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傍晚,城市像一块吸饱了水分的海绵,沉甸甸地往下坠。我缩在街角豆荚咖啡最深处那张高背沙发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尖蜿蜒爬下,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这是属于我的堡垒,安全,隐蔽,无人打扰。
直到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旧羊皮纸和廉价焚香的气味粗暴地闯入我的领地。
我抬眼。一个人影杵在桌边,挡住了本就昏黄的顶灯。他穿着一件拖到脚背、沾着不明污渍的深紫色天鹅绒长袍,头上歪歪斜斜压着一顶可能比他年纪还大的尖顶高帽。脸上沟壑纵横,此刻正因某种激烈的情绪而扭曲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在我脸上。
就是你!他枯树枝般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昨天!在街心花园!撞翻了我的命运水晶!整整一盒!
记忆碎片闪回:昨天下班路上,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一次避无可避的碰撞,地上碎裂的晶亮物体和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来是他。
呃……抱歉我的声音像蚊子哼,下意识想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沙发。
道歉老巫师(姑且这么称呼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尖帽子危险地晃了晃,太迟了!亵渎命运的代价,你付不起!但,我仁慈地赐予你惩罚!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夸张地起伏,双手神经质地挥舞起来,仿佛在搅动无形的粘稠空气。咖啡店里的低语声瞬间消失,几道好奇或惊疑的目光投射过来。我的脸颊瞬间火烧火燎,只想原地蒸发。
以夜枭之眼与遗忘星辰之名!他嘶声宣布,每一个音节都像生锈的铁钉刮过玻璃,从明日朝阳初升的那一刻起!你!将无可避免地成为人群之中最耀眼的星辰!所有人的目光,无论远近,无论善恶,都将如影随形,牢牢锁住你!无处可逃!此乃——瞩目之咒!他最后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扭曲的、大仇得报的畅快。
想象一下:一个社恐,一个恨不得用隐形斗篷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在超市自助结账都恨不得蒙面的人,被告知将成为永恒的聚光灯焦点这诅咒的荒诞感像一颗投入深水的泡腾片,剧烈的反应直冲喉咙。
噗嗤——
我实在没绷住。笑声不大,但在骤然安静的咖啡店里清晰得刺耳。连日积压的社恐压力,被这离谱到家的诅咒猛地戳破了一个口子,泄洪般涌了出来。我甚至笑得肩膀直抖,差点碰翻那杯冰美式。
老巫师得意的表情瞬间冻结,像被泼了一桶速冻液,扭曲成了错愕和羞恼:你……你笑什么!这是最恶毒的诅咒!是社交恐怖分子的终极噩梦!
我努力憋住笑,擦掉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声音还带着笑意颤抖的余波:噩梦大叔,您管这叫噩梦我甚至大胆地迎上他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这分明是——社、牛、福、音、啊!
他像被迎面打了一拳,蹬蹬后退两步,紫袍下摆狼狈地绊了一下,尖顶帽彻底歪到了耳朵边。他嘴唇哆嗦着,手指着我,你……你……了半天,最终只挤出一句色厉内荏的咆哮:狂妄的凡人!明天!明天你就知道厉害了!
说完,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黑猫,裹挟着一阵陈旧香料和失败的气味,跌跌撞撞冲出了咖啡店的门,消失在沉沉的暮色里。
我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压下残余的笑意。荒谬,太荒谬了。我摇摇头,继续享受我的阴影堡垒。诅咒谁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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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阳光毫无怜悯地刺穿窗帘。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踏进了公司那部运行了二十年的古董电梯。金属门呻吟着合拢,轿厢里塞满了西装革履、表情麻木的社畜,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的果冻。很好,和往常一样,我是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那粒尘埃。
咔哒…咯吱……
异响就在此时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感。紧接着,猛地一震!电梯剧烈地晃了一下,然后彻底不动了。头顶的灯管闪烁几下,发出垂死的滋滋声,熄灭了。一片漆黑,死寂。
一秒。
两秒。
怎么回事!一个尖利的女声划破黑暗,带着哭腔。
故障了!按警铃!快按警铃!一个男声吼道。
恐慌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块,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巨大的涟漪。急促的呼吸、压抑的咒骂、摸索按键的拍打声混杂在一起,温度急剧升高。
就在这混乱的旋涡中心,一股奇异的感觉突然攫住了我——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强制性的抽离感。仿佛灵魂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躯壳里硬生生拽了出来,悬在半空。紧接着,我自己的声音,以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清晰响亮、甚至带着点夸张戏剧腔调的语调,从我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各位!冷静!请务必保持冷静!听我说!
黑暗中的骚动诡异地停顿了半拍,所有混乱的声音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带着惊愕、疑惑、求救,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穿透黑暗,灼热地聚焦在我脸上。
我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它像个提线木偶般,自己动了起来!一只手用力地、充满安抚意味地挥动着(尽管没人看得见),另一只手甚至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深呼吸!对!就像我这样!深深地——吸——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得在铁皮罐子里嗡嗡回响,然后猛地呼出,呼——!再来一次!吸——呼——!非常好!保持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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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响起几声下意识跟随的、不自然的吸气呼气声。
现在!恐惧是电梯故障最大的敌人!我们要相信维修人员正在赶来的路上!我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鼓舞力量,为了缓解紧张情绪,转移注意力!我提议!我们来点轻松的!有谁!带扑克牌了吗
这转折生硬得连我自己都想捂脸。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证明这里还有活人。
啊哈!看来是没有!我的声音依旧高亢,带着一种强行热场的尴尬,没关系!那么!有请本人!为大家献上一段!即兴口技表演!模仿动物叫声!活跃气氛!
我的天啊!我的内心在尖叫!快停下!求你了!然而,诅咒的力量冰冷而强大。
首先!是清晨的公鸡!
我被迫昂起头,脖子伸得老长,一声嘹亮到破音的喔——喔喔——!冲口而出,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回声阵阵。我感觉脸上烫得像煎蛋。
噗……黑暗中不知是谁没憋住。
接着!是忠诚的看门狗!
我被迫俯下一点身体,喉咙里挤出急促的汪!汪汪!汪汪汪!,声音逼真得我自己都害怕。
哈哈……这次是好几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还有!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捏着嗓子,发出一声尖利凄惨的喵嗷——!!!,尾音拖得老长。
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小小的电梯轿厢里爆发出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哄笑声。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边笑边捶墙。在一片哈哈哈哈的声浪中,我像个真正的马戏团小丑,被无形的线操控着,在黑暗的聚光灯下,被迫表演了整整十分钟的动物世界。直到维修人员终于撬开电梯门,刺眼的光线涌入,将我从这荒诞的酷刑中解救出来。我几乎是滚爬着冲出电梯,后背衬衫已被冷汗浸透。同事们投来的目光复杂极了,混合着感激、同情和挥之不去的笑意。我低着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诅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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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在老妈以断绝母女关系相威胁下,我硬着头皮坐在了一家格调优雅的咖啡馆里。对面是一位笑容得体的女士。我努力把自己缩在宽大的藤椅里,祈祷桌面中央那支摇曳的烛光能吸走她所有的注意力。
王阿姨介绍的,说你人很踏实。女士抿了一口咖啡,声音温和。
嗯……是,王阿姨人很好。我盯着杯沿,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咖啡的香气。社恐的本能让我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煎熬。然而,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抽离感再次毫无征兆地降临了。像有一束无形的聚光灯,啪地一声在我头顶点亮。
对面的女士突然啊地轻呼一声,手中的咖啡勺叮当掉在碟子里。她眼睛瞪得溜圆,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红唇微张。
天……天啊!她声音带着真实的惊诧,你的脸……你的脸在发光!
什么我下意识地抬手想摸自己的脸,但手臂僵硬得如同灌了铅。我能感觉到,诅咒的力量正蛮横地接管我的面部肌肉。它强迫我抬起头,脸上被迫堆起一个堪称璀璨的笑容——嘴角咧开到近乎极限,露出全部八颗牙齿,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蕴含着两盏小太阳。更要命的是,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皮肤在微微发烫,就像……真的在发光!一种柔和但绝对无法忽视的、仿佛自带柔光滤镜般的明亮感,正不受控制地从我脸上散发出来!
咖啡馆里原本分散在各处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纷纷聚焦过来。窃窃私语声如同涨潮般响起。
看那边……
哇,好亮啊……
是在拍什么整蛊节目吗
对面的女士已经完全忘了相亲这回事,她掏出手机,犹豫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拍照。我像个被架在舞台中央的人形灯泡,被迫维持着那个闪亮到刺眼的笑容,内心疯狂呐喊:关掉!快关掉啊!这该死的聚光灯!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那位女士带着一脸世界真奇妙的表情,礼貌而迅速地结束了这场发光的相亲,我才感觉脸上那股灼热感潮水般退去,肌肉酸痛得快要抽搐。
第四天,部门周会。我把自己塞在长条会议桌最末端、靠近饮水机的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恨不得在笔记本上写满我是空气。老板站在白板前,唾沫横飞地讲着季度目标,慷慨激昂。我低着头,笔尖在纸上机械地划着毫无意义的线条,只求时间快点过去。
突然,老板激昂的语速卡壳了。像高速运转的齿轮猛地被塞进了一把沙子。
……所以,这个……呃……这个策略的关键点在于……他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点着白板,眼神在会议室里茫然地扫视,似乎在拼命从脑海里搜寻那个丢失的关键词。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屏住呼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那股冰冷的、熟悉的控制感再次精准地攫住了我的喉咙和手臂。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猛地一提!我的右手,完全不受控制地、高高地举了起来!手臂绷得笔直,像一个课堂上急于表现的小学生,突兀得刺眼!
唰——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如同被精准引导的探照灯光束,瞬间从卡壳的老板身上,齐刷刷地、无一例外地聚焦到了我这会议室最边缘的角落!聚焦在我那只高高举起、僵硬得像根旗杆的手臂上!老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解脱,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我:
对!对!关键点!你!就你!来给大家讲讲!你的想法肯定很好!快!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期待。
我被迫在几十道目光的聚焦下站了起来。那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膀上。嘴巴像被诅咒的扳手撬开,一个清晰、流畅、甚至带着点专业范儿的声音自动流淌出来,开始分析市场数据,阐述执行要点……我像个旁观者,听着自己陌生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我社恐的灵魂上,留下清晰的凹痕。直到我自动坐下,掌声响起,老板满意地点头,那股控制力才潮水般退去。我瘫在椅子上,后背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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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周末。门铃像催命符一样疯狂炸响,急促得毫无章法。我拖着被连番瞩目蹂躏得疲惫不堪的身体,从猫眼望出去。
门外站着那个紫袍巫师。仅仅隔了几天,他看起来像老了十岁。尖顶高帽歪得更厉害了,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原本就枯槁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灰败。紫袍皱巴巴的,沾着可疑的污渍。他焦躁地原地踱步,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揪着自己稀疏的胡子,嘴里念念有词。看到猫眼里透出的光,他猛地扑到门板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猫眼孔洞,嘶哑的咆哮穿透门板: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该死的!快开门!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没崩溃!这不合理!我的‘瞩目之咒’从未失手!你应该像被剥了壳的蜗牛一样在恐惧中抽搐才对!开门!
他像个输光了筹码的赌徒,疯狂地捶打着门板,砰砰作响。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老巫师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栽进来。他踉跄一步站稳,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尖,唾沫星子喷溅:你!你这个怪物!我的诅咒呢!它应该让你痛不欲生!让你在众目睽睽下发疯!你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他的歇斯底里像一阵裹挟着陈腐气息的风扑面而来。我看着他布满血丝、写满疯狂不解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可怜几天的瞩目炼狱,反而像一种另类的脱敏疗法,在极致的痛苦中撕开了一道裂缝。我侧过身,让开门口的空间,平静地朝客厅方向偏了偏头:
哦,这个啊,我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惊讶的轻松,大概是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老巫师愣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顺着我示意的方向,狐疑地、带着一种审判失败者般的倨傲,越过我的肩膀,朝客厅里望去。
我租住的小小客厅里,此刻显得格外热闹。
沙发扶手上蜷着一个戴巨大黑框眼镜、恨不得把脸埋进连帽衫里的年轻女孩;地毯上盘腿坐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紧张地捏着自己衣角的程序员小哥;靠窗的单人椅上,一位穿着得体套装、却把名牌手包紧紧抱在胸前像盾牌一样的职场丽人坐得笔直;墙角阴影里,还蹲着一个穿着宽大卫衣、兜帽拉得极低、只能看到下巴弧线的身影……总共七八个人,姿势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浑身都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别看我和我不存在的气息。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当老巫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这七八道目光,带着社恐特有的那种怯生生的、却又充满同病相怜的复杂情绪,小心翼翼地、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身上。
介绍一下,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这是我的‘社恐互助会’的会员们。我们每周六下午三点,在我家客厅,进行‘如何在聚光灯下假装自己是个蘑菇’的经验交流与心理建设。我顿了顿,看着老巫师脸上冻结的、滑稽的错愕,补充道,哦,顺便说一句,你的‘瞩目之咒’,虽然启动方式很惊悚,但效果……嗯,某种意义上,它成了我们每周‘暴露疗法’最强劲的免费催化剂。大家进步都挺快的。
老巫师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他脸上那种复仇者的疯狂、施法者的倨傲,如同劣质的墙皮,在众目睽睽之下,片片剥落。他的身体晃了晃,高帽彻底歪倒,露出了下面稀疏花白的头发。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着我,又徒劳地转向客厅里那些安静注视着他的蘑菇们,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抽动。
就在他摇摇欲坠,眼看要恼羞成怒或者彻底崩溃时,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猛地定格在客厅角落——那个蹲在阴影里、穿着宽大卫衣、兜帽拉得极低的身影上。
那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老巫师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到极限,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他脸上血色尽褪,瞬间变得比他的袍子还要惨白。他像是看到了比地狱深渊更恐怖的存在,枯瘦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指着那个角落,声音拔高到一种凄厉的、破了音的尖叫,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会……会长!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死寂。
客厅里那七八道怯生生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惊愕,齐刷刷地转向了墙角那个阴影里的身影。连空调的低鸣都仿佛被这声尖叫冻结了。
墙角的身影又动了一下。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从宽大的卫衣袖口里伸出来,慢条斯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优雅,缓缓拉下了那顶遮住大半张脸的深灰色兜帽。
露出的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面容清癯,带着几分书卷气,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深秋的潭水,没有丝毫意外地看着门口那个魂飞魄散的老巫师。
巴纳比,中年男人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温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滞了,‘瞩目之咒’第一百三十七版改良实验型我说过多少次,未经伦理委员会批准和受试者充分知情同意,严禁私下进行人体测试。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导师看到顽劣学生闯祸的无奈,你又被投诉了。这次,还是群体性事件。
被称为巴纳比的老巫师,此刻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紫袍委顿在地,整个人瘫软下去,全靠门框支撑才没滑倒。他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脸上只剩下最纯粹的、世界崩塌般的绝望和恐惧,仿佛墙角那位不是会长,而是来收割他灵魂的死神。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我,以及客厅里所有蘑菇们,都彻底石化了。目光在这位气质儒雅、仿佛大学教授般的会长,和门口那个瘫软如泥、吓破了胆的邪恶巫师之间来回扫视,脑子里的信息像过载的服务器,噼啪冒着火花,彻底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