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花开阑珊日 > 第一章

我是家中长女,生在重男轻女观念很轻的东北地区。爸妈给我起名娇娇,他们说我是家中的娇娇儿,所以爸妈倾尽所有给我最好的,最贵的奶粉、玩具和漂亮的衣服。
但这些都是我听爸妈说的,我只知道,我有一个小一岁的弟弟,是妈妈拼了命生下的宝贝金疙瘩,从我记事起就有了。他们给他起名叫柴长风,他们说这叫长风破浪会有时,和别人家孩子不一样,他们都没这么好名字的。而我和别人家的孩子也不一样,我没有选择是否拥有弟妹的机会,我的记忆里也没有爸爸妈妈说的很贵的奶粉,更没有穿不完的新衣服。
玩具倒是有的,但只有弟弟不玩的几个洋娃娃,应该是弟弟出生前爸爸妈妈给我买的吧。爸爸偶尔会给我买新的,但没有买给弟弟的小汽车多;我也没有爷爷奶奶的疼爱,他们也许有时也会拍拍我的头,但从没很多的过问我。
我五岁那年,妈妈生了个妹妹,一样没有问过我,但是问了还不懂事的弟弟,弟弟还想要个弟弟,可以陪他玩小汽车,于是妈妈留下了还没成型的它。
我知道怀胎十月很辛苦,也想帮妈妈分担一些家务,让妈妈开心一点,但她的情绪总是不高,有时还会对我破口大骂。我想,或许是妈妈不愿意见到我,所以我只能躲着些她,在妈妈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倒好水,叫弟弟送过去,然后收拾好弟弟乱丢的玩具,扫扫地,下楼玩时丢垃圾。
但这一切妈妈好像真的看不到,她只会夸弟弟乖巧懂事,知道体谅妈妈,玩过玩具后会主动收起来了。在弟弟举着我晾好的水递给她时,她会亲亲弟弟的脸,哪怕弟弟说是姐姐倒的,妈妈也好像听不见。妈妈好像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为给她晾水时烫出的水泡、因为收拾弟弟玩坏的玩具轧伤的脚,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地总是很干净,垃圾总是有人倒。她似乎也忘记了,那个不哭不闹的大女儿也才五岁多,只比儿子大了一岁。
她好像听不见别人说的和自己听的,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可是我真的好想要妈妈也抱抱我,都怕偶尔妈妈和弟弟玩的开心时顺带拍拍我的头,亲亲我的脸,都足够我高兴好多天。
妈妈在弟弟四岁时送他去学书法,她和我说女孩子的字漂亮,不像他的字像狗爬。五岁半的我不懂什么叫像狗爬,只能猜到妈妈应该是在夸奖我,所以我重重地点头,乖巧地应下,那天梦里都是美丽的鲜花。
再后来,妈妈生下了一个妹妹,弟弟也很开心,给妹妹取名叫婷婷。奶奶却很失望,站在产房外大骂,骂她没法给长风留下个相互扶持的兄弟,骂她肚子不争气,生出的都是小丫头子。
年幼的我不懂其中缘由,只知道妈妈很疼很怕,我在大家不注意妈妈时凑近她,大家在看妹妹,奶奶在骂她们娘俩,只有我在看妈妈,病床边的我拉起妈妈的手,轻声安慰她妈妈不怕,我们待会儿一起回家。
也许是我学着妈妈的模样感动了妈妈,也许是妈妈也想自己的妈妈,她瞬间泪如雨下,我笨拙地拭去妈妈的眼泪,安慰的话笨拙地说,说了些什么却记不得了。
不过自那以后,我有了一个差一岁半的弟弟,和一个差了快六岁的妹妹,我要成为一个好姐姐,让着弟弟妹妹,照顾好弟弟妹妹。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我让、要我照顾,但是大家都这么告诉我,只要我乖巧地应下,他们就会笑眼弯弯地夸赞我。
妹妹没有好看的新衣服,都是我穿剩下的,但这证明妈妈或许并不全都是骗我的,我小时候真的有穿不完的新衣服和很多玩具,但现在玩具被弟弟要走了,洋娃娃给妹妹抱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说是因为我长大了,要准备上一年级了,不需要洋娃娃了。我撅着嘴和妈妈撒娇,妈妈的手刚要落在我的头上,弟弟却哭了,妈妈匆匆赶去连个回眸都没来得及没有留下。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她,等妈妈哄好了弟弟走回来,问我站在那里做什么,怎么还不回屋做加减法。我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回屋去了。
虚八岁,我上一年级了,偶然间发现弟弟并没有学书法,是我最喜欢的画画。我大哭了一场,醉酒的父亲扬了我一巴掌,骂我是不懂事的白眼狼,妈妈来拉架,和爸爸吵了起来,一个指责她带孩子带不好,另一个指责他钱赚不到,吵架声越来越大,两人扭打在一起,碗筷摔了一地,弟弟妹妹都在哭,我却哭不出来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眼看着父亲摔门离去,妈妈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默默地收拾好一地狼藉,想拉妈妈起身,妈妈却推了我一把,我被推坐在地上,手心不小心扎进了玻璃渣,妈妈没看到,指着我的鼻尖大哭着骂我不懂事弟弟是男孩子,你总和弟弟比什么你自己在家不能画吗
妈妈的话给我骂傻了,我不敢说话,回到小房间里怎么也睡不着,一边责备自己不懂事,一边思考为什么只有男孩子才可以学画画。
我没得出答案,但自从这件事以后我鲜少发脾气,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写作业。妈妈说想让我考第一名,考很多第一名,我就依着她的意思考了很多第一名。弟弟在我上学的第二年也上学了,但弟弟的成绩没有我好,爸妈有时会在饭桌上训话,那是我最骄傲的时候。
六年级的时候,婷婷上小学了,婷婷逐渐开始发现爸妈对哥哥和她的区别对待,和他们争嘴,大家一开始都没放在心上,只当她年纪小在撒娇,可次数多了爸妈忍无可忍,大骂了我一顿,说她还小什么都不懂,都是我教她的。
对于这些我无力辩解,只能告诫婷婷想要什么告诉我,我会用零花钱给她买,也告诉她我在这个家里摸索出来的生存准则,婷婷还小,对我说的话一知半解,但好在很听我的话。
我初中成绩依旧优秀,一路绿灯升到高中。因为我考了中考状元,一向对我寡淡的父亲在升学宴上十分开心,这让我更加坚信,只要成绩好,爸爸妈妈就会把爱分给自己一些。也是因为我的影响,婷婷也有这种想法。
上高中时,我一时应对不了陡增的学习压力,虽然成绩依旧稳定,但都是我拼了半条命才保住的第一名,我终于开始了解到高考的压力,明白了为什么爸妈要弟弟学美术,学了这么多年,哪怕让妹妹少上一年幼儿园也要学下去。
我那段时间心事重重,成绩下滑,爸妈一改往日对我嘘寒问暖,开始明里暗里地冷嘲热讽
。我哭了一夜才终于想明白,我从来不是他们的宝贝,只是他们的孩子,我也不配被疼爱,只是他们赚面子的工具。
彼时妹妹五年级,不明白其中所以然,来安慰我时问我,我也没有告诉她残忍的真相,只是自己默默咽下,卯足了全部气力去学习。如果以前我拼了半条命,那我现在将竭尽全力。
我不怕同学孤立,也不怕老师嫌我孤僻,我要做一颗种子,深深地向下扎根,我再不满足于花草的浅薄,我要将根深深地埋下,埋到树那么粗,埋到树那么深。
太阳升起,我依旧是爸妈的乖女儿,一切都没有变,我依旧对爸妈笑脸相迎,但我自己清楚地知道,这里不是我的家。
高三这年,学校里的女生流行起银镯子和成人礼的艺术照,我曾偷偷瞟过,很漂亮,但我知道我不会有,也要不来。所以当有人站在我面前炫耀时,我只会放下手中忙碌的笔,硬着嘴告诉她我以后会有,还会有很多。
我的未来曾经是一片迷雾,但爸妈对弟弟有恃无恐的偏爱给了我驱散大雾的勇气和力量,我的未来,是将我的命运紧紧攥在自己手中,我会为自己赚一份大好前程,我会好好疼爱那个遍体鳞伤的自己。
十八岁生日这天,爸妈确实什么都没给我准备,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我其实还是有些难过。所以我惩罚自己多写一套数学卷子,让不会的题逼着自己忘记难过,哪怕委屈的泪早就晕开了墨字,我也咬着牙写完了那套卷子。
柴娇娇,就哭一套卷的时间,再不许哭了。
我就这样毕业了,我的青春也许不抵旁人绚烂多彩,没有轰轰烈烈的爱,也没有刻骨铭心的恨,只有堆积如山的卷子和练习册,还有没数过的空笔芯,平淡重复的日子壮丽地组成了我的青春。
我就这样毕业了,在所有人的预料中考上了全国顶尖的大学,有一个充满希望的、令人艳羡的、攥在自己手里的未来。
彼时妹妹初一,柴长风将步入高三,我将学习资料悉数留给他,象征性地给他加油打气,他很开心,说姐姐是他从小的榜样,可他却不知我的心受过多少磨难才练就金刚不坏的模样。父亲如三年前那般办了升学宴,但我却不再那么兴奋。在我的升学宴上我自己却像个外人,三年前的我跟在父母身边挨桌问好,骄傲写在脸上。现在我却只坐在角落里,挂着浅笑和婷婷讲述我的这么多年。
我没法一直护着她,她也不再是那个听不懂人心的稚子,我知道发现自己不被父母爱护、重视有多难过,所以不忍心让妹妹步上后尘。
大家被我的沉稳外表迷惑,笑呵呵地说我们姐妹情深,识趣地不来打扰,却没有人知道这颗心曾经历过怎样的百孔千疮,如今又要将似乎愈合的伤疤重新剖开,讲出来。婷婷在一旁静静地听,我挂着笑慢慢地讲,偶尔逢人问好,是疏离的礼貌。
我就这样毕业了,离开了家乡,通往人生的新篇章。
在大学里,我依旧有些孤僻,但因为性格好也有了三三两两的朋友,我变得阳光开朗,更漂亮更自信,但我永远忘不了军训时才艺表演抽到我,我有多无措。
我开始学习才艺,学习技能,我甚至疯狂迷恋上这些,我甚至会在恍惚间看见那个羡慕柴长风的小女孩儿,我好想走过去抱住了她,为小小的她留下了希望相信我。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弟弟成人礼那天,我有个很重要的考试,父亲提前打电话过来叫我回家,我只反驳了一句,见父亲犹豫便改口回家。我知道,我虽然不再是那个渴求爱的小孩儿,但我有义务维持这个家的表面宁静。
我到家时已然深更半夜,妹妹还没睡,我关了灯催人睡觉,妹妹替我委屈,问我为什么回来,我轻叹了口气因为他们没少过我吃没断我喝,也没叫我招娣叫你祝歌,婷婷,这世界上并非是非黑即白的。
妹妹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但她相信我有我的道理,冷静下来后没再和我置气,转身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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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母亲给弟弟下了碗长寿面,等待爷爷奶奶的到来,中午又做了一大桌子菜,我看着这一桌子菜,心里叹了口气。柴长风不喜欢吃剩菜,最多吃一顿就会和母亲撒娇,百试百灵,这一桌子菜大家吃不了多少,过后不知道又要让婷婷吃多少天。
桌上柴长风一个劲给我夹菜,我都笑着接下,也给婷婷夹了几筷子。父母笑吟吟地絮叨着小时候的事,又是好衣服又是好玩具,我都笑着应下,我知道,他们从不会和弟弟说这些话,他们心甘情愿对他奉献,但对我却是投资,他们需要我在他们老了以后给他们一个安稳晚年。
我有时会想,如果我是柴长风我可能会感动得睡不着觉,爸妈连这都能为我安排好;可是我是柴娇娇,是他们眼中尚存剩余价值的倒霉蛋。
饭后,我和妹妹收拾了桌子,他们一家五口在客厅里其乐融融。没一会儿柴长风就吵着要出门,我这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家——因为他的突发奇想,大家要拍全家福,不仅耽误了妹妹的课程、姐姐的考试,还叫爷爷奶奶颠簸百里。我当真觉得荒谬的可以,在厨房里又哭又笑,妹妹更是生气,当即要去质问他们,我拉住她,无奈地笑着别去了,没用的。
婷婷闻声落泪,却不敢哭出声,她性格倔强,小时候不听我的话多挨了许多打,终于验证了我的话确实有道理。我想她一定恨透了这日子,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厨房外传来催促,我拍拍她的肩膀,抹掉她泪痕带人出去了。路上柴长风很兴奋
一直和我说个不停,而我现在明明累的要命,强挺着精神回他,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惹爸妈不悦,只能心中祈祷今天快些结束。
拍全家福时摄影师原本要长辈坐中间,父母在后站着,我挽着父亲弟弟挽着母亲,让最小的妹妹坐在地上、爷爷奶奶膝间。弟弟不肯,说要占c位,我拉住要去理论的妹妹,笑着附和寿星说了算。
好不容易拍完,柴长风又要单独和我拍照,结束时我感觉人都快累昏过去,爸妈又张罗着去饭店,我自告奋勇带着妹妹去取蛋糕,终于在往返的出租车上眯了一会儿。
柴长风要吃烤肉,我却没什么胃口,在一旁给人煎肉,给大家跑腿,心里估摸着时间,自己今晚连夜回去,可以赶上明天的课,如果早的话我还能睡一会儿,虽然我请了三天假,但这个家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柴长风结束一天活动的时候将近十点,我订了十一点半的火车票,连夜走了,许是想叫我腾地方给爷爷奶奶住,爸妈不曾挽留,只叫我路上小心。
我还是很幸运地订到了卧票,行李没多少,上车和衣囫囵睡去,比在家睡得香甜。
一月份,柴长风的联考成绩出了,彼时我并不在家,找了份实习避免回去。爸妈说他考的很好,和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我简单回应,也夸奖了他,还给他发了红包,而我心里的话鲠在喉中,说不出口。
他学了这么多年,比别人多花了那么多钱,凭什么考的不好他哪来的脸要奖励
我也曾想为自己鸣不平,但我不可以,如果他们对我非打即骂,那我大可以和他们一刀两断,偏偏他们只是不够爱我,成了我割不断的血脉至亲。
夏天,柴长风高考失败,文化课低的不可思议,爸妈要他复读,他又跑来找我,让我出主意。其实我不想让他复读,因为这几年他学美术费用剧增,婷婷几乎没有零花钱,十几岁的小丫头学会臭美了,不能一分钱都没有,我也经常给一些,但我也只是个学生,顶尖学府的奖学金很难拿,我还要存下来以便不时之需。但我也不想和父母相撞浪费口舌,叫他们俩埋怨我,只能违背内心让他复读,告诉他姐姐相信你。
大二这年,婷婷考了中考状元,柴长风却再次高考失败。这一切似乎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眼看着父母愁白了头发,咬紧牙关又让他再念一年,气的婷婷和我打电话直哭。我听着婷婷的哭声好像看见了年幼的自己,可我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抽空全部气力做下决定。
没关系,姐姐再供你一年。
大三的课逐渐少了,我更用功拿到了奖学金,考了很多证书,柴长风终于考上一个211,摆脱高三苦海,而我也在这年取得了保研资格。
大四这年,婷婷高二,想学艺术,我知道她一直很喜欢表演,也有些天赋,但父母坚称没有余钱,婷婷闹得狠了给我打电话来。我沉默着听完婷婷的哭诉叹了口气,只觉浑身无力心烦得很在我六虚岁时,妈就送长风去学美术了,因为怕我闹,还骗我他是去学书法。
听到这话的柴婷婷沉默良久,再开口时没了哭腔我知道了姐。
研一这一年,婷婷考上了我的大学,借口上学用证件不方便,回家将户口迁了出来,其实她打的什么心思我心知肚明,但没有阻止。
也是这一年,虚24周22的我也终于恋爱了。对方是我同门师兄,比我长一岁,我们感情很好,打算他毕业就结婚。但是研二这年我带他回家时,父母嫌他出身普通,开口要八十八万八的彩礼,还要房车。这事闹了很久,他父母原本对我很满意,后来也开始闪烁其词,我们俩最终分手,他怕耽误了我,而我则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他。
我研二提前毕业,选择了出国深造。临行前用类似的借口将户口迁了出来,揣着柴多娇的户口本飞往异国,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踏上新征程。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这是小小的我第一次在诗中读到自己的名字,我曾缠着爸妈带我改名字,但他们总说很麻烦,娇娇也很好听,可是我羡慕柴长风那样有寓意的名字,那是爸爸妈妈用心的证明,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名字似乎成了一种执念。真正改名字时并不麻烦,如果小孩子更不麻烦,不过是觉得我麻烦罢了,但是弟弟可以叫长风,我就可以叫多娇,父母对我不上心,我也不能放弃自己。
国外的生活没那么让我难以适应,半工半读也很顺利,认识了许多朋友,尝试了许多第一次,我乐在其中。而这时的柴长风也已毕业,工作却迟迟没着落父母愁的很。
27周岁这年,我博士毕业,和我的异国好友庆祝完生日便决定继续攻读博士后。这时候的婷婷已经直博一年,听她说柴长风找了个画室美术老师的工作,还谈了个恋爱。我想起自己无疾而终的感情一时心酸,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29周岁柴长风28周岁这年夏天,我博士后毕业回国,到家还没住几天,母亲又支吾着推开我和婷婷的房门,是的,我和婷婷的房门。
早年为了支持柴长风学美术,家里没换房子,我和婷婷一直住在一个房间,后来我们俩出去念书,那个房间长时间让爷爷奶奶住着,两个老人想来城里养老,父母又没那个能力,总是打哈哈。这两人也不太干净,每次回来总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能住,还得顶着那俩人的白眼,好像鸠占鹊巢的是我和婷婷。
回来前婷婷提前告知我家中情况,我也有了心理准备。不过是柴长风要结婚女方要六十六万彩礼和五金,还得买新房新车。柴长风买了车,父母掏尽家底给买了房,彩礼和五金迟迟凑不出来,女方追的很紧。听着婷婷的话,我远在国外一夜未眠,闭上眼都是当年他家是不是亦如今日,拼尽了全力也没凑出那八十八万八。
面前的母亲年轻不再,也没了从前的盛气凌人,嗫嚅着问我手里有没有余钱。婷婷提前和我说她只给拿了五千,她说她的奖学金足以支持她到毕业,余下的她也帮不上忙。我早有打算仍沉吟半刻妈,我刚回国您也知道,工作也还没着落,我这些年有些存款也不很多,我过两天去工作也处处要用钱,我给长风拿三万您看行吗
我知道我拿的这个数额远低于她想要的,但是我和婷婷已经不需要家里的经济支持,当年迁户口时奶奶信誓旦旦地警告我们两个,以后不要回来占家里的家产,想必她也张不开让我们俩多拿些的口。
但其实我早就收到了多个公司的offer,手里存的钱也远不止这个数目,但我不想所以我不干,我不讨厌柴长风,但我也喜欢不起来,如果没有他,如果我是独生子女,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许学习普通,但从小开朗健谈;也许天资平平,但也学到了喜欢的特长。她会有很多洋娃娃、穿不完的新衣服,会有成人礼,也会有艺术照、银镯子。我会有母亲的怀抱,父亲的臂弯,会嫁给喜欢的人。我不恨他,这都不是他的错,可我所遭遇的不公又源于他,我如何喜欢他
最终爷爷奶奶将农村的祖房和田地卖掉,搬来和父母住,婷婷假意不同意,借着机会和他们吵了一架,让他们出了断绝关系的证明,她也是怪他们的,我也没有资格指责,我甚至羡慕她的勇敢果断,可以永远逃离这个虚伪的家。
婷婷的事解决,刚好我出去工作可以腾出一个房间,我挑好了offer,那是我研究生时准备投简历的公司,接下来就是等着柴长风婚礼结束飞去外省入职。
婚礼上一切顺利,婷婷没有来,但在一大清早接亲时给柴长风打了电话,她问他,因为他结婚给家里折腾的支离破碎,满意吗。他没有回话,他应该是没反应过来吧,他从小被爸妈保护的那么好,早就已经对他们的牺牲习以为常了。
入职那天,迎接我的是一个很熟悉的背影,少年的青涩不再,也终于和近视妥协,戴上了眼镜。卡其色的风衣很衬他,咖色的薄毛衣显得人温文尔雅。他就在不远处含笑看着我,我一时有些不敢向前,那人便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杯咖啡摩卡,双份奶半份糖。
我呆愣着接过道谢房子都收拾好了吗
嗯,本来也不是很乱,离公司也不远。
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我脸上有些热,答应下来。
他订的餐厅很对我胃口,一顿饭下来有些撑,他说附近有江可以去走走,我们俩人吹着晚风并肩走,有一搂没一搭地聊。刚刚饭桌上我知道他还没结婚,也没恋爱,有些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是还是难免忐忑。
他偷偷牵起我的手,我的脸有些热,像醉酒。但还是回握住他的,然后他的手动了动,一个温热的指环就套在我手上。不等我做反应赶紧攥紧我的手,拉着我往前走。
他口气轻松却有些颤抖嫁给我吧,我现在有八十八万八了。
我的泪应声落下我要涨价。
他笑着应下,抓着我的手亲了一口涨,我有的都给你。
我不肯和他接着往前走了,和着泪吻上他,男人搂住我的腰,偷偷告诉我,还好这枚戒指他一直随身带着,而走散的人也终于找到了家。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不肯走,没两天就搬过来要和我一起住。收拾行李时我看见他的飞机模型,他说那是他小时候喜欢的,爸妈给他买了很多,现在虽然不喜欢了也一样留着念想。我和他讲了两句小时候的事,没想到会让他放在心上。
准备结婚时他给我买了很多毛绒娃娃摆满了沙发,又在家里定制了两个大衣柜,说近期目标之一就是填满它。他带我拍了很多照片,婚纱照都拍了很多套,他还给我定制了一套金饰,另外定了一套银饰,甚至一口气打了十只银镯子,他说要把最好的都给我。
他告诉我,我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也许是因为有我弥补的原因,婷婷很坚强,选择不婚,而我支持她的一切决定。长风去年生了女儿,他很喜欢,听说没有生二胎的打算。
……挺好的。
明天我也要嫁人,也要和过去告别,像婷婷一样准备迎接我的新生。我很庆幸我的父母没有耽误我读书,但我也恨他们吝啬到不肯多给我一点点的爱,哪怕他们从来没怎样过我,长风也没有因为恃宠而娇欺负过我和婷婷。
可是我没办法原谅,所以我不原谅,但已释怀。
以上是我三十年来少写却保留的日记,今晚,我将日记补满,而后扔进了垃圾桶里,奔向我的未来。
后记。
柴多娇最终拥有少年不可得之物,也终于有了美满的家庭和体贴的爱人。而柴婷婷毕业后从事演艺方面工作,从龙套走到大荧幕,用了整整六年,一开始大家骂她糊涂,博士生毕业要去做群众演员,但只有柴多娇知道,那是她从高中起就喜欢的。
柴婷婷在问鼎影后时说她很幸运,有一个很好的姐姐,支撑她走到了这里,有了让大家听她说话的机会。
她也在微博上说,她们是伪重男轻女产物,在石罅中开花,一朵花唤醒另一朵花,用血泪凝结成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