压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飙升。
江澈。
林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
江澈站得笔直,像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你在……
林晚指了指他身后的锅,干什么
我……
江澈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眼神躲闪,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就是想……给姐姐做个早餐……报答……
他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喉咙里。
报答
林晚挑眉,往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地落在那锅焦炭上,用生化武器报答我
她伸出手,锅,给我。
江澈像做错事的孩子,慢吞吞地把藏在身后的平底锅递了出来。锅底那块黑乎乎、边缘还倔强地粘连着几缕疑似蛋液凝固物的东西,散发着蛋白质烧焦后独特的、令人窒息的芬芳。
林晚接过锅,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江澈那张布满红晕、写满我尽力了和求轻喷的脸。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深吸一口气,指向厨房门,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现在,立刻,马上——
去穿好你的衣服(虽然那套可能比生化武器好不了多少)。
然后——
拿着你的垃圾袋——
出门——
右拐——
下楼——
消失!
林晚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板上,清晰、冰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终结感。她甚至懒得去看江澈此刻的表情,只是把那个承载了生化武器的平底锅哐当一声放在水槽里,转身就走回客厅,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翻找打车软件。
她得立刻、马上叫辆车,把这个昨晚钻垃圾箱、半夜摔下沙发、早上企图炸厨房的顶流麻烦精打包快递走!目的地随便!只要不在她家方圆十公里内就行!
空气凝固了。厨房里只剩下平底锅在水槽里微微震动的余音,还有江澈僵在原地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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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那斩钉截铁的消失令话音落下,厨房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水槽里那个焦黑的平底锅,还在无声地控诉着刚才的生化袭击。
江澈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被霜打过的苍白。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失落、难堪,还有一丝被驱逐的恐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最终只是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他默默地解下腰间那个死结,将那件不合身的胡萝卜睡袍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虽然叠得歪歪扭扭),放在旁边干净的料理台上。然后,他赤着脚,低着头,像一抹无声的影子,从林晚身边擦过,走向浴室门口那袋散发着馊味的垃圾。
林晚背对着他,手指在打车软件上飞快滑动,屏幕的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听着身后塑料袋窸窣作响,然后是门被轻轻拉开又关上的声音。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她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昨晚积压的所有荒谬、麻烦和那一点点不该有的心软都吐出去。很好,麻烦精走了。生活回归正轨。她转身走进厨房,戴上手套,拿起钢丝球,开始跟那块顽固的焦炭作斗争,动作凶狠得像在跟阶级敌人搏斗。
日子似乎真的回到了正轨。加班,泡面,偶尔和闺蜜吐槽一下奇葩客户。只是手机里,那个被她备注为麻烦精的微信,安静得如同死水。林晚偶尔划过那个名字,会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又飞快滑开。她刻意屏蔽了所有娱乐新闻,不想知道那个钻过她家楼下垃圾桶的顶流后来又钻了哪里。
直到半个月后一个普通的加班夜。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笨蛋美人四个字(不知何时,她偷偷把备注改了)。林晚盯着那名字看了三秒,鬼使神差地按了接听。
姐姐!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江澈清亮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又带着点熟悉感的男声,背景音嘈杂,似乎还有人在嚷嚷,嫂子救命!快管管澈哥吧!他又绝食了!三天了!就靠几口水吊着!我们哥几个轮流劝,嘴皮子都磨破了,他愣是抱着你那条胡萝卜睡袍当传家宝,死活不肯撒手吃饭!说什么……‘姐姐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嫂子你快说句话吧!
林晚:………………
她捏着手机,感觉额角的青筋又开始突突跳。胡萝卜睡袍传家宝绝食这都什么跟什么!这死孩子又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没等她开口,电话那头似乎爆发了争夺战,一阵乒乒乓乓的杂音后,江澈带着浓重鼻音、委屈得能拧出水来的声音终于清晰地传了过来,还带着点哭腔后的沙哑:
姐姐……
他就叫了这么一声,后面的话全被浓重的哽咽堵住了,只剩下压抑的抽气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林晚握着手机,沉默了足足十秒。脑子里飞快闪过暴雨夜垃圾桶边那双惊惶的眼,沙发上裹成蚕蛹的笨拙身影,还有早上捧着焦炭锅时那副求轻喷的表情。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一丝丝心疼,猛地窜了上来。
地址发我!
林晚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语气冷得像冰渣子。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随即爆发出几声压抑的欢呼和得救了嫂子万岁的杂音。下一秒,一个定位地址就甩到了林晚微信上。
林晚看着那个定位——是星耀少年团队常驻的豪华公寓区。她深吸一口气,抓起包和钥匙,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办公室。加班加个锤子班!她现在要去收拾那个作天作地的笨蛋美人!
按照地址找到那间顶层复式公寓,门虚掩着。林晚一把推开。
客厅里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几个穿着潮牌的年轻帅哥或站或坐,正是星耀少年的成员们。看到林晚,几人眼睛瞬间亮了,像看到了救世主,齐刷刷地喊:嫂子好!
声音洪亮又整齐,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晚被这阵仗弄得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纠正称呼,目光就被沙发角落里那个大型自闭蘑菇吸引了。
江澈蜷缩在沙发最角落,身上裹着的……赫然就是她那件印着巨大胡萝卜的珊瑚绒睡袍!洗得很干净,但依旧不合身地紧绷在他身上。他把自己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印着幼稚小黄鸭图案的抱枕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眼睑下是明显的青黑。听到动静,他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到林晚的瞬间,那双黯淡了许久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蒙上一层更浓重的水汽和委屈,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像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狗。
林晚心里的火气,在对上他那副样子时,莫名其妙地消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化成了无奈。她无视了旁边队友们嫂子快上全靠你了的无声口型,径直走到江澈面前。
起来。
林晚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江澈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抱着小黄鸭抱枕的手指收紧,头埋得更深,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无声地抗拒。
林晚没废话,直接弯腰,伸手——不是拉他,而是精准地抓住了那件胡萝卜睡袍的后领,用力一拽!
啊!
江澈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手忙脚乱地护住怀里的抱枕,惊慌地抬头看着林晚。
我的衣服,还给我。
林晚面无表情,语气强硬,手还抓着他的睡袍领子没放。
江澈愣住了,看看她,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被他当成精神寄托的睡袍,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不敢置信:姐姐……连这个……也要拿走吗
旁边围观的队友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眼神疯狂交流:完了完了,澈哥要碎了!嫂子好狠的心!
林晚看着他瞬间蓄满泪水的眼睛,心里那点无奈彻底占了上风。她松开手,没好气地指着他:江澈,我给你五分钟。把这身滑稽的衣服给我脱了,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队友,你们,谁去弄点吃的来要快,要能吃的那种!
我去我去!
队内公认厨艺最好的忙内立刻跳起来冲向厨房,嫂子稍等!马上就好!
其他队友也瞬间活络起来,倒水的倒水,拿毛巾的拿毛巾,一副嫂子指哪打哪的殷勤架势。
江澈还傻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看看被指挥得团团转的队友,又看看站在他面前、气场两米八的林晚,巨大的委屈和一点点不敢确定的希冀在心头交织翻滚。
还愣着干什么
林晚瞪他,要我帮你脱
江澈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把怀里的抱枕塞给旁边一个队友,然后笨拙地去解睡袍的带子,动作带着点急切和慌乱。那件承载了他半个月思念的胡萝卜睡袍终于被脱了下来,他像个终于被赦免的囚犯,眼巴巴地看着林晚。
林晚接过那件睡袍,随手团了团,在江澈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中,把它……扔在了旁边单人沙发上。
先吃饭。
她言简意赅。
忙内的效率极高,一碗热气腾腾、卖相诱人的番茄鸡蛋面很快端到了江澈面前。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江澈看看面,又看看林晚,似乎在等待最后的指令。
吃。
林晚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监督。
江澈这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挑起面条,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大概是真饿狠了,加上味道确实好,他越吃越快,最后几乎是把脸埋进了碗里。队友们看着自家队长这狼吞虎咽的架势,纷纷露出了活过来了的欣慰表情,看向林晚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江澈放下碗,满足地舔了舔嘴角,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他偷偷抬眼看向林晚,眼神里带着吃饱后的温顺和一点点残留的忐忑。
林晚看着他恢复了些许精神的模样,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她走到单人沙发边,拿起那件团成一团的胡萝卜睡袍,在江澈骤然紧张起来的目光中,语气平淡地开口:这件衣服,被你穿过了,我嫌脏。
她看到江澈的眼神瞬间又黯了下去,才慢悠悠地补充,所以,你得赔我一件新的。还有,
她指了指他怀里那个小黄鸭抱枕,那个,也是我的。
江澈茫然地眨眨眼,没明白林晚的意思。
林晚看着他懵懂的样子,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直视着他那双重新变得清澈漂亮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江澈,你这个人,弄脏了我的地盘,穿了我的衣服,还试图炸我的厨房,最后搞绝食让我不得安宁……
她每说一条,江澈的头就低下去一分,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所以,
林晚的声音忽然放柔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你得用你的一辈子,慢慢赔给我。
客厅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队友们集体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江澈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晚,像是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林晚被他这副傻样逗得有点想笑,但面上依旧维持着严肃。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光洁的额头:怎么不愿意
愿、愿意!
江澈像是被解开了穴道,巨大的狂喜瞬间冲破了他所有的呆滞和忐忑,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得变了调,甚至带上了哭腔,我愿意!姐姐!一万个愿意!我赔!我用一辈子赔!下辈子也赔!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去抱林晚,又怕唐突,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眶通红,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只会傻笑,笑得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耀眼得晃人。
行了行了,别傻笑了。
林晚被他那纯然的喜悦感染,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但嘴上还是嫌弃,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胡子拉碴的,丑死了。
我马上去刮!
江澈像得到了圣旨,立刻转身就往浴室冲,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飞快地从旁边队友手里抢回那个小黄鸭抱枕,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这才再次冲向浴室,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队友们看着自家队长这判若两人的状态,再看看旁边气场强大、一脸驯兽成功淡然微笑的林晚,集体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嫂子牛逼!驯服顶流,只需一件胡萝卜睡袍和一个抱枕!哦,还有一碗面!
**时光荏苒,一年后。**
星耀少年告别演唱会现场。座无虚席,荧光棒汇成浩瀚星海,粉丝的尖叫几乎要掀翻整个体育馆的顶棚。
舞台中央,升降台缓缓升起。江澈站在最前方,一身量身定制的银白色演出服,衬得他身形挺拔,肩宽腿长。舞台的追光灯打在他身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他握着话筒,眼神深邃,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的魅力。台下是山呼海啸般的江澈!江澈!
一首深情的情歌接近尾声,旋律渐缓。江澈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情。他忽然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万千粉丝疯狂的、带着点坏和无限宠溺的笑容。然后,在全场观众和直播镜头前,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单手抓住演出服的下摆,猛地向上一掀!
线条分明、壁垒清晰的八块腹肌瞬间暴露在炫目的舞台灯光下!汗水沿着肌理分明的沟壑滑落,带着野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体育馆的尖叫声瞬间达到了顶点,几乎要冲破云霄!
啊啊啊啊啊——腹肌!老公!!!
江澈!!!我要死了!!!
直播弹幕更是彻底疯了,密密麻麻全是感叹号和老公我可以。
江澈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对着镜头,准确地说,是对着镜头后面导播间里、正通过监视器看着现场的那个特定的人,勾起唇角,声音透过话筒,带着点慵懒的笑意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清晰地传遍全场:
腹肌还在,
他顿了顿,眼神专注得仿佛穿透了屏幕,姐姐,要验货吗
轰——!!!
整个网络世界,在这一刻,彻底被点燃!炸裂!
江澈
腹肌验货
以火箭般的速度空降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江澈
姐姐是谁
紧随其后!
顶流演唱会公开示爱
垃圾箱爱神后续
等词条瞬间屠榜!
导播间里,被迫被江澈团队请来后台技术指导(实则就是被某人强行绑来后台)的林晚,看着监视器里那个掀衣服的混蛋,再看看旁边瞬间被挤爆的、全是她微信截图和扒皮信息的手机屏幕(助理小杨贴心递上的),只觉得眼前一黑,血压飙升,手里的矿泉水瓶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那个备注为持证上岗的笨蛋美人的微信对话框,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只发了两个字:
解释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对方的状态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下一秒,一条语音信息跳了出来。
林晚点开。
江澈那带着现场喧嚣背景音、却依旧清晰悦耳、充满了理直气壮和无限委屈的声音,透过听筒,重重砸进她耳朵里:
姐姐……
他的声音黏黏糊糊,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背景里还有粉丝隐约的尖叫,我连你家楼下的垃圾箱都钻过了,还怕公开吗
他顿了顿,声音里的笑意和幸福满得要溢出来:
再说,你现在可是我……合法持证上岗的老婆大人!验个货,天经地义!
语音结束。
林晚捏着手机,看着监视器里那个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得意、仿佛偷腥成功的大型猫科动物,再看看微信里那句合法持证上岗,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民政局工作人员那句恭喜二位。最终,所有的羞恼、无奈,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和嘴角那抹压也压不下去的、带着纵容的弧度。
算了。自己捡的麻烦精,自己认了。
**三年后。**
星耀少年虽然解散,但江澈的个人发展势头如日中天。他成功转型,音乐、影视全面开花,褪去了偶像光环,沉淀出更耀眼的实力派光芒。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多了一个深入人心的标签——宠妻狂魔。虽然林晚依旧低调,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但关于江太太的传说,在粉丝和路人心中早已封神(尤其是那个垃圾箱爱神的起源故事)。
又是一年江澈生日。他没有选择盛大的宴会,而是在家里,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当年星耀少年的队友们。
温馨的客厅里,气球和彩带装饰着,充满了欢乐的气息。巨大的生日蛋糕放在餐桌中央。江澈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头上戴着幼稚的生日帽,正被队友们围着起哄。林晚则被闺蜜拉着在沙发上聊天。
时间差不多了,澈哥,许愿吹蜡烛!
队友们笑着催促。
江澈笑着点点头,走到蛋糕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暖黄的烛光映着他俊朗温柔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客厅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含笑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旁边的玩具区走了过来。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大约一岁多,穿着粉色的连体小恐龙衣服,头上还戴着一个小小的、和江澈同款的生日帽。她手里费力地抱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盒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小不点吸引了。只见她迈着小短腿,目标明确地走向闭着眼睛许愿的爸爸。走到江澈腿边,她仰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粑……粑!
江澈闻声睁开眼,低头看到女儿,脸上的温柔瞬间化成了蜜糖。他蹲下身,将小家伙抱进怀里。
小女孩献宝似的把那个巨大的盒子往江澈怀里塞,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粑粑!蛋!糕!糕!
显然,她认为这个漂亮的盒子就是蛋糕。
江澈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谢谢宝贝!这是给爸爸的礼物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嗯!粑粑!稀饭!(喜欢)
林晚也走了过来,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宝宝真棒,知道给爸爸送礼物了。
江澈抱着女儿,感受着怀里软乎乎的小身体,再看看旁边笑靥如花的妻子,只觉得胸腔里被一种巨大的、名为幸福的暖流填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他低头,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女儿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爸爸最喜欢了。谢谢我的小星星。
就在这时,电视屏幕上正好在播放一段江澈早年的采访片段。年轻的江澈穿着练习生制服,眼神清澈又带着点桀骜,对着镜头说:我的梦想当然是站在最大的舞台上,让所有人都听到我的歌声,看到我的光芒!
画面一闪,切回现场直播主持人的笑脸:那么,江澈老师,您觉得您实现当初的梦想了吗
镜头给到现在的江澈。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坐在访谈沙发上,气质沉稳,眉眼间是岁月沉淀后的温润和满足。他看着镜头,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了年少时的锐利锋芒,却充满了平和与笃定的幸福:
站在最大的舞台,让所有人听到我的歌,看到我的光……这些,或许算是实现了一部分吧。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地看向镜头外某个方向(导播很懂地切了一个虚化镜头,隐约能看到观众席前排一个带着口罩的纤细身影),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清晰地透过屏幕传遍千家万户:
但现在,对我来说,最大的梦想已经变了。
是下班回家,推开门,看到她笑着对我说‘回来了’,然后我的小星星摇摇晃晃地扑过来,叫我一声‘爸爸’。
有她们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宇宙中心’,是我用所有星光换来的,最圆满的梦想。
客厅里,看着电视上江澈的深情告白,再看着眼前抱着女儿、满眼温柔宠溺的男人,林晚的眼眶微微发热。她走上前,轻轻靠进江澈怀里,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轻轻捏了捏女儿肉乎乎的小手。
江澈自然地用空着的手臂搂住她,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一家三口依偎在温暖的灯光下,背景是队友们善意的起哄和祝福的笑声,还有生日蛋糕上跳跃的、温暖的火苗。
窗外,万家灯火,星光璀璨。
而属于江澈和林晚的这颗小星球,正围绕着宇宙中心,散发着平凡、琐碎,却无比坚实、温暖的永恒光芒。
从暴雨夜的垃圾箱,到此刻温暖的怀抱,这条看似离奇的路,最终指向的,是名为家的、最踏实的大圆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