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毒药淬体
林默是修仙界唯一对灵气过敏的体质。
外门弟子嘲笑他连呼吸都中毒,却不知他靠毒药修炼。
深夜他溜进毒瘴林,用蚀骨草汁液淬体。
意外捡到神秘玉简,刻着万毒圣体四个字。
回宗时正逢宗门验灵根,他故意排到最后。
当手放上验灵台,玉石瞬间爆裂成齑粉。
全场死寂中,他摸到怀中发烫的玉简。
高台上所有长老突然起身,杀气锁定了他。
暗沉的天色压着苍青色的山峦,暮霭沉沉,像一团团脏污的棉絮堵在归云宗外门药庐的窗口。空气里常年漂浮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陈年药渣的酸腐,新鲜灵草汁液的青涩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被药味极力掩盖的、属于伤病和死亡的沉闷气息。
药庐最深处,柴房与杂物间的狭窄过道里,林默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那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布短衫,紧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每一次吸气都变成一场酷刑,胸膛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搅动,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抑制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呜咽。他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咸腥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试图盖过那源自五脏六腑、仿佛要将灵魂都焚烧殆尽的灼痛。
但更剧烈的痛楚来自全身的骨头缝里,像有无数冰冷黏腻的毒虫在啃噬他的骨髓。皮肤下的血管贲张凸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透明的青紫色,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他弓着身体,痉挛的手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潮湿的泥地里,指甲缝里塞满了污黑的泥垢。
视线一片模糊,滚烫的汗水刺痛了眼角。昏黄的油灯光晕在眼前剧烈地摇晃、旋转、分裂成无数重影。周围堆积如山的干柴、散发着霉味的破旧药筐、角落里结满蛛网的杂物……一切都扭曲变形,像是某种怪诞梦境里的恐怖布景。
……呃啊……又一阵钻心的绞痛从丹田炸开,林默猛地一抽,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炷香。刺骨的剧痛如同退潮般,一点点从四肢百骸抽离,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劫后余生的虚脱。身体的掌控权,终于艰难地、一丝丝地重新回归。
林默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贪婪又小心翼翼,如同刚被从水里捞上岸的溺水者。他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摊开手掌。
掌心被汗水浸得湿滑,躺着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干枯蜷缩的深紫色草叶。叶片的边缘呈现出一种腐败的焦黑色,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刺激的辛辣气息。这气息钻进他的鼻腔,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竟让那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和残余的灼痛奇迹般地平息了几分。
这是蚀骨草的碎屑。剧毒,沾之皮肉溃烂,误食则蚀骨销魂,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的毒物。却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片碎屑含入口中,苦涩辛辣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一股灼烧感直冲喉头。但这股霸道的刺激感,却像一盆冰水,将他体内那因灵气侵蚀而引发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混乱风暴强行镇压了下去。混乱的灵机带来的剧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不甘地嘶吼着,却终于被这更霸道的毒力暂时压制、驯服。
林默长长地、颤抖着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的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挣扎着撑起虚软无力的身体,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柴堆坐起来。柴堆的棱角硌着他瘦削的脊骨,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反而让他觉得真实,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抬起眼,目光透过狭小窗口那蒙尘的、布满蛛网的窗棂,望向外面。药庐后面那片属于内门灵植圃的区域,此刻正是灵气氤氲的鼎盛时刻。晚霞的余晖被浓郁的灵气折射,在空中流淌着梦幻般的金紫色光晕。空气仿佛凝成了液态的玉髓,每一次呼吸对普通弟子而言都是莫大的滋养。
然而,这人间仙境的景象落在林默眼中,却比炼狱的毒火更令他恐惧。那无处不在、精纯浓郁的天地灵气,对他而言,是世间最烈性的穿肠毒药。每一次不经意的吸入,都等同于饮鸩止渴,日复一日地侵蚀着他的生机,带来比万蚁噬心更可怕的痛苦折磨。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布满细小伤口和淡紫色瘢痕的手掌。就是这双手,白天要处理那些蕴含精纯灵力的药草,指尖每一次触碰,都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他必须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去克制身体的颤抖,才能完成那些分拣、清洗、捣药的杂役工作。那些内门弟子视若珍宝、用以增进修为的灵草精华,对他而言,是沾之即溃的毒液。
哟,这不是我们‘药罐子’林默嘛怎么,又挺过来了一个带着明显戏谑的粗嘎声音从药庐门口传来,打破了柴房角落短暂的死寂。
林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他默默地将头垂得更低,盯着自己沾满泥灰的破旧布鞋鞋尖。
两个穿着外门统一灰色短打劲装的身影晃了进来,带进一股外面尘土和汗水的味道。为首的是个方脸阔口的壮实少年,名叫赵虎,此刻正抱着一大捆刚劈好的柴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他身后跟着个瘦高个,名叫李猴,眼神闪烁,习惯性地附和着赵虎。
赵虎把那捆柴火重重地掼在离林默不远的地上,震起一片灰尘。他叉着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林默:啧啧,瞧瞧这小脸儿,白得跟刷了墙灰似的!我说林默,你上辈子是不是刨了老天爷的祖坟啊别人吸灵气长修为,你倒好,吸灵气跟喝砒霜似的!哈哈!
李猴也跟着嘿嘿干笑两声,尖声道:虎哥说得对!我看他就是个天生的‘漏气罐’,再好的灵气到他这儿也存不住,还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咱们药庐的灵气浓度可是外门最低的了,他都能喘成这样,要把他扔进内门聚灵阵里,啧啧,怕是当场就得化成一滩脓水!
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林默心上。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他强迫自己低着头,不让对方看到他眼中翻腾的屈辱和一丝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戾气。忍耐,必须忍耐。这些无知的嘲弄,比起体内那随时可能爆发的灵气反噬,根本微不足道。
喂!哑巴了赵虎见林默毫无反应,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抬脚踢了踢旁边一个空着的破药筐,别装死!赶紧的,陈师叔交代的‘清心草’捣好了没有明天一早内门丹房就要来取的!耽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林默沉默地站起身,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摇晃。他看也没看赵虎和李猴,径直走向药庐中央那张巨大的石质捣药台。台上凌乱地堆放着一些处理到一半的药材,其中一大筐青翠欲滴、叶脉间隐隐流淌着乳白色光晕的草叶格外醒目,正是清心草。浓郁的草木灵气混杂着一种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
林默的胃部立刻一阵剧烈的抽搐,熟悉的灼痛感再次隐隐升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面无表情地拿起沉重的石杵。
当石杵重重落下,砸在铺满清心草叶的坚硬石臼里时,噗的一声轻响,草叶瞬间碎裂,蕴含其中的精纯灵气猛地逸散出来,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狠狠刺向林默裸露在外的皮肤和口鼻。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溢出。他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握着石杵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臂微微颤抖着。每一次石杵落下,都像是在主动承受一场酷刑。冰凉的汗珠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滚落,砸在冰冷的石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赵虎和李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林默痛苦而沉默地劳作,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看,又开始了!赵虎用胳膊肘捅了捅李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林默听见,碰点灵气就跟要了他命似的!你说他这样的废物,活着不是浪费宗门粮食么
谁说不是呢!李猴尖声附和,我要是他啊,早就找个没人的山崖一头栽下去算了,省得天天遭这份活罪,还惹人嫌!
石杵沉重地落下、抬起,再落下。单调而压抑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药庐里回荡,掩盖了林默越来越粗重、压抑的喘息。他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有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线,透露出他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那两人刻毒的言语如同附骨之蛆,钻进他的耳朵,啃噬着他的神经。但他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石杵,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不知捣了多久,直到那一大筐清心草都变成了细腻的、散发着浓郁灵光的草泥,赵虎和李猴才觉得无趣,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药庐里只剩下石杵撞击石臼的单调回响,以及林默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2
玉简之谜
月上中天,惨白的光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地面投下几道冰冷的、歪斜的光斑。整个归云宗外门区域一片死寂,唯有远处巡夜弟子手中灯笼发出的微弱红光偶尔在夜色中移动,如同漂浮的鬼火。
药庐角落的阴影里,林默如同蛰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动了。他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浆洗得发硬、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灰布衣。动作轻盈迅捷,与白日里那个虚弱佝偻的药仆判若两人。他避开月光洒落的光斑,贴着墙根最深的阴影移动,像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穿过药庐后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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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冰冷的山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草木和泥土特有的腥气。他毫不犹豫,身形一闪,便没入了药庐后方那片更加浓重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之中——那是通往宗门禁地之一,毒瘴林的边缘地带。
脚下的路迅速变得崎岖湿滑,腐烂的落叶堆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如同陷入冰冷的烂泥,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息越来越浓,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腐朽的内脏散发出的味道,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黏腻得令人窒息。四周的树木也渐渐变得怪异扭曲,树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黑色,树皮皲裂翻卷,像是被大火燎过,又像是被强酸腐蚀。枝叶稀疏,仅存的叶子也大多是暗紫或墨绿,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不祥的幽光。巨大的、形态狰狞的藤蔓如同垂死的巨蟒,从扭曲的枝桠间垂落下来,在夜风中微微晃荡。
林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像是对这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之地无比熟悉,身形在虬结的树根、湿滑的苔藓和垂落的毒藤间灵活地穿梭,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那些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和隐藏的泥沼。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光芒,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手,搜寻着特定的猎物。
越往深处,那股甜腥的瘴气愈发浓重,几乎凝成了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紫色的薄雾。吸入口鼻,带来一种轻微的灼烧感和眩晕。林默非但没有不适,反而在这种剧毒的环境里,体内那因白日接触灵气而残留的、如影随形的隐痛和虚弱感,竟奇迹般地开始消退!一种久违的、带着轻微刺痛的活力感,如同干涸河床渗出的泉水,正缓慢而坚定地在他麻木的四肢百骸中复苏、流淌。
终于,他在一片低洼的背阴处停了下来。前方几株形态丑陋的植物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它们只有半尺来高,茎秆粗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沉淀了淤血的暗紫色。茎秆顶端没有叶子,只孤零零地托着几朵拳头大小的花。花瓣肥厚,颜色是令人心悸的深紫近黑,层层叠叠,如同凝固的污血。花心处,几根细长的蕊丝探出,顶端挂着粘稠的、如同融化的沥青般的黑色液珠,散发出比周围瘴气浓郁十倍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强烈甜腥气。
蚀骨草!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灼热的光芒。他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边缘粗糙的黑色石碗和一把同样材质的薄石片。他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最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地用石片切下几片那深紫色的肥厚花瓣。
花瓣断裂处,立刻渗出大量粘稠的、如同墨汁般漆黑的汁液,散发出更加刺鼻的辛辣气息。林默立刻用石碗接住这些滴落的毒汁。汁液落入碗中,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碗底瞬间被腐蚀出细小的白烟。
收集了大约小半碗漆黑粘稠、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毒汁后,林默迅速退开几步,找了一块相对干燥平坦的岩石。他脱下上身的灰布短衫,露出瘦骨嶙峋却线条分明的上身。月光下,可以看到他身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和淡紫色的瘢痕,如同某种诡异的刺青。
他深吸一口饱含剧毒瘴气的空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狂热。他拿起石碗,毫不犹豫地将碗中那浓黑如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蚀骨草汁液倾倒在自己的胸膛上!
嗤——!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热油煎肉的剧烈声响猛地爆开!浓烈的白烟瞬间升腾而起,掩盖了林默痛苦扭曲的面容。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惨嚎撕裂了毒瘴林的死寂。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身体剧烈地痉挛、佝偻起来,如同煮熟的虾米。皮肤在接触到毒汁的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溃烂、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绽开,黑色的毒汁如同活物,疯狂地向他皮肉深处钻去!
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他每一寸神经!比白日的灵气反噬猛烈百倍!他的意识瞬间被这毁灭性的痛苦撕扯得支离破碎,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骨骼被侵蚀的幻听。
但他没有倒下!求生的本能和更深沉的意志在支撑着他。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刺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树般剧烈摇晃,却顽强地钉在原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胸前那一片恐怖的焦黑溃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运转……运转!他在心中疯狂地嘶吼,如同濒死的野兽在咆哮。
他强忍着足以让常人瞬间崩溃的剧痛,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神念,驱动着体内那股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却又异常坚韧的力量——那是在无数次剧毒淬炼中,身体本能产生的、一种极其微弱、带着阴冷死寂气息的奇异暖流。这股暖流艰难地从被毒汁侵蚀得千疮百孔的丹田深处升起,如同一条冰冷滑腻的小蛇,沿着他早已被剧毒改造得异常坚韧的几条隐秘经脉,极其缓慢、极其滞涩地开始流转。
所过之处,那狂暴肆虐、试图将他彻底溶解的蚀骨草剧毒,竟像是遇到了克星!虽然依旧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那股毁灭性的侵蚀力量,开始被这股微弱的气流一丝丝地拉扯、分解、吞噬!伤口处翻腾的白烟渐渐减弱,焦黑溃烂的皮肉边缘,竟然开始浮现出一丝丝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淡金色光泽!
毁灭与新生,剧毒与力量,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里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林默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汗水混合着伤口渗出的黑色血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在他脚下积成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污渍。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在擂动濒临破碎的战鼓。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得无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胸前那恐怖的腐蚀终于被那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气流艰难地控制住了。伤口虽然依旧狰狞可怖,但不再蔓延,翻卷的皮肉边缘,那淡金色的光泽似乎凝实了一点点。剧痛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毁灭,反而在痛苦的最深处,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带着冰冷质感的暖流,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微弱火种,顽强地在他丹田深处沉淀下来。
他成功了!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用剧毒换取了力量!
林默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长长地、颤抖着吐出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甜腥味的浊气。身体依旧虚弱得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但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源自力量增长的奇异满足感交织在一起。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大片焦黑溃烂、边缘泛着淡金的伤口,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带着疯狂意味的笑容。
就在这时,他的脚无意间踢到了岩石边缘一块半埋在腐叶下的硬物。
嗯林默皱起眉,强撑着俯下身,拨开湿滑黏腻的腐叶和黑色的淤泥。指尖触碰到一块冰冷坚硬的东西。他将其挖了出来。
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简。玉质呈现出一种极其古旧、仿佛被漫长岁月侵蚀的暗黄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边缘也多有残缺破损,显得破败不堪。玉简入手冰凉沉重,与普通的玉石感觉迥异。
林默疑惑地将玉简凑到眼前,借着惨淡的月光仔细辨认。玉简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泥垢,但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极其细微、古朴苍劲的刻痕。他用沾满污血和毒汁的手指,用力擦拭着玉简表面。
泥垢被擦去一角,露出了几个比米粒还小的古篆字。笔画如同刀劈斧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茫与锐利,即使历经岁月侵蚀,依旧透着一股直刺灵魂的锋芒。
林默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那四个小字,赫然是——
万毒圣体!
玉简冰冷沉重的触感透过掌心,如同握住了一块万载玄冰。上面那四个古拙如刀刻斧凿的小字——万毒圣体——如同四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林默的心湖之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万毒圣体
这个从未听闻、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宿命般呼唤的名字,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像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力量,刺得他眼睛生疼。难道……自己这具连呼吸灵气都会中毒的怪病,并非诅咒,而是……一种体质一种名为万毒圣体的……特殊体质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他内心深处被压抑了太久的绝望与渴望!无数个日夜承受的非人痛苦,那些刻骨的嘲弄和轻蔑,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握着玉简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
他下意识地将一丝微弱的神念探入玉简,试图读取其中可能蕴含的信息。然而,神念如同撞上了一堵冰冷厚重、布满铜锈的玄铁巨墙,只感受到一片混沌、死寂的荒芜。玉简内部空空荡荡,只有那四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在表面,再无其他任何信息残留。或许是年代太过久远,里面的记载早已湮灭,又或许……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开启
一股强烈的失望涌上心头,但随即被更深的执念取代。即便是空壳,这玉简本身,还有这四个字,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指引!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枚暗黄残破的玉简贴身藏好,紧贴着胸前那片被蚀骨草汁液灼烧出的、仍在隐隐作痛的焦黑伤口。冰冷的玉质与滚烫的伤处接触,带来一种奇异的刺痛感。
他不再停留,强忍着身体因淬炼和剧痛带来的巨大虚弱,辨认了一下方向,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毒瘴林浓重的黑暗与瘴气之中,向着归云宗外门的方向潜行而去。
3
紧急召集
当林默拖着疲惫不堪、几乎散架的身体,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回药庐那间阴暗潮湿的柴房时,东方的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他刚把自己沾满泥污和毒血的外衣塞进柴堆最深处,草草处理了一下胸前狰狞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一阵异常急促尖锐的铜锣声便猛地撕裂了外门清晨的宁静!
铛!铛!铛——!
锣声急促而响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传遍了外门所有杂役弟子居住的破败院落和茅屋。
所有外门弟子!速至演武场集合!不得延误!违令者严惩不贷!
一个中气十足、隐含灵力的吼声随着锣声滚滚传来,如同炸雷般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这种紧急召集,绝非寻常!他立刻意识到,昨夜自己冒险深入毒瘴林的行为,恐怕正好撞上了某种变故!他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身上仅存的干净内衫,尽量掩盖住胸前伤口的异样,又用冰冷的水胡乱抹了一把脸,试图洗去一夜奔波的疲惫和眼底的血丝,然后随着其他被惊醒、睡眼惺忪又带着惶恐不安的杂役弟子一起,跌跌撞撞地涌向位于外门中心区域的巨大演武场。
4
验灵台爆
演武场上,气氛肃杀得令人窒息。
平时空旷的场地此刻黑压压地挤满了上千名灰衣杂役和外门弟子,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只有压抑的呼吸声汇成一片沉闷的低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高的石台之上。
石台上,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内门长老竟然来了三位!他们身着代表不同山峰的云纹道袍,须发或灰白或银亮,周身气息渊深似海,如同三座不可撼动的山岳。仅仅是站在那里,无形的威压便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修为低微的杂役弟子们双腿发软,几乎喘不过气。
为首的是戒律堂首座,铁长老。他面容冷硬如同刀削斧劈,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台下,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他身旁站着丹鼎阁的刘长老,面色红润,但眼神却带着审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还有一位是传功殿的徐长老,神情相对平和,但眉头也微微蹙起。
在三位长老身后,站着十几名气息凝练、神情冷峻的内门执法弟子,统一穿着深蓝色的劲装,腰悬长剑,目光如电,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牢牢锁定着台下的人群。
肃静!铁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坚冰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场中所有细微的骚动。
昨夜子时,宗门禁地‘毒瘴林’外围,值守弟子发现异常灵力波动,并有不明身份者闯入痕迹!铁长老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字字清晰,带着凛冽的杀气,此乃藐视门规、挑衅宗门之举!为查清真相,揪出宵小,今日特设‘验灵台’于此!所有外门弟子及杂役,依次上前,以手触台!验明灵力轨迹!凡有抗拒、隐瞒、或灵力轨迹与昨夜波动不符者……哼!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一声冰冷的鼻音,以及他身后执法弟子们骤然按上剑柄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演武场,上千名弟子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林默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混在一群同样惶恐不安的杂役中间,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毒瘴林!闯入痕迹!验灵台!
他昨夜的行动,果然被察觉了!虽然只是在最外围活动,但蚀骨草淬体时爆发的能量波动,以及最后玉简出土时那一瞬间的异常(他当时并未察觉),终究还是引来了宗门的警觉!这验灵台,分明就是一张巨大的罗网,而自己,很可能就是那条被锁定的鱼!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刚刚换上的内衫,黏腻地贴在胸前的伤口上,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紧贴胸口、藏在衣襟内的那块暗黄玉简,入手一片冰凉,暂时并无异样。但他心中的警惕却提升到了顶点。
开始!铁长老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行刑前的宣告。
高台侧面,两名执法弟子合力抬上了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通体由一种深青色的玉石雕琢而成,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有复杂的银色符文流转不息,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灵能波动。这便是验灵台。它能清晰地记录并显化接触者近期灵力波动的轨迹和特征,如同拓印指纹一般精准。
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外门弟子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在执法弟子冷厉目光的注视下,颤抖着将手按在了冰冷的验灵台表面。
嗡!
验灵台表面的银色符文骤然亮起,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勾勒出一条条清晰可见、带着微弱白光、如同树枝分叉般的轨迹图纹,在他手掌周围显现出来。图纹稳定,光芒温和,与他自身修炼的归云宗基础功法气息一致。
通过,下一个!负责记录的执法弟子看了一眼图纹,冷声宣布。
那弟子如蒙大赦,连忙收回手,擦着冷汗退到一旁。
验灵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个又一个弟子走上前,验灵台上亮起或强或弱、但都带着归云宗功法特有气息的白色轨迹图纹。通过者松一口气,退到一旁。整个演武场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剩下验灵台启动时的嗡鸣声和执法弟子冰冷的通过或待查指令。
林默的心跳越来越快,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着耳膜。他强迫自己低下头,将身体往人群更深处缩了缩,尽量降低存在感。他必须拖!拖到最后!前面人越多,验灵台连续运转消耗的能量就越大,或许……或许最后到他时,这石台会因为灵力消耗过度而变得不那么敏感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渺茫的侥幸。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从东边升起,渐渐爬高,阳光变得有些灼热,但演武场上的气氛却越来越冷。高台上三位长老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遍遍扫视着台下剩余的人群,尤其是那些缩在后面的杂役弟子。
终于,当太阳升到接近正午的位置,演武场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十个人,大多是些年纪小或者特别胆怯的杂役。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林默被后面的人推搡着,无可避免地被推到了队列的前端。
下一个!执法弟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一个瘦小的杂役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刚把手放上去,验灵台光芒一闪,显示的轨迹微弱杂乱,但并无异常。
通过。
下一个!
林默前面只剩下两个人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高台上那三道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钢针,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那位丹鼎阁的刘长老,他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胸前多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冷汗顺着林默的额角滑落。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前面两个人也很快通过了。偌大的演武场,此刻只剩下林默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队列的最前端,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上千双眼睛,带着好奇、冷漠、同情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最后一人,上前!执法弟子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林默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饱含着稀薄灵气的空气吸入肺腑,立刻带来一阵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但他此刻已无暇顾及。他低着头,迈着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步伐,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那座散发着幽幽青光、如同审判之眼的验灵台。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血液奔流的轰鸣充斥在耳中。高台上,三位长老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紧紧锁定着他。铁长老眼神锐利如刀,刘长老眉头微蹙,徐长老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终于,他站到了验灵台前。深青色的玉石台面光滑冰冷,倒映出他苍白而模糊的脸孔。台面上那些银色的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洞察气息。
整个演武场,落针可闻。数千道目光,汇聚于此。
林默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只手,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着,布满了常年劳作留下的老茧和细小的伤痕。他咬紧牙关,将这只承载着他所有秘密、所有痛苦、所有挣扎的手,朝着那冰冷光滑的验灵台面,按了下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流转着银色符文的冰凉玉石的刹那——
5
长老震怒
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却又尖锐到仿佛能撕裂耳膜的震鸣,毫无征兆地从验灵台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并非来自空气,更像是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神魂深处!
紧接着,在林默的指尖距离台面还有半寸之遥、尚未真正接触的瞬间——
轰!!!
那座由整块深青色灵玉雕琢而成、坚硬程度堪比精钢、刻满了加固符文的验灵台,竟如同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琉璃泡!
毫无征兆地、从内部、由内而外地——
爆了!
不是裂开,不是破碎!
是彻底的、狂暴的、粉身碎骨般的爆炸!
刺目的白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猛地从炸裂的石台中迸射而出,瞬间吞噬了林默的身影!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粉碎的玉石齑粉,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林默为中心,呈环形向四面八方轰然席卷!
噗噗噗噗!
离得最近的几名执法弟子首当其冲,被这股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冲击波狠狠撞中,闷哼声中口喷鲜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台下前排的弟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惊呼惨叫着成片地倒伏下去,人仰马翻!
漫天玉粉混合着烟尘冲天而起,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迷离而诡异的光晕。拳头大小的玉石碎块如同冰雹般噼里啪啦砸落下来,更细密的粉尘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笼罩了小半个演武场。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数千名弟子,无论是倒地的还是站着的,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维持着惊骇欲绝的表情,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的目光呆滞地投向爆炸的中心——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浅坑,坑底散落着一些较大的玉石残骸,而原本巍然耸立的验灵台,已彻底消失,化为笼罩全场的、呛人的青色粉尘。
林默的身影重新显露出来。他依旧保持着伸手欲按的姿势,僵立在浅坑的边缘。他离爆炸中心最近,但诡异的是,他竟没有被那狂暴的冲击波掀飞!只是身上的灰布衣衫被撕开了数道口子,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被细小玉屑高速划出的血痕,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万钧雷霆劈中!
发生了什么验灵台……炸了在自己手指碰到之前……炸成了粉末
就在这时,他僵硬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到了胸前衣襟内那块贴身藏着的暗黄玉简。
入手一片滚烫!
如同握住了一块刚从熔炉里取出的烙铁!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灼热感,透过薄薄的衣衫,狠狠地烙印在他的胸口皮肤上!
林默猛地一个激灵,从极致的震惊中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但那股滚烫的温度却像是有生命般,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阵奇异的战栗。
他骇然抬头,望向高台。
高台之上,那三位如同山岳般渊渟岳峙的内门长老,在验灵台爆裂的瞬间,已然齐齐起身!
铁长老的冷硬面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鹰隼般的眼眸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厉芒,死死钉在林默身上!刘长老脸上的红润瞬间褪尽,只剩下骇然的苍白,他死死盯着林默胸前衣襟微微鼓起的位置,仿佛穿透了布料,看到了那块滚烫的玉简!徐长老平和的面容也彻底碎裂,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疑和凝重!
三股庞大到如同实质山峦倾轧的恐怖气息,瞬间从高台之上爆发出来!冰冷、愤怒、探究、带着赤裸裸的杀意,如同三张无形的天罗地网,瞬间交织、收拢,将演武场中央那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渺小身影,死死锁定!
空气凝固了!连飘散的玉粉都仿佛停滞在半空!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爆炸尘埃中的少年身上。他胸前衣襟内,那块名为万毒圣体的玉简,正散发出只有台上长老才能清晰感知到的、如同黑夜烽火般的灼热与……古老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