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旧照修复师,可我却总会在深夜里听见那诡异的划火柴声,随后童年那难忘的经历便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浮现,这成了我永远无法修复的东西。
记得小时候那次玩捉迷藏,我们之中明明少了一个人,却无人察觉。
记得那次厕所恶作剧,我们明明看见里面有人,可到了之后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发疯的女孩、疑惑的老师、诡异的火柴、骇人的广播……
直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面面相觑,才想起来那个捉迷藏消失的他。
第一次,我们在月光下找到了他。
他站在红旗下的绿植中睡着了,迷迷糊糊……
第二次,我们在灯光下找到了他。
他惨白呆立在那宿舍的后水沟上,麻木无神……
看着把他围成一圈的人群,我才忽然意识到:那时候不是少了人,而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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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牛中。。。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
记得在那个山区小学中,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生,每天不是玩耍就是干饭,日子好不自在。
嗯……好吧,确实不自在,因为刚刚想起还有校园霸凌这一回事,,,,
总之,美好的日子在那一次异常事件中彻底结束。
我现在突然发现,小时候的我们似乎还存在一些难以理解或者可以称之为诡异的设定。
就比如最常见的捉迷藏,早不玩晚不玩,那时的我们偏偏就得在太阳准备下山的时候玩,就是很奇怪和反常。
在那个时间点,点子王就突然有了点子,然后其他人也不反驳,一股脑答应,而且自己明明也在其中……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
后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说,那是因为那时的我们,并不完全属于自己,还属于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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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儿时的回忆
滑嚓、
一声短促、干燥的摩擦音,毫无征兆地刺破了工作室里的宁静。
我捏着镊子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戳破手中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那声音……像是有一根火柴被划开。
我不禁单手撑头,一股晕感渐渐袭来低血糖,,,我伸着手,想拿什么。
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
窗外的车流混乱声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巨大的、带有压迫性的耳鸣,在脑海中循环。
片刻指尖传来那熟悉的照片触感,不适也在慢慢退去。
照片上,是二十多年前的镇小操场,一群模糊的孩子挤在镜头前,咧着嘴大笑着,背景是一排低矮的、褪了色的灰黄教室。
看着那儿时的照片,我的视线也渐渐清晰,忽然我死死地盯着照片的右下角。
那里是操场边缘靠近竹林阴影的地方,似乎……多了一小块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块。
像一片洗不掉的污渍,又像一滴凝固的血它一直就在那里吗
我尝试擦除,可却无效果,看着来回摆动的手指,一股寒意在我心底渐渐冒出,最终炸开一大片鸡皮疙瘩。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我感到害怕,我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想握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
那声音,是诅咒……
记忆中,那是故乡冬日灰蒙蒙的天空,是村口那座孤零零的小学。
晚霞早已褪尽,只在天边残留一抹若隐若现的暗紫。
风从空旷的操场刮过,卷起几片枯叶,带着一种寂静吹向我们。
我们三个——我,陈东,李兴——刚结束一场昏天黑地的捉迷藏,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暮色里短暂纠缠,又迅速消散。
没劲!陈东用力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石子滚进边缘的枯草丛里,发出窸窣的轻响,下次还得换个更难找的地方!
李兴缩了缩脖子,把下巴更深地埋进围巾:天都黑了,赶紧上完厕所,然后回去睡觉才是正经。他说话时声音有点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哆嗦。
我夹在他们中间,没吭声。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悄悄缠绕收缩。
刚才游戏结束时,是几个人来着那种人数不对的模糊念头又在脑子里闪了一下。
谁是最后被找到的是不是少了谁我甩甩头,把这怪念头压下去,大抵是被冷风吹傻了吧。
厕所孤零零地杵在操场另一头,去那儿得经过一段没遮没挡的空地,风没了限制,肆无忌惮地呼啸、抽打在脸上,难受。
围墙外那片黑压压的竹林也跟着风哗哗作响,低沉绵长,像是某种鬼怪在黑暗中缓慢吐气。
我们三个挤作一团,顶着风往前走,刚才那点游戏的兴奋劲儿早被吹得无影无踪,谁也没心思再说话。
男厕入口是条直愣愣的短甬道,女厕则在另一边得绕个弯,两边不通。
就在我们快要踏进厕所门前的阶梯时,陈东猛地刹住了脚步,一手一个拽住了我和李兴。
嘘!他声音压得极低,里面还透着一种紧张的兴奋。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半人高的围墙隔间末尾处正好有人蹲下。
他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沉重感,而我们正好看见他的头发部分,一团模糊的黑影,正在向隔间挡板下缩去!
而且,就连旁边墙壁高处悬挂着的水管,也在微微晃动。
有人在我们前面刚进去,因为我们一路过来,根本没碰到任何出来的人!
陈东的眼睛亮得惊人,他无声地笑了笑,那露出的白牙,在这昏暗中显得有点瘆人。
他朝我和李兴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要狠狠吓他!
看着陈东和李兴已经猫下腰,踮起脚尖,像两只准备扑食的小兽,我别无选择,只能学着他们的样子,蹑手蹑脚地朝那个隔间摸去。(并不用屏住呼吸。)
简陋的厕所里满是无门隔间传来的怪味和臭味,里面灯光昏暗,我们踩着冰凉的水泥地面,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侧面隔间挡板很高,看不见外面。
第二间,空。只有蹲坑黑黢黢的口子。
第三间,空。一股浓烈的臭味直冲面门。
第四间……空不对,,,我顿了一下脚步,刚刚在外面,我明明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是在……是在第四间的位置往下蹲的!怎么会是空的
看错了还是……
可已经没时间细想了,因为陈东他们已经猫着腰,目标明确地扑向了最里面、最暗的第五个隔间,我赶紧跟上。
三、二、一!我们无声地比对着口型,猛地跳起,双手大张全力喊叫。
哇——!!!
三声怪叫在狭小的厕所空间里撞出巨大的回音,震得令人发晃。
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没有想象中的害怕或怒骂,甚至连一丝衣物摩擦的声响都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
里面空空荡荡的。
只有坑位水泥板上积着的一小滩污水,在昏暗中反射着一点微光。
别说人影,就连只蚊子也没有。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我们三个呆呆的愣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兴奋瞬间冻结,只剩下惊恐和茫然。
陈东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嘴巴大张着。
李兴眼睛瞪得溜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刚才那截迅速下缩的黑发和现在这刺眼的空荡在疯狂来回撕扯。
怎么可能三个人,六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还有那根晃动的水管!都足以证明刚刚有人进来。
死寂。只有那根悬在高处的锈水管,还在极其轻微地发出最后一丝吱……嘎……的余音。
啊——!!!
不知是谁叫出了第一声尖叫,这声尖叫像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我们三个身体里最原始的恐惧。
我们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开这个鬼地方!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厕所。
冰冷的风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却丝毫无法驱散那股浸透骨髓的恐惧。
我们像三只被恶狼追赶的兔子,没命地朝着远处亮着灯的宿舍区狂奔。
陈东冲在最前面,李兴带着哭腔的喘息紧随其后,我落在最后,耳边只剩下自己疯狂的心跳和那呼啸的风声。
一直跑到宿舍楼下那片被灯光照亮的水泥地上,我们才敢停下来,一个个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暂时退去一些,留下的是剧烈奔跑后的虚脱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战栗。
灯光刺眼,远处隐约传来高年级晚自习下课的嘈杂声,这熟悉的人间烟火气,才一点点将我们从那彻骨的恐惧中拽回。
妈……妈的……陈东喘匀了一口气,直起身,脸上惊魂未定,但那双眼睛里,属于他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蛮横又慢慢回了来,甚至还混杂着一种兴奋,见……见鬼了绝对是见鬼了!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李兴脸色煞白,嘴唇还在哆嗦:那……那黑影……还有那水管……明明……
怕个卵!陈东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老子就不信这个邪!肯定是哪个龟孙子耍我们!走!喊人!回去看看!
陈东大手一挥,像是要发动一场战役,带上家伙!看谁还敢装神弄鬼!他所谓的家伙,大抵也就是墙角的几根破竹竿或扫把柄。
看着他们俩迅速从恐惧切换到一种近乎亢奋的复仇状态,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那隔间里绝对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空荡,那根晃动的水管,还有……我明明看见黑影在第四间,他们却直扑第五间……这念头一直在脑海里回荡。
看着他们涨红的脸,听着他们那些煽动性的话语,我心底深处那点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疑虑,也被一种人多力量大、肯定是恶作剧的自我安慰强行压了下去。
也许……真的是我们看错了
很快,在陈东和李兴的大嗓门鼓动下,五六个胆子稍大的男生被召集起来,手里果然拿着长短不一的竹竿木棍,脸上混杂着好奇、紧张和一点跃跃欲试。
一群人闹哄哄地,簇拥着陈东这个指挥官,再次走向那个黑黢黢的厕所。
人多势众的感觉似乎驱散了所有恐惧,气氛甚至有点出征的滑稽感。
可就在离厕所还有十几步远,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灯!灯怎么灭了!
我头皮一炸,猛地看去。
刚才我们离开时,厕所门口那盏昏黄的小灯泡明明还亮着。
此刻,那里却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方形门框。
黑暗,纯粹的、浓稠的黑暗,从里面弥漫出来,仿佛有生命般吞噬着门口微弱的光线。
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勇气瞬间土崩瓦解。
鬼…鬼吹灯啊!不知谁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跑啊!也不知道谁带的头,人群像炸了窝的马蜂,轰地一下掉头就跑。
竹竿木棍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也无人顾及。
这次溃逃比刚才我们三人更加狼狈不堪。
恐惧像瘟疫一样传染开,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杂乱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
没有人再提起打回去,就连陈东都跑在最前面,头也不敢回。
………
【贰】消失的他
在混乱中,我似乎又听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滑嚓——
轻飘飘的,像幻觉,却又冷得揪心。
它钻过风声,钻过同伴们慌乱的脚步和喘息声,清晰地响在我耳边。
我不禁放慢脚步,疑惑回头,厕所方向,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恐惧的未知黑暗。前方只剩混乱奔逃的背影和远处宿舍楼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们这群溃兵逃回宿舍区时,正好赶上高年级晚自习下课。
人声一下子鼎沸起来,脚步声、谈笑声、暖水瓶碰撞的叮当声……日常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棉被,暂时捂住了我们刚刚经历的非同寻常的冰冷和恐惧。
咋了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有相熟的学长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好奇地问。
陈东强撑着,梗着脖子:没……没事!厕所灯坏了,吓一跳!
我们几个也赶紧附和,谁也不想再提刚才的事,仿佛说出来,那黑暗里的东西就会顺着话语追过来。
最后在学长们不解又带点嘲笑的目光下,我们灰溜溜地钻进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里八张铁架子床分列两边,中间是狭窄的过道。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厕所的事,脱鞋上床,动作都比平时麻利了许多,好像早点钻进被窝就能获得某种保护的安全感。
不久后,学长带回消息,说就只是灯泡松了,简单弄两下就好,也没什么奇怪东西,这事也就这样结束了。
但陈东和李兴两人还就坐在靠门的下铺上,还在心有余悸地小声争论,试图把责任推给某个跑得快的人,但语气明显底气不足。
其他人则低声议论着,话题中也离不开鬼、怪事几字。
很快就准备到睡觉时间,宿舍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睡前熄灯后,每天都要按床位轮流讲故事,直到大家睡着。
这通常是我们一天里最放松、也最期待的时刻。
但这得等查寝老师走了之后才能开始。
查寝老师姓王,是个快退休的老头,脾气不算坏,但做事一板一眼。
他查寝有个固定路线:先查紧挨着教师宿舍的女生区,然后再绕到我们男生区这边来。
我们这边是最后一站,所以每次都要等挺久。
灯已经关了,宿舍里一片黑暗。
我们几个竖着耳朵,听着窗外远处传来的动静。
女生宿舍那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骚动,隐约传来几声尖锐的叫喊和混乱的人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去。
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女生那边搞什么鬼黑暗中,下铺有人小声嘀咕。
可能是吵架了吧。
谁知道,别管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困意回应。
骚动平息后,又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一道昏黄的手电光柱,晃晃悠悠地从窗外移近。
王老师终于来了。
光柱先从隔壁宿舍的窗户扫过,接着传来他沙哑的、带着浓重乡音的询问:
都躺好了没人够数没
隔壁宿舍立刻响起七嘴八舌的回应:够数了够数了王老师!、都齐了!
吱呀一声,我们听到隔壁宿舍门被推开,王老师例行公事地用手电光扫过一张张床铺,嘴里习惯性地嘀咕着,……1、2、3……嗯,人齐了……
他声音顿了一下,喂!他提高嗓门,带着明显的疑惑,问道,你们这……是不是少个人那个人呢去厕所了
他们宿舍内瞬间一片死寂。
刚才还七嘴八舌说着齐了的声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所有人都愣住了。
少人只听见他们其中一个下意识地数起来,阿明、强子、我、小海……咦他数着数着,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里的困惑越来越浓,小刚……小刚呢他……他晚上回来了吗
对啊,小刚呢刚才点名还在啊……另一个也迟疑着说。
我们旁边几个宿舍也出来凑热闹,最后大家的目光,在黑暗中不由自主地,全都聚焦在那个空荡荡的床位上,那是小刚的铺。
忽然间,我想了起来,捉迷藏时那个说累了歇会儿的小刚。
那个游戏结束时,我们潜意识里觉得好像少了谁,却又没人真正想起来少了谁的小刚!
是他不见了!
瞬间一股冰冷的电流从我的头顶窜到脚底。
厕所里那个消失的黑影,晃动的水管,游戏结束时那点模糊的疑虑……所有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个空荡荡的床位猛地串了起来!
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整个宿舍。
王老师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手电光从空床位移开,扫过我们一张张惨白惊惶的脸:说话!人呢哑巴了他的声音带着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嗡嗡声。
一种无声的恐惧,比刚才厕所的尖叫更甚,悄然在浑浊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那张空床,像一张咧开的、无声质问的嘴。
王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意识到事情不对。妈的!他骂了一句,手电光柱变得有些晃动,都别睡了!起来!点人!看看还有谁不见了!
整个男生宿舍区瞬间被搅动起来。
各个宿舍的门被推开,男孩们被赶下床,揉着惺忪的睡眼,脸上带着被吵醒的不耐和一丝隐约的不安,在走廊和宿舍楼前的空地上乱糟糟地聚拢。
混乱的点名和互相指认持续了好一阵子。
最终确认,除了小刚,其他人都在。
那个捉迷藏时消失,又被我们所有人遗忘的小刚,此刻,在查寝的灯光下,才真正地、无可辩驳地消失了。
他就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蒸发在了这个平常的夜晚。
都听着!老张站在台阶上,用手电筒指着乱糟糟的人群,声音带着强行压下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高年级的,三人一组!带上手电筒!
低年级的,老实待在宿舍里!
听到没有给我分头找!操场、厕所、教室后面、竹林边……角角落落都给我翻一遍!找到人立刻带回来!
沉重的气氛瞬间炸开了锅。
倒是命令下达后,气氛反而变了。
对于我们来说,在深夜被允许离开宿舍,在月光下执行任务,这本身就带着巨大的新奇和刺激感,也就迅速冲淡了刚才那点莫名的恐惧。
陈东和李兴俩人也活跃起来,跟着几个高年级男生,捡了根破木棍,像模像样地也组成了搜索队,他们脸上甚至还带有兴奋。
之后我也被他们裹挟着加入了一支队伍。
今晚的月很亮,清冷地洒满空旷的操场,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冷淡的银灰色。
几支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像几把不安的刀子切割着夜色。
搜索队散开,呼喊小刚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又被远处黑黢黢的竹林和围墙吞没。
小刚——!
你在哪——快出来!
别躲了!老师找你!
喊声在空旷的黑夜中显得有些空洞无力。
我们这队负责操场东侧,靠近那排教室平房和升旗台。
教室黑洞洞的窗户像一只只沉默的眼睛。
夜风吹过旗杆顶端的滑轮,也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我们打着手电,仔细搜索着墙根、树丛的阴影。
脚下的沙砾在寂静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
其他方向的搜索队也陆续传来毫无收获的消息。
喊声渐渐稀疏,最初的兴奋感被疲惫和一种越来越沉的寒意取代。
深夜的露打湿了单薄的裤脚,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妈的,这小子跑哪去了我们队里一个高年级男生不耐烦地嘟囔着,手电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升旗台周围的低矮冬青丛。
就在这时,手电光柱的边缘,似乎扫到了一个直立的、颜色稍深的东西。
嗯他下意识地把光柱移回去。
惨白的灯光下,一个人影清晰地显现出来。
是小刚!他就站在升旗台基座旁,那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绿植的阴影里。
身体立得笔直,背对着我们,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僵硬而沉默的轮廓。
找到了!在这边!那高年级男生又惊又喜地大喊起来。
我们立刻围了上去。
几道手电光同时打在他身上。
他穿着白天那件深蓝色的旧外套,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小刚有人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中有些发颤。
他像是被这声音惊醒了一样,极其缓慢地、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月光和手电光混合着照在他脸上。
我们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他的脸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纸一样的惨白,毫无血色。
嘴唇微微张着,眼神空洞,直勾勾地望着我们,却又像穿透了我们,望向某个虚无的远方。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心头发冷的迷茫和疲惫。
小刚!你搞什么鬼!大半夜跑这儿站着!王老师也闻声赶了过来,又惊又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
小刚像是被这吼声彻底唤醒了,空洞的眼神聚焦了一下,落在王老师脸上。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睡意和困惑:我……我不知道……我玩捉迷藏……然后……然后好像就睡着了……
睡着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拔得更高,站着睡着了!你当你是牛啊!害得所有人都要去找你!给我马上滚回宿舍去!明天写检查!他粗暴地推了小刚一把。
小刚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脸上依旧是那种茫然和疲惫交织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感受到王老师的愤怒。
他顺从地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跟着他往宿舍楼走。
我们一群人也默默跟在后面。
月光下,他惨白的脸和僵硬的步伐,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不像一个站着睡着的人刚醒来的样子。
那更像……是一具被强行拉回人间的躯壳。
【叁】再次消失的他
第二天,校园在白天的喧嚣中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小刚则被揪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写了检查,蔫头耷脑地回到教室上课。
同学们窃窃私语了一阵,很快又被新的作业和课间的追逐打闹转移了注意力。
昨晚的惊魂,仿佛只是少年时代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被阳光一晒,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只有我,坐在教室里,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小刚。
他趴在课桌上,似乎比平时更加沉默,脸色依旧显得苍白,眼窝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
老师讲课的声音嗡嗡作响,却盖不住我心底那越来越清晰的不安。
今天女生宿舍昨晚发生的也被传开,据说是一个叫小云的女生,被其他人排挤,晚上只能一个人去厕所。
回来后就疯了,又哭又叫,还抓人咬人,好几个女生都被挂出了血。
最后还是校长赶来,二话不说,使用物理疗法,啪啪两个极其响亮结实的大逼兜过去,才把人给打醒了。
更邪门的是,那女生清醒后,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还挂着血丝,却愣是说不疼,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像刚才发疯的不是她。
最后校长铁青着脸,当场宣布:以后上厕所必须三人以上结伴!
据说连安装路灯的事件也因此提上了进程。
这些消息听得我们脊背发凉,那厕所里的黑影,小刚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这些都让我感到后怕。
就这样在不安中时间来到了傍晚时分。
当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大家涌向食堂,我下意识地寻找小刚的身影。没见。
问了其他人,也都摇头。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底冒出。
果然,高年级晚自习还没结束,尖锐的集合哨声就撕裂了宁静的夜晚。
全体师生注意!全体师生注意!立刻到操场集合!立刻到操场集合!校长那台破旧的高音喇叭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严厉。
操场瞬间被茫然的师生挤满。
校长站在旗杆下的水泥台子上,脸色铁青,拿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小刚同学,又不见了!晚饭后就没回宿舍!现在,所有人!老师带班,学生三人一组!一起去找!教室、宿舍、食堂、操场、围墙内外!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快!快……
这一次,再没有昨晚那种夹杂着新奇的兴奋。
巨大的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老师们脸色凝重,学生们互相拉扯着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昨晚他睡着的地方——那片冬青丛,被无数手电光反复照射,只有被踩踏凌乱的枝叶。
搜索范围迅速扩大。
老师们拿着强光手电筒,指挥着学生组,像梳子一样梳理着校园的每一寸土地。
呼喊声此起彼伏,手电光柱在越来越深的暮色中疯狂交织晃动。
这边!找到了,在宿舍楼后面!水沟那边好像有动静!一个沙哑的男声从学校最偏僻的西北角传来。
人群像被磁石吸引的铁粉,呼啦一下涌向宿舍楼后墙。
那里是学校的边缘,一道两米多高的红砖围墙外,是一条早已废弃、散发着淤泥腐臭的露天排水沟。
沟里没有水,只有黑乎乎的烂泥和一些腐败的枯枝落叶。
围墙根下堆着一些破砖烂瓦和废弃的课桌椅。
几道最强力的手电光柱越过围墙,齐刷刷地聚焦在水沟对岸的斜坡上。
是他!
小刚就站在那里。
背对着围墙,面朝着沟对面那片更浓密的、在夜色中如同黑色剪影般的竹林。
他站得比昨晚更加笔直,像一根插进泥土里的标枪。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勾勒出他僵硬的轮廓。
小刚!小刚!老师们急切地喊起来。
他没有丝毫反应,像一尊泥塑木雕。
快!翻过去!把他弄回来!校长嘶声命令,声音满是着急。
几个身手利索的男老师迅速翻过围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沟里的烂泥,向对岸冲去。
人群拥挤在围墙下,伸长脖子,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我被人群挤在稍后的位置,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就在这时,前面的人群被诡异的拨开,一道特别亮的手电光恰好直直地打在小刚转过来的侧脸上。
嗡!就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我整个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冻结。
那张脸!呈现出一种非活、死人般的灰败!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嘴唇是深紫的,微微张开,露出的牙齿在光线下显得异常惨白。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
整张脸凝固着一种绝对的、毫无生机的呆滞。
这根本不是活人的样子!这分明是……是……
刚刚……有人叫我……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干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是翻过去的老师在问话,小刚在回答。
醒来……就在这儿了……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没有任何情感,像个复读的机器。
围墙上下的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追问着、安抚着,试图把他带回来。
人群嗡嗡作响,充斥着担忧、恐惧。
但在我的耳朵里,那些声音慢慢变淡然后消失。
只剩下一阵阵耳鸣声。
眼前,小刚那张惨白、紧闭双眼的脸,在晃动的手电光下不断扭曲、变形。
昨晚查寝时王老师的疑惑、他舍友的茫然以及那张空床……昨晚的搜索、他站在冬青丛旁的样子……今晚的再次消失……还有厕所里那黑影、发疯的女孩……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碎片,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疯狂搅拌着。
再次看着那些把小刚围在中间的人群,突然之间,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于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揪住了我,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了我的心脏和喉咙,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围墙上,却感觉不到疼。
不是、不是少人!
是多、是多了人!
是多了很多人!
我们宿舍才是男生第一个宿舍,那个宿舍!
昨天王老师查寝时问空床位的那个宿舍!根本就不存在!
那个位置,那个方向,我记得……那个地方,分明是……是一间旧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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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火柴火灾
咔嚓!
一声清晰地如同在我身后划过的、干涩的爆裂声毫无预兆地在我脑中炸响!
是那根无形的火柴再次被擦亮了!
瞬间一股刺骨的寒冷席卷而来,眼前晃动的人群、嘈杂的声音、手电的光柱、小刚惨白的脸……这所有的一切,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剧烈扭曲、闪烁然后熄灭!
面前的场景,色彩瞬间褪去,只剩下刺眼的白光和浓重的、翻滚的黑暗在疯狂撕扯、交替!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尖锐、如同生锈齿轮强行摩擦的声音,硬生生刺破了所有的嘈杂:
第七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那声音来自学校那台破旧的铁皮喇叭,那平日里用来播放着眼保健操和体操音乐的喇叭,此时也正在播放: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正趴在座位上,窗外是排列整齐的同学方阵!
他们所有人,穿着统一、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校服,手臂高高举起,随着口令整齐划一地伸展、摆动!
阳光炽烈,空气燥热,蝉儿正在远处的树上嘶叫。
我低头,看着课桌,看着自己。
刚才……水沟边……小刚……那多出来的宿舍……那彻骨的寒冷和恐惧……难道只是一场噩梦
是一场上课时趴在课桌上做的、无比清晰的噩梦
可他们为什么没有叫我
老师为什么没有叫我
我的心脏还因刚才的经历在疯狂跳动,后背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薄薄的校服,黏腻冰冷。
我茫然地看向窗外,看向他们。
不对!这不是体操!他们的动作太整齐了!
跳跃运动——!预备——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三…二…三四,四…二…三……四那音乐越来越慢,他们的动作也越来越整齐,整齐得……他们——他们在看我!他们在跳过来……
那眼、那眼中没有瞳孔!
空洞吓人,没有情绪,没有生机……
来到教学楼、来到教室窗外,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多,我只感觉我的血液在慢慢冻结!
就在那要接触的瞬间滑嚓、、、
又是那熟悉、恐怖的声音,在我脑海中炸开!
眼前疯狂的场景瞬间消失!再次变化。
我眼前只剩下无边的、粘稠的黑暗。
寒冷,一种超越生理极限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绝对寒冷,瞬间包裹了我的意识。
意识在极致的冰冷和剧痛中漂浮,像一片被冻结在冰层中流放的落叶。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清晰无比地、贴着我的耳边响起!
那声音稚嫩,带着一种阴森的、空洞的回响。
每一个字都刺骨冰寒:
来根火柴吧,先生……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再次轻响。
这已经……是第四根了……
【伍】陆柒捌玖拾
工作室里,一片死静。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将变幻的光影投在墙壁上。
我僵硬地坐在转椅里,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椅背,冷汗早已浸透了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指尖下,那张泛黄的老照片触感粗糙而真实。
右下角,竹林边缘那块不祥的暗红色污渍,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刺眼,像一块永不愈合的伤疤。
它就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
第四根……了
那稚嫩、空洞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每一个字都带着蚀骨的寒气,钻入骨髓。
我猛地闭眼晃头,试图驱散那声音和随之而来的种种景象(水沟边小刚惨白的脸、广播体操操场上无数双空洞冰冷的眼睛。)
但在黑暗中,那感觉反而更加清晰更加真实。
我咽了咽口水,喉头发紧,干涩得如同吞了沙砾。我摸索着,颤抖的手在凌乱的工作台上碰倒了一个小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终于,指尖触到了一个熟悉的、冰冷的金属小盒子。
是那火柴盒!
我愣了愣,然后缓缓打开,里面还静静躺着一根火柴。
划一划,会怎样
嚓——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摩擦声随之响起。
那不是来自我的指尖,而是来自…我的背后。
来自工作室那紧闭的门……和那墙壁之间的那一片阴森的阴影里。
滑嚓、、——又一声。
极其轻微,还带着硫磺燃烧的特有气味。
这一次,清晰无比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片黑暗里,慢条斯理地……划着了另一根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