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校花当了两年舔狗,她却在我晕倒后发来消息:别装死。
可我没装,我是真的要死了。
医院一纸绝症诊断书,判了我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心死那一刻,我拉黑删除了她的一切,独自一人奔赴雪山,准备迎接我最后的日出。
我以为这是解脱,是我对她无声的报复。
可我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校花,竟疯了一样追了我三千里!
她浑身泥泞,哭着从背后抱住我:江帆!不准死!你的命是我的!
1
江帆,我的电脑蓝屏了。
电话那头,顾微微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正坐在图书馆角落,为下周的挑战杯项目敲下最后几行代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是我熬了三个通宵的心血。
明天小组pre就要用,里面的资料很重要。你现在过来,半小时内给我弄好。
她甚至没问我方不方便,就好像我的人生是24小时为她待命的。
好,我马上到。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挂掉电话,我合上自己的笔记本,连代码都来不及保存,抓起桌上的雨伞就冲了出去。
窗外,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跑到宿舍,我从抽屉里翻出我的U盘工具箱,连口气都没喘,又一头扎进了雨幕,直奔女生宿舍。
宿管阿姨看到我,眼皮都没抬一下,摆摆手让我登记。她早就认识我了,毕竟,我是顾微微的专属修理工。
我站在宿舍楼下,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狼狈不堪。我拨通了顾微微的电话。
我到了,在楼下。
嗯,等着。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我就这么在冷风里站了十分钟,直到她穿着一身粉色珊瑚绒睡衣,踩着毛茸茸的拖鞋,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她接过我的U盘,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没看到我湿透的衣服和冻得发白的嘴唇。
谢了。她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要上楼。
微微,我忍不住叫住她,明天早上想喝什么我去排队。
她最爱学校南门那家网红奶茶,每天限量,去晚了就买不到。为了让她每天都能喝到,我设了早上六点的闹钟,风雨无阻。
顾微微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说:再说吧,看心情。
说完,她踩着拖鞋哒哒哒地上楼了,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我苦笑了一下,拖着湿冷的身体往回走。
雨更大了。
路上,我听到两个打着伞路过的女生在议论。
那不是计算机系的江帆吗又来给顾微微当牛做马了
可不是嘛,听说顾微微上周学生会的宣传视频,都是他通宵剪的,最后报上去的名字都不是他。
真惨,他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追到咱们的校花吧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能看上他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我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他们说的没错。
我是顾微微的舔狗,全校闻名。
从大一那年迎新晚会上,她穿着一袭白裙弹钢琴,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我的视线就再也离不开她。
两年来,我为她做尽了一切。
她的电脑坏了,我修。
她的手机卡了,我清。
她小组作业的PPT,我做。
她想看的演唱会门票,我通宵抢。
我心甘情愿,我觉得,只要我坚持,再冷的石头也能被我捂热了。
可我忘了,石头就是石头,它没有心。
回到宿舍,我冲了个热水澡,感觉身体里那股寒意还是没有散去。
室友胖子从上铺探出头来:帆哥,又去给女神效劳了
我没说话,只是疲惫地笑了笑。
兄弟,不是我说你,胖子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帮她的小组抢那门变态教授的选修课,你都连续熬了两个通宵了,人都快脱形了。
是啊,两个通宵。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写了个小程序,守在电脑前48个小时没合眼,才终于在系统开放的一瞬间,帮她们整个小组抢到了那门课。
而我收到的,只有顾微微一句轻飘飘的知道了。
没事,我顶得住。我爬上床,用被子蒙住了头。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体育课,测一千米。
连日的熬夜和昨晚的淋雨,让我的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枪声一响,我跟着人群冲了出去。
才跑了不到四百米,我就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天和地都在晃动。
我听到周围同学的惊呼声,想张口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的意识里,我好像看到了顾微微。
她和她的几个小姐妹站在跑道边,正有说有笑地看着这边,眼神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然后,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2
我醒了。
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冰冷。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白得晃眼。
帆帆!你醒了!
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爸站在旁边,眼圈通红,一个劲地拍着我的肩膀,嘴里念叨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动了动嘴唇,喉咙干得像要冒火: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在学校操场上。我爸的声音有些沙哑,医生说要给你做个全面检查。
我这才想起来,我在跑一千米的时候,心脏突然绞痛,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几天,我像个流水线上的产品,被推着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抽血、心电图、心脏彩超……我爸妈放下了工作,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我安慰他们说没事,可能就是太累了。
直到那天下午,主治医生把我爸妈叫进了办公室。
我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大概半小时后,我爸妈回来了。我妈的眼睛肿得像核桃,我爸的背好像一下子就驼了下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爸,妈,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过了一会儿,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沓报告单。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我,推了推眼镜。
江帆同学,有些情况,我觉得需要让你自己知道。
他顿了顿,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患的是扩张性心肌病,是遗传性的,已经发展到了末期。
扩张性心肌病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是什么东西
医生似乎看出了我的茫然,解释道:简单来说,你的心脏被撑大了,收缩功能严重受损,已经无法逆转。这就像一个被过度拉伸的皮筋,失去了弹性。
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声音都在发抖:那……还能治吗
医生沉默了片刻,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目前没有特效药。最好的办法是心脏移植,但合适的供体太难等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如果不进行移植……
他没再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
我追问:我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避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乐观估计,不到一年。
不到一年。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才二十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只剩下不到一年了
医生和爸妈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像个木偶一样坐在病床上,灵魂仿佛已经飘走了。
他们出去后,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安静得可怕。
我能清晰地听到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那不是时间的流逝,那是我生命的倒计时。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了一下。
我麻木地拿起来,点亮屏幕。
是顾微微发来的微信。
你人呢课抢到了吗别装死。
别装死。
看着这三个字,我突然笑了。
我笑得很大声,胸口都在震动,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是啊,我怎么能装死呢
我为了帮她抢课,熬了两个通宵,把自己送进了医院,换来了一份死亡判决书。
而她关心的,只是那门该死的选修课。
在她眼里,我江帆,可能连个活生生的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随叫随到,用完就丢的工具。
两年的付出,两年的卑微,两年的自我感动,在这一刻,终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捂着脸,笑得喘不过气。
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
比身体的病痛,要疼一万倍。
良久,我止住了笑声,也擦干了眼泪。
我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拿起手机,手指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地打下了一行字。
以后你的事,自己处理吧。
点击,发送。
然后,我找到她的头像,长按,点击删除联系人。
弹出的对话框问我:将联系人‘微微’删除,同时将该联系人的相关聊天记录一并删除。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删除。
紧接着,我退出了所有和她有关的微信群、QQ群。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那个我设置成聊天背景两年多的女孩,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脏好像没那么疼了。
既然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不想再为任何人而活。
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我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去我老家的机票,那个南方海边的小城。
我要回家了。
3
我消失了。
办休学手续比我想象的要快。辅导员看着我苍白的脸,叹了口气,没多问什么,只让我好好养身体。
我没告诉任何人我的病情,包括我爸妈。我只说医生建议我静养一段时间,换个环境。他们拗不过我,只好帮我收拾了行李。
临走前,我取出了我大学几年辛辛苦苦攒下的所有钱。那是我的奖学金,还有我帮人做项目赚的几万块,我本来打算……用它给顾微微买她看上的那条奢侈品项链当生日礼物。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我用这笔钱,买了一张去海城——我长大的那个南方小城的单程机票。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我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我没有回家,我不想让爸妈看到我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让他们整日为我担忧。我在离家不远的一个海边小镇,租下了一间能看到大海的民宿。
日子一下子慢了下来。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扛着我那台旧相机,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走。拍日出,拍日落,拍潮水,拍礁石上发呆的海鸟。
我不再熬夜写代码,不再掐着点去排队买奶茶,不再随时盯着手机生怕错过谁的消息。
我的世界里,第一次只剩下我自己。
这种感觉,陌生又平静。
我以为我的余生就会这样,在海浪声中,安静地走向终点。
直到那天下午。
我正在一块礁石上拍着夕阳,海面被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色。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怒气,在我身后响起。
江帆!你可真行啊!
我身体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顾微微。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缓缓转过身。
她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和我这个海边小镇格格不入的名牌连衣裙,踩着精致的小皮鞋,脸上是奔波的疲惫和掩饰不住的怒火。
她还是那么漂亮,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我看着她,心里却惊不起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你玩消失很有意思吗拉黑我,退群,休学江帆,你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她双手抱胸,下巴微扬,还是那副大小姐的姿态。
我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她。她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夺过我的相机。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你知不知道你突然不见了,我……她的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你怎么样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的电脑坏了没人修我的PPT没人做还是我的奶茶没人买了
顾微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顾微微,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发现生活不方便了,对不对因为你那个免费的、随叫随到的工具人,突然不听话了。
我不是……她想反驳,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一步步逼近她,第一次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两年来,我给你修了多少次电脑,你跟我说过一次‘谢谢’吗
我通宵给你剪视频,你跟别人介绍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哦,一个学计算机的同学’。
我为了帮你抢课,把自己送进医院,你发给我的第一条信息是什么是问我课抢到了没,还让我别装死。
我每说一句,顾微微的脸色就白一分。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紧紧抿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无尽的疲惫。
我后退一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顾微微,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凭什么觉得,我的人生就要一直围着你转
以前是我傻,是我犯贱。现在,我不想再犯傻了。
相机还给我,然后你走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的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顾微微愣在原地,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无措。她抓着我的相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很美。
但已经和我无关了。
我伸出手,从她僵硬的手指中,拿回了我的相机。
然后,我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有再看她一眼。
我的心脏,不会再为她跳动了。
它剩下的每一次跳动,都只属于我自己。
4
我以为她会走。
以顾微微那种骄傲的性格,被我那样当面下了脸子,她应该会立刻买张机票,飞回那个属于她的繁华世界。
但我没想到,她没走。
第二天我推开民宿的门,准备去看日出时,就看到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我门口的台阶上睡着了。
海边的清晨很凉,她身上只穿了昨天那条单薄的连衣裙,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挂着几颗晶莹的露珠。
那一瞬间,我承认,我的心还是动摇了一下。
但我很快就想起了那份死亡判决书。
我不能心软。给她希望,才是对她最大的残忍。
我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跨了过去,就像没看到她一样。
身后传来她被惊醒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江帆!
我没回头,径直走向海边。
她跟了上来,亦步亦趋。
江帆,对不起。她在身后小声说。
我脚步一顿,但没有停下。
以前是我不对,我……我习惯了,我没想过……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又有些语无伦次。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你习惯了,所以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我当工具人顾微微,你的道歉太廉价了。
说完,我不再理她,继续往前走。
从那天起,我的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她在我住的民宿旁边,也租了一间房。
我去看日出,她就隔着几十米远,默默地跟着。
我去小镇的菜市场买菜,她也跟在后面,看着我跟摊主讨价还价,眼神里充满了新奇。
她开始学着照顾人,或者说,学着模仿我照顾她的样子。
她跑去镇上唯一一家蛋糕店,买来甜得发腻的蛋糕放在我门口。我直接把它送给了民宿老板的孩子。
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套锅碗瓢盆,信誓旦旦要给我做饭。结果不到半小时,她租的房间里就冒出了滚滚浓烟,还惊动了民宿老板拿着灭火器冲过去。
她甚至托人买了一台比我的还贵的单反相机,笨拙地挂在脖子上,学着我的样子对着大海一通乱按,结果连镜头盖都忘了取。
看着她做的这一切,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她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向我靠近,试图弥补些什么。
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人,或许我会动摇,会给她一个机会。
但是,我不是。
最近,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有时候只是在海边多走几步,就会感到胸口发闷,头晕目眩。我常常会在半夜因为心悸而惊醒,然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最后狼狈的样子。更不想在她刚刚对我产生一点点感情的时候,就给她留下一场死别。
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必须离开。
去一个她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我查了很久的地图,最终选定了一个地方——一座遥远的雪山。那里海拔很高,信号很差,与世隔绝。
我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看纯净的雪山,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离开的前一晚,我熬了个通宵。
我把我相机里所有关于顾微微的照片,都整理了出来。有我偷拍的,有她参加活动时我拍的,有她在图书馆看书时我抓拍的……每一张,都是我过去两年青春的见证。
我把它们做成了一个加密的电子相册,存在一个U盘里。
密码,是她的生日。
我把U盘和我的旧相机一起,留在了民宿的桌子上。
旁边,还有一张我写的字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忘了我,好好生活。
天还没亮,我背上简单的行囊,悄悄地推开了门。
隔壁房间静悄悄的,我猜她还在睡梦中。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黎明前的黑暗里。
顾微微,对不起。
就让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A市中心医院。
一位头发花白的资深专家,正指着一份病理报告,严厉地对我的主治医生说:你看清楚,这个心肌活检样本的细胞形态,根本不符合典型的扩张性心肌病特征!倒像是……病毒性心肌炎的后遗症!
主治医生满头大汗,连忙调出原始数据进行复盘。
几分钟后,他脸色煞白地抬起头,声音都在颤抖:搞……搞错了!江帆的样本,和另一个病人的搞混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那还愣着干什么!专家怒吼道,马上联系病人家属!快!告诉他,他没病!他得的只是病毒性心肌炎,好好休养就能康复!快去啊!
整个科室瞬间乱成一团。
护士长第一时间拨通了我爸妈的电话,而我爸妈在短暂的狂喜和震惊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那个追到海边去找我儿子的女孩。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妈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微微啊!你快去找江帆!快告诉他!医院搞错了!他不会死!他不会死啊!
而此时,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我留下的字条和相机的顾微微,正抓着那张纸条,手脚冰凉。
当她接到我妈的电话,听到这个惊天反转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
但下一秒,她联想到了我决绝的态度,和我之前无意中提过想去看雪山的事。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
他不是去旅行。
他是去寻死!
顾微微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抓起手机,用颤抖的手指,订了最早一班飞往雪山方向的航班。
一场跨越千里的生死救援,就此展开。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正坐在一辆颠簸的绿皮火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奔赴我为自己选择的终点。
5
我不知道顾微微正在经历一场怎样的兵荒马乱。
我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又换乘了七八个小时的长途大巴,车窗外的风景从郁郁葱葱的南方,逐渐变成了荒凉广袤的西北。
空气越来越稀薄,天也越来越蓝。
当我终于站在那座传说中的雪山脚下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了。
这里人烟稀少,手机果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我找了个当地的向导,一个皮肤黝黑的藏族大叔,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带我上山,去一个能看到最美日出的地方。
大叔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大概是觉得我一个单身青年,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山来有点不正常。但他收了钱,还是尽职地牵着马,在前面为我引路。
山路崎岖,越往上走,呼吸就越困难。
我的心脏开始抗议,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费力。但我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我必须在日出之前,赶到那个地方。
而在我向着死亡攀登的时候,顾微微正在向着我,发起一场生命的冲刺。
她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她订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整整五个小时。她在机场急得团团转,一遍遍地打我那个早就关机的电话,眼泪把精致的妆容冲得一塌糊涂。
飞机落地后,她不顾一切地包了一辆车,疯了一样往雪山的方向赶。
司机是个本地人,被她吓到了,一边猛踩油门,一边劝她:姑娘,慢点,这都是盘山路,晚上开车危险!
再快一点!求你了师傅!再快一点!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我,必须找到我。
半路上,天降暴雨,一段山路因为塌方被封了。
司机无奈地告诉她,过不去了,只能等明天早上道路疏通。
不等!
顾微微直接推开车门,冲进了冰冷的雨里。
她就那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山路上奔跑。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跑。名贵的连衣裙被划破了,沾满了泥浆,她也毫不在意。
她跑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能停。
她怕她一停下,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
顾微微浑身湿透,狼狈得像个逃难的难民,终于到达了雪山脚下。
她抓住一个准备上山的当地人,拿着我的照片,用嘶哑的声音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人恰好认识我的向导,给她指了路。
顾微微想都没想,就朝着那条陡峭的山路冲了上去。
高原反应让她头痛欲裂,呼吸困难,但她顾不上了。
她一边往上爬,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我的名字。
江帆!
江帆你这个笨蛋!
你给我出来!
你不准死!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带着哭腔和绝望。
而此时的我,已经到达了向导说的那片悬崖。
这里视野极佳,脚下是翻涌的云海,远处是连绵的雪峰。
我让向导先下山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悬崖边上,等待着日出。
风很大,吹得我衣衫猎猎作响。
我感觉身体很冷,但内心却异常平静。
我回想着我这短暂的一生,想起了我爸妈,想起了胖子,最后,脑海里浮现出的,还是顾微微的脸。
她此刻,应该已经发现我走了吧。
她会难过吗
或许会有一点吧。但很快,她就会忘了我,开始她崭新的人生。
这样也好。
天边的云层,开始泛起金色的光芒。
我知道,日出要来了。
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我生命中最后一道光。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嘶哑的、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江帆!
我猛地睁开眼,身体僵住了。
我以为是我临死前出现了幻觉。
但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还伴随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我缓缓地转过头。
在晨曦微光中,我看到了一个身影。
她浑身泥泞,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那身漂亮的连衣裙已经变成了破布条。她一边哭,一边向我跑来,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是顾微微。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她冲到了我面前,不顾一切地从背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在发抖,抖得厉害。
江帆你这个笨蛋!她把脸埋在我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我让你走了吗谁准你死的!
我被她抱得生疼,整个人都懵了。
微微……你……
你闭嘴!她打断我,哭着吼了出来,你没病!你根本就不会死!是医院搞错了!他们把你的报告和别人的弄混了!你得的只是心肌炎,能治好!你听见没有!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
医院……搞错了
我不会死
这……这怎么可能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任由她抱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东方的天空,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万丈金光瞬间刺破云海,洒满了整个山巅,也照亮了我们两个人。
在壮丽的日出云海之下,顾微微扳过我的身体,强迫我看着她。
她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狼狈不堪,却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然后,她捧着我的脸,第一次,霸道地,吻了上来。
那是一个带着咸咸泪水味道的吻。
良久,她松开我,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江帆,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想,也不管你现在怎么想。
从现在起,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
你再敢跑一个试试!
6
我被顾微微吼得一愣一愣的。
活了二十年,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她。
没有了大小姐的骄傲和矜持,没有了清冷和疏离,她就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小兽,浑身是伤,却用尽全力地护住自己认定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是我。
我的大脑还在处理我不会死这个惊天大消息带来的冲击,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我看着她布满划痕的手臂,沾满泥浆的脸,还有那双因为彻夜奔波和哭泣而红肿得像兔子的眼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不是病理性的疼痛,而是一种陌生的、酸涩又滚烫的情绪。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你……是怎么来的
我怎么来的她听到这话,眼泪又涌了上来,一拳捶在我胸口,没什么力气,倒像是在撒娇,我坐飞机来的!我坐汽车来的!我用两条腿跑来的!江帆,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说着说着,又委屈地哭了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我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她比我想象中要瘦小,浑身冰冷,还在微微发抖。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怕了。
对不起。我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沙哑,对不起,微微。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她在我怀里闷声闷气地说,你知道我看到你留下的那张纸条时,是什么感觉吗我感觉天都塌了!
我以为……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错了。我收紧手臂,恨不得将她揉进我的骨血里,我真的错了。
我们就在这壮丽的日出云海之巅,紧紧相拥。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声和她压抑的哭声。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抱着她的感觉,是这么的踏实和温暖。
过了很久,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从我怀里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瞪着我:江帆,你听清楚了。你的病是乌龙,但我的话不是乌龙。
什么话我明知故问。
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霸道又认真,以后你去哪儿,都必须跟我报备。不,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待在我身边!
我看着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我从被判死刑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你笑什么!她有点恼羞成怒。
我笑……我伸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一道泥痕,我笑我捡回了一条命,还顺便捡了个女朋友。
顾微微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刚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小声嘟囔:谁……谁是你女朋友了,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死而已。
哦我故意拉长了音调,那刚才又亲又抱的,是谁啊
你!她又羞又气,抬手又要捶我。
我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我。
微微,我凝视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以前,是我追着你跑。现在,换我了。
我不会再跑了。
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阳光穿透云层,将我们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里。
顾微微的眼睛里,映着雪山,映着云海,也映着我。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知道,我那段为期一年的死亡倒计时,彻底结束了。
而我和她的爱情,才刚刚开始。
下山的路上,是我牵着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也很软。我用我的掌心,将它紧紧包裹住。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跳,却前所未有的合拍。
走到半山腰,手机终于有了信号。
无数的未接来电和信息瞬间涌了进来,有我爸妈的,有胖子的,还有……医院的道歉短信。
我爸妈在电话那头哭得泣不成声,确认我没事之后,又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一边挨训,一边看着身边一瘸一拐、却紧紧攥着我手的顾微微,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回到A市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复查。
结果和专家说的一样,病毒性心肌炎,虽然之前情况比较严重,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佛系休养,竟然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只要接下来好好调理,避免劳累,就能完全康复。
我办理了复学手续,重新回到了校园。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还是那个我,但我的身边,多了一个顾微微。
她会每天早上给我带我爱吃的肉包子。
她会笨拙地帮我整理笔记,尽管她的字还没我的好看。
她会在我熬夜写代码的时候,霸道地拔掉我的电源,逼我去睡觉。
校园里关于我们的议论,风向也彻底变了。
天呐,那不是顾微微吗她居然在给江帆剥虾
我听说上次江帆生病,顾微微直接追到外地去照顾他了!
什么舔狗逆袭,这明明是双向奔赴的神仙爱情好吗!
我听着这些议论,只是笑了笑,然后低头,在我身边的顾微微额头上亲了一下。
她会脸红,会瞪我,但嘴角却总是忍不住上扬。
我把那个存着她所有照片的U盘,当做礼物送给了她。
她看完之后,红着眼圈问我密码为什么是她的生日。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因为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我所有的心愿,都与你有关。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牵着她的手,走在洒满梧桐树影的校园小路上。
我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翻开最精彩的一页。
而这一页的标题,是她的名字。